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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水打濕的劉海兒緊貼在眉尾，水漬順著線條柔美的臉頰、高挺的鼻樑，滑過兩腮和絕美的唇角，凝聚在尖俏的下巴上，再滴滴答答地掉落。

金欒宇先是一愣，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麼。這小子，他去過舒荷家了嗎？發現麗奈了嗎？他坐直了些身體，不知道要對好友說什麼好。

原希圖又是一愣，看著小麗奈眼中單純的喜歡，心底也有些感動。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親密地接觸小孩，而且，還得到了她的歡心。

原希圖疑惑地看了麗奈一眼，微微張了張嘴，卻沒問出口。

金欒宇以為，原希圖是真的醉了，他會這樣囈語著睡過去。

金欒宇別過頭去，不讓原希圖看到他的眼睛。他的心裏湧上千萬種滋味，讓他不能開口。

「哥哥沒有吃青椒。」粉|嫩的小手直指向對面的原希圖，麗奈瞪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

「我為難她？」金欒宇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原希圖。

原希圖也睡了，神態安寧得像個孩子——或許是，他已經決定了要去做的事，反而安心了。

正想著，舒荷端了一盤菜進來放在桌上，順便揉了揉麗奈的頭髮：「菜來嘍，麗奈最愛吃的胡蘿蔔肉絲。」

他追到門口，早已見不到舒荷的身影。

「哦。」原希圖有些尷尬，隨便回應了一聲。

舒荷跳起來打他時的樣子；

「我……」原希圖舉了舉手中的幾袋水果，眼神從舒荷的臉上轉到麗奈的身上，又從麗奈身上轉到舒荷臉上，表情很尷尬、很無措。

舒荷這才回過神來，看見麗奈一臉委屈的樣子，她不禁心疼地蹲下去，半抱住她，溫柔地哄她說：「對不起麗奈，因為有點心事，沒有聽到你的問題。麗奈要怎樣才可以原諒我呢？要這樣嗎？」

「麗奈……」舒荷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認真地捧著她的小臉蛋說，「希圖哥哥只是來做客的，他不是來給麗奈當爸爸的。以後不可以說這樣的話了，知道了嗎？」

「哦，他是我們學校里的同學。」舒荷回答，手裡緊緊抱著麗奈，臉上仍然是平時那樣坦然的笑容。

舒荷說因為是朋友，要請他吃飯時的樣子；

廉價的淺色圖案花紙貼滿了四面的牆，上面貼有舒荷、麗奈和舒荷的媽媽三個人的大頭貼照片。頭頂上的天花板上，吊著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燈泡。

夜，真靜啊。

舒荷抱著麗奈、呵護麗奈的樣子……

「啊？」

不！這怎麼可能！可是小女孩那銀鈴般的笑聲，以及眼前其樂融融的場景，無一不提醒著原希圖，證明他所看到的、聽到的，都是真實的。

他說：「舒荷，一定要笑著生活，爸爸會在這裏一直看著你的。」

舒荷一走，屋裡就只剩下他和三歲多的麗奈。而且，麗奈還睜著那雙寶石般的眼睛，好奇地緊盯著他看。

晚上十點半，麗奈該睡覺了。

說著，舒荷伸手去撓麗奈的痒痒，麗奈在舒荷的逗弄下，咯咯地笑起來。

她是這樣衝動、直率的女生，情緒好像永遠主宰著她的智慧。像她這樣情緒化的人，不像是能藏住秘密、刻意欺騙別人的人。

「太好了！」麗奈拍著小手站起來歡呼，然後抱著原希圖的臉，重重地親了一口，咯咯地笑著，「哥哥對麗奈真好，麗奈最喜歡哥哥了！」

沒過多久，原希圖就有些醉了。

舒媽媽輕輕嘆了一口氣，又默默地退回廚房腌制鹹菜。

送走了原希圖，舒媽媽才從廚房出來，走到裏面房間替麗奈和舒荷鋪被子。她一臉擔憂，靜靜地看了舒荷好幾次，終於還是說出了口：「舒荷，媽媽看得出來，希圖是個不錯的孩子。看起來他也很喜歡你。麗奈的事情，真的不用告訴他嗎？」

「不喜歡西芹的味道嗎？」

原希圖卻不在乎金欒宇會不會回答他，繼續往下說：「我買了很多水果，想去向舒荷道歉。在舒荷家，我看見了麗奈。你一定不知道麗奈是誰吧？麗奈是個看起來才三歲多的小孩子，很可愛，還會唱兒歌。可是，她叫舒荷媽媽，她竟然叫舒荷媽媽……」

