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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麵館

作者:松雪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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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紅豆圓子

第028章 紅豆圓子

「不過,幸好叔父將我賣了,否則我怎能到九哥兒身邊來呢?」硯書卻一點兒也不難過,他滿足地晃了晃自個的腿,「當初我被裝在麥粉袋子里,被人牙子拖在地上如牲畜般沿路叫賣,是九哥兒在街市上見到了我,便讓大娘子買下我的。否則謝家自有蓄奴,是不到外頭買人的。」
最後,把麵皮壓成圓餅,包好油酥,收好口,將圓劑子擀成鴨舌狀再捲起,重複擀了幾遍后便放在一旁備用。
那日,上了車,沈渺忽然想起了什麼,掀開車簾。
不知是不是沈濟多心,顧二哥將沈家和顧家門前的那一截路夯得格外結實、仔細,連鋪的石塊都比旁人家門前多。顧二哥還特意選了好幾塊大小差不多的方形石塊,整齊地鋪在了沈家門口,就像門口本就鋪了一條石板路似的。
沈渺好笑:「那什麼活計歸你?」
總之,她精心挑出來的鹹鴨蛋很不錯,這鹹蛋黃咬開后香得出油、吃進嘴裏沙沙的,用來做蛋黃酥最好了。
沈渺這回畫的便是鯛魚形,上輩子做過這玩意兒,畫魚的手藝沒落下,便比那「丑蛙燒」做得惟妙惟肖了許多。
她畫好以後還微微等了會兒,待這麵糊的輪廓微微凝固、變得金黃,還冒出細微的泡,她便能將剩下的麵糊填滿中間的鏤空。
摟著湘姐兒坐在車裡,她也暗自嘆了口氣。
之後將紅豆碾碎,直搗成泥,加入蜜揉在一起,將五顆鹹蛋黃都取出來,放在爐子上烘烤乾燥再打碎,再將包好的劑子壓成圓餅擀開,每個蛋黃酥都是半個碎蛋黃裹上一層豆沙再包進劑子里,最後都緊實地收好口子,搓得胖圓,再將蛋液刷上兩層,撒好芝麻,便帶來謝家的大烤爐里一併烤了。
或許過陣子,她該找個機會好好與顧屠蘇說開便好了。
聽得沈渺心裏妥帖,又沒有太大負擔。
沈渺趁機問道:「你們家九哥兒在家呢?」
一趟便做了不少,出了爐,她先分給方廚子、濟哥兒、湘姐兒都嘗了嘗,試試味道。她自己也吃了一個,一口蛋黃一口酥,還有豆沙的細微顆粒感,棉而不幹,層次細膩。
這話定是假話,宋朝的櫻桃樹不好種,結的果子很是珍貴。
那鄭內知的孫兒都快滿月了,竟也能成為他們說嘴的對象,可真是滑而大稽。
湘姐兒抬起哭得發紅的眼,震驚地看著他,跟著便再仰起頭,哭得更大聲了。
誰知一轉眼,這倆蛤魚便被顧二哥夯在地上的石塊壓成了餅,害得湘姐兒撿起那蛙餅,用小胖手捧著回來,站在院子里揚起脖子便開始嚎啕大哭。
沈渺點點頭,心想,這謝九哥兒雖然年紀小,但真是個心善的人。不說硯書,便是她這個進來做點心的廚娘也一直客客氣氣地受了善待。
車輪軋過水坑,濺起水花,顧屠蘇也跟著慢慢地抬起眼來,隔著大雨,與坐在高高的馬車裡的沈渺對視。
