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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蟲草

作者:吳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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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妻給徐站長遞了一杯熱水,抱歉地說:實在不行,我們夫婦和女人見個面,看女人有何要求,儘力滿足,畢竟鹹魚是為了還包死的。
大禮?送給我們?她孩子不需要了?易妻在一邊驚嚇地問。
徐站長的話,讓老易夫婦的分外詫異,便問後事處理的詳情。徐站長低頭沒理夫婦二人,蓬鬆微卷的頭髮不斷戰慄著。
老易接過紙條,有點詫異:紙條上的號碼和強巴主持給他的號碼並不相同。
好長一段時間,三個人都不說話,屋子裡似乎只有濃烈的酒氣在滾動。最後,徐站長站起身,從內衣兜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老易,說,這是女人臨上飛機前讓我轉交給你的。上面有她的住址和電話。她希望你回G省后儘快去找她。
強巴主持見老易夫婦焦灼的樣子,又笑了笑,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老易,說,這是那個買葯人主動留下的電話,他說,如果有人急需布蘭蟲草,就打這個電話,可分一點蟲草出來。我見此人並非惡人,且愛子心切,又有難言之隱,就答應了他。
徐站長扔掉手中燃盡的煙蒂,又從兜里掏出一支,點上慢慢吸了一口后說:
回到酒店,老易夫婦洗漱一番準備上床睡覺,卻接到徐站長打來的電話。徐站長說,想來老易夫婦處坐坐。老易看了看牆上的鍾,已近深夜十二點,這讓他覺得事情不妙。
易妻一聽便急了:蟲草真賣光了?強巴主持雙手合十,微微鞠下身軀說,是。那人說此次上山,是為他兒子買蟲草。我當時還告訴他,布蘭蟲草是七分葯,三分毒,孩和_圖_書子吃多了會有副作用。可他說,他懂醫,心裏有分寸。
老易夫婦看著徐站長不知如何回答。
「那孩子是不是今年高考,還是個美術生?」
易妻這回一聽,忍不住生氣了,說:主持,你們是普渡寺,不能只度他,不度我們。強巴主持聽罷,沒生氣,笑眯眯地說,佛法無邊,也許度他,就是度你呢。易妻本想說,這話是什麼邏輯,卻見強巴主持一臉慈祥,神情篤定,便把話咽了下去。
老易把自己的感受告訴妻子,讓妻子不要過分焦慮。夫婦倆這才勉強逛了逛中印邊貿夜市。
老易衝著黑夜中那個歪歪斜斜的影子喊了聲。搖晃的影子倏地定住了。
女人剛來時臉色鐵青,滿肚子悲憤,卻強忍著不發。一個勁問我,丟包人是不是易中遠教授。我說是。女人生了對豹子眼,可一聽我的回答,兩黑眼眶忽地落下了串大淚珠。女人用袖子抹了把眼淚又問,你們來布蘭幹什麼?我說,易教授和你丈夫一樣,是來買布蘭蟲草的。這個教授得了一種病,不吃布蘭蟲草就過不去。他們現在正著急,因為你丈夫買斷了布蘭蟲草。
徐站長的話,讓老易夫婦愈發丈二摸不著頭腦。老易雙手一攤,有些委屈和些許不悅地說,我們既非達官,也非豪強。本分人一個,這你該知道。
徐站長吃力地抬起頭,用布滿血絲的眼睛望著老易夫婦,忽地又問,你們到底……到底是什麼人?會讓一個男人捨命還包給你們!你們……究竟是神還是魔,能讓那樣……那樣一個彪悍的女和圖書人有著如此的畏懼和期待。
在等待徐站長在處理鹹魚後事的那幾天,老易夫婦去了布蘭的普渡寺。從他們見到鹹魚那個綉有蓮花的大布兜起,他們便覺得鹹魚的行蹤有些詭譎,似乎和他們有某種瓜葛。
老易想張口說什麼,卻又被徐站長粗糲的大手捂住了嘴:老哥,你們都在G省,在離天最近的地方認識,也算緣分。都說每一次相遇絕非偶然,何況你們之間還有過命之交。你就當認個親戚,今後多走動,多關照……兄弟我拜託了……
徐站長說罷,仰脖噓了口長氣……
徐站長說完,就推門往外走,一陣寒風吹來,他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老易上去想扶他一把,卻被徐站長推開。徐站長看了看夫婦二人,朝寒氣中打了個酒嗝,搖晃著身子說,你們猜下,我今晚為什麼喝酒?
