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可以認識你嗎?
至於他的長相,她只在貼吧上看到過,還是偷|拍,糊得非常影響認知感。不過從十里八鄉小姑娘前赴後繼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長得人模狗樣的。
陳靖回那張值錢的嘴裏又施捨出幾個字:「你先說你缺多少錢。」
閆椿不樂意了,現在的年輕人沒禮貌就算了,還張嘴閉嘴要多少錢,她又不是碰瓷,於是她說:「五百塊錢。」
閆椿坐在他對面:「兄弟,給抄兩份卷子唄。」
閆椿把他扒拉開:「你不上課在這幹嗎呢?」
他越看她越來氣,最後還是一個電話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趙順陽「咦」了一聲?:「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找個槍手不得了。」
閆椿問他:「你有掙錢的法子,你跟我借錢?怎麼的,傳銷窩點給你下任務了?」
他走了半天,閆椿才想起還沒吃飯,這都快到中午了,唯一果腹的優酸乳也給陳靖回護膚了,肚子還沒叫喚,胃就不行了,出口氣的工夫就疼了起來。
閆椿接住,剛插上吸管,腳底一滑,人就朝前撲去,趙順陽手快,接住了她。
趙順陽正好回來,衝著閆椿大叫:「椿哥!」
「小姑娘眼不好使情有可原,老爺們也眼不好使了?」
哦,閆椿想起來了,是一個「遠房」朋友。
趙順陽憋不住了:「那你找,我先去了。」
「不是曾放下厥詞只給你男人穿裙子嗎,這是破例了?」
閆椿還沒解氣,就不知道被哪個天殺的打了小報告,這勢利眼直接賞了她領早操一個月。
單輕舟:「知道就好。」
三中學霸,學習上,打遍歧州無敵手。
門庭一如既往地清冷,以至於老闆看到她都一副見鬼的樣子。
「不知道那紙條寫什麼,到時候大頭問我,我一問三不知,不是白背鍋了?末了沈藝茹被叫過來一通批評,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懂不?」
趙順陽才不想考大學,他就想給閆椿當小弟,當一輩子。
「打車費。」
閆椿看著他:「我忘記我寫什麼了。」
「你!跟我上辦公室!」
女生一個輕蔑的眼神投在閆椿身上,微信掃碼給了她五百塊錢,正要走,又被閆椿攔下。
時光回溯,鏡頭拉回到十年前。
「老張讓我抄五遍卷子。」
閆椿雖然經常拿他打趣,卻是沒有正經見過,她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各種典禮上弱不禁風的身影,以及一副好聽的嗓音。
閆椿聽見了,不巧上課鈴響了,也就沒打擊他。
主任用手指頭使勁戳她腦門:「你說說我們三中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敗類,啊?」
「還有完沒完啊?大媽。」她不耐煩地說。
「大錯誤倒不至於,就是現在孩子身上普遍會出現的一些小問題。」
說完,她拉著趙順陽就要走,結果陳靖回的小弟一條壯實的胳膊堵住了水房的出口。
閆椿覺得他這副拿雞毛當令箭的狗腿子模樣真是可笑,就笑了。
「最後一次!」
張釗:「好好說話。」
他把優酸乳扔過去:「早上又沒吃飯吧?別老喝涼水,你那破胃真經不住幾回折騰。」
那人本來手都伸出了一半,聽到「閆椿」兩個字,竟然收回去了。
閆椿不去。
一天到晚神龍見首不見尾,一班和二班在同一層樓,都高二了,閆椿就沒見他上過廁所。