小女孩叫舒荷媽媽？這個小女孩竟然是舒荷的小孩？

原希圖像被雷擊中了一般，愉快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金欒宇卻伸手攔住了她，說：「所以，你是因為心虛才要走掉，我可以對希圖這麼說吧？」

凌晨一點鐘，金欒宇在聖櫻湖畔找到了原希圖。

麗奈見舒荷只顧出神往前走，不答理自己，ｍ•hｅｔｕbｏｏk•com.ｃｏｍ有點生氣，撅著小嘴抗議地大叫了一聲：「舒荷媽媽，你不理麗奈！」

宴會上的另外一個小女孩韓美晴問原希圖：「你叫什麼名字？你為什麼不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

她的小手指指著「爸爸」那個單詞，小嘴委屈地撇著，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

「希圖，你的衣服！」舒荷很歉疚地提醒他。

「因為這樣，」原希圖也回頭看著金欒宇，語氣很肯定，卻又帶著些許請求地說，「所以欒宇，你以後都不要再為難舒荷了。不管她是遲到，還是曠課，絕對不要再為難她了，哦？」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金欒宇不禁很擔心，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字：「好。」

「好孩子不可以挑食哦，青椒裏面含有很多維生素，麗奈吃了青椒身體才會更健康。」舒荷自己夾了一塊吃掉，對麗奈說，「你看，大家都喜歡吃青椒呢。」

「舒荷……舒荷、舒荷……」原希圖已經醉得搖搖晃晃，卻一直重複地喚著舒荷的名字。

紅酒牛排的味道就像是夢，唯美得沒有真實感的夢——如果金欒宇的臉色能緩和一點兒的話。

金欒宇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淡漠的眼眸中卻燃起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原希圖仍然在呢喃：「像舒荷那麼好的女生，上天為什麼會給她這樣悲慘的遭遇？她們家客廳懸挂的照片上，沒有男生。這是不是說明，麗奈沒有爸爸，舒荷也沒有爸爸？太可憐了，舒荷太可憐了……」

舒荷正在發愁，不知道明天要怎麼面對金欒宇，因此沒有注意到麗奈的問話。

他是那麼完美的人，和原希圖一樣，都是像王子般尊貴的人。而她，不但之前打了他，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把他弄得那麼難堪。

他想起泰戈爾的幾句詩：

小希圖說：「媽媽說過，只要希圖用心看，就能見到住在天國的她。可是我在這裏看了這麼久，還沒有見到媽媽來。」

她驚訝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希圖？你怎麼會來這裏？」

「嗯？」金欒宇回頭看他。

爸爸總喜歡給她買粉色的裙子，他說：「我們家舒荷比公主還漂亮，要穿和公主一樣的裙子。」

舒荷伸手拔掉了玫瑰，拿起花瓶就往金欒宇那張冷漠的俊臉潑去：「你說對了，臭小子，這就是我心虛的方式。快去告訴希圖，跟希圖哭鼻子吧！再見！」

原希圖說著，伸手幫舒荷夾走了餐盤中所有的西芹。因為餐桌的距離有點遠，他的袖口沾到了些許醬汁。

歡快的歌聲在燈火輝煌的彼岸，在繁星閃爍的夜幕中，悠然流淌。

今天的夜晚好像特別寧靜。

聽了原希圖的話，金欒宇的心也不由得揪緊了。

掛在正空中的月牙兒，灑下的光輝似乎也變冷了，銀白的月光灑在樹木、草叢上，像剛降下的一層白霜。

舒荷的媽媽也坐了過來，從舒荷手裡接過一碗飯放在原希圖前面，抱歉地說：「不知道舒荷今天會有同學要來，沒有準備什麼菜，讓你見笑了。」

舒荷用一次性的水杯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摸了摸麗奈的頭，說：「麗奈要好好招待哥哥哦，我去幫忙做飯。」

