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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時光倒流

作者:項斯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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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黃花魚

第五章 黃花魚

「鄭曉雲,我們小時候走散了一次,都能遇見,就不會再走散的。鄭曉雲和黃花魚要一直在一起。」
我摸摸他的腦袋,心裏說道:方勇啊,果然還是你最年輕啊,我都已經當了姨。這會不會,就是你的轉世,轉世來和我們相見?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25年,我寧願眼前的「這個女人」從來沒有生下我來。
四星級賓館雖然連成都的三星級都比不上,但我似乎沒有小時候那麼挑剔了。小時候住在客廳里天天都盼望著能夠在招待所的大床上,伸展開身體,舒舒服服地睡一個晚上,現在反而不在乎這些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問了「這個女人」最後一個問題。
我搖搖頭,問道:「你們的孩子叫什麼?好幾年了,你們只告訴我是個男孩子。」
而鄭曉雲啊,還沒來得及開始過真正的日子,我們就結束了。
似乎早就看出我的心不在焉,興許也是對我意興闌珊了,陳爽居然沒有找我。他反正也很痛恨打我那個手機號碼。我們倆的故事開始時那麼機關算盡轟轟烈烈,收場時如此草率,我這才理解了人生:時間永是向前,一切重大的、燦爛的,都會歸於平靜。
大家都是那樣年輕,那樣不諸世事。
我的耳邊,似乎還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我彷彿看見絹子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翻書,夏紅在她的後面打睦睡。表妹還是那麼青春漂亮,王馨在旁邊偷偷地打量著她。強少緊皺著眉頭,一副沒有吃飽的模樣。過了一會,就連碧碧和羅秋楠也來了。他們所有人一起回過頭來說:黃花魚,你好嗎?你還好嗎?
那幾個男的倒是沒有笑,還站著抹了幾下眼淚。又把當年的事情拿出來回憶了一番,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方平從他姥姥那裡快樂地奔向我說:「姨,我的平是平安的平,你會不會寫啊?」
「乖女兒啊,媽媽也苦啊。我得了糖尿病,要打胰島素,你知道,我沒有什麼錢。」這個女人不時偷瞄我,默默吞咽著口水。橘子已經被她吃完了,她凝視著賓館給我送來的早餐,我沒有動過,我揮揮手,她就像豹子一樣撲向了早餐,狼吞虎咽地咀嚼了起來。
「世界上哪有女兒趕自己媽媽走的。」她再次露出了討厭的笑容。
「老大啊,你醒了嗎?我們帶著老婆來看你了。」
大概是阿信唱到那一句「吻我」,電話那端,是誰按下了接聽鍵?
母女同心啊,母女同心。我知道她就是我的親生母親,沒有一絲懷疑。因為我們都是如此的自私,只為自己著想。這是怎麼樣也無法抹去的遺傳,是我一輩子也甩不掉的遺傳。
我寧願我沒有媽媽。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3年,3年前我就知道了,我不會因為害怕貧窮和不確定的將來,而去和陳爽約會。我會好好和鄭曉雲過下去。
我說好,我都要了。你算算多少錢。
我搖搖頭,「我不是小姑娘了。再說,我的心腸一點也不好。」
能不能不要說下去了?我在心中無聲地吶喊。她穿得雖然很破舊但顏色還是很花哨,像一朵紫紅色的衰敗的花兒,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一個美女。只是她的表情,比任何人都醜惡。
「我們姐妹倆,倒真hetubook.com.com是命苦。我當了寡婦之後,帶著你自然不方便,只好把你留在小姨家,自己出去躲債。媽媽這麼多年,也是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啊。」說著說著,她似乎又要哭起來。
我背著包出門,還體貼地替她關上了門。
