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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俏哭笑不得，嘀咕著：「喜歡什麼樣的？他喜歡我這樣的！」

鄭可彤看熱鬧不怕事大，將右手高高舉起，說：「學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淺色系，雪紡材質，配著荷葉形的衣領，下擺垂在膝蓋上，清新柔美，皮膚雪白。

俏俏一愣：「什麼？」

俏俏雙手高舉，投降似的，剖明心意：「陸驍，你不要誤會啊，我只是覺得程司湛的行為很棒，值得表揚，想獎勵他一朵小紅花，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語罷，狠狠甩開俏俏的手，轉身就跑。

細細算來，自陸驍出國，兩個人足有半個月沒見面了。下午訓練時在操場上匆匆一晤，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思念沒來得及冒頭。如今周遭安靜，小歡喜多得快要滿溢出來，像冒著氣泡的檸檬水，酸酸甜甜。

「今天下午一點四十分，有人在104路公交車上偷|拍女生裙底，行徑十分惡劣。更惡劣的是，那個傢伙趁亂逃走，拒不道歉，甚至攻擊目擊者。他以為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沒有足夠的證據，想找到他十分困難，可惜，他錯了。」

博士樓外有個小花園，俏俏發信息給陸驍，說她在小花園的涼亭里等他。

本來是自言自語，結果剛好卡在起鬨聲停止的瞬間，音量也沒控制好，全被大家聽了去。

俏俏站在教室門口，一臉崇拜，就差雙手合十頂禮膜拜，故意拿出演舞台劇時念台詞的腔調：「大神啊，是什麼把你帶到了我面前？是緣分嗎？是天降正義嗎？」

俏俏捧著微紅的臉笑得眉眼彎彎，心裏想著，我這是撿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寶貝啊，善良英俊，懂情識趣，連吃醋都溫文爾雅。

24號打了個指向，食指落在回車鍵上，俏俏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24號就是在那時候走進去的。

方隊里爆出鬨笑聲。

男生一邊說一邊哭，渾身發抖。

24號道：「手機。」

24號立起一根手指，抵在唇畔，噓了一聲，示意大家安靜。他活動了下微酸的手腕，繼續輸入，速度依舊快得驚人：

24號取下插在機箱上的U盤，砸在瘦弱男生的桌面上，寫字板上陸續有文字跳出來：

回復中有人起鬨說：需要電燈泡嗎？安安靜靜吃飯，一點不淘氣的那種，我還能幫你們拍照，修圖我也會！

24號沒說話，從背包里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Q大無線網全校覆蓋，有學號就能免費使用。屏幕亮起，24號打開幾個軟體，飛快地敲擊鍵盤，不停地切換和輸入，看得俏俏眼前發暈。

貼吧里的討論帖開了十幾個，把樓歪出了天際，有痛斥咸豬手和色狼的，祈禱世界上多一些英雄，少一些小人，別讓漂亮的姑娘再不敢穿上好看的小裙子；有前排表白代碼大神程司湛，順便求一下聯繫方式和高清自|拍照，不戴著口罩的那種。

俏俏遞過去，24號拿在手裡按了幾下，然後往她懷裡一丟，轉身走人。

三個姑娘集體驚嘆——這樣的男朋友究竟是從哪裡找到的？

底下一串回復，都是：別忘了資源共享啊，敲碗等投喂！

陸驍回復得很快：花園裡要是有霧就好了，正應著那一句——花明月暗籠輕霧。

周楚甜和許綿綿也過來湊熱鬧，一個握著俏俏的手腕一個負責呵癢，小姑娘們鬧成一團。

寫字板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計時器，以毫秒為單位飛快運轉，警示音發出刺耳的轟鳴。

這人不僅說話語速緩慢，停頓明顯，還沒頭沒尾，俏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公交車上偷|拍女生裙底的傢伙。

