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許動!竹馬!
「難道不是因為我跟白薇長得像,你才愛屋及烏嗎……」我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其實這個原因,我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然後約了我晚上六點在西區某咖啡廳。
「嗯。」秦征應了一聲,「我訂了晚上的機票回X市,等一下就去機場了。這次回去我會把工作辭了,把後續工作交代清楚就回來。小琪,我知道你一直想回A市,我們一起回A市。」
他想騙我先說,我還沒那麼蠢,我說:「三個字,主謂賓結構,主語和賓語都是人稱代詞,通常用於關係親密的兩人之間。」
第二天中午十一點五十五分,秦征果然準時打電話給我,彼時我正坐在沙發上看書準備開始符合科學發展觀的胎教,但是前方兩個不靠譜的女人依舊面目猙獰地沉浸於各種暴力遊戲,於是我拿起書,準備拐去周惟瑾的書房,然後看到牆上貼著各種性感女星和熱血動漫的海報,我又摸到陽台上去曬太陽。唉,我真的不認識什麼武藤蘭飯島愛蒼井空小澤瑪利亞,也無法理解周惟瑾這種曲線愛國抗日的阿Q精神,河蟹片什麼的,我從來不看,只和正在跟我打電話的這個男人親自實踐。
「白薇和衛翼沒回去,約我談判呢。」蘋果忒難吃了,為什麼孕婦得吃這種東西。我勉為其難地嚼著,說,「沈楓,不如咱們改喝蘋果汁吧。」
「你先忙吧,不用急著打電話給我。」
我把湯端到客廳邊開電視邊打電話給衛翼,等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我一向不認為暴力能解決所有問題,但也不認為暴力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不過作為一名和諧社會的良民,我依然有自己做人的基本原則,那就是打人絕不親自動手,如果扇她兩個耳光能讓她清醒過來,我不介意叫沈楓代勞。
秦征送我回家,我口袋裡揣著假證,手上提著宵夜,按了半天門鈴,也沒有人來開。在我準備折回秦征家求收留的時候,門終於刷的一聲,開了。
沈楓動了一下,夢裡嘟噥著:「周小琪你這賤人,半夜不睡發燒……」
有多少愛可以亂來啊……
我估計秦征的沉默不是在沉思我的問題,就是在沉思他的答案,終於他交了答卷,說:「是。」
我從抽屜深處掏出證件扔給她,她接過細細看了,表示:「周小琪,你當你媽是傻的嗎?」
她看了我半晌,又低頭看照片,說:「像。」
這個時候,沈楓和老媽都在廚房,我瞟了一眼,稍微壓低了聲音說:「秦征趕回X市,這事是你下的黑手吧。衛翼,你當初為什麼出國,現在又是為什麼回來?」
當時競賽主辦方是邀請我們上酒店吃午飯的,其他人說說笑笑,只有他一個人被排斥在外,幾個初中生對我還算關照,我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想起我媽說過「共產主義決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落單」,頓時壯志豪情地去拉上掉隊的他,嘰里呱啦地一頭熱企圖帶動氣氛,他只是每三段話回我一個「嗯」字。
衛翼說:「周小琪,有時間嗎,出來聊聊。」
沈楓很賢良地削蘋果,抬眼看我,「怎麼樣?」
沉默了片刻,我默默轉身回房,拿起床頭的手機開機。
沈楓像一個狗頭軍師一樣沉吟道:「可是後來你不追債了,他還不是更煩?」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去野營,結果秦征滿世界找我那件事。對於那件事,她總覺得深刻詮釋了「犯賤」二字。
我愣了一下,之前並沒有聽他說過這個計劃。「這樣好嗎?可是你在證券公司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正在上升期啊。」
而衛翼同學卻是在大學的時候被周小琪同學甩了,在國外遇到了後來者白薇同學,移情作用再一次華麗麗重複了,他勾搭上了白薇同學!所以其實衛翼同學心中的原版是周小琪同學,秦征心中的原版是白薇同學!這一齣戲叫做「錯愛」,或者叫「替身」,或者叫「山寨」!
秦征說:「你不是只問我一個問題嗎?」
「周媽媽,你擋到我了!」
秦征在我眼裡立刻化身為羽扇綸巾的三國謀士了,不過,我還是不能苟同他的看法,同時又覺得自己也說服不了他,所以我選擇轉移話題。「你不怕衛翼調虎離山,趁機轉頭對付我?」
雖然他沒有說什麼,但是晚上秦家爸媽來我家吃飯的時候,帶來了秦征從小到大所有的照片。
那邊沉默了許久,只聽到安靜的呼吸聲,我心想,有那麼難出口嗎?那麼難嗎?
