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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蟲草

作者:吳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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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從兜里掏出一支煙,拉開衣服的拉鏈,把頭埋在懷裡,把煙點燃。一隻禿鷲從附近的山坡上對著他俯衝了下來,在他頭頂叫了一聲,盤旋著不走。鹹魚懊惱地罵了一句髒話。他一路看到過許多禿鷲,還聽說禿鷲是專吃死人的。他撿起地上一石塊,用力向禿鷲擲去。禿鷲「嘎」地叫了一聲飛走了。
鹹魚說,那是,一般的人還真受不了這高原的氣候。每個埡口起碼5000米以上,都是冰天雪地的,還有狼。剛才路邊不遠處就有一群綠燈籠晃著,肯定是一群狼。
鹹魚猛地站起身,將三千美金抽出,又脫下登山鞋,將美金塞到鞋墊下,穿上鞋后,雙腳用力跺了跺地面,果斷一擰點火鑰匙,摩托車頃刻發出了轟隆隆的響聲。
鹹魚又撥通了女人的電話。女人聽完鹹魚的敘述,沉默了許久。女人說了一句話:兒子培訓的錢還沒交齊,三千美金摺合人民幣差不多剛好補這個缺口,還想什麼!
他很清楚,二十分鐘過後,馬拉喬檢查站的徐站長肯定會惱怒。雖說前方已經沒有檢查站,可卻還有巡邏的武警。鹹魚沒做虧心事時,從沒把這些檢查放在心上,甚至覺得多此一舉。如今拿了腰包,才想起這一路走哪都有嚴密的關卡,走哪都有證件的記錄,武警要真追究起來,自己可以說是插翅難逃。鹹魚有些後悔了。
鹹魚爬上了坡,沒有熄火,只是把摩托車的支架放下。他掏出手機,撥了女人的電話。他壓低聲音對女人說,老婆,我從路邊一https://m•hetubook•com•com個車頂上扯了一個包。女人說,包里裝的是啥?鹹魚說,除了證件,還一千元左右的現金。女人說,你真是個窮命,好不容易搞個包,就一千塊錢,算了,就當為兒子積德,把包還回去吧。
鹹魚掛了電話,又尋思了會,就從口袋的信息簿里找出了馬拉喬檢查站的電話。
老婆的話,讓鹹魚覺得懊喪。這娘們整天把窮字掛在嘴邊,就是個富命,也被她喊窮了。
廢話。鹹魚說,老子大事小事都分不清了。兒子怎麼樣?女人說,兒子挺好,老師說,他在省城培訓班進步很大。都說這個培訓公司不一般,連著省城的內線呢。培訓老師說了,藝術這玩意沒個準兒。差不多的情況下,有熟人,不好也是好;沒熟人,好也是不好。我們這回幫老闆做了這件大事,兒子今後肯定沒問題。
鹹魚從布蘭山下來的時候,已是中午。他走到山腳下的停車場,掀開摩托車車的後備廂箱,把手裡拎著的大布袋子放了進去。他圍著後備廂箱轉了一圈,用手試了試後備廂箱的堅固度,然後回頭又望了望布蘭山頂。只見山頂的雲霧正漸漸散去,一縷陽光把普渡寺的金頂照得格外耀眼。他眯著眼,衝著普渡寺抱了抱拳,然後掏出手機,撥了自己女人的電話。他告訴女人,那個老闆交代的事辦妥了。他現在就準備往家走,估計半個月可到家。
鹹魚聽了嘟囔了句,你這娘們,三千美金還不夠,你是hetubook.com.com要把你男人折騰死。我無法面對他們。
女人說,老公,那你可得小心,天太黑,就找個附近的店住下,別太趕。
女人笑了笑說,瞧你得意的,還認識了個活佛。我們沒那能力,能度己就不錯了。明年的貨也搞定?