我不想打擾表妹和小毛的生活,也沒有向他們提方勇的名字。按照初中時候的記憶我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找到當年方勇的那間小屋子。距離姨夫死的那一次我回來不過短短的幾年時間,這座小城市的道路也變得不那麼一樣了。
「方勇,和你比,我真老啊。你該認不出我是誰了吧。」我對著他的照片看了幾分鐘,在心裏默默地說,然後我飛快地逃回了自己住的酒店。鼻子中還存留著一絲郊外的花香和鞭炮味。我已經忘記了我的初吻是什麼滋味的了。和陳爽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基本上一點感覺也沒有,偶爾感到身體上的快樂,我的心也是死的。
那麼,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該有多好。
「行了。」我的聲音在發抖,「你……你不要再說了。我的爸爸媽媽很相愛的,他們是殉情死的。他們……」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8年,我不會報復表妹,也許方勇就不會死。
「早就已經不賣這種文具了。Kitty的文具你喜歡嗎?現在很紅的,我店就要拆了,我便宜點賣給你算了。」
表妹把頭一低,那孩子自己接嘴道:「姨,我叫方平。」
我違心地展露了一個笑容,其實心裏正熱浪翻滾。我覺得,這家裡的每一個人,都比我乾淨,都比我善良。我對不起家裡的每一個人。表妹其實可以過得更好。至少她可以上大學。
我什麼也沒有帶,就遠遠看著他們。等他們走了之後,才走到方勇的面前。看樣子,他們常常來,這裏被打理得非常乾淨。他們甚至會仔細地把鞭炮的碎末都收拾乾淨帶走。這些年輕時的小混混啊,竟然都變成了正常的大人啊。
我不知道。我永遠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失去了鄭曉雲。我要讓他這輩子,都高高興興的,可是我這輩子,再也不會高興起來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10年,我更不會錯過鄭曉雲,不會讓他和我失散6年,不會讓他的心裏都是苦水。
表妹再不多問。她只是擦了擦手說,「我們學校要拆了,我知道你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在那邊讀的。要不然你去看看吧。看完了回家吃中飯,我們等你。」
「阿黃,我求求你,一定要和鄭曉雲和好啊,他不能沒有你。」
鄭曉雲你快來救救我。我好後悔。我卻流不出眼淚。多年來我一直細細品味姨夫臨終前的那些話,不是沒有懷疑的。我一直都想知道他沒有來得及告訴我的那些是什麼。但是我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了。
小姨看方平走了,著急了起來,我把方平牽到她面前。方平身子一扭,就撲到了小姨懷裡,小姨就開心地笑了。我看著她的樣子,十分辛酸。我把陳爽給我剩下的那些錢,都偷偷塞到她的口袋裡。但知道,再多的錢和對不起,都沒有用。她失去了她最愛的人,就像我失去了鄭曉雲一樣。
另外一個說:「老大,你和-圖-書看我們都老大不小了,只有你還那麼年輕啊。」不知道是誰的老婆多嘴問了一句,是不是應該已經轉世了,其他幾個人就笑她沒有常識。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無聲地滑落。電話那頭,同樣是無盡的沉默。
可是,可是,如果時光真的倒流了的話,我就不會遇到鄭曉雲了。
我還是努力找到了我和鄭曉雲的位子。地上堆滿了磚頭,我心疼地把磚頭一個一個撿好,堆在一邊,搭成了兩張桌子,兩張椅子。雖然很簡陋,但是當我滿頭大汗地坐在了那個椅子上的時候,我似乎一下子就變年輕了。
那個老年婦女聽見「報警」兩個字哆嗦了一下,她說:「你看走廊這麼冷,我們進屋說好不好。我都等了你一個小時了。」
我一顆心已經跌到了谷底。我想我從頭到尾都弄錯了些什麼。
我側過頭去,我身邊,只是空白。
「時光可以倒流嗎?」
我沒有去小姨家住,雖然表妹說她可以把卧室騰給我睡覺,但我說,我能不能睡客廳?我還想睡一次客廳。
表妹給我開門了,看見我她很開心,這是姨夫走了以後,我們第一次見面。表妹明顯老了一點疲憊了一點,身材竟也有些走樣。她倒是很高興地誇我漂亮,「小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比我好看,比我能幹。」
她媽?年輕的時候?難看?好看?