晚上躺在床上醞釀睡意的時候,衛翼說過的話一直在我腦海里迴響,交織成各種狗血與惡俗的猜想。我覺得是個人都會這麼假設的吧。
老媽一直忽視我也是秦征的同學這個事實讓我有些不愉快,我只是氣質上不如他們像人渣。
我嘆了口氣,當孕婦可真不容易啊,外要防敵打響老公保衛戰,防火防盜防小三,內要抗壓忍受老媽和沈楓過分殷勤的關照,補腦補腎補營養……這十月懷胎何時是個盡頭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手機一直沒有再響起,估計那邊先陷入了內戰,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我很能理解他們迫切需要先解決內亂,沒空搭理我了。
他這麼回答幾乎就是默認了自己來者不善。
我彷彿能看到秦征在我跟前皺眉了。「白薇怎麼了?」
我真好奇,到底衛翼知不知道白薇背著他準備偷漢子,如果秦征的媽媽搶了衛翼的爸爸,秦征又搶了衛翼的女朋友,那我這個被炮灰的下堂妻乾脆收拾一下行李跟杯具王子衛翼湊一對權當補償了。
衛翼沉重地嘆息了一聲。「無論你怎麼否認都好,你們兩個乍看上去確實有幾分相像。」
唉,那麼悶騷是何苦呢?直接說你在意不就成了嗎。
「還有些工作沒處理完。」秦征的呼吸有些沉重,又傳來倒水的聲音,我問道,「你是不是在沖咖啡?」
我默默撓牆。「那後來,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對我『另眼相看』……」
化妝師領我到角落裡的梳妝台前坐下,我閉著眼睛任她在我頭上動土,一陣香氣飄來。
「他對你笑?」我確實有些嚇到了,但第一反應卻是冷笑還是嘲笑,因為他似乎比較擅長這兩種。
我覺得她完全沒抓住重點。
人道主義關懷在哪裡!
白薇臉色微變,她這種高級人渣估計說不過我們這種菜市場出身的潑婦,只能勉強撐著笑臉說:「秦征拿你當替身,你都能不在乎嗎?」
無巧不成書啊,她不打一打醬油我怎麼炮灰她?
沈楓揪著我的耳朵簡潔有力地說:「呸!」
沈楓一口水噴了出來,在店員驚恐的目光中,故作淡定地擦擦嘴角,說:「周小琪,你要不要換一家攝影樓?」
我也笑了,慈祥地說:「姑娘,你真錯了,我就沒拿你當偏房,我們秦家的戶主就是我,你雖然算不上路人,但最多也就是個過客,屬於那種如果結婚請柬有剩下幾十張會考慮給你寄一張以免浪費紙張的那種。」
我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刷牙洗臉換衣服,然後老媽和沈楓一左一右夾著我上了車,一起往攝影樓奔去。
沈楓說:「他媽不給他吃奶所以憂hetubook•com.com鬱吧。」
但是我向來與人為善,儘管他冷冰冰地難以接近,不過我倆作為所有參賽者里年紀最小的,自然是要相互友愛,一致對抗那些人高馬大的初中生。我這個最後一名的還沒什麼壓力,他這個壓過所有初中生拔得頭籌的嫩青應該壓力很大,我其實不介意幫他分擔點壓力的,所以主動接近示好。
我沉痛又不無欣慰地想,至少說明了一件事,他一直記得我。
電話那邊依稀傳來秦媽媽的喊聲,秦徵答應了一聲,又對我說:「我該出門了,到X市大概是四五點,明天中午再打電話給你。」
沈楓安靜了三秒鐘,掐了我的臉頰一下,說:「你自己的事,自己把握好了!小心別被騙財騙色就好!」然後起身去浴室洗澡。
對於秦征的反應,其實我很能理解。老媽說過,我長得憨實,因為眉間距過大,看起來有點像未成年傻逼,笑起來或者哭起來,很少有人能狠下心來為難我。連秦征那樣堪稱典範的冰山都對我生出了一絲同情心,由此可見,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我看著那姑娘發愣,準確地說,是看著那姑娘後面的人發愣。
我推開她說:「你不是不待見他爸爸嗎?」
「你現在明顯比照片上的老多了!」
我,周小琪,和白薇長得據說有幾分相像。
「那你至少披件外套。」秦征也無奈妥協了,「天亮前溫度最低,別著涼了。」
「那個我都看不懂……」我仰頭看著天上浮雲朵朵,說,「嗯……你知道的,我看王力宏的寫|真神馬的……」
老媽一聽眼睛亮了,前面的抱怨立刻拋到腦後。「這個聽上去好!反正小琪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明天去拍!」
「這個,沒什麼必要還……」
「誰知道呢……」我心裏覺得,應該不至於吧。
我覺得他可能正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企圖了解王力宏和胎教之間的內在聯繫,我善解人意地解釋說:「其實我本來是打算看看你的照片的,畢竟你和王力宏很像。」
沈楓指著那個傻乎乎的女生說:「這個人好眼熟。」
老媽認真思考了千分之一彈指后,一拍大腿說:「就這麼定了!」
我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不和諧的想法,忽然想起來自己打電話給的秦征的初衷是什麼……被他一扯,我差點忘記了!