姑娘們怔愣片刻，再次笑倒。

俏俏安撫了一下心頭那隻亂撞的小鹿，佯裝鎮定地走過去，自背後戳戳他的肩膀：「陸驍，我沒準備療妒湯，小禮物倒是有一個，你要不要簽收一下？」

俏俏走到小花園時，陸驍已經等在那裡。

幾個男生同時笑起來，七嘴八舌：「阿湛，你也太直白了，人家小姑娘會害羞的！」

俏俏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自食惡果。

俏俏的膝蓋蹭掉了一塊皮，出了點血，不算嚴和-圖-書重。她坐在校門口處的花壇台階上，戴著朋克指環的男生從背包里拿出兩枚創可貼，原本打算幫她貼好，轉念想到男女有別，可能會冒犯對方，於是把創可貼遞過去：「防水的，很好用。」

那人沒承認，也沒否認，整了整臉上的口罩，道：「何必管閑事，沒人領情。」

「別，別公開，我道歉！」

太丟人了！

俏俏這廂說得熱鬧，陸驍卻沉默得厲害，有些反常。俏俏歪了歪腦袋，隔著屏幕碰了碰陸驍的臉，小聲道：「你怎麼了？是不是累了？」

許綿綿最喜歡這些玩偶類的小東西，愛不釋手，隨口問了一句：「俏俏，學長每次出差都會記得給你帶禮物嗎？」

他說話時語速比常人慢，片語之間停頓明顯，聽起來有些怪。

結束一天的訓練，吃了飯洗了澡，等頭髮干透，俏俏從衣櫃里拿出一條小裙子。

鄭可彤自身後猛戳俏俏的腰窩，俏俏壓低帽檐，頭都不好意思抬。

俏俏眨眨眼睛，玩笑著：「充話費贈的。暑期大酬賓，充五十，送陸驍。」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起鬨聲。

系統發出清脆的提示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24號身上，看著他從容不迫地點開寫字板，戴著哥特指環的手指敲擊鍵盤，飛快地寫下幾行字：

俏俏愣了一愣：「這是什麼？」

五，四，三……

轉念想到你是我的，這份喜歡便更濃了。

俏俏打了個呵欠，小聲哼唱：「太陽當空照，教官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要不是軍訓，誰會起得這麼早！」

俏俏站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地向裏面張望，她看見24號一言不發，自課代表面前繞過去，站在多媒體前，將一枚U盤插|進主機上的USB介面。

俏俏抬起頭，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她面前，24號球衣，拓著AJ標誌的運動鞋，以及泛著藍灰色的發梢。

二……

說完，俏俏再不看他，拎著裝書的袋子站起來，膝蓋一軟，險些原路摔回去，24號扶了她一下。

24號拉下口罩，俏俏終於看清他的臉，果然是個極英俊的人，有點混血的感覺，鼻樑很挺，嘴裏嚼著口香糖，右側臉頰上漩出酒窩的痕迹：「想不想，找到他，讓他……道歉？」

俏俏這才想起來，她都沒有問過24號叫什麼名字。

這話說得，還不如不說呢。

俏俏默默摘下帽子擋住臉。

她瞪大眼睛：「你認識那個人？怎麼不早說？」

隨著24號敲下的文字，幕布上彈出一連串的操作頁面，講台下的學生都看呆了，發出驚嘆之聲。

「我在貼吧找到他的照片了，表白牆上也有，眼睛真好看，混血吧？」

俏俏坐在地上回不過神，身邊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有的說多管閑事，有的說人心不古。尷尬之際，眼前光芒一暗，有人在俏俏面前蹲下，將她散落的書一本本地撿起，拍乾淨封面上的浮塵。

24號踩著眾人驚嘆的目光離開新聞系的教室，有女生舉起手機偷偷|拍照，有人在輕聲議論——

俏俏摸摸鼻子，笑容裡帶著點小小的羞澀，道：「陸驍心思很細，每次帶回來的禮物都不一樣。有一次他去聖莫尼卡，視頻聊天時，我看見他住在臨海的酒店裡，隨口說了句想要漂亮的小貝殼。他回國時，帶了整整一盒子的小貝殼，都是他親自去海邊撿回來的。他還用貝殼做了個風鈴，說風鈴能帶來好運。」

俏俏笑彎了眼睛，追在24號身後問個不停：「你那麼厲害，應該也是信息學院的吧？我是軟體工程專業的，以後專業課考試前，再也不掛科比的照片了，掛你的就行，本土錦鯉，效果更佳。」

鄭可彤笑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拍著欄杆追問：「我和*圖*書家程大神真的是混血嗎？」