……好吧,那還是維持現狀吧,黃花魚不能不遇到鄭曉雲,她這輩子就是為了鄭曉雲而出生的。只不過鄭曉雲,我們都錯了,我們都錯了呀。我們為了一點所謂的自尊就彼此傷害,這是多麼愚蠢啊多麼可笑啊。
「不是你想象得那樣。」表妹羞澀得笑了一下,「生下這孩子的時候,小毛就說,讓他姓方吧。你知道,當年……方勇幫我和小毛不少忙。他那麼年輕就……小毛說,方勇他們家什麼也沒留下,我們就幫他留下一個姓吧。」
「小姑娘你又說笑了。你長得這麼好看,怎麼可能心腸不好呢。你以前也是這個學校的吧,都拆得七七八八的了。你說的那個西瓜太郎文具,我到還是有點印象。有一個好看的小夥子也來我這裏問過的,早就沒有了。你們這個學校的學生,還都挺念舊的。」
誰知道她說:「你要不了這麼多的,你不要看我老,店又要沒有了,就同情我。你這位小姑娘,心腸也太好了。」
我們在電話中凝望著彼此。我彷彿聽見鄭曉雲說著:時光只要倒流十年就好。
看著她糟心的吃相,我當下有了決定。
我起了個大早過去,就是不想碰見熟人。
照片上的方勇,是那樣年輕。
我懷疑她是一個演戲的天才。但我仔細看她的眼角眉梢,分明就是和我有著一樣的線條。我的大腦里一片空白,我看著這個和我長得實在很像的女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的,怪不得她如此眼熟,她的眼角眉梢都和我一模一樣,甚至連那種算計的神色,我想也一定時常出現我的臉上。
人,也都不見了。
黑板不見了,桌子和凳子都不見了。
我吃了一驚,問:「這孩子姓方?」
我打量了她那弱不禁風乾癟的身體,就打開門讓她進去了,我想不過就是個騙錢的,還說hetubook•com•com不定真是隔壁的二嬸,仔細看還是有那麼點眼熟的。誰知道她一進門就坐在我床上,一邊坐還一邊檢驗床的柔軟程度說:「看不出來你還真會選男人。這麼高級的地方我還沒住過呢!」
當我踏進校門的時候,我在心裏說:鄭曉雲,我也來了。我也來了啊。
她還是接著絮叨叨起來:「你姨夫這個人倒是雖講義氣的,當年那些高利貸追我,要不是他攔著,我這條命可能就沒了。那些高利貨也太壞了,打斷了他一條腿不說,還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搬走了。幸好他們家也沒多少值錢的東西,我看啊……」
「她只認識我和小毛的孩子……多可笑是不是?當年就她最反對了。」
好吧,回家吃飯吧。
一分鐘,沒有人說話。天和地都好安靜。59秒,60秒。
回到房間的時候,我發現一個老年婦女坐在我房間門口的地上,我示意她走開,她卻略帶一點遲疑地問我,請問,你是黃花魚嗎?