秦征笑了兩聲,柔聲說:「好,下次你拍照的時候,我陪你。還有……」他壓低了聲音,輕聲說:「對不起。」
我偷偷踢了她一腳,翻個身繼續睡。
秦征小學之後的照片就不多了,而且是越來越少,大多數是各類比賽的照片,各種競賽得獎選手合影,他一直是各種金牌,第一名,面無表情地拿著獎狀獎盃看鏡頭,站在正中間與其他人的燦爛笑容形成對比。
那可樂里,不知道被哪個天打雷劈的倒了估計有一半的不明液體!味道直嗆腦門,讓我兩眼發花,向後倒去。
沈楓咽了口飯,點頭說:「是啊是啊,不過周小琪,不如你先拍套孕婦寫|真吧,這個最近很流行。」
最後調戲了秦征兩句,我心滿意足地回屋上床,抱著沈楓的手臂說:「我跟你說沒白薇什麼事的……」
我本來還苦惱于到底該怎麼求證,結果不久之後,答案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說:「我替白薇謝謝你這麼這麼抬舉她。」
「小琪?」秦征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倦意和微微的驚詫,「你怎麼還沒睡?」說著語調一轉,變得急促凝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唱這首歌的人,本身也愛得太高調。
我摸了摸她的胸口,被她一把拍掉,瞪著眼說:「你大白天耍流氓啊?」
直到我看到某張照片,覺得十分眼熟。
我眨了眨眼睛。
我嗯了一聲,說:「秦征的同學。」
他悶笑:「哪三個字?」
只得出一個結論:衛翼真他媽是一隻和諧的忍者神龜。
我二話不說直接掛了衛翼的電話,挺著肚子往廚房走去,經過沈楓身邊時摸著肚子斜睨她:「有大牌當耍直須耍,等到大牌生下來,你們就過河拆橋要兒子不要娘了。」
肚子都被騙大了,還有什麼可以被騙的。也只有沈楓會說我被秦征騙財騙色,別人都覺得是秦征被我騙財騙色,完了還被奉子成婚,徹底踏進了墳墓。對於此類言論,我問過當事人的看法,當事人推了推眼鏡,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很是冷淡地說:「嗯,就像你剛才說的那句。」
其實秦征和王力宏長得一點也不像。山寨一下《安娜卡列尼娜》里的一句話:凡人總是相似的,美人卻有各自的美。
「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把那邊事情解決了早些回來吧,然後我們去拍婚紗照。」我又補充說,「我明天先去拍孕婦寫|真,媽媽和沈楓逼的。你看,我懷孕的時候,你多長時間沒在我身邊,我拍了給你看,你才知道肚子不是一口氣吹大的。」
老媽大手一揮,「咱一個月拍一套,還可以做月曆!」
「行了……」秦征笑著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再說下去天就亮了,你明天還要拍照,不怕黑眼圈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痛苦翻身抓起被子蒙腦袋的沈楓,躡手躡腳地溜到陽台上去,開門的聲音被他聽到了,他問道:「你出房門?在陽台上?」
我也微笑著回答:「沒關係,我也沒去。」
我摸摸照片上那張粉|嫩的小臉,萌得心肝兒亂顫,母性大發,沒忍住貼上去親了親。
我果斷地說:「你知道我數學不好,一個兩個沒區別,有區別的話現在追加。你是回答還是回答?」
「還沒定。他們一人約一個地方,我又不會影分身術,鬼才能赴約啊!」
我隱約聽到那邊傳來椅子轉動的聲音,大概能想象到他從辦公椅上站起,走了幾步,鞋子在木地板上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
「我跟秦征簽訂了停戰協議,暫時性休戰,他已經割地賠款了,不過只付了首付,還有尾款沒付清,他說有事要先回X市,所以我們秋後算賬。」我向沈楓彙報最新戰況。
「衛翼,不是我說,這事你們做得真不厚道,就算你們沒商量出個結果來,至少該發個簡訊讓我晚上六點不用去赴約了,要不是我機靈,這會兒就被你們放鴿子了。你們這事傷了我的心,我得看三天新聞聯播才能痊癒了。」新聞聯播簡直是我的心靈雞湯,像我這麼愛國愛黨愛人民的三熱愛好青年,只有聽到祖國形勢一片大好,人民生活天天向上,GDP又創新高,才能忘記那些個人恩怨帶來的傷痛。
白薇幫我擦著面霜,指腹在我臉頰上輕揉著推開。「對於秦征,我覺得抱歉。」
「是啊,我在開始胎教。」
白薇從梳妝台上取過面霜和粉餅為我上妝。
沈楓哼哼假哭,伸手來摸我肚皮,喃喃念道:「一定要長得像爸爸,一定要長得像爸爸……」
秦征悶笑一聲:「那時我並不知道飲料中被加了墨水,後來想想,缺什麼補什麼,那杯加了墨水的可樂對你來說正是補品,我需要愧疚嗎?」他頓了m.hetubook.com.com頓,補充說,「我只是覺得……咳……」輕咳一聲,「有趣。」
「沒我什麼事,這是秦征吩咐你吃的,估計是為了改良後代基因。別岔開話題,說正事,約哪裡了?你去不去?」
只記得是小學五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那時候還沒有畢業考,秦征雖然得獎無數,但還沒有因為成為本市有史以來第二個征服變態的出卷者和改卷者獲得雙百分的畢業生而聲名大噪,所以那時候,我知道他是哪根蔥啊!