教官低聲道：「知道你們都是顏控，看吧看吧，正大光明地看！」

幕布升起來，露出底下的黑板，24號拿起一根粉筆折成兩段，用斷口的一邊寫出漂亮的板書。食指上的朋克指環微微閃光，像是落了顆星星在那裡。他寫——

俏俏順著她們的目光轉過頭，看見了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

陽光里有青檸酒的味道，清爽微甜，俏俏覺得臉上有些發燙，突然聽見一聲哨響，教官吆喝了一聲：「全體都有，向左轉！」

新聞系的教學樓到信息學院的女生寢室，距離有些遠，俏俏沒趕上校車，步行了將近五十分鐘。就在這五十分鐘的時間里，論壇置頂帖子中的「Q大三寶」已經變成了「四寶」——小食堂的茄子、余笙的文身、陸驍的黑曜石，還有程司湛的指環。

陸驍嘴邊浮起一點笑：「百度去吧。」

俏俏想，原來書上說的是真的，即便面對同一個人，也會心動千萬次。

誰的心跳亂了節奏，撲通撲通。

俏俏讀過這首詞，知道下一句是「今宵好向郎邊去」。作詞人是後主李煜，寫的是少女與情人幽會的情形。

俏俏臉色微紅，用梳子撥弄了一下劉海，笑著道：「不要羡慕得太明顯啊你們！」

教官跟著討價還價：「琴不能彈，歌總能唱吧，反正不表演節目不能走！」

陸驍這次帶回來的紀念品是木質的胡桃夾子士兵，俏俏和三個室友人手一份。

又是一陣嘩然，所有人臉上都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坐在男生身邊的同學紛紛遠離他。

24號看她一眼，聲音悶在口罩里，帶著笑意：「脾氣不小。」

眾目睽睽，短裙女孩臉色漲得通紅，磕磕絆絆地道：「哪有……哪有什麼偷|拍啊，你看錯了吧！」

俏俏智商有點「欠費」，順著周楚甜的口型念了一句：「吃？吃什麼？你餓啦？」

陸驍用撥片試了試音，笑著道：「首先，歡迎諸位來到Q大，在這裏度過美好的大學時光，讀更多的書，認識更多的朋友。其次，希望大家能夠珍惜眼下的青春和時光，世界很大，風景很美，當你踏踏實實努力時，那些美麗的風景和優秀的人，也正在向你走來。祝福大家都能變成最喜歡的模樣，走遍想去的地方。最後，送大家一首我喜歡了很久的歌。」

「我給他兩個選擇：一、主動站出來，承認錯誤，向被他傷害的人道歉。二、我將在此公開他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記錄，並同步直播到學校論壇，讓所有校友以及過路遊客都能『欣賞』到他的『傑作』。是道歉認錯，還是聲名狼藉，他有五秒鐘的時間做出選擇。五秒鐘之後，一旦我敲下回車鍵，等待他的就不只是道歉那麼簡單了。」

月影重重，花影亦重重，俏俏握著陸驍的衣角，臉頰紅得像是糖分充足的水果。她仰頭看著他，眼睛很亮，如同一顆極溫柔的星。她說：「陸驍，你喜歡嗎？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陸驍將吉他還給路過的同學，點點頭，笑著說當然可以。

俏俏注意到他的手，白凈細長，骨節精緻，食指上套著花紋繁複的朋克指環。

他臉上戴著口罩，雪白的運動套裝一塵不染，雙肩包挎在一側，短髮細碎，泛著淡淡的藍灰色，走起路來氣勢十足。

晚上和陸驍視頻聊天，俏俏興沖沖地講起偷|拍事件的前因後果，很明智地略過了磕傷膝蓋等細節。

陸驍佔據Q大校草榜榜首多年，他的照片以各種形式掛在學校的論壇上，新生里也有不少人認識他，膽子大的朝陸驍擺擺手，招呼了一聲：「陸學長，下午好！」

教室里一陣嘩然。

俏俏踮著腳，手臂擱在陸驍腰上，呼吸里有沐浴露的味道和淺淺的檀木香，那隻亂撞的小鹿不小心失足，跌落在無盡的溫柔中。

「戴著口罩怎麼了，他化成灰我都認識！程司湛，大二，軟體工程專業，自主招生招上來的，奧數競賽拿過銅牌，簡歷相當漂亮。」

「我曾在社團活動上見過那個人，知道他的姓名，由此在教務處的學生信息庫里找到了他和-圖-書的學號和手機號碼，又通過手機號碼找到了相應的註冊郵箱、社交賬號和幾個網盤地址。我採用了一些非常規手段，入侵了他的社交賬號、郵箱和網盤，記錄顯示，這傢伙是個慣犯。」

