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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麵館

作者:松雪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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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指點學問

第029章 指點學問

之後謝祁便沒有再多言,只是將方才從中擇選出了三本書遞給了濟哥兒:「你先讀這三本,若真能用心讀下來,下月的夏考應當沒有問題。上頭的小字都是我自個的體悟與註解,你可以看,也可以不看。」
還聽見了她的名字。
沈娘子的五官不算十分精緻的,若是不言不笑,只像個木頭美人,但她一旦動起來,便好似有溫暖而有力的魂魄在這具身子里醒來了,一顰一笑都叫人莫名感到鬆快舒心。
謝祁微微低下頭,沈渺正好鬆手,他的衣袖也隨之垂落了下來。
何況謝家這樣的門庭。沈濟心裏漸漸忐忑了起來。
因他突然說話,沈渺便吃驚地回過頭去瞧。謝祁也正好低頭邁進門,因外頭雨大,他穿著厚底木屐,衣袖衣擺皆被雨水潤濕,微微顯得有些透明。
「嗯,願九哥兒學業順利,有緣再會。」
硯書回頭「咦」了一聲:「秋毫?你怎麼來了?」
謝祁又將帶來的一籃子幾乎嶄新的筆墨紙硯也遞給了他:「都是我慣用的紙筆,雖不是那等名貴的薛濤箋、潼湖筆,卻還算順手,拿著,日後……」
硯書說完又趕忙跑走,從湘姐兒背後的菜筐里把他還沒吃完的綢魚燒拿了出來,滿足地啃了一口—幸好還熱著呢!沈娘子烤的這魚形紅豆饅頭說一定要趁熱吃,這外皮才酥脆,吃起來更美味,他還沒吃夠呢!
硯書滿足地坐到湘姐兒邊上,與她一起繼續吃,還羡慕地撞了撞她的胳膊,喟嘆道:「湘姐兒,你阿姊料理飯食這樣美味,你日日都能吃上,真好呢。」
沈渺煩惱地咬了咬下唇,這人情要怎麼還才好呀?
這便好像考上清北的學長回來給下屆學弟學妹支招、傳授經驗一般,如此機會何等難得?尤其謝祁本就在辟雍書院中就讀,對其中授課的博士、講學先生一定都極為熟稔。想必也知曉他們愛出什麼考題!
後來果然如梅三娘所言,沈渺餵了它一回,它便日日來攤子等候,沈渺不願給它吃油炸加了醬和鹽的肉,便也步了那歸小郎君的後塵,每日專程單獨給它水煮一小塊兒雞肉吃。有時候客人來得太多、太急,她太忙了,站得腰桿都酸了,一回頭,便能看見湘姐兒抱著這大狸花貓靠在橋墩上打盹兒。
沈濟接了過來,書冊上還帶著謝祁的手溫,微微的暖意卻如星火燎原般燒進了他的心底,也燃起了他的鬥志與希望。在阿姊回來之前,他聽過太多的貶低與鄙夷,李嬸娘說他考不上國子學;同窗們說他痴心妄想;劉夫子說他不配為讀書人;伯娘說他也就是個賬房的料子。
他臉上從沒有士族子弟那等總是趾高氣揚的神色,有時連衣著也樸素得讓人吃驚,莫說錦繡華服了,沈渺頭一回在漕船上遇著他,他甚至穿得比沈渺這個精窮的還要樸素。
「濟哥兒?怎麼不走?」沈渺發現拽不動,回頭才看到他微微垂著頭,她心頭一動,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便溫聲道,「別擔心,你相信阿姊,阿姊看人的眼光不會有錯的。」
如今這米小娘子大件傢具雖還不雕得不好,但雕些木質的小頭簪已綽綽有餘。
這位米小娘子似乎有些怕生,擺攤兒既不吆喝也不招攬客人,自顧自支起一個小桌,便拿著一把小雕刀坐在桌子後頭埋頭雕木簪子,和*圖*書但她這樣現雕現賣,還能交定銀與她定製新的樣式,反倒引得許多人圍觀,生意竟也不錯。
以往沒注意,今兒才聞見,他衣裳上熏得似乎是雪松的香,此時隱隱約約地混在雨水激發的青草中,便清冽得愈發似從清涼帶露的深林中走來的一般。
沈渺聽著有些奇怪,什麼叫受人幫襯才活下來?但沒容她多想,謝祁已經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拍沈濟的肩頭:
這老天爺是專盯著九哥兒一個嚯嚯啊!