我還想多知道一點關於那個人的故事。可是那個女人,就只記得這麼多了。
其實他走的那天我就看見了,後來是我故意忘記的。
她一邊做著家務一邊和我聊天,她的臉上,全是幸福。小姨逗著她和小毛的孩子玩。表妹說,小姨年紀大了,漸漸地有了一些老年痴呆症的跡象。到現在,大部分時間里誰都不認識,只認識孫子。
其實我知道他為什麼總喜歡緊緊靠著牆壁,很害羞的樣子,他是想擋住那些字。而現在,我的面前,只有一片斷垣殘壁,什麼字跡都沒有了。
我冷冷地對她說:「這位阿姨你有什麼事就趕快說。不要等我趕你走。」
當我走在童年我就熟悉的街道時,我如墜夢中,那種熟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空氣里的每一絲氣息都是熟悉的。夢裡,我已經回來過無數次。
我說:「你就先在這個旅館住下,我付了好幾天的錢。我身邊的現金不多,我先去取一點。要是不夠,我再讓我老公給我打點過來。」
誰知道她哈哈大笑起來,看我一眼,又止住了:「我的小姑奶奶,怎麼,他們編了這麼差的一個謊來騙你啊。也真是的,實話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你那死鬼老爸看我欠了一屁股債,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還殉情呢。唉,不過沒多久,我也做了寡婦。你說我和你小姨姐妹倆,是不是天生有點克夫啊。」
表妹堅決不同意,她說女孩子年紀大了,睡地上對身體不好。她講話的口氣好像她是我的姐姐,她不再是那個當年圍著我轉的小女孩了。我只好在外面找了旅館,陳爽這些年來陸續給了我不少錢,我都一併帶著了,一點也沒有給他留下。
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得的。
良久,我下定決心從口袋裡拿出電話,終於,用顫抖的手撥出了那個我其實一直都記得的號碼:1582175XXXXX。
我的那個大大的、舊舊的諾基亞手提電話,自動掛斷了。
「真的嗎?他長什麼樣子的,大概是多久的事情,他說了些什麼?」我緊緊抓住櫃檯的邊緣。眼睛瞪得很大,幾乎要嚇著這位阿姨。
我說:「請你等一下,你想詐騙還偏偏選錯了方向,我媽和圖書已經死了好多年了。不要以為你說得出王慧的名字我就會對你好一點。你走開點,不然我就報警了。」
「不是有糖尿病嗎?」
我拖著步子走到了那個熟悉的門口,敲了敲門。
誰知我去的那一天卻有好幾個人先到了。我已經不記得他們是當年的誰誰誰,四個男人各自帶著女人過來。他們帶了大串的鞭炮,還有豐盛的酒菜去看他。為首的一個高高的小夥子率先點起了鞭炮,頓時炸開了花。另外一個矮一點的男人指責他嚇著了自己的老婆,應該等人走遠了再點,那個高個子就說:「你懂什麼啊,我先要把老大叫醒啊。」
但是我卻側過頭去,看看我的身邊,那模樣有些像海報上的人,高傲地問他:鄭曉雲,你爸爸呢?
「黃花魚啊,我最喜歡吃黃花魚了,這個你小姨一家都知道。」她說完往我這邊靠攏了一點,還來握我的手,「你就是媽的最愛啊,我的黃花魚。」我條件反射地彈開,盡量不去看她那張戲劇化的臉。
「鄭曉雲,你一定要和阿黃好好在一起,不要做出非得時光倒流才能挽回的事情,因為時光是不可以倒流的。」
我印象中就連隔壁的二嬸也不是長這個樣子,我問她:「你有事嗎?」
方勇的墳墓就在小屋後面的山包下面。他死的時候他的那些哥們很是出了一點力氣,給他找了這個風水寶地。那個時候鎮上的管理還不是很嚴格,人們可以挑自己喜歡的地方去死。所以方勇可以有這麼一個好位置獃著。
「見到她了嗎?」表妹一邊摘著菜,一邊問我。我背對著她擦乾眼淚,回答道:「見到了。」
聽了表妹的話我心急如焚,我立刻攔了輛車去學校。
其實房費我只付到今天中午,我很佩服我自己的演技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把她都給騙了。關上門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會再讓這個女人找到我。
可是要怎麼挽回呢?