課代表愣了愣，道：「這位同學，你找誰？」

陸驍站在窗前，手指在玻璃上輕輕一敲，道：「秋梨一個，二錢冰糖，一錢陳皮，水三碗，梨熟為度，熬成一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俏俏身上，短暫的靜默過後，笑成一團。

陸驍不僅用貝殼做了風鈴，還在一些小貝殼上刻了單詞，俏俏無意中發現，她將那些刻著單詞的貝殼放在一起，讀出來，竟然是英國詩人奧登的一句詩——

小姑娘們莫名其妙地跟著指令轉了半個圈，剛好和走過來的陸驍面對面。

教官也是個愛鬧的，說來都來了，表演個節目再走嘛。小姑娘們跟著起鬨說，我們知道學長會彈鋼琴，論壇和貼吧里有視頻！

陸驍將她抱進懷裡，輕輕碰一碰她的額頭和鼻尖，壓低聲音：「喜歡啊，只要是你，什麼都喜歡。」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24號的肩膀，打量著他：「你是黑客嗎，電影里那種？」

看方向，陸驍應該是奔著行政樓去的，人家主動打招呼，他總不能不理，走到方陣前禮貌地笑了笑，說了聲：「你們好啊。」

俏俏甩開他的手，哼了一聲，故意道：「不用你管閑事！」

網癮少女周楚甜把這條留言單獨拎出來念給室友們聽，都笑得不行。

夜裡熄了燈，姑娘們各自上床睡覺，俏俏趴在枕頭上同唐青瓷聊天。

鄭可彤抄起抱枕便砸，嚷嚷著：「余俏的嘴，騙人的鬼！」

程司湛，倒是挺好聽的。

俏俏帶著一腦袋問號打開瀏覽器，按照陸驍的要求輸入關鍵詞——秋梨一個，二錢冰糖，一錢陳皮，水三碗……蹦出來的第一個詞條是——療妒湯。

「證據都在這裏，拿著它，去校保衛處自首，我等著看相關通報，敢隱瞞，我會讓你付出代價。最後，送大家一句話——」

角落裡，一個戴著眼鏡的瘦弱男生站了起來，腦袋垂得很低。俏俏看不見他的臉，但她認得那人的衣服和身形，正是公交車上偷|拍的傢伙。

鄭可彤趴在床欄上感慨：「白璧微瑕，真是可惜。」

瘦弱男生滿頭是汗，聲音哽咽：「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真的錯了，請大家原諒我，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別公開到論壇上，求你了！」

是個男生，穿著白色的運動套裝，雙肩包挎在一邊，鞋上拓著AJ標誌，發梢泛著淡淡的藍灰色。他大概花粉過敏，戴著一次性口罩，看不清臉，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眼窩偏深，睫毛很長，像是混血。他將手伸到俏俏面前，說話時聲音低沉：「起來。」

陸驍也跟著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點頭：「沒錯，我喜歡這種勇敢又自信的。」

有帶頭的就有起鬨的，向學長問好的聲音響成一片。

她的男朋友吃醋啦！

身邊突然湧起一陣小小的騷動，幾個性子活潑的女生小聲議論：「有帥哥哎，快看快看！」

正巧有背著吉他的同學路過，陸驍走過去說了幾句，對方很爽快地將琴借給了他。

《紅樓夢》第八十回，賈寶玉到廟裡去燒香還願，問王道士可有醫治妒病的方子。王道士說，這叫作療妒湯：用極好的秋梨一個，二錢冰糖，一錢陳皮，水三碗，梨熟為度，每日清早吃這麼一個梨，吃來吃去就好了。

