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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別來無恙

作者:之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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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平定內亂

第十三章 平定內亂

這樣應該是很好的結局。
詔獄的情景歷歷在目,那時的失望和絕望,也是她心頭難以逾越的一個坎,那就讓他們兩人的故事在此刻結束吧。
「不。」顧玠道,「為了表達同著曲大人交談的意願。」
而他的聲音依然冷靜,他說:「殿下,你認錯人了。」
她腳下一個踉蹌,撲倒在他的身上。他沒有避開,而是扶住了她。
她並非是想同顧玠重拾舊情,同著顧玠這樣的人打交道太深,指不定什麼時候又陷了進去。
陽琮依然板著臉,不為所動的模樣。
「我很意外,公主居然還答應見我一面。」
「嗯。」陽琮低低地應了一聲,派人小心謹慎地做善後工作之後,便心急火燎地跑去囚禁她家人的宮殿了。
「我當初一直想要看清你的樣子,但是太暗了……原來,你長這樣。」
她曾經遇見了一份很好的愛情,但她卻錯失了這份愛情,哪怕從今往後,她邂逅無數風流才子、鐵血將軍,卻依然難以平息心中的缺憾和思念。
因為她不相信世上有這般湊巧的事情,兩朝的天之驕子同時淪陷於一個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山寨,被關押在一起,甚至差點在那裡丟了性命,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顧玠為了表示同陽琮有著獨處交談的意願,揮了揮手,讓他身後的那些人馬都後退了三四百米遠,而在他的人馬徹底撤退之前,他伸展開了雙臂, 讓人在他的身上檢查了一下,確保他身上沒有任何的暗器。
「你……能不能將臉上的蒙面取下?」陽琮這樣說,還不等他回答,她就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不敢,因為你怕我認出你。」
「皇叔。」陽琮聲音亦低沉,她緩緩地笑了一下,道,「我最後再敬你一聲皇叔。倘若你一直是個安分守己的王爺該多好,這樣,我就不用大義滅親了。」
他帶著陽琮跑了一段路,到了平坦沒有遮擋物的地方,方才停下了步伐。他道:「魯莽!」
然而這樣的寒暄之後,卻是長久的一片沉寂。
你承認了當年那個少年的身份,難道不知道,在我潛意識裡,那個身份就等同於你?
他沒有出聲,但無形中已是拒絕。
順王見到大勢已定,露出了苦笑,他道:「你在南朝的時候我就一直想弄死你,沒想到你靠賣弄色相取得了南帝這個外援……真是可惜了。」
她應該恢復從前的生活節奏,該怎樣就怎樣,不能成為一個附庸品。
順王的勢力被瓦解,順王也伏誅,作為已經暴露給未來掌權方的陽琮的細作,在這樣的時候自然是要功成身退的。
順王「你你你」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有了聲息。順王臨死前,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最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太子殿下看到,卻展顏一笑道:「阿琮啊,你就是心思重。你覺得你的皇兄是那麼一個過河拆橋的白眼狼嗎?若非你的出現,也許不用多久,我和父皇母后就會突然暴斃,留下了一紙傳位詔書,順王黃袍加身,我北朝就改朝換代了。我知道我的能力平庸,守成有餘,開拓不足,但我自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自家的妹子是什麼性格我還不知道?」
護衛們站在不遠的地方,一個個手都按在刀上,若是這邊有危險,時時刻刻準備衝上來保護他們的公主。
若只是一個平凡的你,又怎麼能夠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你又怎麼能夠輕而易舉地將段子承的草編蚱蜢信手拿出當作是信物?當初在樹林再遇的時候,你的背後,又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替你掩藏行跡?