「是啊,阿姊說了,下月國子學有招童子生的夏考,要讓阿兄去試試呢。」湘姐兒也啃了一口,「所以阿兄如今一得空便會讀書。」
但謝九哥兒這兩日的好意,她必須要謝他。
之後,坐在車內,沈渺環顧了一圈車內的陳設與裝飾,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輛車好似不是僕役們專門用來運送貨物或是接送外客的車。
湘姐兒當然沒吃過,和*圖*書老老實實搖頭。
心想,希望硯書一會兒還會回來,她下午費了好大勁做了一盒點心,還要托他帶給謝祁的。
只是不如模具壓出來好看。沈渺自我安慰,賣相雖一般,但還是很香的。
做好紅豆排包后,還有些時辰,沈渺想了想,便又做了一盒特殊的點心,預備拿去當做給謝九哥兒的謝禮。
這答案令湘姐兒不得不接過來認真端詳,最後似乎被這「丑蛙燒」丑得發笑,總算破涕而笑。
苦惱時,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清凌凌如山澗溪流的聲音。
這是誰的車?她心裏已有了預料。
今年也不知怎麼回事,這汴京的春雨一下起來便沒完沒了,自打開始下,便沒有停歇過。
他將綢魚燒小心地藏在湘姐兒背後的菜筐里,起身飛快地跑走了。
雨勢太大了,斗笠遮住了他半張臉,沈渺幾乎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泥塑般站在大雨中,她沖他擺擺手:「雨大,顧二哥快回去吧。」
比她預想中還要好,本來她還擔心這種老式窯爐掌握不好火候,烤不出蛋黃酥的那種鬆軟可口,但現在證明,她成功了!
尤其,謝家富裕,其他太貴的禮物她回不起,思來想去,渾身上下似乎僅有這一身廚藝值錢了。
謝九哥兒應當也會覺著新奇吧。
硯書雖淘氣,但卻知曉禮尚往來。得了湘姐兒的紅豆餅,他立刻跑回院子里,抓了一大把新鮮的櫻桃果來與湘姐兒分吃,還解釋道:「這是我們九哥兒院子里的櫻桃樹結的!九哥兒常說,櫻桃是百果第一枝,是果中珍品呢!你吃過了沒?」
硯書歪著頭想了想,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便將還沒吃完的鯛魚燒重新包好:「你等等我,我去去就來。」
以這種做法做出來,味兒其實和用模具做出來的差不離,趁熱吃一樣能拉絲。
「硯書,你瞧,我阿兄又在用爐灰寫字了。」正說話呢,湘姐兒忽然湊過去跟硯書咬耳朵,小手悄悄地往濟哥兒那指去,「我阿兄讀書可厲害了,他還很會算錢呢!」
沈濟也有三日沒去蘭心書局抄書了,不過因阿姊接了謝家的活兒,沈濟本也不打算去的。因此今兒一早他聽見外頭喧鬧的號子聲,便開了院門瞧,才知曉巷子里在夯碎石路。
沈渺被她歪了歪小腦袋的模樣萌了一下,起身時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臉蛋,才又回去看爐子。
她不是真正的沈大姐兒,所以對顧屠蘇的親近心中毫無漣漪,更沒辦法回應他的失落,也沒法子多多去顧忌他莫名生出的一些繁雜心緒。
她沒有模具,定製一個也費時費錢,於是便用雞蛋與麥粉攪合成了糊糊狀,用大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在餅鐺上畫出了一個潦草的青蛙輪廓。