天幕上密密集集地掛滿了閃亮的星星。月亮雖然還只是彎彎的，散發出來的光輝仍然銀白如練。

「好。」麗奈乖巧地回答。

面對這樣的原希圖，金欒宇心裏感到莫名的焦灼和慌亂。看來希圖是真的喜歡舒荷，他對舒荷是真心的！

原希圖回過神來，看著可愛的麗奈，不忍拒絕。

吃完飯，原希圖本來要走，麗奈卻抓著他的手不放：「哥哥，麗奈想吃橘子。」

從這時開始，原希圖每說一句，就喝光一罐酒。金欒宇始終只是靜靜聽著，偶爾端起啤酒淺淺地抿一口。

原希圖猜想，舒荷資料上沒有填寫兄弟姐妹的資料，也許小女孩是鄰居的小孩吧。他靜靜地站在原地，想著等舒荷走到面前時，給她一個驚喜。

舒荷對原希圖拿來的幾袋水果看了一眼，見裏面真的有一袋橙紅色的橘子，於是看著原希圖微微一笑，手裡拿著抹布，繼續擦地。

他把要告辭的話先咽了回去，拿出幾隻橘子來，哄著麗奈說：「好，哥哥給麗奈剝橘子吃。」

舒荷高興地笑了，偷偷地在麗奈身後，對原希圖豎起大拇指。

麗奈盯著碗里的那片青椒，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不肯動筷子。

看著他漸漸走遠的背影，舒荷不禁感嘆：「這傢伙脾氣真好，真的很有紳士風度。」

舒荷星子般晶瑩閃爍的眼眸突然微微眯起，用舌頭仔細辨別了一下口中食物的味道，她低頭看了看餐盤，不悅地低喃了一聲：「是西芹。ｈeｔｕboｏｋ.cｏm.ｃｏm」

夜風送來桂花陣陣的幽香，彷彿在召喚原希圖回頭去看那座溫馨的小庭院。

麗奈點點頭，乖巧地窩在舒荷懷裡，慢慢睡著了。

聖櫻湖坐落在一片樹林的中央。

原希圖就坐在離湖邊不遠的草坪上，望著湖面發獃。略顯清涼的夜風輕輕拔弄著他額前的髮絲和衣襟，讓他的身影看起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

而舒荷低垂著頭，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每次，當她覺得難過的時候，她都會這樣做。因為，她相信爸爸的話，她相信爸爸一定在遙遠的天國守望著她。

「麗奈，」舒荷輕輕拍著麗奈的背，眼裡閃著淚光，微笑著說，「我們一定要笑著生活哦，這樣，才能讓一直守望著我們的人安心。」

原希圖沒有辦法怪舒荷，更不可能討厭麗奈。他只是很無措，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一種莫名的虛空和恐慌充斥在他的心裏，讓他很難受，很想找人傾訴。

「希圖。」金欒宇擔心地叫了他一聲。

原希圖取出摺疊式的簡易塑料桌，把幾盤小菜和一打啤酒都拿了出來，還有一支蠟燭和一個精巧的鑲金小燭台。原希圖把它們握在手中，沉思了半晌，又把它們放了回去。

原希圖有些吃驚，這些菜看起來都是普通的小菜，卻色、香、味俱全。他所認識的女生里，能做這樣一桌菜的，可能就只有舒荷一個。

麗奈說她沒有爸爸，而且還邀請自己做她的爸爸。這就是說，麗奈的爸爸已經丟下她們走掉了，現在舒荷身邊沒有別的人，是這樣嗎？

「嗯。」原希圖不太敢直視舒荷的眼睛，神色還是很尷尬。

夕陽落了，夜風掃走了最後一絲帶著餘溫的光輝。

湖邊鋪著很大一圈人工草坪，是那種冒著尖尖的草芽，又不會長得太高的美化綠草。

是這樣嗎？麗奈真的是舒荷的小孩？為什麼這些傷痛從她那張精緻的娃娃臉上，全都看不出來呢？她說她喜歡鳳尾草對生活的熱情，就是因為這個嗎？

最後，爸爸把她送到了一個彩色的蘑菇小屋前面。

原希圖回過頭來，默默地看著金欒宇，很久，很久。

原希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關心地問：「怎麼不念了，是不認識了嗎？『爸爸』後面這個單詞，是『舅舅』。」

夜風徐徐，空氣越發清涼了。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舒荷堅強地勾起了嘴角，臉上綻放出笑容。