太子嘆了一口氣,道:「咱們兄妹什麼交情!你做出的那些事情,我與有榮焉都來不及呢,怎麼還會忌憚你呢!好妹妹,饒了哥哥這一次吧!哥哥開頭不該說些模稜兩可的話嚇你。」
他們之間隔著山河迢迢,兩朝不可能永遠不交戰。若是再見面,也許那時候便是他兵臨城下,北朝國破家亡,她作為降臣,甚至是俘虜出現在南朝的京都之中。這是她餘生都不想經歷的。
而經此一別,她會希望他們此生不再見面。
「你就不怕我此刻派人直接將你擒下?顧大人此刻可是好捉得很。」陽琮笑了起來。
陽琮忍不住一頭扎入他們的懷抱,彷彿這些日子里精心部署,最後勤王的人並非是她一樣,如今,她只是一個同家人久別重逢的小姑娘而已。
而這樣的時候,陽琮又開始不確定了起來。
陽琮被這樣罵著,卻絲毫也沒有覺得憤怒,反而嘴角勾動了起來。而後又紅了眼眶,她忍不住低下頭,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帶哭腔,她道:「你當初不是走了嗎,又為何要來。」
陽琮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好了好了,太子殿下,你不要忘記你現在的身份,一國儲君,真的應該端出你儲君的風範,這樣叫著,倒像是話本里的登徒子一樣。」
「呵呵。」順王仰頭,道:「你以為……你能得到好下場嗎?一個弄權的公主。」
她感受到他溫暖的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
然而——
陽琮聽著心裏一沉,心下覺得,他們兄妹的關係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融洽了。
就在陽琮猶豫不定的時候,段子承出現了。他又擺出了那種君臣有別的樣子,埋首不敢看陽琮,他道:「順王在京城中的幾處據點已經www•hetubook.com.com被清繳,反賊顧玠的人被困在城外。顧玠表示要見殿下一面,太子的意思是……聽殿下的意思。」
順王竟還有這樣的后招!陽琮的人馬有大半都忙著在外頭清理殘局,沒想到順王的精英盡在此處。
她想問她,他將她救醒之後,放她回北朝平亂,就不怕放虎歸山嗎? 他還默許了讓顧玠救她,讓她覺得顧玠是救命恩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對於顧玠這樣的亂臣賊子,不是應該除之而後快嗎?他明明有著無數的機會的,卻放任顧玠回到了北朝,養虎成患。
陽琮心裏這樣吶喊著。
顧玠擰了擰眉頭,斷然否定道:「不可能。」
「這下可以說了吧。」陽琮依然懶洋洋。
她的手觸碰上了他的臉,小心翼翼的。她現在有種衝動想要將他更深層的偽裝給撕下,但是她不能,他也不會讓的。
東羡,你可知道,你又露出了多少破綻?
就是有這麼一個然而,也許冥冥中就有註定,那份封地山河圖送不出去。哪怕她貴為北朝的長公主,她也不能夠再有那樣肆無忌憚的時刻。
「殿下,自重。」他淡淡道。
陽琮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覺得之後恐怕同顧玠還有一場惡戰要打。陽琮並非是心地善良到能以德報怨,而是清楚,若是顧玠真的垂死掙紮起來,對於剛經過順王之亂的北朝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陽琮鬆了一口氣。她的太子哥哥竟然會在這樣嚴肅的時候開口逗她!害得她真的心裏一突,還以為她現在愛情和親情都失去了呢。
「琮兒,辛苦了。」她的父皇這樣說著。
顧玠最後會怎樣,下落會如何,他的野心會不會熄滅,這已經不是陽琮所能夠控制的事情了。
她險些就要葬送在這些人的刀劍之下,所幸,就在這時,之前從顧玠的魔掌中將她救出來的黑衣人再度出現,拿著一面盾牌,擋住那些刀劍,拉住還有些愣神的她,直接朝著外頭跑去。
這時候,宮人們都心領神會地的朝著後頭退去,守在了門口。
陽琮神情冷漠,道:「弄權的公主又如何?至少我並不戀慕權勢,也不是一個慾壑難填的人,皇叔大可不必以你之心度我之腹。」
而她也十分意外自己竟這樣叫出了他的名字。
陽琮還是打定主意要振作起來,不就是一個東羡嗎?她陽琮沒了東羡, 難道就整天要悲春傷秋,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本該有的顏色?不不不,絕對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陽琮見顧玠一直保持沉默,便轉身,沒入了她帶來的護衛群中。
陽琮說完這段話,也沒有什麼再想對顧玠說的了。
她已經享受了太多的來自於東羡的包容與幫助,她又有何德何能再霸佔他的喜歡呢?而她又能拿什麼來讓他相信,她對他的喜歡,已經入骨呢?