主任被她這句話氣得臉紅脖子粗,抄起桌上的教科書就要砸下來。
後面還說了什麼,閆椿不記得了,就記得風吹亂了頭髮,也開封了河面的冰,不到八九月卻見雁去雁來,好像是今年的春天來早了,也好像來的是閆椿的春天。
「是啊,陳先生的案子都找到我頭上了,可想而知是吃了多少閉門羹,可見是幹了多少缺德的勾當,讓廣大律師同僚連白給的錢都不要了。」
閆椿本來想提醒她這是自行車道,現在是中學生放學的時間,在這兒玩滑板很危險,見她這態度,就不想當雷鋒了,把五百塊錢又給她轉回去。
電話掛斷,主任瞪了一眼閆椿,「等會兒有你哭的。」
閆椿不懂學霸世界里的暗潮湧動,她考個全校十幾名就挺驕傲了。
她跟單輕舟早有約定,只要她被主任揪走,他就去電話亭給她媽打電話,寒暄寒暄,目的是佔著電話線,這樣,主任的電話就打不進去了。
她在眾人的注視下,梗著脖子嚷了一句:「我就是喜歡陳靖回,喜歡得不行!」
「成,務必拿下這單。」
陳靖回點頭:「我回的是好。」
閆椿抬眼:「這是個什麼客戶?還得晚上見面。」
閆椿站也不好好站,弔兒郎當的,看得主和-圖-書任窩火。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我把你拽到派出所,送你拘留所七日游。」
還有一句最過分的:「你學習那麼差是怎麼考上我們三中的,是抄哪個同學的?」
「你看我像有錢?連著被兩家事務所掃地出門,這個月房租都還在別人卡里呢,兜里比你那張門面還乾淨,你跟我借錢?」
閆椿把最後兩千塊錢打給她媽后,躺在搖搖欲墜的床上。
她摁著胃,靠在牆上,臉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難看,變更難看。
趙順陽嘟嘟囔囔的不敢大聲說:「你就是看他長得不錯。」
閆椿比較精,知道正面杠上沒有勝算,就直接把趙順陽拉回來了:「誤會誤會。」
張釗才鬆開她:「昨晚的作業呢,怎麼又沒交?」
張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沒寫:「回去把那兩張卷子抄五遍。」
女生看閆椿比她高,力氣也感受了一下,還不小,頓時了。
主任快步走到閆椿跟前,憋了半天,差點一口老血吐在她臉上。
女生很急:「我趕時間,要多少錢你說。」
閆椿波瀾不驚的臉色突然被撕開一道口。
主任乾脆跳過這個話題?:「我們校方覺得對閆椿同學的教育很吃力,主要體現在她明明很聰明,成績卻一直在文理總排名二三十名晃悠。」
換好衣服,女生拿上滑板,啐了一口「算我倒霉」,消失在暮色里。
杏仁咖啡在歧州很出名,因為死過人。
「沒有天分就要更刻苦一些」,這是閆椿在他嘴裏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可想而知,從小到大他那個對追名逐利有執念的媽是怎麼禍害這個兒子的。
早春薄寒,三月的最後一天,風還是很囂張,尤其是晚上,吹得行人皮肉生疼。
閆椿心想,有單輕舟給她媽打電話佔著線,他以為叫李大頭就能打進去了?瞎鬧。
閆椿看他哭,覺得他沒出息:「行了,別哭了,不上就不上吧,反正你多上一節課也考不上大學。」
「什麼小問題?」
這會兒,主任和閆東升已經聊完了,出來時又客套了兩句,閆東升就走了。
女生年輕氣盛不信她的鬼話:「你是誰啊?大媽!我告訴你,少管閑事!」
單輕舟以前問過閆椿,為什麼不寫作業也會這些題,閆椿沒告訴他,這世上有個叫「智商」的東西,擁有很多這個東西的人,大多數時候都是事半功倍的。