我說:「那就是我。」
「公司的事很棘手嗎?」我賢良地問。
然後約了我晚上六點在東區某餐廳,順便謝絕沈楓。
我覺得,怎麼著該換一張能體現真實性別的照片了。
結果秦征說:「下次當著你的面說,別讓移動偷聽了。」
我仰頭想了想,又說:「那他後來在大學的時候,避我如蛇蝎,是不是以為我是去找他討債的,覺得我他已經還清了,我這麼鍥而不捨地追債讓他很煩?」
聞香識女人。
「她沒怎麼問,我也沒怎麼說。」沈楓攤了攤手,「你不覺得她對白薇的態度有點冷淡嗎?」
我一邊翻頁一邊說:「那種東西就算有肯定一早就銷毀了,更何況秦媽媽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衛翼愣了愣,問:「什麼意思?」
「來,給我看看你們的結婚證!」沈楓跪在床上說。
白薇幫我上完妝,把化妝盒往桌上一放,笑著看我。「你跟我原先想象的不太一樣,現在算是什麼?擺出正房的架子?」
我悄悄鬆了口氣,又說:「同情也好過移情,我還以為你會是因為白薇的關係才對我另眼相待。」
「還有白薇呢?你們是真情侶,還是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為人民服務》毛主席)」
是Dior的白毒,選得真好。
「你好,我叫周小琪。」我彎著眼睛湊上前去,「你叫什麼名字?」
「小楓說可以拍個人藝術照。」老媽摸了摸臉,有些蕩漾地說,「不知道現在拍會不會太遲。」
等我吃完兩個蘋果,做完胎教,散步一圈回來,時間已經過了六點了,晚飯煮熟端上來了,老媽在廚房揮舞著勺子說:「周小琪,來喝湯!」
我覺得自己是典型的遺傳悲劇,遺傳了老媽的智商,卻遺傳了老爸的氣場……
我們家的事,她說定了基本就是定了。她一轉頭就打電話叫家裡的老男人和小男人。
我認真地說:「我媽真會信!」只要跟她說一句「這是高科技,說了你也不懂」,她就會盲目崇拜從而信以為真。她深刻貫徹了「好讀書,不求甚解」方針,已經升級為「不讀書,也不求解」,男人都能懷孕了,人類都能登上月球了,李寧說,一切皆有可能。
吃飯的時候,我也坐在他旁邊,這個倒不是我自己選的,而是因為按名次先後坐,他第一,我最後一個,繞了一圈,剛好繞到他身邊。大概是看我說了許久,口乾舌燥,正到處找飲料解渴,他就良心發現地遞了自己的可樂給我。當時我感動得幾欲淚奔,直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結果可樂入口,我噗的一聲全噴在他的白襯衫上。
我轉頭對老媽說:「你與其拍個人藝術照,不如叫上老爸和周惟瑾,我們一起拍全家福。」
我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掛燈,沉默了片刻才問:「白薇呢?」
這個像,是抽象的像,不能膚淺地做表面理解。
我咽了咽口水,壓低了聲音問:「秦征,我問一個嚴肅的問題。」
我說的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白薇使了個眼色,讓化妝師走開。
「左邊左邊!跳左邊!」
秦征突然陷入了沉默,一種類似於戒備狀態的沉默。
睡到中午起來才起來的沈楓又跟老媽奮戰到半夜了,她進屋的時候,我還清醒著,可能是車上那一覺睡得太香。
手機顯示時間是半夜三點,我在電話簿里轉了一圈,最後打給秦征,出乎意料的是,那邊幾乎是響了一聲就接起來了。
秦征想了想,很難得地給出一個比較符合我個性的參考答案:「看黨章?」
「悶騷,果然是種病,害人害己。」沈楓嘆了口氣,「你看看後面的,看還有沒其他奸|情。」
「說不定他童年有陰影,像《惡作劇之吻》里的江直樹,被媽媽逼著穿女裝!」沈楓瞬間亮了,抓著我的手臂說,「快找找!」
對於秦征的叮囑,我覺得實在有些太過小心翼翼。其實衛翼有什麼好怕的,在X市,我還忌憚他幾分,到了A市,我的地盤我做主,他真敢做點什麼事報復社會,老子讓周惟瑾削他!這回就不是胸口碎大石了,是大石碎胸口了!
老媽揣著大皮夾子,領著我和沈楓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別人幫忙預約的據說是全市最好的攝影樓,立刻有個年輕幹練笑容甜美的姑娘迎了上來。
在老媽挑選全家福的模板時,我先拍自己的寫|真。
白薇淡淡一笑:「可能是因為,我們是太相像的兩個人,彼此了解得太多,反而沒有契合感,我很感謝,他能理解我。」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對於衛翼那句欠抽的話,我還是額外存了一點欣慰,因為他說的是「白薇跟你很像」而不是「你跟白薇很像」,我甚至可以以為他是在迂迴地向我示愛,表達在他心中白薇只是我的替代品。
去他大爺的以愛之名!
我經常在小說和電視里看到火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這些看上去跟我們長得很像,但思維完全不在一個次元,他們說的每個字我都懂,但合起來就不怎麼理解了。我原以為這種雜、種只存在於二維空間,突然跳到我面前來,我表示短時間內有點消化不良。
混蛋衛翼!故意來離間我們夫妻感情,絕對不能讓敵人的奸計得逞!