轉眼,今兒已是謝家法會的最後一日。
為什麼選蛋黃酥呢……說起來也不過幾個字的緣由:好吃、好看、新鮮。
後世的蛋黃酥里大多還有麻薯和肉鬆,層次更加豐富,但沈渺沒時間做肉鬆了,便只先做簡易版的。但這樣也挺好吃的,出爐后的蛋黃酥顆顆飽滿金潤,皮酥餡軟,頂上一撮黑芝麻將這小點心點綴得更加好看。
顧二哥和顧叔二人是領頭的,他們父子倆生得高壯,又黑得如出一轍,站在雨里幾乎分辨不出是誰,顧叔往地上放石塊,m.hetubook.com.com顧二哥便乾脆打了赤膊,寬厚的肩上扛著用數條麻繩捆著的粗圓木樁,配合著顧父的號子聲,狠狠往地上砸。
硯書啃了一大口的鯛魚燒,轉而對湘姐兒點點頭:「你阿兄好生勤勉,日後定有出息。」
楊柳東巷的路徹底走不了了,一走一腿泥,後來還是巷子里所有人家,有錢的出銀錢,沒起的出勞力,一共捐了三貫,從城外挑回來七、八擔子扁河石,大大小小夯在上頭,大伙兒這才不必住在泥塘裡頭。
「你不跟著去呀?」
何況,至少在大宋,沒人吃過蛋黃酥,也沒人會做。
沈渺聞著香味感覺不錯,雖然少了黃油的奶香,但酥皮烤得剛剛好。
把紅豆排包用油布裹了嚴實,車夫便又主動下車來幫沈渺搬上車,馬車裡頭很寬敞,但因放滿了蒸屜,沈渺和濟哥兒湘姐兒坐在裡頭便顯得擠了,但誰也沒抱怨,因為這已經比走在雨里幸運得多了。
等這個點心做好,周大也來接她了。
周大還沒上車,他正把棗紅馬兒身上披著的蓑衣也再系得緊一些,又安撫地摸了摸馬兒被淋濕的頭,這才跳上車轅,吆喝了一聲,費勁地在狹窄的巷子里調轉車頭,小心翼翼地退出巷子口。
***
爐火搖曳,火光映紅了沈渺的臉,她坐在小板凳上,用手背支著下頜,兀自思量著:硯書若是不回來,那蛋黃酥該怎麼送出去呢?方廚子說了,他進不去內院,得託人轉遞進去……那便顯得有些聲勢太大了,她又不願鬧得太惹人注目。
這兩日因連綿陰雨沒去橋市上擺攤兒,提前泡發的紅豆便多得用不完了,沈渺不得不變著法兒地消耗紅豆,於是這兩日沈家過上了頓頓吃紅豆的日子。
沈濟實在聽得懵頭懵腦的,被她餵過了,難道便不是蛤魚了?不還是一隻丑兮兮的蛤魚么?
順手抽掉兩根柴火,當中的麵糊也開始起泡,沈渺在麵餅中間抹上厚厚一層紅豆沙,再舀一勺麵糊,將這紅豆沙封住,用鍋鏟翻面,再煎到兩面的麵糊都變得微微焦黃,便可以盛出來了。
石塊便這樣一塊塊夯進浸泡了雨水的泥地里。
或許不僅是謝九哥兒,而是謝家家風如此。
車內乾淨整潔,高出一截的坐台上擺著湘竹小几,兩個藤編蒲團,車壁上掛著一幅字畫。坐台里是中空的,有兩個抽屜,沈渺沒敢打開,但她猜測裡頭應該是棋盤或是茶盤——因為小几後頭的角落裡,還放置著一個極小的架子,上層擺了一盤佛手、中層擱了個銅製鏤雕梅花香爐,最下層是兩本舊書。
但在沈濟和湘姐兒心裏,哪怕頓頓吃紅豆,這一日三餐也十分值得期待。
湘姐兒也是一臉茫然地搖搖頭。
午食吃完,沈渺便接著準備做紅豆排包,謝家的車夫周大昨日與她提前約好了出發的時辰,她不想叫旁人等候,而且雨天氣溫低了些,便將揉面醒面的時候都提早了。