進了灶房,沈濟更不敢丟了阿姊的臉面,撇開心頭的不安,先鄭重地對謝祁叉手行禮:「見過謝家公子。」
謝祁卻彷彿料到他會行大禮一般,在沈濟彎腰的那一瞬便伸手托住了他的臂彎:「不必愛惜,書之所以為書,便是用來讀的,又不是要供在神台上。」
但她也被蹭得心軟軟,便趁無客上門時敲開一顆雞蛋,把雞蛋單獨煎熟了,蹲下來餵給它吃。
原本沈渺也不與那米小娘子有多少機會交談,畢竟她忙著烙餅,米小娘子也忙著雕花。但後來有一日,不知是不是見這米小娘子賣得好,很快她的邊上便又來了另一家賣紗絹頭花的。那是個打扮得很時新的婦人,頭上插滿了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簪花引人矚目,吆喝聲也脆,她時不時便悠揚地喊著:「賣頭花咯,牡丹芍藥薔薇花,百花千放,各色都有——」很快便搶了不少生意過去。
梅三娘招待完食客,聽見貓叫回頭一看,抱著胳膊嘿笑道:「沈娘子,你可算糟了!這狸奴是咱們附近有名的牛皮糖。只要你餵過一回,它便不走了。我告訴你,原先這橋下有個姓歸的小郎君,也不知是做什麼營生的,專在這橋洞下頭泛舟釣魚,有時一日也才釣那麼一兩條,這狸奴乖覺得很,日日蹲在他身邊等他上魚,歸小郎君這辛辛苦苦釣來的小魚,全進了貓嘴。這還不止,釣魚全憑運道,那歸小郎君也沒釣著魚的時候,一回頭對上這貓兩隻期盼的大眼,那還得了!只得灰溜溜的,專程去買兩條魚喂它。」
沈渺也知道濟哥兒最近抄的書、讀的書與謝祁說的這些都風馬牛不相及。若不是今日硯書突發奇想主動替濟哥兒借書,他們怎麼也無法得知這些內情,濟哥兒這段時日所有努力也只怕都要化作泡影了。
之後謝祁出門,便只領著硯書一個,他們倆靜悄悄、隱姓埋名地出門,似乎還好些。
這一日也是如此,沈渺賣光了手抓餅與排包,湘姐兒也蹲在地上,握住了狸花貓的一隻前爪依依惜別——沈渺本動了把貓兒抓回家裡養的心思,但這貓兒卻似乎不願意,它吃了飯、享受完湘姐兒小胖手的梳毛與拍屁屁,便悠哉地舔了舔爪子,一躍跳上橋墩,接著三兩步便下了橋,沿著金梁橋兩岸的巷子巡視去了。
沈渺猛然想起自己的蛋黃酥,一拍手:「九哥兒留步!」
他被拉得跌跌撞撞,胸口也怦怦跳了起來——他這陣子沒有先生講解,全靠自己專研,的確讀得有些頭腦發昏,但是……竟然真有人願意指點他么?