他在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足以抹平他對她的試探與算計,但陽琮已經不敢再相信自己還能夠獲取他的全部信任,她也不能夠保證,日後東羡不會再一次拿「布防圖」來引誘她犯錯。這段時間的疲於奔命,讓她失去了孤注一擲的勇氣。
陽琮一聲令下,頓時,雙方的人馬扭成了一股,戰鬥了起來。順王畢竟年老體衰,並且有些肥胖,行動不便,故而很快就氣喘吁吁。他看到情勢不好,便想從宮中的密道逃跑。而就在這時,順王向來倚重的謝耀出現在他的身側,順王的眼前一亮,道:「快帶本王出去。」
而段子承……軍營里的事情已經夠他忙的了,再加上段子承對她有意思,陽琮沒有打算回應他,就不敢給段子承希望。
「也可。」他頷首,道。
那一天的事情,直到一年後,北朝的街頭巷尾還能夠津津樂道。茶餘飯後人們最喜歡談論的,便是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弭了順王的陰謀,解救了被軟禁在深宮中的北朝帝后以及太子,簡直是女中豪傑,巾幗英雄。有些溢美之詞讓陽琮聽到,覺得簡直是不靠譜到了極點,折子戲裡頭她的形象,也堪稱是傳奇人物,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一樣。只有她知道,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有多麼艱險。
「他已經離開了。」
夜合之前有愧於她,如今也不敢和她頂嘴,一見到她,恨不得就把天上地下的星月都摘下來給她。
陽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正了正神色,目光灼然地看著他。她早已經猜中了他的身份,然而卻不敢揭穿,只有藉著酒勁,才敢這樣大胆地去試探他的身份。
這讓陽琮也有點煩惱。她是喜歡參与朝堂的事情的,她也有達則兼濟天下的心思,但她的抱負只是希望北朝能夠發展得更好,並沒有想要爭權奪利的想法,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形象定格為一個決策千里的公主。更何況,她還是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的,北朝的內亂能夠平定得這麼快,全都歸功於南邊的那個人,若非是他,恐怕此時此刻,她還逃竄在外,眼看著山河換了新的主人。
見到他的反應不大,索性把他矇著的黑巾徹底地扯落,露出了全貌。
她將繼續在北朝做她放浪形骸的公主,也許還要因為她在北朝聲望提升,要應付她的太子哥哥的猜忌和發難,開始收斂心性,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隨www.hetubook.com.com心所欲。
陽琮的眼淚乾涸,剩下的便是無窮無盡的疲憊,而在他的懷裡,感受到他的體溫,持續數月的失眠此刻蕩然一空,倦意漸漸湧來,她就那樣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他垂眸,道:「職責所在,自然要保護殿下。」
「你輸在不自知。也許,當年你科考入仕,成為新科狀元,自以為是混入了朝堂,實際上,或許只不過是別人給你的一個作亂的機會呢?」陽琮這樣猜測著,「有很多時候,你覺得你能夠渾水摸魚,撈取好處,實際上卻都掌握在別人的視野之中。」
她還想讓他親口承認,他是東羡,讓他告訴她,這並非是一場夢。
她就那樣看著他,而他也是非常克制地環抱著她。
陽琮一路小跑到那裡,看到她的家人安然無恙,只是看起來憔悴了一些,瘦削了一些。
然而她只能夠維持著痴痴的笑意,生怕打破了那一場平靜。她伸手,藉著酒勁,想要把那層黑巾給揭下來,落到嘴邊的話,卻成了:「你是不是當年……那個,同著我一起身陷山寨的少年?」
陽琮再度見到顧玠的時候,打扮得讓顧玠有些不敢相認。從前的陽琮要麼是女扮男裝,要麼是喬裝打扮,穿著簡樸,不像是現在這樣,一副公主的氣派,從上到下,都一絲不苟,卻偏偏透出了一種迷人的慵懶勁,像是睡眠不足的模樣,她甚至還伸出了袖子,捂住了嘴巴,擋住了哈欠。對於顧玠要求的這一場見面,也帶著幾分不以為然的模樣。
隨著被軟禁的帝后的復出,昭示著北朝的內亂被平定,餘下的,便是清除反王餘孽這種善後工作。背後有了能夠撐腰做主的人,陽琮樂得將手頭上的名單都交給她的太子哥哥,安心地當一個不知煩惱的公主。
他出現在這裏,這般不計前嫌地幫助她,會不會只是因為當初在詔獄的時候,因為他的算計,才導致她蒙冤入獄,險些喪命,是以他才生出了想要補償的心思呢?