「那你說,我到底叫什麼?」
她在那邊不知道還在說些什麼,一邊又自來熟地拿起酒店的贈送的橘子剝了起來。我卻一句也聽不進去。我在想,如果這個女人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著我這25年來,過的所有日子都是錯誤的。
「你小姨那個人就是那樣的,一點都不像我妹妹。我當年不就是把她的嫁妝錢輸完了嗎?她也不至於恨我一輩子吧。哎,她現在也挺可憐的,丈夫死得早,你有多餘的錢也給她一點好了。」她沒有注意到我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我的身體有些搖搖欲墜,我差點昏過去,我在心裏一遍遍喊著鄭曉雲的名字,我說鄭曉雲你快來救我,快來把這個說謊的女人帶走。我爸爸媽媽明明就是很相愛的,他們只不過窮而已。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還是25歲的那個我。窗外有一點點喧嘩,樹影投射進教室,初一二班的每一處,彷彿都很溫暖……
那個老婦女看也不看我一眼,又開始打量起酒店的傢具,她漫不經心地回答我說:「我也知道一時間你很難接受。都怪你小姨和你姨夫瞞你瞞得太緊了,還說什麼我死了。我呸!真不吉利。」
我有些生氣,我說:「我一點也不喜歡你這個玩笑,你不要侮辱我媽和*圖*書。」但我的心裏有什麼東西正在下沉,我想我必須趕快阻止一些壞事發生。
雖然幾年不見,但表妹似乎還是看穿了我的心事。我們的身體有一些隔閡,不能像小時候那樣親密地碰觸對方,但我們的想法還是那麼協調。她看著我的神色立刻說:「你別看我現在這樣子,我過得很好。再過段時間,我和小毛的小超市就開張了,我們連名字都起好了,就叫慧慧超市,本來我說他一個字,我一個字的。但他說他的名字不好聽,非要用我的。」
「不記得羅,大概一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學校還沒有拆呢。早知道你們都喜歡這個牌子,我就多留了幾套。後來流行起kitty的時候,都沒有人買西瓜太郎了。我手邊還有好幾套,最後都拿去送人。結果沒有人要,就慢慢找不到了,我當時還很心疼呢。」
我問她:「你們還有西瓜太郎的文具嗎?我想買一套。」
學校果然已經被拆得有點七零八落的樣子。但教學樓還沒有整個拆掉,只是牆壁都被打掉了一些,樓梯還在。我順著樓梯走到二樓,就看見初一二班的那個牌子懸挂在半空中,只有一點點鐵絲連著那個殘存的牆壁。
回來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去給方勇掃墓。
回來也有一段日子了,但我一直不敢去。計程車在學校門口的一個文具店停了下來。我看見文具店的門口寫著大大的「拆遷前大清貨」。那個賣文具的女人還是十年前的那一個,但是已經老了好多,可是十年了,她還一直在這裏。她並沒有認出我來。我想,她也不可能記得我。我當年,總是只看不買。
時光倒流十年,鄭曉雲依舊坐在黃花魚的旁邊,他選了那個靠牆的位置,然後用那支黑色的西瓜太郎圓珠筆在牆上一筆一畫地偷偷寫著:鄭曉雲愛黃花魚。黃花魚也要愛鄭曉雲。
如果鄭曉雲的腿也被人打斷了,我敢保證我的行為比她激烈一百倍。而她畢竟還是耐著性子把我養大了,和他們替我保守的秘密來說,一點惡言惡語又算得了什麼。
在我們這個小城市裡,居然也有四星級賓館了,在我們小的時候,最好的地方就是招待所。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30年,我寧願被打斷腿的是我媽,小姨和姨夫一家人,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一點煩惱也沒有。
她立刻高興地脫了鞋子上床睡覺,還準備換上枕頭邊上我的蕾絲睡衣,除了她曾經豐|滿的胸部已經完全下垂了之外,體態瘦弱鬆弛的她剛剛好能穿進我的睡衣。這一切的吻合,都是老天對我毫不留情地諷刺。
她看見我答應了她就立刻滿心歡喜了起來,說:「是王慧讓我到這裏來找你的。樓下那些小姐狗仗人勢,不給我開你房間的門。我就和他們說,你們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是她媽,我當然有資格進來了,但那群瓜人就是不相信。等會下去的時候,我們過去給他們看看,看我們長得有多像,我年輕的時候,可不比你難看,可是你現在,也越長越乖,越長越好看了哈……」
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一個孩子。而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他是多麼強大啊,能承受住世界上所有的痛苦。是我對他要求太多,他還根本就是個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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