沈濟在裡頭一直是被冷落的那一個,也是永遠被人愚弄、嘲笑的那一個。
一盒蛋黃酥,好似又顯得太輕了。
以往也不是沒想過什麼防範霉運的法子,如雇個鏢師跟著hetubook•com•com走、多帶些自家的武仆、家丁,但最後反倒連累的人、損失的財帛更多,於是謝祁與謝家上下都醒悟了過來。
當然,此時的沈渺並不知曉,謝祁習慣衣著樸素,也是由於出門必遭搶盜得來的經驗——在外頭穿得太好,放在旁人身上或許還不算什麼大事兒,但到了他身上便猶如塗滿花蜜站在蜂群之中。
「日後,辟雍書院見。」
米小娘子無辜地轉頭看她,沈渺忙將笑容收回去,順手切了塊紅豆排包遞了過去,米小娘子怯怯地接了過來,又害羞地小聲道謝,她們倆便就此熟識了。
沈渺照例每日早早便起來趕早市,手抓餅與紅豆排包已有了固定的客源,她賣得便比先前從容了不少。
反倒是沈渺聽懂了,不禁側目,謝祁留意到她的目光,只是一笑。
「若要俏,一身孝……」
這話其實……不單單能用在女子身上。
此時已近黃昏,雨聲滴答,青草味瀰漫,謝祁身上寬大的素白衣袖彷彿也染上了晚風,水波一般輕輕在風中擺動,沈渺望之也心下溫軟,也仰起臉來,笑著真心地祝願道:
自打從謝家回來后,沈家姐弟三人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第四道和第五道題皆是考官家近些年所頒發的聖諭……」謝祁說到此處,眉眼微微一彎,笑得格外促狹,低聲道,「這兩道都不需什麼學問,也不需去四處搜羅聖諭,更不需真的逐字逐句、字字珠璣地拆文解字。這兩道題其實才是五道題里最好答是,你啊,只管歌功頌德,能將官家的英明神武、千古聖明寫得愈發肉麻愈發好。」
硯書望向外頭的傾盆大雨,用手指著,難以置信地道:「這樣的天,還雨中流水宴?那位大人怎麼不取個名兒叫落湯雞宴?郎君也真是的,自個去便罷了,還總要帶上九哥兒……」
進來后,他手上不便,卻還不忘給沈渺微微一躬身,溫聲問好:「沈娘子,這兩日天氣不便,勞累你每日來回了。」
「我身無長物,想來九哥兒也不稀得那些,思來想去,這幾日的周全照料,唯有做些吃食來謝了。」沈渺一把拉過謝祁的袖子,強叫他伸手抓住食盒的提梁,才鬆了口氣,彎起眼睛仰頭對他笑道,「這點東西不足表達我的謝意,但還是多謝九哥兒這兩日的照拂,望你喜歡這點心。」
「有九哥兒為濟哥兒指點迷津,實是他的幸運!九哥兒稍候,我立即便將他叫來。」原來硯書突然走了是為了這個!沈渺喜出望外,忙起身先謝過,又忙拎起裙子去廊下尋還在悶頭苦讀的濟哥兒。
文人相輕,讀書又是改換門庭的通天梯,不少人緊攥著肚子里那一點兒墨汁,生怕被人學了去,壓根不願告訴旁人。
提及此事,湘姐兒突然便機靈了起來,歪了歪頭:「我阿姊在金梁橋上擺攤兒呢,日後你想吃了,出來尋我們不就成了?不過幾步路么!」
謝祁卻似乎知曉她所思所想一般,轉頭對沈渺笑道:「一切都不必多言,這對我而言,這隻是極小的事,實在不足掛齒。沈娘子與沈哥兒皆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覺著心下不安,或是思慮報答。我做這些事,也並非懇求報償才做的。我活在這世上,也受過不少人幫襯才活下來,便是那日在舟船上,也多虧了沈娘m.hetubook.com•com子一碗熱湯餅下肚,才暖了我們好幾日裝滿了干餅的肚子。所以沈娘子安心受著,沈哥兒也安心讀書。」
沈渺聽得忍不住笑。嗯,這話也很對她胃口。