陽琮費力地勸著,而顧玠卻沒有細聽,而是非常仔細地看著陽琮的模樣,那樣熾熱而入骨的眼神,讓陽琮十分不自在,說話的時候中斷了幾次,方才繼續了下去。
雖然她和她哥哥的關係極好,兄妹和睦,從前她干預朝政,太子殿下也樂見其成,還時常來討她的主意,對她而言是信任多過防範。但那畢竟是建立在她不影響他地位的情況下。
她依然維持著她醉態朦朧的模樣,先是表情嚴肅地端詳著他的臉,似乎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帶著好奇、探尋,而後卻是嬌俏地笑了起來,然後勾起了手指,在他的臉上輕輕碰觸了下。
所幸,隔了幾日,便收到顧玠撤兵,不知去向的消息。
她記得那時她也曾試探,可惜被他調戲了,一下大腦空茫茫一片,忘記了細究此事……
他的聲音依然低沉,帶著慍怒,然而疾跑之後再發音,還是暴露了一絲原來的聲線。
內亂平息,北帝現身人前,朝野上下都安了心神,北帝大赦天下,同年封陽琮為北朝的長公主。
但她還是確定,眼前的人就是東羡,哪怕他說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
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陽琮還是嘆息了一聲,打道回她的公主府了。
她搖搖晃晃地起來,又是一個掌握不了平衡,跌了一截下去,渾身的重量都賴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個醉到了不行的人。
顧玠本覺得自己可以再編造一個謊言,用來離間他們,就比如說當初,他同南帝說他們兩個的關係有多好,讓南帝誤會。但看著陽琮的眼神,他卻鬼使神差地說了實情,他道:「當時你轉危為安,是他將你送到我手中的,那時候我本來是『過街老鼠』,看到他帶兵而來的時候,我險些要嚇破膽,覺得一生就要那樣結束了,但他竟暫時放棄追究我的造反之罪,而是允許我帶你回北朝。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也許是想利用我攪亂北朝的政治吧,又也許,是想讓我作為你的一柄攻擊順王的刀刃。當然,他失算了。」
南帝失算在哪兒?失算在他將眼前的人看得過於重要。有了軟肋的君王,終於出現了判斷失誤。南帝以為他同陽琮之間情深意篤,故而相信他不會傷害陽琮,可是他是那般卑鄙的人,在南帝說出了自己的決定后,他腦海里就有個念頭紮根,揮之不散了。他那時候還做著美夢,覺得之後可以藉著陽琮的勢,攬了北朝的皇權。日後同南朝兵戈相見的時候,再用陽琮作為人質,來逼南帝妥協。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南帝將眼前的人看得那般重要。
「那樣苟且偷生又有什麼意義呢。」顧玠搖頭苦笑,一副你不懂我人生追求的模樣。
他們的功夫極高,是順王手中頂尖的刺客,還有一些是順王平日里豢養的死士,看到順王被謝耀所殺后,便躲在這處陽琮一定會來的宮殿中,想要與陽琮同歸於盡。
陽琮擺了擺手,在無數人不贊同的目光之下,示意那些人後退。
她能感受到洶湧的淚水從自己的眼眶流淌而出。
陽琮道:「此次相見,再會也不知是何時,也許此生就不復相見了呢。」
她的身上帶著濃濃的酒香,顯然是在慶功的宴會上喝了許多的酒。
若是她早知道他是當年那個曾經和她患難與m.hetubook.com.com共的少年,是那個在屍山血海中保護她、給她溫暖的少年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夠更加信任他一點,也能夠同他坦誠相待?