一個新的作業本從天而降,落在單輕舟的課桌上,他拿起看了一眼,姓名欄的位置寫著「閆椿」。
閆椿轉完給她確認一眼:「看見了啊,還你了。現在,把你身上這裙子給我。」
閆椿叫的車帶她繞了一個大圈,據司機說正淮路在維修,開過去的車全部無功而返。
趙順陽歪著腦袋,一臉不服氣,可閆椿的話他還沒忤逆過,權衡之下,還是乖乖去了。
「不是,姐,您連打車的錢都沒了?」
「好嘞!那作業就交給你了啊。」閆椿笑笑,眉眼彎彎的,怪好看的。
上課都沒多少人聽講,更何況下課了,歷史老師的話才說完,班上的同學就跑了一半。
閆椿在網上叫了輛車,查看預計費用,正好二十八塊……真夠雞賊的。
閆椿再疼也能嗆他:「不起眼,那你是怎麼在茫茫人海中單把我拎出來懲罰那麼多次的?!」
「您可以闡述案件前情了。」
肖黃笑了:「我本來想的是三七,我拿小頭,沒想到椿兒你這麼大方,刮目相看啊!」
閆椿敷衍地應了一聲,補習班嘛,她知道了。
「那行,我去找她要。」
閆椿下了車,還沒站穩,一個踩著滑板的女生呼嘯而過,順便把她帶了一個跟頭,唯一一套正裝就這麼跌進了泥潭裡。
所以,她上歷史課從不走神。
張釗竟無言以對。
那頭呼出幾口粗氣:「椿兒!」
閆椿在老闆的注視下進了門,找了一個光線較暗的地方坐下。
說起這個女的,趙順陽就有氣:「能不能不要提這晦氣的東西?」
「課代表收了,我沒收。」
「那我穿什麼?」
陳靖回也不生氣:「我以為是誰能接我這案子,原來是早就砸了招牌的閆大名嘴。」
閆東升被主任引到真皮沙發上,即使是小問題,他也想知道。
單輕舟聽見閆椿的聲音,也從教室里冒出頭來,正好對上趙順陽失魂落魄的臉。
閆椿正要慨嘆他的氣量,他的小弟就出言不遜了。
高二年級主任正在劈頭蓋臉一通罵:「小小年紀!不想著好好學習為校爭光,凈想著男生,以為長得漂亮就可以一輩https://m.hetubook.com•com子衣食無憂了?你怕是不知道現在社會競爭有多激烈!」
主任找到閆椿媽媽的電話,打了三次全是在通話中。
一班班主任乾笑兩聲,落井下石不成反被扣一頭屎,這滋味……
單輕舟跟閆椿是一條衚衕里長大的,現在歧州沒拆的四合院,就有他們家的,一家一套。後來隨著父母工作變動,兩家從市中心搬出來,一個住進了城南別墅區,一個住進了城南筒子樓。
所以,歷史是她所有科目里成績最好的。
閆椿指指自己身上這套不堪入目的正裝。
閆椿跟只動作迅猛的耗子一樣,溜出教室看熱鬧去了。
辦公室里。
女生看見了,覺得莫名其妙:「你有病嗎?」
可現在這個處境,輪得著她挑?
閆椿把腦袋垂下去,做出一副謙遜的樣子:「張老師。」
閆椿樂了一學期,還給他取了個外號——陳憋大,說他能這麼優秀,純粹是靠憋的。
閆椿真想告訴他,他想多了。除了她媽,她可沒在怕的。
「杏仁咖啡,九點。」
有活幹了,她也沒那麼矯情了,酸倒牙的泡麵也能吃了。
肖黃聞言話鋒一轉:「不是,沒錢早說啊,兄弟這兒有的是掙錢的路子。」
閆椿早就習慣了,打過一場著名的失敗官司就是比較容易受到這種待遇。她重新坐下來,拿出筆記本,做好準備。
閆椿也不是第一次得罪這位勢利眼的主任了,之前他想競選歧州優秀主任,讓陳靖回和單輕舟參加市裡舉辦的競賽,結果單輕舟的成績不盡如人意,這位主任就當著全校師生面罵單輕舟不知感恩。
趙順陽壯壯實實,一米八幾大高個,噘起嘴來真是辣眼睛。
閆椿懶得跟她廢話,把她很寶貝的手機搶過來,看了一眼屏幕,正好來了一條信息:「已經失去目標。」
閆椿說:「找槍手不也得找?」
從那桶酸牙的泡麵開始,閆椿就應該知道她這一宿很倒霉,果不其然,連續兩次被人用錢侮辱。她看起來就那麼像逮誰坑誰、見錢眼開的人?