此刻，湖面平滑如鏡，在星輝和月光的照耀下泛著微白的波光。遠遠地望去，聖櫻湖就像一枚不規則的橢圓形的月亮。

麗奈正在翻弄著她的小書包，原希圖隨手翻開了麗奈的一本漢語書，上面都是一些最簡單的漢語單詞。

舒荷又對原希圖微微笑了笑，說：「希圖，你先在這裏和麗奈坐一下，我去炒菜，麗奈喜歡吃我炒的菜。」

原希圖身體顫抖，腳步踉蹌著邁開了一步。

「……我要趕回家，媽媽一同進入甜蜜夢鄉。」麗奈唱完了一遍，開心地問身邊的舒荷，「老師今天表揚麗奈了，說麗奈唱得很好，是嗎？」

原希圖拿著筷子的手指動了動——他也很討厭吃青椒啊！

他帶著濃濃的酒意，舌頭有些僵硬，神情嚴肅地說：「欒宇，我……我決定了！」

婚禮辦得非常盛大、非常熱鬧，現場聚集了各界的名流。到處是象徵純潔和喜慶的輕紗、花朵，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快樂。

舒荷的媽媽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切，親切地笑著。

「所以你才要迷惑他，好讓他成為你的守護神是嗎？」對面的金欒宇開口了，眼神緊緊地盯著她，帶著複雜的情緒，「你就是用這種隨便的微笑，來面對每一個對你來說有價值的男生嗎？」

舒荷的心底一痛，伸手把麗奈抱進懷裡，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頭髮。

麗奈瞪著大眼睛認真地看了原希圖幾眼，見他又吃了好幾片青椒，才收回小手，拾起筷子，奶聲奶氣地說：「那麗奈也吃青椒。」

「根本就不了解別人的人生，憑什麼隨便說別人廉價。」舒荷的話再次迴響在耳邊，讓金欒宇的心裏充滿了懊悔。

「那你也應該像鳳尾草一樣認清現實，踏踏實實地認真生活。而不是抱著幻想，想要找一個希圖這樣單純又有錢的男生作依靠，讓他為你不負責任的行為承擔後果。你不覺得這樣對希圖很不公平嗎？」

「不是，麗奈只有媽媽，沒有爸爸。」麗奈抬起頭，仰著小臉，滿臉期待地問，「哥哥，你是來給麗奈當爸爸的嗎？」

月光下的青石板小路，越發顯得悠長。

夢裡，爸爸駕著南瓜馬車，而她自己穿著公主裙，戴著公主的水晶王冠坐在馬車裡。和圖書他們在潔白的雲海里奔跑、遨遊，爸爸給她講了很多好聽的故事。

為什麼大頭貼里只有她們三個人？

「不是的，伯母，是希圖太冒昧，沒有跟舒荷打一聲招呼就來了。」原希圖抱歉地笑著，心情複雜地看了舒荷一眼。

為什麼要潑他水呢？就算再氣憤，也不能在那種場合把他弄得那樣狼狽。

金欒宇更加沉默了，默默地聽著原希圖的傾訴。

「麗奈問我，『哥哥，你是來給麗奈當爸爸的嗎』？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愛，我差一點兒就答應了她。」原希圖說著，喝光了手中的一罐酒，又開了第二罐。

舒荷難以置信地眯起眼睛，眼中的怒火壓抑不住，越燒越旺：「你以為我和希圖做朋友，是為了希圖的錢和他的家世？」

突如其來的不快讓金欒宇第一次在好友面前發了脾氣，他大聲拒絕原希圖的提議，說：「你是白痴嗎？你根本就不知道舒荷是什麼樣的人，要道歉你自己去！」

「啊？」原希圖非常意外，疑惑地問，「你的爸爸呢？」

「呵，我沒事。」原希圖自嘲地笑了笑，說，「我只是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也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我以為我可以喜歡舒荷，卻發現，原來我們根本不可能。」

可是……舒荷，她真的是未婚媽媽嗎？

「原來是舒荷的同學。」舒荷媽媽臉上綻開了好客的笑容，連忙邀請原希圖進屋，「那就請到屋裡坐吧。看起來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我們家裡簡陋，請屈就一下。」