她像是故友久別重逢一樣,興奮地問著當年別後的情況,她道:「當年你去了哪兒?是有人救了你嗎?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是我的?你不讓我看到你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顧玠沉默了一下。
她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醉醺醺的,這樣她才敢大胆地用著痴迷的目光看著他。
有些人,也是時候了斷了。
「東羡。」她只能夠將錯就錯,又重複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嘴角勾起了一絲苦澀的笑,「你就是個混蛋。」
顧玠聞言,也笑了,不是那種充滿陰鷙算計的笑,而像是他鄉逢故知那樣會心的笑:「曲大人,好久不見,士別三日,果然是該刮目相看。」
現在看來,顧玠也是一個狡猾如狐的人,看起來彷彿同你非常有交情,然而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渾水摸魚的機會,他表面上是一個溫潤端方的君子,而身體里的血液,卻比誰都冷。
「必須地,畢竟,我此時此刻還想著兵不血刃地解決你這個大麻煩呢。你這邊也有三四千的人馬吧,又是精兵,若真的要拿下你,可是要費不少的兵力。」陽琮嘴角掛著微微嘲諷,她搖了搖頭,「誰曾想到幾個月前,我們還是合作夥伴呢。」
而他,回到南朝,繼續做一個清心寡欲的君王,再也不會有一個公主女扮男裝,蟾宮折桂,做一個唇紅齒白的探花郎,肆無忌憚地享受著他的縱容。
太子說到心痛的時候,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陽琮看著,有些失望,但是面上不顯,只能假裝絲毫不驚訝的樣子。
太子又一副循循善誘的語氣,問道:「來來來,說,你這些日子在南朝玩得開心嗎?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說出來讓我聽聽。」
順王造反,雖然平息得極快,但是造成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接下來要做的掃尾工作很多。比如說殘餘的清洗,官員的升降,那些叛軍的處置, 以及人才的選拔。總之,重新掌權的北朝皇室要面對的問題很多很複雜。北帝經過這一次的內亂,覺得有些累了,便將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交給自己的一雙兒女。而陽琮和她的太子哥哥則要努力把順王造反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隨著他的到來,又有幾個陌生的臉孔加入,同那些順王餘黨纏鬥在了一起。
「那時,我曾回去尋你的,但是你先一步離開了。」他說。
「顧大人,好久不見。」陽琮說著這樣的開場白,親切隨和得彷彿他們兩個仍然是在南朝做官,而她只是拎著一壺小酒,去找顧玠這箇舊友淺酌,他們兩人身後的兵馬都不存在一樣。
你就真的欺負我喝醉了,醒來后不會記住多少關於醉酒後的事情嗎?
「所以此刻的我看起來很無害,不是嗎?」顧玠這樣回答道,「更何況,我相信曲大人。就算我在背後捅了曲大人那麼多刀,反了曲大人那麼多次水,曲大人還是光明磊落,倜儻得很。當然,畢竟曲大人是女子,同我力量懸殊,若是曲大人願意再信任我一點的話,可以佩戴刀劍上前,我有話要同你說。」
她為了讓自己裝醉裝得更像一點,在宴會上,她沒少喝酒,這時候酒的後勁上來,讓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許是因為容貌已經暴露在了她的眼前,當她這樣做的時候,他並沒有阻攔。
昔日如同珠玉一般的狀元郎這樣說著,但畢竟成王敗寇,雖然是雲淡風輕地同她對話,但臉上的表情,總有一分隱瞞不了的落敗。
公主府還是從前的樣子,在順王的動蕩中,並沒有被波及。從前的她是那般肆意地享受著所有人的寵愛,也愛幹些離經叛道的事情,否則也不會女扮男裝到南朝,中了探花郎之後,還能夠安之若素地一路女扮男裝下去,現在,卻好像是把所有事情都已幹完,有種無事可乾的空虛感。