程司湛手上轉著籃球，盯著俏俏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不知怎的，突然就笑了。

話音落地的瞬間，猛地反應過來——吃醋！

教室外，俏俏驚訝地掩住嘴巴——這傢伙也太帥了吧！

俏俏氣得不行，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腕：「偷|拍！你敢再無恥一點嗎？」

陸驍笑著閉上眼睛，就在那一瞬間，柔軟的唇覆過來，壓在他的唇上。

胡桃夾子源自於德國童話，這份禮物送得也算應景。

俏俏坐在桌邊的椅子上，聽見這一段，翻書的動作不由得一頓，心想，難怪他說話時語速比常人和圖書慢，而且片語之間停頓明顯，去新聞系找偷|拍男生時也不願開口說話，還以為他是在故意耍帥，原來是這個原因。

無論天氣多熱，陸驍的白襯衫永遠乾乾淨淨，最上面的那顆紐扣沒有扣，露出一點鎖骨的影子。右耳上的黑曜石光芒灼灼，眼睛里彷彿匯聚了億萬年的星辰暗夜，睫毛顫動的間隙里，有溫柔，也有明亮。

「我看看……」

是程司湛。

說完，匆忙下車，飛快離開。

鄭可彤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把《我是一條小青龍》的歌詞改掉，在心裏默默地唱：我的室友是傻瓜，是傻瓜……

小鹿將胸膛撞得咚咚作響，俏俏搖搖頭，說：「不，我要先送禮物，你閉上眼睛！」

她故意將「管閑事」三個字咬得極重，像是諷刺。

俏俏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笑起來：「我見過你，新生報到那天在籃球場上打球，穿著24號球衣，對吧？」

陸驍簡單唱了幾句便鞠躬致謝，小學妹們集體鼓掌，一個個激動得像是中了彩票。

還有個聲稱要請程司湛吃飯的，留言寫得特別有意思：三菜一湯，米飯管夠，還有佛跳牆，就問你來不來。

預備鈴響過，老師還沒來，課代表打開講台上的多媒體主機和投影儀，幕布上映出「新聞系三班」的字樣。

俏俏余怒未消，氣哼哼地說：「謝謝你的創可貼，我沒帶現金，用微信轉錢給你行不行，或者支付寶？免得說我占你便宜！」

男生力氣極大，俏俏從椅子上摔下來，袋子里的書散了一地，膝蓋磕在台階上，疼得臉色都變了。她顧不得看上一眼，急忙對短裙女孩道：「那個人在偷|拍你啊，快報警，我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可以幫你做證。」

俏俏低頭看手機，顧不上看路，耳邊有風聲響起，籃球筆直地砸過來。俏俏下意識地雙手抱頭，餘光瞄見人影一閃，有人將球反手接住，按在地上拍了兩下。

剛剛洗過澡，頭髮上還沾著水汽，白T恤牛仔褲，簡單幹凈，黑曜石閃閃發亮。

陸驍轉過身，摸摸她的腦袋，笑著，目光似柔軟的雲絮：「久別重逢，不是應該先抱一下嗎？」

軍訓結束前的最後一個大型活動是閱兵式，綵排期間，一大早所有方隊就被拉到操場上，踢正步踢到懷疑人生。

俏俏一連發了好幾個「你知不知羞」的表情過去，屏幕上的小人臉色紅紅，屏幕外的小姑娘也跟著紅了臉。

鄭可彤從蚊帳里探出腦袋：「這還用問，月上柳梢頭——」

俏俏瞪了程司湛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要你管」，轉身跑遠了。

唐青瓷喜歡聽俏俏講余笙的故事，那個鮮活而張揚的少年，如同一抹絢麗的紅，見過一次，便再難忘卻。

馬上有人跟帖說：親愛的，兩個人吃飯叫吃飯，加上你，就成聚餐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人約黃昏后！」

俏俏想了想，輸入回復：唐總，你買的那株草可能臉皮比較厚，天生的，不會害羞，就像余笙。那廝上個月喝多了，要跟鄰居家的狗拜把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把狗都嚇哭了。

公交車上人挺多，唐青瓷提前下車，俏俏坐在臨近車門的地方，身邊站著個穿短裙的女生。拆口香糖時不小心弄掉了包裝紙，俏俏彎腰去撿，正看見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將手機放在短裙女孩的裙底。