沈濟背著她哄了有小半個時辰,最後實在背不動了,憋紅了臉把妹妹放下。結果一看,她還是捏著那髒兮兮的蛙餅哭呢,這蛙餅她看一眼便掉一滴淚,最後,沈濟實在是束手無策了,忽然靈機一動,建議道:「湘姐兒,不行你把這東西餵雞-吶?也算死得其所了。」
聽聞是湘姐兒跟著阿姊去井邊抬水時和圖書費了老大勁抓回來的。
硯書撇著嘴,帶著些抱怨的口吻說:「在,也不在呢!這兩日郎君總喚他過去會客,還使喚他冒著雨出去會文,說是什麼春雨貴如油,那金明池畔雨中楊柳極有意境,值得眾人賦詩一首……真是吃飽了撐的,把我們九哥兒累得夠嗆。」
因雨下不停,這兩日便一直是謝家的車來接送,才解了沈渺的困境。
沈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噯,硯書要去哪兒?」
她飛快地把油皮面搓條,切劑子,然後把劑子搓成圓。油酥也分成劑子,搓成圓。
她今兒穿了沈渺給她新做的另一套新衣,桃粉色的對襟短衫,下頭系同色的六幅裙,沈渺還嘗試著在袖口和裙擺綉了幾顆小櫻桃。為了襯這身衣裳,沈渺還給她梳了個十分討喜可愛的小愛心雙丸子頭,還用紅繩編了兩個垂下來的小球,那小球便能隨著她走走跳跳在耳邊晃動。
而穿越這件事,是她最深的秘密,她更無法也不能述諸于口。
今兒這一百五十個紅豆排包烤好,她或許便不會再來謝家了,這樣的高門大院,世代蓄奴,甚至還有家傳的食譜,一般甚少會向外買吃食的。所以當時沈渺頭一回來,方廚子對她才如此憤憤不平。
用麵糊畫青蛙時,鍋子要熱、手要又快又穩,不然一個手抖把一勺麵糊都澆下去了,那便只得重來了。沈渺起頭做廢了一個,乾脆煎熟自個吃了,之後便勉強找到了手感。
在物資如此豐富的現代社會,蛋黃酥也能憑藉它豐富的餡料、好看的外貌,成為了眾多酥皮點心裏的c位,經久不衰。
不一會兒進了謝家,她便熟練地開始烤制,方廚子有一搭沒一搭與她閑聊,沈渺一面懶懶地給窯爐扇風,一面瞥了眼與湘姐兒在一塊兒坐在門檻上看螞蟻搬家的硯書,心不在焉地應和幾句。
最後,是沈渺用倆蛙型「鯛魚燒」才烘好的。
沈渺用勺子舀了一勺麵糊,用手在餅鐺上空試了試溫度,心想:「人家鯛魚燒正經應當做成魚型的,但是嘛……事急從權,今兒她便試試做個蛙型。」
車夫周大是個圓臉,三十齣頭,長得便很和氣。說明了來意后,還從車裡取下一副大人的、兩副孩子身量大小的蓑衣:「沈娘子穿這副吧,這都是硯書囑咐要拿來的。這大的是家裡十一娘穿過的,只穿過一回,因崩了線,她便不要了,我家婆娘拿回家來縫補好了,還新呢。這兩副小的,往日里是硯書與九哥兒另一位書童秋毫自個穿的,都漿洗晾曬過的,不臟,硯書還說,讓沈娘子一時將就,萬萬不要嫌棄。」
只可憐李狗兒與湘姐兒兩人偷摸著在自家門口的泥地水窪里養了兩隻尾巴還未完全褪去的蛤魚——這東西便是還未變成大蛙,又已長出了四條腿兒的蝌蚪。
鹹蛋黃則是提前跟李嬸娘買的。李嬸娘這人雖有些小心眼,嘴也碎,但不僅雞鴨養得好,這腌的鹹鴨蛋也還挺好的。沈渺挑鹹鴨蛋很有一套:鹹鴨蛋一定要挑外頭有一層白霜的,用手擦拭不很光滑,但外殼要乾淨、圓潤。質量差的鹹鴨蛋外殼灰暗,還有黑斑,若是有縫隙,那便更不新鮮了。
沈渺想起車角上掛著的那盞風燈,寫的那個「謝」字,好似也是鍾體。
而且看方廚子微微仰著下巴,那享受得眯起www.hetubook.com.com眼的表情,還咂巴嘴的回味無窮,她更加確信自己這蛋黃酥成功了。