陽琮將如何平定順王造反的經過告訴了太子和她父母,當然省略了自己和南帝之間的種種糾葛,與此同時,把自己手頭的勢力都完完全全地展現給她的哥哥看,順便把人都交到太子的手中,她在放權的同時,還打算和太子剖一剖心跡。
隨著那個名字不受控制地被她喚出,他的身體似乎一僵,隔了一會兒才緩和了下來。
陽琮懶洋洋道:「嗯,那就見一面吧。」
陽琮還是問了句:「之前……我的貴客呢?」
「顧玠,這一次,我真的勸你儘快放手,越快越好。」陽琮嘲笑道,「顧玠,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能夠在南北朝之間遊刃有餘的資本嗎?你相信不相信,就算是你那些舊部,裏面也有很多南帝的眼線。你哪怕是跑到了天涯海角,只要你仍然存有不軌的心思,你的一舉一動便會被人彙報到他的手中, 畢竟,連順王旁邊不斷給你下絆子的第一謀士,都是他的人。他不動你,是對你的恩賜,也是為了一舉拔除你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但是你卻不能夠把這恩賜作為是你的僥倖,然後大胆圖謀東山再起,下一次,你可未必有這樣的好運了。而北朝這邊,我吃一塹長一智,斷然不會允許你染指的。你最好的逃跑時機,便是我父皇還有皇兄沒有發現你算計過我,害和_圖_書過我,我還能為你求情之前,帶著你的人馬,離開此處。」
「不會。」陽琮搖了搖頭,道,「顧玠,你是不是始終不明白你輸在了什麼地方?」
她埋首在他的懷抱里,他也任憑她的淚水打濕他的衣襟。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有幾分手足無措。
真的十分普通,看起來甚至比謝耀的容貌還要遜色一些,顯而易見是做了偽裝。
陽琮心結解了大半,不過雖然她哥哥不在意她現在與日俱增的威信,但做妹妹的不能夠得寸進尺,給他增加麻煩,之後的事情,她依然是要掌握分寸。
陽琮板著臉,斜睨著太子。
當然,陽琮還要面對的便是她和她哥哥的微妙關係。
陽琮收回那些亂糟糟的思緒,她道:「你知道嗎?外敵來襲的時候,我在原地等了很久,一直想要等你歸來,可是始終等不到你。我的侍女說你已經遇難了,但我不相信……我一直覺得你還活在這個世上我所不知道的角落, 沒想到我們還能有再見的一面。」
「父皇……母后!」陽琮低低地喊著,有些近鄉情怯。雖然這些日子她已經確認她的家人沒有性命之憂,但是還是怕順王狗急跳牆,在危急關頭的時候吩咐這邊將她的家人給殺掉。
陽琮發兵勤王,一邊率領人馬將顧玠困住,另一邊則是收服了皇宮裡的侍衛,讓他們給她大開方便之門。她在皇宮中居住了那麼多年,有什麼密道她也一清二楚,皇宮中的人,順王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徹底地換過一遍,故而裡頭還是留下了不少陽琮的眼線。再加上,北朝的內部還有不少將領忠誠于皇室,陽琮踏著夜色親自拜訪了他們之後,他們暗地裡就倒戈於她。她又費了一些唇舌,去說服中立狀態舉棋不定的人,最後在這一日,厚積而薄發。
那晚大宴,陽琮早早便離席,來到一處小宮殿,對著那個依然拿黑布蒙面的人,道:「我一直想還你那杯茶,不過前陣子實在忙得很,才耽擱到現在。」
他們被囚禁在一處偏僻的宮殿,宮殿十分破敗,而門前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名的侍衛,陽琮心生警惕,沒想到剛剛推開宮殿的門,便有亂箭朝著外頭射來,險象環生。
她想問他,為什麼要拿著行軍布防圖試探她,又為什麼以身犯險,親自到北朝來,還救了她這麼多次?如果這叫放手,那什麼叫作不放手呢?
然而陽琮心裏卻始終也不會甘心。
他的鳳眸中映襯著燭光,就算是穿著黑衣,用黑巾蒙面僅僅露出一雙眼睛,還是神采依然。她之前怎麼沒有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認出他呢?
怪不得他對她有這麼多的縱容,甚至對於很多她的破綻都不揭穿,也許早就在她再度進入他的視線範圍內,他就清楚她的真實身份了。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難過。這本就應該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能夠得到這樣的結局不是很好嗎?