我這個人記憶力有很大缺陷,看書背課文一般記不住,記仇記恨記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還算過目不忘。
我想得腎上腺素激增,想要搖醒沈楓和她一起分享,結果她睡得太死,回手在我腦袋上蓋了一巴掌,翻過身接著打呼嚕。
白薇帶著職業笑容,上前兩步說:「周小琪,好巧。」
「所以後來我敬酒的時候你接受了,是對我心存愧疚嗎?」
我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你該覺得抱歉的,是對衛翼。你的事,跟他有關,跟秦征無關。」從我這個角度看,是她在我和秦征之間打醬油,從她的角度看,我也很抱歉在她的悲劇里打我喜劇的醬油。
「白薇?」秦征疑惑地頓了頓,聲音微揚,「她又怎麼了?關她什麼事?」
看我和白薇那麼「熱絡」,店員對我們一行三人可謂關懷備至體貼周到,白薇還特地吩咐給我們打折打折打到骨折,我真想跟她說一句:「姐不差錢,你給我打個十三折吧!」
秦征輕笑一聲:「有舍才有得,那只是一個過渡。」
「很像?」秦征疑惑地問。
秦征輕輕應了一聲,「是,也不全是。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我錘了一下欄杆,疼得嘶了口氣,忍著疼含淚問:「你是恨我呀,還是恨我呀?慘無人道地
m.hetubook.com.com在花季少女心中留下一生的陰影,竟然一點愧疚都沒有!」許久之後,當我回過神來,肇事者已經逃之夭夭了……
我雖記仇,卻沒想過報仇,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現在看到這張照片,我才不得不感慨于自己和秦征羈絆如此之深刻而久遠。
喝完湯,我擦了擦嘴,打了個嗝,說:「給你時間夠長了,想清楚了沒,你跟白薇之間到底有沒有真感情,還是純利益?」
我愣了一下,這時才想起這個關鍵性問題。
我承認,我聽了這些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也還說不上大受打擊,這些只是她片面之詞,時間會美化回憶,我仍然堅信,什麼三笑點秋香,其實只是冷笑、嘲笑以及嗤笑。
秦征溫聲說:「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擔心了。」
沈楓對秦征的看法在這個時候和周惟瑾達成了高度一致,她撇嘴說:「裝逼。」
秦征笑了一聲:「我高二才認識她,初三的時候怎麼知道她長什麼樣。你是不是閑在家裡沒事做所以成天胡思亂想。」
「那如果他去找秦爸爸呢?」
她手上拿著的正是預約冊,所以說是巧合也不盡然,至少她看到我沒有我看到她那麼驚異。
我睜開眼睛看向鏡子。
「才進家門?剛剛打你家電話,怎麼沒人接?」
「唉……」我也嘆了口氣,「小時候笑得多可愛啊,怎麼長大了就不愛笑了呢?我還真不能讓兒子也隨了他。」
我決定無視她,看著她就像看著另一個無恥的自己,壓力太大。
「一般來說,舊情人的東西都會被收集到一起然後找個隱秘的地方統一藏起來。」沈楓又狗血了,「他敢把這東西給你看,肯定是有備而來。對了!」沈楓眼睛一亮,「秦征回去了,白薇回去了嗎?」
「還好,很快就能解決了。你在家嗎?」大概是午餐時間,他才得空給我打電話,聽那邊的聲音,大概是在餐廳。
那是一張「小發明家」的得獎者合影,裏面一共有十幾個得獎選手,參賽者都是初中以下學生,但得獎者大多數是初中生,秦征作為一個還在發育初期的五年級男生,身高在那一堆熊腰虎背里真可算得上是雞立鶴群,小巧玲瓏,濃縮就是精華。唯一給他墊背的,就是第二排左起第三個看起來傻乎乎,其實還是傻乎乎的女生。
「秦征都跟你說了?」衛翼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詫異,隨即嗤笑一聲,「那你覺得能是為了什麼?」
像你大爺!
我木然道:「胸部都這麼平了還沒塞良心撐著,你不怕凹下去嗎?」
沈楓說:「你生個兒子吧……」
「我知道照顧自己,我有穿外套。」我緊了緊外套,坐在躺椅上,「秦征,衛翼給你使絆子了,是不是?」
「這個必須還!」沈楓惡狠狠地,「傷害一個花季少女纖細敏感的心,給她留下一生的烙印,怎麼能不還?」
「沈楓在睡覺,我吵醒她她會六親不認的。我喜歡在陽台講電話。」她的起床氣非常嚴重,尤其是非自然起床。
對面兩個女人又開始興奮地研究怎麼折磨我了,老媽雷厲風行打了電話預約隔天下午去拍寫|真,沈楓這種有錢又有閑的女人真是可恨,把有限的時間花在無限的折騰之中,受苦的從來只有我一個。
「嗯。」他笑了笑,「提神。」
門一開,開門的人立刻像接到接力棒的運動員一樣轉身就跑,我抽了抽嘴角,自覺地進屋,關門。
其實我很是費解,畢竟我爸長得不算帥,地中海將軍肚,還頗有些年紀。我媽對我的說法表示鄙視。「你這就是天真幼稚以貌取人,現在很多女人都認錢不認人,別說你爸只是長得像范偉,你爸就是長得像趙本山,只要不差錢,一樣都有大把女人想貼他!三四十歲剛剛好,五十歲都不是問題,八十歲一隻腳踏進棺材更好!人家唐三藏上西天是取經,這些妖精魔爪亂伸是想取精,幸虧你老媽我blablabla……」
老爸:「什麼?下午?我要開會……好,你小聲點……我等一下過去,四點半到,太晚?好……我盡量三點到……」
我說:「白小姐,這歌也說了,錯過了就不在了,雖然我覺得你什麼都沒有錯過,只是誤會了什麼,但你認為錯過就錯過吧,現在秦征是有主的乾糧了,有主的乾糧不能碰,這是作為一個公民最基本的道德操守。我現在懷著孩子要積點陰德,就不跟你多計較了。」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是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你的能力我一向不懷疑,但是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你不想想怎麼解開衛翼的心結嗎?難道一輩子打攻防戰?」現在衛翼來撬牆腳搞破壞,就算失敗了,說不定以後還會讓他兒子子承父業繼續撬牆腳搞破壞,子子孫孫無窮匱也,防不勝防啊……
後面開始有彩色的,他臉上粉撲撲的,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微彎,閃閃發亮,穿著很藝術的衣服,盤著腿坐在書海里,手上抓著一本貌似《水滸傳》的連環畫,依舊是45°仰頭看向某處,咧開嘴露出燦爛的笑容以及幾顆小珍珠一樣牙齒。
沈楓說:「你媽很強大。」她補充了一句,「打遊戲我就沒贏過她。」
「看一些有利於胎兒成長,符合科學發展觀的書和雜誌。」
「蕭伯納說,無論你朝哪個方向行進,這世界永遠有兩萬分之一的人在等你。雖然無法驗證這個數字是否具有科學性,但是白小姐,我真心建議你不要弔死在一棵樹上,更別弔死在我家門口。」我嚴肅地說,頓了頓,又皺了皺眉,「我們家那棵樹可沒有伸出一枝紅杏出牆勾引你。」
我摸摸肚皮,抬頭說:「我這肚子還不夠大,拍起來沒感覺。」
「我知道了,你也早點睡。不許亂跑,不許搭理衛翼。」
「當年那杯加了料的果汁,你是不是故意遞給我的?」
我很糾結地說:「也可能是吃太飽了。」
我看了一下外面,別說電話來了,估計著火了她們都很難挪動一下尊臀。「媽和沈楓正忙著,我剛剛才進屋。你到家了嗎?」
我掏掏耳朵說:「別,我怕這三個字,不要說也不要做,不如你換另外三個字吧。」
究竟那杯可樂是他故意害我的,還是別人害他結果陰錯陽差我代他受過的,至今也是一個懸案。
沈楓懶懶地靠在床上,「他向你坦白了局部真相了?我就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只不過他也太忙了吧,昨天才回來,今天又要回去了。他跟你說什麼了?」
看吧看吧!