雨霧中,顧屠蘇還站在他家門口,披著蓑衣戴著斗笠,正默然地望著這輛大車。
謝家連著兩日來楊柳東巷接她去烤饅頭,這樣的駿馬高車實在令人側目,因此都在巷子里各家傳遍了。
因為阿姊能將紅豆做出花來。
今兒早起吃的便是一碗熬得濃濃的紅豆沙小圓子羹。三人人手捧一碗熱乎乎、糯嘰嘰的紅豆圓子坐在門邊看雨。阿姊還在裡頭加了一點兒從顧家買回來的甜酒釀。於是喝起來順滑沙感的紅豆配上一絲清甜的米酒香,吃起來口口|暴沙不說,糯米圓子也軟糯彈牙、自帶米香,吃完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暖和的。
沈渺噎住:「……是蛙。」
況且……顧屠蘇的親近應當也是給沈大姐兒的,並不是對「她」。沈渺一直是個敏感的人,顧嬸娘有些勉強的眼神她一直放在心裡,顧屠蘇有時看見她面不改色揮刀剁肉碎骨,血肉飛濺,也會下意識略微移開視線。
沈渺知曉,櫻桃這東西自漢朝起便是皇宮貢品。官家的大內里便種著好些櫻桃樹,聽聞每年暮春收穫的第一批櫻桃都要先送到皇陵宗廟,祭祀宗廟后,才會配以金盤、金箸、銀匙等器物,用於賞賜給王子或重臣。
每回來謝家時,沈渺怕她肚子餓,都會給湘姐兒準備不同的點心。昨日做的是巨型的桃花紅豆餅,硯書正好溜過來玩兒,見了羡慕不已,湘姐兒還很大方,費了半天的勁給他掰了一半。
那日,謝家的車夫從車上跳下來,與沈渺叉手見禮后便道,是他們家九哥兒見雨勢太大,便囑咐了一定來接。還說做法事是祈願積福的,不能叫旁人為此跟著受累。
傳來傳去,總歸是沒什麼好話。人性果然多變,先前她剛回來時,眾人對她的憐憫似乎在此刻都化作了嫉妒,因此說她「又」攀上高枝兒的有,說她走了狗屎運的也有,還有人說她要二嫁了,當初便是謝家一個姓鄭的管事,來尋她的。
李嬸娘為此還不滿地嘟囔了好幾句。但沈渺也交了一百文夯地的錢,出力的又不是她家的男人李挑子,因此便也只能是暗自嘟囔了。
之後還是阿姊走出來,俯下身小聲對他耳語:「濟哥兒你不懂,她昨個和李狗兒蹲在水坑邊給這蛤魚餵了兩隻蚊子了,因此啊,這蛤魚與咱家的小雞崽子一樣,都被她養過了,在她心裏便大大不一樣了。」
硯書與湘姐兒兩人,此時,手裡都拿了個比臉還要巨大的、正經的紅豆餡鯛魚燒。
沈渺開始也解釋了兩回,但謠言卻愈演愈烈,便乾脆不理會了。多說多錯,你愈發解釋得勤快,說閑話的人見你在乎,反倒更起勁。
她蹲在李嬸娘家腌鴨蛋的缸里,撅著屁股挑了好久,挑得腳都麻了,還要忍受李嬸娘旁敲側擊地問:「大姐兒,你究竟是怎麼與那等貴人相識的?」
車夫「嗐」了一聲,擺擺手:「舉手之勞。」
這兩日在謝家,她很明顯發現了蘆棚的變化——頭一日天晴時,蘆棚只有棚頂,但後來下雨後,蘆棚四周便圍上了油布,之後又添上了炭盆,還有晝夜供給加了薑絲與飴糖的茶水。
於是昨個要回去時,硯書又氣喘吁吁跑來,拎了一籃子櫻桃果送給沈渺:「九哥兒說了,讓沈娘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帶些回去吃,否則掛在枝頭,也是白白便宜了那些雀兒。」