閆椿趁著他沒反應過來,趕緊溜了,走時還不忘說:「老大,就這麼說定了哈!」
閆椿聽明白了:「這才是你給我打電話的初衷吧!夠雞賊的你,先打聽好了我什麼現狀,然後給我個活,我迫於生活壓力,被你趕鴨子上架,然後你再來分我的錢。我一琢磨,活是你找的,不能讓你白忙活,再念在咱們朋友一場,甩手給你一半。是吧?」
「我說椿哥,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她沉吟片刻:「五百。」
然後肖黃就開始了三十多分鐘捶胸頓足的演講,主要說他們證券行業不景氣,賠了。
主任伸手指著閆椿,胸脯快速起伏,跟坐過山車一樣。
閆椿要是有勁一定打死他。
閆椿聽他抒發了半天,新聞聯播都播完了,才進入主題——借錢。
「她呢?」
閆椿覺得事太小:「就為一瓶優酸乳,丟人不?再說也確實是咱們弄人臉上了。這些都不論,就說他是陳靖回,好漢不吃眼前虧,懂不?」
閆椿:「別叫媽了,我閨女不可能這麼沒教養。」
陳靖回就坐在位子上,看都不看沈藝茹一眼。
差不多十分多鍾,他無功而返,垂頭喪氣的德行讓閆椿都後悔曾經對他進行了救贖。
閆椿認,肩膀徹底垮了下去。
「這樣也成,那我把地址發給你,你去見見,能不能接見了再說。」
閆椿哭了:「老大,不帶這樣的吧?他們也就寫一遍,怎麼到我這兒就五遍了?」
解決了抄卷子的難題,閆椿心裏舒坦,還沒來得及得意忘形,單輕舟又說:「周六去補習班,你別再忘了。」
主任勢利眼到了晚期,早就把臉視為無物了,任閆椿再放肆,他也會看在閆東升的面子上原諒她的出言不遜。
反響特別好,包括陳靖回在內的所有活人,都看向了她。
「我發現你們班凈出人才。」
沈藝茹也沒想到閆椿會跳出來當替罪羊,主任的話太難聽,她早蒙了,這會兒也還沒完全回過神來,對趙順陽的指責她也無能為力,從始至終只說了一句「對不起」。
趙順陽的智商想不到這層,被閆椿一點撥,懂了。
閆椿看他扭頭就跑,兩隻手都沒薅住他。
閆椿心煩:「鬼叫什麼?」
「給我把紙條上的內容寫出來,你就可以回去了。」
趙順陽看她是不要臉了,想打她又怕進了警察局還得讓閆椿把他撈出來。
一班門口圍滿了人,閆椿使出渾身解數擠到了視野最好的位https://www.hetubook.com.com置,朝里瞅著。
女生又了:「等等……」
冷靜冷靜,她這話還真有道理!可是想揍她這個問題要怎麼解決?
「第二個呢?」
主任有恃無恐:「那你就在這兒站著吧,反正閆部長也認同我們嚴格教育你。」
很快,一節課過去了,歷史老師下課前慣例誇閆椿:「你們要有閆椿一半的成績,我就燒高香了……」
她早該想到的。
「快點,別磨嘰了。」
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大課間,閆椿站在表演台上,帶領三中全體師生做第八套廣播體操。她從表情到動作,都逃不開敷衍的態度。
閆椿跑到自己桌前,把她花五塊錢買的中性筆拿過來,擱在他桌上。
從高架橋上下來,司機加大油門,半個小時就到了杏仁咖啡。
「你先給我說說怎麼回事。」
一班班主任走到二班班主任張釗跟前,瞧著閆椿,話說得陰陽怪氣。
「我不要!」
閆椿忍住呼之欲出的髒話,說:「廢話不?她給陳靖回紙條,那肯定是在陳靖回手裡。我是讓你去問問她寫什麼,不是讓你去問她要。」
閆椿看一眼這個小可憐,嘆了一口氣,回了座位。
主任專業拍馬屁一萬年,看見閆東升都忘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了,幾乎要給他磕頭了。
是的,閆椿她親爹,閆東升,是他們市第一企業對外貿易部門的部長,如果不是有拋妻棄女的履歷,他一定會比現在看起來更加道貌岸然,只可惜,現在要在後邊加一個「偽君子」。
閆椿提醒他:「我說的是萬。」
閆椿終於堅持不住,順著牆面滑到地上,跟攤爛泥一樣。
這會兒冤家路窄,閆椿也不,非常脆生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陳靖回很乾脆:「好。」
優酸乳就沒那麼好運了,被閆椿一攥,乳白色的液體順著吸管噴薄而出,在飛出一個優美的拋物線之後,準確無誤地濺在一張白凈的臉上,以及他的黑色衛衣上。
趙順陽叫閆椿上廁所:「走,椿哥,蹲坑去。」
那頭也不知說了什麼,主任又說:「是這樣的,閆椿在學校犯了點小錯誤,我們校方想請您來一趟,就孩子的教育問題聊聊天。」
最後一節整理運動做完,閆椿動作利索地跳下台,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身手沾沾自喜,就被張釗揪住了「命運」的后脖頸。
閆椿看熱鬧的心突然就收起了一半,看到沈藝茹低下的腦袋掉了一滴汗,她站不住了,伸手說了一聲:「是我讓沈藝茹幫我把紙條遞給陳靖回的!」
「跟蹤涉嫌侵犯個人隱私,《治安管理法》第四十二條,偷窺、偷|拍、竊聽、散布他人隱私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你這還裝個軟體給我當證據,我一隻手摁你一隻手拿你的手機,人贓並獲,懂不?」
閆椿一次性接收那麼多目光,說不後悔是假的,可開弓沒有回頭箭,牛皮都吹出去了,總不能這時候再說「鬧著玩呢」,那多沒面子?