雖說易妻嚷著布蘭蟲草已是老易的宗教,可老易心裏清楚,自己的怪病實際上是一種精神抑鬱的併發症。自己病情的好轉絕非全是蟲草本身,那每年開車來普渡寺尋找蟲草的過程,也是一劑良藥。如今一旦他輾轉反側,目不交睫,他就會想起高原的風光,耳邊不由得會響起普渡寺厚重的鐘聲。那份與高原再次相遇的期盼,已然成為他生活的支撐。高原廣袤荒涼和坦蕩的軀體,讓老易感覺喧囂都市裡個人的渺小。
老易夫婦收好電話號碼,鬱悶地離開普渡寺。下山的路上,易妻想去附近的牧民家看看。老易忿忿道:離開了普渡寺,那還是布蘭蟲草嗎?易妻想懟老易一句,卻忽聞身後寺廟傳來沉悶厚重和圖書的鐘聲,便把話咽了回去。
老易一聽這話,甚是好奇,他本以紙條上該是鹹魚的電話,可接過紙條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老易想,這該是鹹魚女人的電話了。看樣子這個彪悍的女人不簡單。
易妻瞥了老易一眼,又將熱茶遞給徐站長。徐站長喝了幾口,瞅了一眼易妻,遞迴杯子說:別擔心,我清醒著呢。
「徐站長!」
強巴主持的話,令老易心裏更加迷惑。一個送外賣的肯定不懂醫,況且懂醫的人一般不會對布蘭蟲草感興趣。從藥用成分來說,布蘭蟲草比那曲蟲草差遠了。說實話,除了當地人,知道布蘭蟲草的人少之又少。老易曾猜測過,鹹魚可能兼做蟲草生意,或是來旅行,隨便替哪個藥行代購。可轉念一想,普渡寺定有鐵律,絕不允許把蟲草賣給藥店。老易隱約感到,鹹魚買斷布蘭蟲草另有原因。可如今老易要活命,只能去找鹹魚的女人。想到徐站長昨晚對鹹魚女人的描述,老易心裏又陣陣發怵。老易對強巴主持說,今年讓人搶了先,那我就先訂下明年的貨。強巴主持聽了,搖搖頭說,那個人把明年的貨也訂光了。
鹹魚出事的當天,老易夫婦在布蘭尋了一間酒店住下,準備協助處理鹹魚的後事。傍晚,接到徐站長從高原機場打來的電話。徐站長說,他接到鹹魚的女人和孩子了。女人身材高大,好像憋足了怒氣,勸老易夫婦明天盡量迴避,以免多出事端。老易夫婦本想和鹹魚女人見個面,看看鹹魚女人需要什麼幫助,聽徐站長這一說,心裏也有點發怵。
徐站長用力www•hetubook•com.com吸了一下鼻子,又用手抹了把沒吸盡的鼻涕,略帶哽咽地道:我……我想你肯定猜不到。我剛……剛剛調出了U型路段的攝像,那包……那包不是鹹魚撿的,是他拿的,準確地說,是他……偷的……
傍晚,老易夫婦去了布蘭一家印度餐館吃飯。夫婦倆往日很喜歡印度的料理,可那餐飯,夫婦倆都食之無味,內心一片悵然。老易想起了鹹魚兒子的名字叫孫大壯,他在想象,那該是一個身材健壯小夥子的名字。為何需要吃那麼多蟲草。
老易說,徐站長,說啥呢?你喝多了吧?
老哥,告訴你……我也是從小沒了父親,孤兒寡母的苦……我……我知道。我想,如果他不拿包,你忘在車頂的包也會甩在路上,還興許會被狼叼走,何況他還拿命補償了他的錯。
從布蘭山下來后,老易撥了徐站長的電話。告訴他,鹹魚的舉止奇怪,竟然買斷了布蘭蟲草。電話那邊的徐站長沉默了會,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掛了電話。
果然,徐站長剛進門,一團酒氣夾著寒風就被他帶進屋子裡。徐站長身子還有些不穩,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腦袋歪斜在靠背里,悶頭抽起煙來。老易夫婦見狀,便猜想定是鹹魚的女人蠻橫,折騰了站長。
普渡寺坐落在布蘭山頂。寺廟外觀氣勢恢宏,飛檐上經幡獵獵,大殿也是森嚴肅穆。老易夫婦一到普渡寺,顧不得氣喘吁吁,便央求熟識的僧人,帶他們去見新來的強巴主持。強巴主持說,前幾日寺廟來了一人,跪在菩薩面前好一番痛哭流涕,他一動慈悲,就把門措主持交代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事忘了。
徐站長搖晃了下身子,拍了拍老易的肩頭說:真不愧是藝術家,敏感,敏感啊。女人說了,那袋蟲草替你留著,那個訂單她也想當面給你。這一切,都作為大禮送給你。
徐站長側臉看了看易妻,說,這個我說不合適,你要去問鹹魚的女人。我想,她把蟲草給你們留下,定會遇到麻煩。我看你們轉一轉就快回老家算了。
徐站長雖滿眼迷離,眼神卻依然敏銳,察覺到老易的表情,問老易有什麼不妥。老易暗忖片刻后說,強巴主持也給過我一個號碼,可現在看來,那個號碼是另外一個人的。
女人聽罷,轉身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身子還沒進門,號啕的哭聲就把門撞開了。女人先是撕扯自己的頭髮,後來左右開弓扇著自己的耳光。鹹魚的兒子上前為女人抹去嘴角的血,女人抬手就想扇兒子的耳光,可終究沒下得去手。而是拎著兒子去了停屍間,按著孩子的腦袋,沖他爸磕頭。孩子把頭都磕出血了。那個男孩子又黑又瘦,一頭長發,滿臉憂鬱,十七八歲了,個子還那麼小。
徐站長說罷,身體晃了晃,頭一下子耷拉在老易肩上。老易覺得一團熱氣在耳邊蠕動:
影子回身,舉起雙臂,向繁星閃爍的夜空拱了拱手,扭身踉蹌而去。
徐站長說罷,抬眼盯著易妻說:那女人已經……已經帶著孩子回家了。
沒想到徐站長推開易妻拿杯子的手,直晃著腦袋說,我……我沒麻煩,一點麻煩都沒有,我真希望有點麻煩,心裏會舒坦點。
誰說漢人沒信仰,漢人的信仰,就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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