秦征聲音頓時變得凝重:「我說過不要跟他接觸!」
我驚詫道:「他還記得我?」
「你真是阿Q女郎。」沈楓對我搖了搖頭,「其實你媽早看出不對勁了吧,她這兩天跟我旁敲側擊你和秦征的事。」
重點是——我和秦征原來那麼早以前就認識了!
「在客廳。」我一撒謊,他立刻聽出來了,沉著聲音說:「外面的汽笛聲明顯清楚了很多,你還敢騙人?晚上夜風很涼,回房去!」
其實這個建議也不錯,畢竟愛國愛黨要從娃娃抓起,和*圖*書不過……
「是啊。」白薇微笑著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開了好些年了,我今天早上過來視察,看到預約冊上有你的名字,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同名,沒想到這麼巧。」
「就是。」我低聲附和,「裝什麼13,B分太開了吧!」
他們這些人怎麼那麼愛用反問句,反問你妹啊!
秦征嘆了口氣說:「你問吧。」
「這家攝影樓是你們家開的?」我有些驚奇地問。
我說過很多話,他這麼一說,我低下頭用力地回想,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說過什麼,最後還是求問於他,繼而震驚于看似完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里一直無視我的秦某人竟然對我說過的話記得比我自己還清楚。
「我沒胡思亂想,你看,我不是成天想著你?」我諂媚地說。
秦征的呼吸聲都很有磁性,只是有些過於綿長了。
「他們兩個自己能應付。」秦征頓了頓,輕嘆了一聲,「其實……如果真的像你猜測的那樣,爸是應該給衛翼一個交代。」
沈楓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真不知道該說你小學就長得像歐巴桑還是說你現在還長得像小學生。」
我覺得秦征是領獎領到麻木了。
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我們家只在我八歲的時候拍過一次全家福,算起來十幾年前的事了,那張照片就掛在我家客廳,客人來了都會說:「哎呀,這哥哥長得真俊!」周惟瑾哈哈大笑說:「是姐姐。」客人尷尬地說:「妹妹也很漂亮。」我哈哈大笑說:「該!」
我轉頭看她,問:「像我嗎?」
秦征仔細回想了一番,慎重地說:「同情。」
「不要。」我看了看那邊跳得很起勁的老媽,對沈楓說,「現在換我媽一定會起疑心,然後追根究底,把事情變得很大條。不是說顧客就是上帝嗎,我好歹當一回她的上帝。」
三個呼吸之後,秦征有些猶豫地回答:「不是。」
「呵呵……」白薇勾勾唇角,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你很幽默,可能就這一點,我們不太像。」她換了一盒腮紅,輕輕掃在我臉頰上。「秦征是一個很冷漠的人,對什麼人都一樣。高二分班后,我和他坐前後桌,經常一起組織學生會和班裡的活動。那時候我還年輕,幼稚,爭強好勝,總是什麼都想要勝過他,無論是什麼比賽,他永遠是第一,我只能屈居第二。我原以為,只要我站得夠高,他眼裡就只能看到我,所以有他出現的地方,也會有我。漸漸地,他對我也和別人不同,至少從來不會對別人微笑的秦征,會對我展顏。」
我含淚悲憤說:「看我吐得人事不省,你覺得有趣?我真是看錯你了,你一點人道主義精神都沒有!而且還瞞了我這麼多年!」
老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說:「你們倆認識?」
「周小琪,感情只要真摯,無分對錯,或許我們兩個的愛情觀不同,我沒想過試圖說服你什麼,只是想告訴你,愛是平等的雙方,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礎上。你們互相了解嗎,你們之間平等嗎?孩子不是一切,過於薄弱的感情基礎,無法讓婚姻走得長遠。與其將來還是分開,不如結束在開始之前。」
我媽對沈楓親得就像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相比較起來,對白薇確實很客套。我媽是個熱情如火的人,跟誰都傾蓋如故,雖然和白薇也是第一次見,但好像隱隱和她保持了觀察距離。
我:「……」
「周小琪,你不覺得,白薇跟你很像嗎?」
我覺得自己不去當編劇真是文化界一大損失,這個集家庭倫理、懸疑推理、新歡舊愛、虐戀情深等各種元素於一體的故事豈止是八點檔,簡直能從早上八點播到午夜場了……