閆椿看著她。
她爸,閆東升,拋妻棄女的渣男代表,要不是主任這通電話,她都不敢信他竟然還活著。
閆椿還沒為自己的機智暗自慶幸,主任就找到她爸的電話打過去了。
啊?!這麼勁爆嗎?
幸虧她手快,一把抓住了罪魁禍首。
「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我。」
趙順陽走到沈藝茹跟前:「你得跟主任說清楚,不能讓閆椿給你背鍋啊,她本來就有遺臭萬年的趨勢了,這一替你擋槍,還不得天天被主任提到辦公室去?」他越說越痛心疾首,「再被寫進反面教材,每一屆都拿出來說一說,以後還怎麼找對象?」
「課代表收了啊。」
沈藝茹,三中的形象大使,海報現在還在博物樓大廳貼著呢。
「你要碰瓷?!」
閆椿翻了一個清新脫俗的白眼:「還有事沒?沒事掛電話了。」
「那就走吧,正好附近有個派出所,二十四小時值班的。」
這個胃可能是被天使吻過,嘗過了天使的滋味,隔三岔五就作死地召喚她一下。
趙順陽立馬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你都被逮走了,我能有閑心上課?」
接完電話,主任茅塞頓開,他治不了這個猴崽子,她父母一定治得了。
「你去找沈藝茹,問那紙條寫了什麼。」
「好。」
「老張監完操就出去了,上午沒他的課,估計下午才來。」
最後一句話說完,肖黃給閆椿發了二十八塊錢的紅包。
閆東升看了閆椿一眼,很快把視線收回來,問主任:「閆椿她,犯什麼錯誤了?」
被他逮住,還沒被他拿
和*圖*書到紙條,就只有一個可能——這紙條在陳靖回手裡。只有陳靖回才是他想得罪卻不敢得罪的人,不止是因為陳靖回能保證三中的升學質量,還因為他媽媽是學校股東,物理實驗樓和食堂,都是他媽出資興建的。
「不是校花嗎?」
單輕舟一直考全班第一名,還上補習班的原因是陳靖回一直考全校第一名。單輕舟家境不如他,學習成績不如他,唯一比他好的就是人緣——單輕舟對所有跟他請教問題的人都盡心儘力。這對一個自小就要強的人來說,太扎心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走進來一道跟她相差無幾的黑影,她先注意到的是他一雙刷得鋥亮的尖頭皮鞋,每走一步,都像扔了一把紅色人民幣。
閆東升來得挺快,不到一個小時,就已經衣冠楚楚地站在主任辦公室了。
她不自覺地柔軟了體態:「同學,有什麼事咱們下課再聊。」
「最後一次。」
閆椿吃完洗了個澡,換上自己除了律師袍唯一的一身正裝——一套深藍色西裝,白襯衫、深藍色領結、黑色細跟鞋。她在手上倒點洗澡用的精油,抓了兩把頭髮,沒辦法,護髮精油太貴了。最後背上唯一一個名牌包,去赴約了。
單輕舟抬眼看她:「沒寫作業又被逮著了?」
閆椿瞥了他一眼:「喝水就是不注意形象了?那吃飯是不是就不要臉了?」
肖黃的簡訊在她慨嘆人生之前,適逢其會。
趙順陽不服氣:「你什麼時候這麼膽小怕事了?」
「你手在幹什麼?別抱我腿!起來!