希圖果然是因為發現了麗奈，所以才這樣失魂落魄。

她為什麼依然笑得這麼坦然呢？關於麗奈的事，她為什麼一個字都不提？

這些詩句卻不是寫照他的，而是如孩子般睡著的、將要向舒荷開放心扉的，他身邊的原希圖。

明明是他被舒荷潑了一臉的水，原希圖卻說是他為難了舒荷。希圖就那麼喜歡舒荷嗎，喜歡到可以歪曲事實？

他們認識這麼久，第一次的不歡而散居然是為了舒荷。

金欒宇的眼神一跳，回頭看了原希圖一眼，說：「希圖，你醉了。」

原希圖不好意思就走，提著水果跟她們進了屋子。

他彎起嘴角，臉上綻開一個絕美的笑容，向那個看起來很安靜的小院子走過去。他是在詩社的資料里找到舒荷家的地址的，雖然走錯了幾次路，終於還是找到了。

麗奈失望地撇起了小嘴，說：「可是，幼兒園這個禮拜有家庭聚會。麗奈只有舒荷媽媽，不能叫爸爸來參加。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麗奈沒有爸爸？」

西餐廳里流淌著巴赫輕柔浪漫的小提琴協奏曲《G弦上的詠嘆調》。而對面的男生，一個像王子般高貴優雅，一個像漫畫中走出來的完美主角。

「啊？」舒荷滿臉驚異，他到底在說什麼？

正僵持間，舒荷的媽媽也剛好回來了，看見原希圖，她低聲問女兒：「舒荷，他是？」

「希圖，這麼晚了，你叫我來這裏做什麼？」金欒宇走到原希圖的身邊，看見他身邊放著一隻木箱似的東西，不知道裏面裝著什麼。

爸爸，她也想念爸爸啊。曾經，也是在這個房間，爸爸抱著被噩夢嚇醒的她，給她講故事，直到她再次甜甜地入睡。

舒荷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答應他要進詩社時的樣子；

因為這裏還是聖櫻學院的範圍，平時除了聖櫻學院一些喜歡清靜的同學，很少會有外人來。

「我沒醉！」原希圖宣誓似的向金欒宇揮了一下手，語氣越來越含糊，「那個可惡的渾蛋，舒荷是多麼好的女生……善良又可愛，還會做讓人覺得很幸福、很幸福的菜。那個渾蛋……居然那麼狠心地拋下舒荷，連小孩也不要了！」

「廉價的笑容？」舒荷眼中漸漸躥起兩簇小火苗，「會長，你不覺得你的話很過分嗎？就算是因為遲到的事情，也不應該說這種侮辱別人的話。我喜歡鳳尾草，是因為欣賞它不在乎生存的環境，永遠對生活充滿熱情！」

舒荷走著走著，慢慢地就出了神。那杯水潑到金欒宇臉上的畫面，不停地在她腦海中重複掠過，她的心也慢慢糾結起來。

然而，麗奈的笑臉，像一味叫作「隱痛」的毒藥，在原希圖的心裏扎了根，慢慢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微微的痛，讓人難以忍受，卻又叫不出來。

「我找你來喝酒，」正當金欒宇心裏充滿疑問，想要問什麼的時候，原希圖卻打斷了他，說，「欒宇，如果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的話，陪我喝酒。」

原希圖覺得吃著舒荷親手做的菜，享受這樣溫馨的氣氛，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房間內充滿了熱情和愛心，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美好。

好半晌，他hｔｔps://m•ｈｅtuｂoｏk.cｏｍ•ｃom才艱難地、輕輕地吐出一個字：「哦。」

「難道不是嗎？」金欒宇反問。

原希圖想起來了，那天舒荷在靜室唱的也是這首歌呢！看起來小女孩十分喜歡舒荷，一邊唱歌還一邊開心地牽著舒荷的手，不時撒嬌地搖一搖。

天邊最後的晚霞，越發顯得艷麗，濃烈的色澤給大地萬物都籠上了一層鮮活的色彩。

他躲著麗奈的眼神，開始打量屋子。

他不斷回想著她的各種樣子，從第一眼見到她開始，直到幾分鐘之前她送自己出來，她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浮現。

那時候，他的語氣和現在一樣悲傷、失望、沮喪。

今夜，月光夢一般揮灑在安睡的大地。

原希圖走回金欒宇身邊，遞給他手帕，讓他擦乾臉上的水，卻按捺不住地替舒荷說話：「欒宇，你又為難舒荷了吧？舒荷是個好女孩，你以後可不可以不為難她了？」

舒荷抱著麗奈，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說：「不用，我和希圖只是普通朋友，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說麗奈的事呢？」

「哇，太棒了！」麗奈歡呼著，丟下原希圖，一蹦一跳地跟著舒荷來到廚房門口。舒荷再進來，她又亦步亦趨地跟進來。這樣來回幾遍，矮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