如果可以,她想要大聲對東羡說,她喜歡他,喜歡到願意遠嫁南朝,願意親手為他畫封地山河圖。就算他不喜歡她,她也能夠逼良為娼,讓他喜歡上他,她會使出千般手段讓他留在北朝。
陽琮挑眉,道:「顧大人,這是表達你要束手就擒?」
她仰頭,直勾勾地看著他,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踮起了腳尖。她的兩隻手依然撐在他的身上,卻趁著醉意,貝齒咬住了他面上矇著的黑巾,她用力咬住,想把黑巾給扯下來。
陽琮離開的時候,朝著顧玠又看上了一眼。顧玠一直站立在原處,他挺直著腰桿,似乎沒有什麼能夠擊倒他一樣,看起來還是那副固執不認輸的模樣。
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不想錯過他的分毫表情。
十月初九,那是在北朝歷史上極具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的腦海里有千言萬語想說出口。
她不應該這樣柔弱,也不應該這樣的反常,但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能夠讓自己處於這樣崩潰的邊緣。
她想問他,她離開南朝之前,醉酒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不是他? 他為什麼不和她解釋,她在詔獄中中的毒不是他所下的?那時候他是不是真的想放過她?
那日,陽琮著一身黑衣出現在了皇宮之中,夕陽的餘暉照著她冷漠的臉,盡顯皇室公主的氣勢,而她的背後站著無數持著刀戟的將士,刀劍折射著冰冷的光芒。
謝耀將自己臉上猥瑣的樣子收了起來,他出現在陽琮的面前,道:「順王同他的黨羽『林蘅』已經伏誅。」
太子搖了搖頭,道:「我更喜歡從前那個鬥志昂揚,永遠也不知道愁是什麼滋味的你。現在的你啊,穩重大方過頭了,讓我不知道是感慨吾家有妹初長成呢,還是該心痛我的阿琮沒有從前那麼可愛了呢?」
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扎進胸口的一把利刃。
一路上緊繃的心弦鬆懈,險些站不穩,所幸旁邊有人扶了一下。
他害怕她跌倒,後退了一步,但手卻仍然扶著搖搖欲墜的她,故而臉上的黑巾被她扯落了一截,露出了一張平凡的容貌,唯獨那雙鳳眸依然熠熠, 露出了些許無可奈何的神情。
「那你告訴我,當初我在詔獄裡頭中毒,明明是南帝所救,你又如何從他的手中將我救出?我不信你從前的那套說辭,你肯定是同南帝之間達成了什麼交易。」陽琮收起了剛剛那副懶散的模樣https://m.hetubook.com.com,直視著顧玠,「而之前我醉酒,南帝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你是見過他的,而你卻依然假裝這一切沒有發生。」
等到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她被他移到床榻之上,還很體貼地給她掖好了被褥,而他,也果然如她所料一般,早已不知去向。陽琮拍了拍手,便有著宮人魚貫而入,陽琮揉了揉有點發痛的太陽穴,當即就有宮人走上前來替她按摩穴位。
東羡你這個混蛋,你不是慣來都有自信嗎?覺得自己能算計一切,為什麼不相信你自己!顧玠哪一點比得上你,能讓我同著他情深意篤,對著他死心塌地?我才不要你成全。
陽琮道:「顧玠,那什麼不是苟且偷生?你可以碌碌無為地度過你人生中的二十年,當然也可以這樣度過又一個二十年、四十年。轟轟烈烈最後又有什麼意義?在這一年的時間里,你過得開心嗎?背井離鄉,苟延殘喘,時時刻刻都擔心你的同盟會不會反水,還不如帶著你的余部,他們願意跟你混的,就跟著你走,不願意跟著你混的,你放他們回歸。到時候你想要劫富濟貧當一代大俠也好,找一個地方開荒墾業,組建一個顧家村也可以,哪個不比現在逍遙自在呢。」
等到陽琮說完,顧玠苦笑道:「我最後悔的事情,便是當初帶著你回到南朝的時候,對你下毒。也許那個時候收穫你這樣的一個盟友,現在的局勢對我而言,會有利很多。」
現在的陽琮,感覺是寂寞如雪,她在想,自己現在要不要趁著百廢待興的時候,搞一場從前她唾棄至極的附庸風雅的賞花會或者詩會,請一些人來參加呢?