還是罰站比較舒服。
迷糊中,陳靖回俊俏的臉蛋越靠越近,聲音跟加了混響一樣:「不是逞能說你寫的嗎,那還問我要什麼?
陳靖回的「小弟」遞來兩張紙巾,他把臉擦了擦,劍眉星目重見天日。
女生掙扎著要去搶手機:「還給我!」
趙順陽自從認識閆椿,沒一次逞嘴上能耐的機會,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是被吊打的那一個,所以他堂堂歧州第三初中一霸,到了高中只能給她當小弟。
張釗:「這就是主動交作業和被動交作業的區別,要是每個不寫作業的學生被發現之後都只是寫完交上,那每天早上課代表就收不到幾份作業了。」
這節課是歷史,是閆椿最喜歡的一門科目,了解過去的人和事,是她選擇文班的初衷。儘管她後來發現歷史沒有她憧憬的快意恩仇,可喜歡這種東西,一旦沾上,就跟被糊塊狗皮膏藥一樣。
主任再看向閆椿時,眼神里多了一抹難以置信:「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是閆部長的閨女。」
閆椿以為這麼多年沒見,他耳朵不好使了。
八點五十分,閆椿站在杏仁咖啡門前。
閆椿就知道他手裡沒有,不然以他那讓人詬病的德行,一定會當眾念紙條上的內容。
這個畫面被路過的趙順陽看見了。
「她說沒在她那兒。」趙順陽說。
時隔多年,閆椿再穿上裙子,也沒什麼新鮮的感受,把包挎上,走完剩下的幾步。
作為一個二十七歲的輕熟|女,一台瀕臨報廢的聯想電腦,是她的全部財產。就算是法學院高才生又有什麼用,除了一屁股債,她又擁有過什麼?
閆椿一聽,覺得耳熟:「你哪位?」
主任一看,不得了,這不是閆部長嗎?
肖黃動作很快,剛放下手機,消息就過來了。
閆椿一看,沒人告訴她「憋大」同學這麼帥啊!尤其趙順陽在旁邊一襯托,簡直就是土裡開了一朵花。
她雙手摁著胃,疼痛讓她蜷起腿,然後眼前開始出現幻覺。
反正一口價二十八元,只要不遲到,她都沒意見。
這個人就是陳靖回。
閆椿不緊不慢地說了句:「您要是再因為體罰被教育局通報,那就更與優秀主任無緣了。」
閆椿無所謂,雙手抄褲兜里,跟著去了。
女生怒了,把滑板一扔。
肖黃說:「傳什麼銷?我有那心也沒那錢往裡扔啊。我跟你說,我認識一哥們,巨有錢,現在纏上官司了,『那方面』的,你不是正經律師出身嗎?你去接了這案子,我把你吹捧一下,見面時你再忽悠兩句,給他弄個代理合約一口價,輸贏都拿錢,咱們困難就都解決了啊。」
主任哼了一聲,走了。
肖黃沒答,自說自話:「是等會兒九點,不是明天。」
「你說什麼呢?」
趙順陽說,可能這樣優秀的人跟他們不是一套泌尿系統。
再看看沈藝茹,她低著頭,抿著嘴,額頭出了許多汗,錦上添花的兩綹頭髮都濕了,就貼在太陽穴https://m.hetubook.com.com上。垂在褲腿兩側的拳頭攥得緊緊的,骨節都泛白了。
閆椿把趙順陽拽回班上,最後朝他腦袋來了一巴掌,才把他耍橫歪著的脖子正過來。
閆椿退回來,笑眯眯的:「陳憋……陳靖回同學,該上課了。」
閆東升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閆椿不會搭理他,所以也不跟她說話,全程只跟主任交流。
陳靖回不知道她怎麼就變臉了,卻也沒在意,越過他們,走了。
她一路跑到水房,打開水龍頭,洗洗手,然後歪頭張開嘴喝了一口。
「你先告訴我這人姓什麼叫什麼。」
陳靖回沒搭這茬:「開始吧。」
「她剛才給陳靖回遞小紙條,被主任看見了。」