女人說,別愁,警察會聯繫到丟包人的,他如果打電話給你,你讓他來巴羊取,如果他要給你酬謝,你也千萬別拒絕。
女人說,他都說了,是給關鍵人物送的大禮,你咋不信呢。老闆說好了,我們替他把事辦好,他也能替我們把事辦好。其他的別多想。
此時的湖面安靜得像一面魔幻的鏡子。鹹魚聽人說過,只要你內心乾淨,就可以從這鏡子里,看到自己的前世和來生。鹹魚不信,也不願意看。鹹魚不願意看,倒不是他內心不幹凈,只是他對現世的將來都恐懼,更何況去看來世。如果真看到來世,又如現在這樣,到時候他連死都不敢死了。
鹹魚掛了電話,又點了一支煙,可沒等吸完,卻發現前面的越野車動了起來。鹹魚扔下手中的煙,調轉車頭,往越野車方向追去,可沒追一會,又停了下來。
鹹魚輕鬆地過了馬拉橋檢查站,輕鬆得讓他有點難過。他在窗口辦理身份證,行駛證登記時,斜眼瞅了一眼檢查站辦公室。辦公室的燈光刺眼,門口有個軍人在不停望著西邊的公路。他想那該是徐站長。
和馬拉喬通完電話,鹹魚就繼續往馬拉喬趕,他今天必須趕到巴羊,否則後天到不了拉薩。天快黑的時候,鹹hetubook.com.com魚看到前方路的拐彎處有幾間平房,平房上面掛了一面國旗,鹹魚心裏一陣發緊。他想,該是馬拉喬檢查站到了。
女人說,老公辛苦了,這回算是替咱兒子辦了件大事,你好好吃一頓吧。
鹹魚說,我吃過了。山上的強巴活佛請我吃了糌粑。這個活佛是個漢人,卻很神秘,好像知道我買蟲草有特別之用。一個勁說一些渡人渡己的話。
鹹魚把摩托車靠一邊,熄了火,然後趴在車把上,頭深埋在雙臂間,想定一定氣神。鹹魚趴了一會,忽然覺得該清點下包內的物件,好和警察交接。雖說對方是警察,可手續還是該到位。
鹹魚過了馬拉喬,長長的公路上又只有鹹魚一人。黑幕般的天空,觸手可及的星雲,這曾是鹹魚夢見過無數回的景色。可眼下他沒有絲毫的興奮,反而內心充滿著惶恐和孤獨。
鹹魚說,搞定了。老婆,這回我算是知道蟲草這玩意了。說起來蟲草的命真好。活著的時候不愁吃喝,死了還這麼值錢。女人說,老公,瞎說啥呢,我倆雖說沒多大文化,可再使把勁,把兒子弄出來了,也不愁吃穿。
禿鷲飛走了,鹹魚的周遭又安靜了下來。他想繼續吸煙,卻聽到U型公路的最低處有人在說話。他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公路的最低處停著一輛越野車,湖灘上有兩個人影正向湖邊走去。人影不時張開雙臂,跳動著,喊叫著,這場景讓鹹魚想起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獃獃地看著那兩個越跳越歡的黑影,蹙緊眉頭吸著煙,可沒吸幾口和圖書,卻把自己的眼淚吸了出來。他用手背抹了把眼睛,然後用力扔掉煙頭,啟動摩托車,向公路的低處沖了下去。
女人懟道:你個憨貨,老娘再說一遍,不要酬謝,明擺著不就是你拿了錢?
鹹魚從摩托車上跳了下來,伸長脖子往車裡看了看,又朝湖邊的人影瞅了一眼,他甚至踮起腳,向那兩個黑影招了招手。就在他收回目光時,他發現車頂上耷拉下來一個黑色的帶子。他覺得奇怪,拿住帶子猛地扯了一下,一個腰包從車頂飛了下來。鹹魚先是一愣,然後迅速打開腰包。他最先看到腰包里有一小疊人民幣,他目光沒多停留,又迅速拉開腰包的其他幾層,發現包里再沒有錢,裝的全是證件。鹹魚抬頭看了看那兩個人影,垂頭暗忖了會,便啟動摩托車就向公路的另一端高處緩緩駛去。
天已經全黑了。鹹魚還坐在路邊。鹹魚的腳邊,落了一地的煙頭。他看了看遠處的月暈,又抬腕看了看表:離和馬拉喬檢查站約定的時間還差20分鐘。
這個時候女人又打電話來了,問他過了檢查站沒有。鹹魚蔫蔫哼了一聲后說,過了。我沒留下包。女人沉默了會說,難為你了。你要記得,遇到檢查的,就把包扔了,人是千萬不能關進去的,老闆正等著要貨呢。
鹹魚衝到那輛越野車邊時,忽然猛地剎住了車,強大的衝力差點讓他摔倒。這輛越野車是鹹魚鍾情的牌子。鹹魚不由得停車欣賞起這輛車來。當他的目光落到越野車的車牌時,他發現這輛車的車牌竟然是G省省城的車。G和*圖*書省的經濟好,喜歡旅行的人又多。這一路鹹魚常常遇到G省的車。有些人會鳴笛向鹹魚致以問候,鹹魚也就順水佯做驢友的范兒給予回禮。
車行到環湖公路U型路段的高處,鹹魚實在捨不得再往前開了。他熄了火,把摩托車支在路邊,摘下安全帽,身子斜靠在摩托車上。
鹹魚說,我現在最愁的是包里的證件。
車開出布蘭城一小時,公路就開始繞著拉瑪湖走了。溫煦的湖風,碧水中雪山的倒影,讓鹹魚內心舒坦,他甚至開始懷疑來時是否走過這條路。
鹹魚說,你問過那老闆沒有,他要這麼多蟲草幹嗎。
鹹魚聽女人這一說,就掛了電話,啟動了摩托車。
鹹魚拿出筆和小本子,拉開腰包。逐個逐個記錄起來。鹹魚翻到腰包的最後一層時,忽見有個夾層,鹹魚用手一捏,裏面竟有疊東西,他迅速拉開拉鏈,夾層里露出一疊嶄新的美金。他迅速數了數,整整有三千美金。鹹魚瞥了一眼不遠處檢查站的房子,整個身子僵硬在呼呼咆哮的風中。
他撥通女人電話說,那車開走了。女人說,他們忘了車頂的包?鹹魚說,肯定是忘了,要不也不會走。女人說,這人可該著急了。錢倒是不多,就是證件要命。要不拿了錢,把包送到檢查站?鹹魚說,你要老子為一千塊壞個名聲?女人說,你不拿,才會壞名聲。你拿了錢,就是要了報酬,別人自然以為這包是撿的,就不會去多想。鹹魚嘟囔了句:你這娘們心事真多。老子說不定今後被你害死。女人說,害死你?不值得,快趕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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