俏俏很不喜歡「管閑事」三個字，她皺起眉毛，有點生氣：「不對，和正義有關的不能叫管閑事。我們不能一邊罵這個社會冷漠，一邊袖手旁觀，那和助紂為虐有什麼區別？被偷|拍的女孩不領情沒關係，別人笑話我也沒關係，我知道自己做得對，我做得很好。世界沒有好壞之分，但是人心有，人的行為也有，在我有能力阻止一些不好的事情時，我不想擺出事不關己的樣子。」

寢室長大人不以為忤，清了清喉嚨，故意將語速放慢：「我問的這個問題，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學長，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啊？」

24號「啪」的一聲合上電腦屏幕，將口罩戴回去，道：「黑客給你報仇！」

千鈞和-圖-書一髮。

24號看她一眼，慢悠悠地道：「是Q大的錄取通知書。」

陸驍撥響琴弦，前奏響起時，彷彿有海風自指尖淌過。他的目光略過一排排人影，停在俏俏身上，笑容明亮乾淨——

發力，起跳，掛臂扣籃，逆光看去，周身籠罩著金色的光霧，像一幅著墨濃郁的油畫，帶著強烈的運動感和衝擊力。

幾個高高帥帥的男生站在程司湛身邊，應該是一道打球的隊友，其中一個笑著道：「對不起啊，嚇著你了。」

俏俏借坡下驢，連忙追問：「想吃什麼？我現在就去學，等你回來，做給你吃！」

寢室長鄭可彤已經爬到床上，一邊玩手機一邊撿室友的狗糧吃，聽到這裏險些氣暈過去，拍著床板拚命對俏俏使口型：「chi——cù！」

唐青瓷說她在學校附近的小花店裡買了一株含羞草，好像是假的，不管怎麼弄，葉子都直挺挺地支棱著，不合攏，一點不好玩。

俏俏擺擺手說沒關係。

周楚甜「嘖」了一聲，道：「怎麼就成你家的了，那是咱家的！好看的小哥哥都是公共資源！是不是混血兒還不清楚，不過論壇上說，咱家大神有輕微語言障礙，沒辦法說出結構複雜的句子，對他來說，代碼才是母語。」

程司湛手上轉著籃球，挑著眉毛將俏俏打量了一遍，言簡意賅：「約會？」

「叮」的一聲，公交車到站，車門打開，正停在Q大的北門處。俏俏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眼鏡男生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低聲道：「說我偷|拍？你有證據嗎？就你這副樣子，請我拍我都不稀罕拍！」

說完，徑自切斷了視頻。

俏俏慌手慌腳地接住，屏幕還亮著，一行數字映在上面，是電話號碼，還有一個名字——程司湛。

許綿綿手裡拿著一本專業書，聽到這裏，突然慢悠悠地插了一句：「佛跳牆應該也算是一種遠程訪問吧？」

24號原本走在前面，腳下突然一停，俏俏險些撞在他背上。他轉過身，伸出手，聲音安靜：「拿來。」

周楚甜敷著面膜吐字不清：「老實交代，穿這麼漂亮要去見誰？」

俏俏有預感，這廝一定會問與學習無關的問題，背著眾人的目光拚命扯鄭可彤的衣擺。

航班延遲，陸驍回國的日期推遲一天。軍訓臨近尾聲，院領導大發慈悲，給新生們放了一天假。俏俏洗乾淨衣服，拖著唐青瓷去逛街買書，回學校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網癮少女周楚甜的座右銘是「生命不止，吃瓜不停」，她很快又找到好玩的東西，拍了兩下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擺出一副江湖說書人的架勢：「書接上回——江湖傳聞，當年Q大負責自主招生的老師跟程大神閑聊，問他如果沒有抓住這次機會，會不會特別難過。本來是煽情的大好時刻，結果程大神氣定神閑，將頭一搖，說，不會，Q大分數線不算高，我考得上。」

斯圖加特還是白天，陸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漂亮的異域風光和色彩濃郁的羅馬建築。

陸驍故意板著臉色，說：「我現在突然想吃一樣東西。」

陸驍笑容無奈，道：「難道要我扛一架鋼琴來，現場彈給你們聽？」

24號說話的速度和打字速度成反比，前者慢得驚人，後者快得嚇人，他連鍵盤都不看，在寫字板上繼續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