秦征的呼吸聲又開始綿長了。
我說:「你們夫婦倆能不能統一一下思想統一一下戰線,這樣子約我也很煩惱啊,你們當我是superwoman還是火影忍者啊?」
我咬著筷子含淚說:「你們愛咋樣就咋樣吧……」
「他和白薇怎麼只有一張畢業合影?」沈楓翻來翻去,皺著眉頭說,「怎麼不得有幾張其他的?還是被他藏起來了?」
沈楓瀟洒地撩了下長捲髮,「這年頭,流行呂燕那種平胸,給胸部減負。」
我沉默了很久,然後皺著眉看她,疑惑地問:「資本主義國家就給你灌輸了這種共產主義思想?我一直以為老公是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怎麼你要來共我的產,還雄赳赳氣昂昂好像要解放全中國一樣,是我太落後了,還是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衛翼同志,我從來不知道你這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人也可以這麼不靠譜,替身這種狗血橋段連三流言情小說家隨宇而安都不屑於寫,你還好意思演?」我很誠實地表達自己的鄙視。
然後我很果斷掛了電話。
她的戰史若寫下來,足以成為所有已婚婦女的婚姻聖經。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我媽,具體小三具體分析,對付白薇我得用其他方法。
我一邊嚼著蘋果一邊說:「白薇也約了我,晚上六點西區某咖啡廳,你先打電話跟她統一思想下,決定了到底是夫唱婦隨還是婦唱夫隨然後再打給我。」
飯桌上,老媽對秦征露出了些微不滿。「怎麼那麼忙啊,剛回來又回去了,這個證什麼時候領,婚禮什麼時候辦啊,你們婚紗照都還沒拍。」
那時候的秦征,就跟現在照片所顯示的一樣,雙眼狹長,眼角微挑,看人像鄙視一樣,人緣肯定好不到哪裡去,也只有老師會喜歡這樣的小孩。我臉皮厚,抗打擊能力強,如果說他的冷漠殺傷力相當於一個加強連,那我的防禦力就是無數個老A。(《士兵突擊》)
那個小發明獎是我這輩子獲得過不多的獎項之一,跟其他什麼金烏鴉獎(天涯),金菊花獎比起來還算是比較靠譜的,這集中體現在秦征也參加並且獲獎了,但其實當時我的參賽作品幾乎全部是在顧紹的指導下然後根據我個人真實水平進行微調完成的,所以那個得獎的發明到底是什麼東西,我跟它還真不熟。
周惟瑾:「什麼?老媽你有沒有搞錯!你兒子我腳上還挂彩誒!你就不能改天等我恢復英姿颯爽了?你你你……真拿你沒辦法……至少等小小琪出世啊,要不然我們拍X光照?」
我還打算拍煙熏妝了,這下連上妝都免了。
我覺得這件事涉及嚴重的隱私問題,而且是別人的隱私,所以只能這麼跟沈楓說:「這件事涉及第三方利益以及隱私,在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之前,我有權保持沉默,事情真相查明之後,我還是有權繼續沉默。」
我把宵夜放廚房,又回到客廳,兩個人還在面目猙獰地奮戰。老媽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別忘了,你長得幾十年如一日……」沈楓拍拍我的肩膀,「他一眼就認出你應該也沒什麼技術難度。不過吧,他總不會覺得接受你的敬酒就把欠你的還清了吧。」
電話掛了不到兩個小時,又一個人打進來。
隔天,白薇打電話來說:「周小琪,有時間嗎,出來聊聊。」
我覺得自己真該好好孝敬老媽,當年她懷我的時候一定也喝了不和_圖_書少慘無人道的東西,現在是十年媳婦熬成婆了。
白薇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完全沒有理會我的話。「我們都是太驕傲的人,一直不肯低頭,任年華蹉跎……高考之後,我才下定決心約他出來,但是他沒有去……」白薇低下頭,苦笑一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家裡出了事,那封信,他根本沒有看過,也沒有收到。如果當時他收到了,或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繼續說:「你有權保持沉默,當然我也有權沉默你的沉默。」
他,秦征,據猜測和白薇互為初戀。高考後,冷艷高貴的白薇同學為了前程拋棄了秦征同學,這其中可能還有什麼狗血的誤會,總而言之,就是他們分了。後來秦征同學遇到了長得像白薇同學的山寨周小琪同學,移情作用發生了,他搞大了周小琪的肚子,而在這個時候,原版白薇同學挽著衛翼的手臂回來了,舊情人一見面,天雷勾動地火了!