只有一個穿白色禮服的小男孩，手裡握著一隻黑色的水晶髮夾，默默地站在一個角落，一言不發地看著人來人往。

可是，為什麼她偏偏是未婚媽媽呢？

月光下原希圖的臉，看起來那麼認真。那清冷的月光彷彿也因為他這樣執著的神情，而變得柔和起來。水銀似的光芒映照著他的臉，賦予他更加攝人心魂的美。

「允諾」的種子已經深深地埋在土裡，不久便要發芽了。

麗奈見原希圖翻她的書，很高興地問：「哥哥也喜歡念書嗎？舒荷媽媽說，喜歡念書的都是好孩子。」

原希圖提著幾大袋子水果，邁著輕快的腳步沿著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小路往前走，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座簡陋的小院子，院門口種了幾棵桂花樹。米黃色的桂花團團簇簇，開得正好，微風拂來，細小的花瓣便帶著沁人心脾的清香簌簌墜落。

麗奈見他回答了自己，很開心。她蹦蹦跳跳地走到原希圖身邊坐下，小手指指著書本上的單詞說：「這些字麗奈都認識哦，這個是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媽媽、爸爸……」念著念著，麗奈的聲音就消失了。

可金欒宇卻絲毫沒有睡意，靜靜地和彎彎的弦月對視。

「像你這種自以為有錢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傢伙，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友誼嗎？根本就不了解別人的人生，憑什麼隨便說別人廉價。我家雖然沒有什麼錢，我也沒有享受過什麼好東西，可是我也沒必要坐在這裏聽你這種狂妄自大的傢伙在這裏鼓吹沒有錢就不能交朋友的歪理！」舒荷說完，氣憤地起身，抓起包包準備要走。

金欒宇的心像被什麼瞬間擊中了一般，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好友。

一陣稚嫩的歌聲從後面傳來，吸引了原希圖的注意，他轉過身，循聲望去，看見舒荷牽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也正往這邊走來。

蟄伏在草中的蟲子在這樣的深夜發出最後的哀鳴，彷彿唱盡了不眠人的心事。夜空下的一切都顯得蕭索而靜謐。

眼角瞄到餐桌一角，放著一個玻璃花瓶，一枝玫瑰正在瓶中吐露芬芳。

原希圖輕抬起手看了看，說：「沒關係，我去洗手間整理一下就好。」

他的聲音充滿了沮喪和悲傷，這讓金欒宇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們相遇的那一次。那天，八歲的金欒宇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參加一場婚禮。

「可是，不說清楚的話，希圖他會不會誤會麗奈……」舒荷的媽媽話說了一半，突然嘆了一口氣，默默地退出房間，拉上了門。

原希圖感覺自己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就像是靈魂重新回到自己身體的感覺。

「哥哥幫麗奈剝橘子，好不好？」麗奈雙手抓緊原希圖的右手食指，輕輕地搖晃著，大眼睛看著他的臉，充滿了期待。

見到舒荷，麗奈像往日一樣歡快地撲過來，在她身邊又唱又跳的，像個快活的小精靈。

舒荷的媽媽直接進了廚房去做飯，舒荷幫麗奈脫了鞋，回頭對還愣在門口的原希圖說：「希圖，進來吧。」

「麗奈說，她只有媽媽，沒有爸爸。那個沒有眼光、不知道珍惜的渾蛋，竟然丟下那麼可愛的孩子，放棄了那麼好的舒荷！」

舒荷悄悄用手比了一個夾菜的動作，又比了一個吃的動作。意思是叫原希圖吃一塊青椒給麗奈作示範，好哄麗奈不挑食。

「舒荷做事雖然衝動，但她不會無緣無故侵犯別人。就像那天她在詩社教訓我，也是因為我hｅtubｏoｋ•com.cｏm說了那些對我爸爸不公平的話。所以，欒宇，今天一定是你錯了，等一下去向舒荷道歉吧？」原希圖柔美的臉上閃爍著一片愛的光芒，從他的眼裡就可以看出，現在他的心裏滿滿的全都是舒荷。