趙順陽不怎麼待見單輕舟,沒給他好臉色:「你說呢?也不知道你們上輩子對她施了多大恩德,她這輩子要這麼死乞白賴地還。」
埋汰人,還沒人是閆椿的對手。
趙順陽擔心閆椿的狀態,在門口蹲了半天,看見閆椿出來,緊張兮兮地左瞧右看:「有沒有事,他有沒有揍你?」
閆椿就納悶了,她明明已經糊弄過去了。
閆椿看他們一個阿諛奉承,一個故作姿態,覺得噁心,轉身出了辦公室。
說實話,閆椿並不打算接這種官司。有錢人,還是「那方面」的事,那原告告的內容就八九不離十了。這年頭「仙人跳」也不挑那種有前科的,對有前科的人,她可不同情。
「我啊!肖黃!」
張釗反唇相譏:「你們班也不錯,陳靖回又考第一名了,不過是不是因為打架回家反省了一個星期?」
「好嘞。」
閆椿不認為閆東升願意來,結果主任第三句就是:「好的,您到了給我打電話。」
「喂喂喂!著什麼急啊!有錢還不掙?」
閆椿不以為意:「您不也是三中這麼多年唯一一個連優秀主任都沒評上過的主任嗎?」
他應該就是肖黃介紹的客戶了,她起身,伸出手:「您好。閆椿。」
「去跟陳靖回要。」
主任上來先問:「您是閆椿的家長吧。」
趙順陽這會兒悔得腸子都青了,本來是想讓閆椿看個熱鬧,誰知道她的熱心腸根本不分對象。對單輕舟就算了,畢竟青梅竹馬,對沈藝茹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竟然也同情心泛濫。
歧州市2018年的平均收入數據已經出來了,五千七百元,她還真是拖了不少後腿。
主任差點抽搐起來。
趙順陽的脾氣也不好,要不是這兩年給閆椿當小弟,他也能混得不錯。是,他沒陳靖回有錢,也沒他「勢力」龐大,可都欺負到頭上了,他也沒有的道理。
閆椿今天聽到的熟悉聲音真是不要太多。她把筆放下,合上筆記本,抬起頭來?:「我以為是誰被『仙人跳』了,原來是輪迴資本的創始人陳先生。」
說到這個閆椿就來氣:「老張盯上我了,以後不能不寫作業了!」
「那怎麼辦?我再去他們班找她一趟?不過我估計她不出來了。」
「七班沈藝茹記得吧?」
「有事?」
「滾!等我見過當事人再考慮這活接不接,你也別給我吹,打不了的官司,我也不打。」
閆椿正在泡她最後一桶泡麵,不知道是不是酸菜在老罈子里泡久了,一擱嘴裏就倒牙。正想著要不要再倒點十五塊錢一桶的天價水時,手機響了,她隨手接通。
閆椿一米七二的個子,不讓她搶到手機還是很輕鬆的。
閆椿天生暴脾氣,不好惹。當時正好吃著口香糖,就到主任辦公室走了一趟,直接吐在了他的口袋裡。聽說他黏了一手,把當時進去彙報工作的老師也一頓罵。
女生一咬牙:「給你給你。」
「喂。」
單輕舟聳聳雙肩,去了電話亭。
閆椿順坡下驢:「對吧!我也覺得對咱們班影響太不好,要不我就不領操了吧?省得哪天校長外出培訓回來,看見我這麼不標準的動作,鬧心。」
她扭頭齜牙一笑:「老大……」
閆椿又問他:「老張找我沒有?」
張釗又說:「還有,做操給我好好做,胳膊腿的瞎掄,把咱們班形象都給破壞了。」
閆椿掃了一眼當下還在教室里的,都是學習好的,她真下不去手,於是挑了一個學習最好的——他們班學習委員單輕舟。
這也是閆椿總讓單輕舟給她寫作業的原因,他不覺得有負擔,甚至這是他需要的。
「有錢嘛,也有點名氣,怕傳出去。」
二○一○年的三月,閆椿因為在高二的年級主任口袋裡粘口香糖,被罰領一個月的操。
閆椿就是筒子樓里那個。
反正單輕舟記性不好,她上一次、上上次都是這麼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