硯書挺起胸膛,驕傲地道:「沈娘子不知,我幼時有一年,北邊正鬧兵禍又有雪災,家裡遭了災便散了。雖然我不記得了,但大娘子替我打聽過家世,說是人牙子說的,我兩三歲時便跟著家人一路從兗州走到燕州,但燕州也沒吃的,後來我爹娘便餓死了,叔父養不活我,也將我賣了換兩袋糧食。之後,我便跟人牙子一路光腳來汴京……再後來,我便被九哥兒買了,從此大娘子便讓我專跟九哥兒出門遊學。說是我膽大!還跟九哥兒一樣命硬!還不怕吃苦!」
那些和尚們念了三日經下來,莫說消瘦,甚至還胖了些。
蛋黃酥的精髓在於油酥,油酥做得好,吃起來才能層層疊疊、酥皮一碰就掉,她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做油酥的,另外還要做出油皮面來。
沈濟不知所措。
後來,她也一直記著想當面對謝家九哥兒道謝。但是她在謝家烤制紅豆排包,都再沒見著他。灶房裡只有對她的態度變得十分和藹的方廚子以及偶爾偷溜過來蹭吃蹭喝的硯書。
沈渺哪裡會嫌棄,她家裡除了兩把傘,的確連蓑衣都沒來得及購置。車夫拿來的東西疊得整整齊齊不說,披上了還很輕便,她不好意思地說麻煩了。
他真是不明白,先前湘姐兒不也抓螞蚱餵雞么?在他心裏這蛤魚與蚯蚓螞蚱也沒什麼不同,真不懂湘姐兒這回怎麼這麼能哭。
這讓沈渺很是心生感激,她是拿錢做事,謝家額外派車便是他們家的厚道了。
沈渺的紅豆排包只是供給和尚們齋飯的一部分,他們每日都有三菜一湯。方廚子雖不做素點,但這三日領著廚役們忙到天黑,也是給和尚們做齋飯。
顧屠蘇沒吭氣,沈渺又揮了揮手,便放下了車簾。
自然有蛋黃酥作為點心的優勢所在。
她下午花了不少精力做的,其實是一盒蛋黃酥。
她來到汴京,原本也並非為了誰,她只是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歪打正著,沈渺見她捧著丑蛙燒直笑,自個便也笑了。
「沈娘子,今日安好。」
「九哥兒不讓我去,說是雨大,叫我在家裡獃著。」硯書喜滋滋,他巴不得不去呢,擠眉弄眼道,「我不識字,陪九哥兒讀書習字的苦差事都歸秋毫。」
但顧家以前對原身、濟哥兒和湘姐兒都很好,她不想磨滅這樣的鄰里情分,也記得顧嬸娘接濟湘姐兒、濟哥兒的好,便只能先遠著了。
平民百姓家若是有櫻桃,更是捨不得吃,只會摘來賣給權貴,以此糊口。
午食便是吃得那為了哄湘姐兒才做的「鯛魚燒」。
什麼命硬啊,那麼小的孩子能不餓死,定然是他那餓死的爹娘將僅有的糧食都緊著他了。這位謝家那大娘子這樣對硯書訴說身世,想來也是個很溫柔的人……真怨不得那謝九哥兒也養出了一副這樣的性子。
沈渺聽得這心都酸澀了起來,不由抬手輕輕揉了揉他腦袋。
沈渺舉著和湘姐兒的臉一般大的蛙型鯛魚燒去哄她。沒成想,湘姐兒含著兩泡淚瞧了半晌,沒認出來是什麼。她哭得久了,還有些一抽一抽地停不住,卻還是很疑惑地問道:「阿姊,你做得這是只也被壓扁了的大耗子么?」
車裡樸素而雅,外頭雨水濺起泥草味,車內卻始終縈繞著佛手的鮮果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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