舒荷替麗奈夾了胡蘿蔔肉絲，又夾了一塊青椒。

舒媽媽收拾好廚房，在圍裙上擦著手，準備進來幫舒荷。走到門口，她看見原希圖在逗麗奈，眼神卻偷偷地、很複雜地看著舒荷。而舒荷卻什麼也不說，只顧埋頭擦地板。

美好的黃昏。

他就是原希圖。

現在他心裏一定恨死她了吧？

「傳說中的鳳尾草，不是就有著迷惑人的特質嗎？舒荷，不要再讓我看見你這樣廉價的笑容，它會讓你看起來很……」

那麼，麗奈的事情，是另有隱情嗎？

儘管麗奈很不捨得讓原希圖走，但也不得不讓他走。

「希圖……」

「欒宇！」原希圖也生氣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舒荷！我認識的金欒宇可不是這樣刻薄的人，為什麼你就是和舒荷過不去呢？」

屋子裡，麗奈又纏著原希圖和她一起唱兒歌。起初，原希圖有一句沒一句的不太願意唱，後來卻越唱越順口，越唱越大聲，直到完全和麗奈鬧成一團。

爸爸去世的那天晚上，舒荷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他是真的不了解舒荷的人生，也不應該只因為麗奈就否定舒荷。如果他早聽到原希圖的這些話，在西餐廳時，他也許就不會對舒荷說那樣的話。

在他的印象中，金欒宇是個沉著、穩健的人，說話做事都很有分寸。也因為這樣，風紀會的會長才是金欒宇，而不是別人，可是欒宇對舒荷的態度，真的很奇怪。

他一定認為，像她這樣的女生是無可救藥的吧？

「可惡！」舒荷氣得眼冒金星，衝動地想再揍金欒宇幾拳，可看著他那張精緻完美的臉又有點下不了手。

月光冷得像能寒透人的心。

原希圖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小女孩一邊走，一邊蹦蹦跳跳地唱著歌。柔軟的頭髮隨著她跳動的步伐飄揚，在夕陽的照耀下，整個人顯得十分可愛。

「舒荷！」他叫了一聲，舒荷轉頭對他看了一眼，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噢。」原希圖的眼神一直沒有從舒荷和麗奈身上移開，直到舒荷叫他，他才慌忙低頭脫鞋。看見門口並排放著的舒荷和麗奈一大一小的兩雙鞋，他的心裏五味雜陳，腦子裡一片混亂。

原希圖一愣，不知所措地看著麗奈正指著他的小手。

就在他心灰意冷，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舒荷抱起了麗奈，抬頭看見了他。

可是，看到舒荷那麼期待的眼神，再看看麗奈那麼天真可愛的表情，原希圖下定了決心，夾了好幾片青椒，假裝吃得很開心的樣子，笑著對麗奈說：「誰說哥哥不吃青椒？哥哥很喜歡吃青椒。」

原希圖從洗手間出來，剛好看見舒荷向金欒宇潑水的一幕。

原希圖最終還是回了頭，在朦朧的夜色中，他站在青石板小路的中央，默默地看著小院的窗子里透出來的溫暖的燈光。

「舒荷媽媽，」麗奈看著舒荷，天真地問，「希圖哥哥是來給麗奈當爸爸的嗎？」

「我獨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點送給外婆嘗一嘗。她家住在又遠又僻靜的地方，我要擔心附近是否有大灰狼……」

這個不足十平米的房間，看起來像是她們家的客廳。乾淨的木質地板，靠裡面的牆角處放了兩隻簡陋的小木柜子，然後就是面前這張沒有任何美感和款式可言的矮桌。這就是他所能見到的，所有的傢具。

金欒宇滿懷著心思，不知不覺中也將手裡的那罐酒喝了個精光。

「和你說不清楚，你自己慢慢去發現吧！我先回去了！」金欒宇懊惱地丟下原希圖，獨自走出了西餐廳。

舒荷親了親麗奈的額頭，放下她，替她脫衣服：「麗奈，我們睡覺了。」

「不知道，麗奈從來沒有見過爸爸。」麗奈搖搖頭，瞪著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原希圖。

沒想到，片刻過後，原希圖卻又深吸了一口氣，很認真地坐直了身子。

金欒宇後來才知道，那場婚禮，是原教授和那位公主的婚禮。

「哥哥也很喜歡麗奈。」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捏了捏麗奈的小鼻子，逗得麗奈「咯咯」直笑。

舒荷回到家，放下包包去接麗奈。

「以後，我要好好照顧舒荷，給她帶來真正的幸福！」原希圖堅定地說，抬頭看著滿天的星輝，「上天讓我遇見舒荷的意義，就是要讓我來更好地照顧她的，不是嗎？既然喜歡，就要不顧一切地付出，不能因為看到她的痛苦而退縮！這就是愛情，愛情是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