陽琮看著他,眼睛里流露出了笑意,她道:「你救了我兩次,這一次,我請你喝一杯茶再走。」
顧玠一怔,苦笑道:「是。」
也許,在時光的流逝里,他對她的愛,早已經被消耗殆盡,只剩下了愧疚吧。
就算知道這是既定的結局,真到了她要被迫接受的時候還是覺得悵惘。她低低地應了聲,就又閉目假寐,養精蓄銳。
謝耀功成身退,也謝絕了在北朝封官,乾脆利落地返回了南朝。
也許,他決定隱姓埋名,又也許,他覺得他不應該埋骨他鄉,所以要返回南朝,但到底,他已經退出了這個舞台。
陽琮乾脆開門見山:「顧大人,誠然你不顧及我們的同窗之情,也不顧及我們幾次對酌之情,為了一己私利,為了得到北朝的勢力,甚至軟禁、下毒,對我施毒手,想要讓我神志不清淪為傻子,不過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還是勸你,早日放下你心中的執念吧,若是就此收手,我以名義起誓,我定然不會對你斬草除根的,之後找個僻靜的地方,隱居一生,也能過得很好,也許你還會找到一個喜歡的姑娘。」
陽琮有些理解當年他的感受了,他知道她的身份,她的演技是那般的拙劣,可是他卻強忍著不揭穿她的偽裝,寧可陪同她一起撒謊,假裝不認識她,而現在……
「你……你……你……」
沒過一會兒,便有人找到陽琮,說是陛下和皇后以及太子殿下無恙,他們事發前被順王臨時轉移到其他宮殿了。
原來裡頭埋伏了不少順王的人!沒想到順王都死了,還能夠有這樣的部署。那些人放完了冷箭,便拿著刀劍朝著陽琮刺來。
謝耀神情冷漠地將那把刀給收了起來,收刀之前,還有些嫌棄地擦了一下刀刃,道:「出去做什麼,便待在這裏吧。」
若非是她強行要求他留在此處,他定然會毫不猶豫地離開,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欠。
世事大多數都陰差陽錯,才造成這樣的時過境遷。那一夜,她又夢回那段血色的記憶,醒來的時候見到東羡,只以為是那段時間她同東羡相處的時間太長,以至於夢中少年的臉被替換成了東羡的臉。
但現在,順王這麼一造反,加上君王、太子被軟禁數月的消息不脛而走,在百姓乃至擁護皇室的官員眼中,這是無能的體現。儘管最後的結局是皇室取得了絕對性的勝利,但那主要是公主陽琮的功勞。這件事情讓陽琮在民間收穫了無數讚譽,在百姓們的眼裡,她變成了一個傳奇式的人物。在這種輿論的指引下,本以為大勢已去、王朝要被篡奪的北帝,破格封陽琮為長公主,甚至想要在這前頭加上「攝政」兩個字。雖然陽琮再三婉拒讓北帝收回了主意,但這影響還是不小的。太子哥哥此刻對她不會介意,卻難保之後不會在別人的挑撥下,對她猜忌起來。
陽琮剛剛開口,太子殿下便打斷了她,道:「我知道你的顧慮在何處。比起現在的你,我當然是更喜歡從前的你。」
他想要攔住陽琮的手頓了一頓,似是鬆了一口氣,低聲一嘆,道:「你不算健忘。」
「東羡……」
她悶聲在他的懷裡哭了許久,而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顧玠在打量陽琮的同時,陽琮也在打量著他。
顧玠低著頭,把玩著掛在身上的玉穗,他道:「的確,公主殿下還是有這樣的遠見。」
陽琮心裏默默嘆息,他原來是這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出現在她的面前,蒙面還不夠,還要改易了容貌,哪怕是她說出他的真實身份,他還是能夠否定到底。
「遠見……顧大人,你這真的不是嘲諷我嗎?」陽琮故意做出了誇張驚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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