老媽在客廳大聲喊:「小楓楓快點,快死了快死了!」
我頓時拉響警報,轉頭瞪沈楓:「她怎麼問,你怎麼說?」
「雖然我一直覺得是你被他騙財騙色,但是這種想法明顯帶有主觀色彩。」沈楓悠悠道,「不可否認,就色相來說,還是像秦征比較好。」在我淚奔之前,她又補充一句,「當然,性格隨你更好。悶騷是一種病,得治。」
秦征那種性子也不是喜歡拍照的人,所有照片加起來也只有一本,其中還有各種家庭聚會合照,從這些照片里,我學到了一句話——幾十年如一日。
據當事人事後稱,當時我的表情,有一種莫名的悲憤與委屈,讓他不由自主地放棄原先想要拒絕的念頭,舉起了手中杯。
這話真打擊人,我只能說:「照片是P年輕的。」
開機屏幕一閃而過,馬上有個電話打了進來,不出意料,是秦征。
「我只是覺得,對你來說可能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秦征的聲音隱約含笑,再一次印證這人狼心狗肺,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還能在經年之後拿出來回味一番,對對方進行慘無人道的二次打擊,「你看起來大概也已經忘記了,我就沒有再提你的傷心事了。」
這一回,他可總算回答了,只不過這個回答依舊是一個反問句。
沈楓和我極是默契。她冷眼看著白薇一副「有錢掌柜」的派頭,不屑地說:「裝什麼十三。」
「不遲!」沈楓昧著良心說,「周媽媽跟小琪看起來就像倆姐妹!」
依舊是漫長的沉默,讓人等得不耐煩,我索性端起湯碗咕嚕咕嚕灌,沈楓又在那邊催我吃飯了。
婚姻這個墳墓,有你跟我死一起埋一起,感覺也不算差了。
「怎麼樣。」我說,「你和衛翼好心分手了?」
沈楓在一邊嘆為觀止比大拇指,對我說:「周小琪,你只要有你媽一半強勢,秦征在你跟前就得俯首稱臣。」
在這種攝影樓,竟然會適時地放那種悲傷情歌,我覺得它沒有關閉也是奇迹。
跟秦征這樣的人一起生活太傷腦細胞了,他的情話都像摩斯密碼,而我只會猜腦筋急轉彎,如果他能將就一下我的智商,那我們的感情生活一定更加和諧。
所以我不喜歡騙他,反正騙不過。
衛翼沉默了片刻,才說:「抱歉。」
秦征幾乎不怎麼會笑,尤其是面對鏡頭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說「茄子」的時候,只有他依舊薄唇微抿,不苟言笑。他笑得最多的照片就是三歲以前,小鳳眸已現雛形,因孩子眼黑較大,眼睛便顯得略圓而天真。黑白照片里有一張微皺著眉頭,噘著小嘴,目光遊離在鏡頭之外,45°角仰望不知名的某處,露出一副渣滓洞里的革命鬥士苦大仇深的憂鬱憤怒表情。
套用一句我媽說過的話,她見過的人比我吃過的米都多,看書雖然不識幾個字,看人卻還算精準,哪個真心哪個假意,她法眼一開就知道哪個是妖怪。我爸事業有成之後,想傍他的女人真不算少,從大學生到幼師,女秘書到合作夥伴,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我媽就是那匹赤兔馬,馱著霸王一路狂奔,殺出重圍。當初項羽自刎烏江岸都怪赤兔馬不會游水,我媽別說游水,刀山油鍋都過得。
沈楓拉開廚房門,叉腰大喊:「周小琪,你耍什麼大牌啊!叫你吃飯還要下十二道金牌啊?」
誒,不好不好,太暴力了,不利於胎教……
「呃……沒事沒事。」我忙安撫他,詫異也不比他少,「你怎麼也還沒睡?」
「周媽媽,你好。」白薇大方地跟老媽打過招呼,一點沒有搶人家女婿的心虛。對於那種「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搶來就是我的」的王八之氣,我一向很是佩服,但是變成受害者的時候,我就沒那麼寬大為懷了。
沈楓翻白眼:「你騙傻子啊!」
我做口型無聲地念了幾遍,覺得挺簡單的。
老媽眯了眯眼打量了白薇兩眼,然後才笑眯眯地跟白薇打招呼說:「原來是小秦的同學啊,我說呢,看上去這麼有知識分子的文化氣息。」
聽完我的故事,沈楓摸摸下巴說:「難道後來初三的時候,他接受你的敬酒,就是因為對你心懷愧疚?」
我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我本來還想,總有一天要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向我告白,結果他小氣得連移動都不讓偷聽,我不是周小氣,他才是秦小氣。我不怎麼情願地說:「你別喝太多咖啡,早點睡吧。」
我和沈楓一起當福爾摩斯和華生,企圖在秦征的過去里找到不和諧因素,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現。
「媽,你也去啊?」我驚異地看著花枝招展的她。
怪只怪我之前頒獎的時候打了個盹,沒注意聽上面念名字,他又把獎狀收了起來。
秦征似乎有些感興趣,含笑問道:「怎麼胎教?」
「有如此才華,要美貌何用。有如此美貌,要才華何用。」我援引了江湖對王力宏的評價,而後做了總結陳詞,「從娘胎里受此熏陶,以後孩子也會有才有貌。只可惜沒有你的寫|真,只能看看王力宏的。你應該不會介意以後孩子長得像別人吧?」
「喂,我回來了。」我是來找存在感的。
秦征冷哼一聲,很有些不屑:「宵小之輩,我會怕他嗎?」
我輕輕回了一聲:「好,我等你電話。」
「昨天失約了,真不好意思。」白薇微笑著說。
感情剛剛是忙著打遊戲沒顧上給我開門了,就沈楓那樣一開就跑看都不看一眼的速度,入室搶劫什麼的估計毫無壓力。
A市,可不要太小啊……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沈楓報復性地從床上抓起來,她雙手成掌蹂躪我的臉搓來搓去咬牙切齒說:「你昨晚吃什麼葯了這麼興奮,現在起不來了吧!約了下午兩點拍照!你給老娘滾起來!」
唉,秦征之所以不能以攻為守,先下手為強,只能被動防衛,恐怕也是擔心自己家真的欠了衛翼什麼,理虧在先。秦征雖然看著冷漠,什麼都不說,但心地到底還是好的。只不過他智商雖高,情商恐怕還拉全國人民後腿,跟數字打交道他擅長,跟人打交道則是他的軟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