她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彷彿被這春雨洗凈的人。
沈渺聽得連連點頭,臉上都帶上了一絲慶幸。
這些頭花有些是時令鮮花,也有些時紗絹、木雕、金銀之花。
謝祁怔了怔,沒接。
他眼底有些發酸,一時竟說不出討巧的話,於是只能鄭重地站起身來,沖謝祁深深一揖到底,朗聲道:「多謝九哥兒指點!我一定會用心讀書,也會好好愛惜這三本書,絕不損壞。」
阿姊沒見過劉夫子私塾里那趨炎附勢、踩底捧高的風氣,同一個學舍里,同窗們總圍著金銀鋪、綢緞鋪或是大糧鋪出身的學子,便連劉夫子在講學時,也總讓身家富裕的同窗坐在學舍當中最好的位置,連為他們解題授課都更加仔細耐心。
她靜靜地看一會兒,身上的疲累似乎也散了。
沈渺不知內情,於是還在心中感慨:連沈大伯都會買幾身綾羅綢緞穿,但見了謝祁幾回,他身上的料子都是素色的細棉、絲帛居多,顏色也甚少朱紅大紫一類濃色,尤其這幾日是他祖父的陰壽法會,他穿得都是麻本色素衣,身上連紋飾也很少,頭上的發簪也都換成了白玉。
正是見過這些后,他被沈渺拽著的腳步才遲疑了起來。
她連忙拿來已經烤制好、已經整齊細緻地放進食盒裡的蛋黃酥,急得額頭險些出了汗,將食盒遞到了謝祁面前。
沈濟紅了臉,抱著一堆東西不知所措,只能拿眼神看沈渺。
於是沈渺只好與這隻大狸貓達成了這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沈渺便也回以一笑。
有一日也不知它打哪兒來的,忽然便聳動著鼻尖,蹲在沈渺的攤子前不肯走,還繞到攤子後頭,豎起尾巴蹭沈渺的腿。
沈濟為難地想,這話他聽著都心虛,若阿姊眼光不錯,當初怎會看上那榮大郎?但他不想傷阿姊的心,於是把這話咽了回去,遲疑地跟著沈渺往前走。
敢情它把金梁橋這兩條街都劃成了它自個的地盤吶。
幸而郗氏從小領他習武強身,否則以他這運勢,實在活不到今日。
沈渺一邊從梅三娘那兒借了一瓢水洗手,一邊恍然大悟:怨不得這狸貓連毛都油光水亮,真厲害啊!
沈渺聽得想笑,這孩子平日里只知道吃,沒想到現下還不忘打廣告呢!
用力咬了一大口,裡頭的紅豆餡似乎是捶打過的,咬下來微微還拉絲兒呢。
可今日卻有人說,你只要用心讀了,便沒問題的。
沈濟呆了呆,啊什麼?原來還能如此?
沈濟驟然聽聞,甚至都還未曾反應過來,還獃獃站了會子,還是沈渺著急,一把拽過他的手拉著他便往灶房裡跑。
另一個好友么,倒有些特別……是一隻按時準點從上橋來蹭炸雞排吃的大狸花貓貓。這隻狸貓生得好生威風,花臂花背,走起路來也總是昂首挺胸,活像只大老虎似的。
沈濟根本不敢接,還是硯書哎呦了一聲,奪過來直接塞在了他懷裡。
蹭得沈渺一裙子毛。
謝祁有些驚訝,但沈渺已經利落轉身,提著裙子跑進了灶房裡的隔間。
它呼嚕呼嚕吃得噴香,還把屁股翹起來讓沈渺拍。
「呦,你還真會m•hetubook•com.com享受呢。」口嫌體正直,沈渺嘴上嫌棄,手已經自發地伺候起來,把這大狸貓拍得一邊吃一邊喉嚨里呼嚕嚕地響。
眉眼彎彎,盈盈如水。
沈濟只聽過文人要有傲骨、不為五斗米折腰、為官要清廉為民請命之流的話,卻還沒聽過這樣務實的話,不禁怔住了。他反覆將謝祁的話放在了心中細細品味琢磨,只是他年歲還小,雖記住了,卻沒能體會到謝祁語氣中委婉的深意。
這謝九哥兒真不像士族出身,是個妙人。
「還說呢,你將九哥兒誆這兒來了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好找!先不說這些了,郎君正找九哥兒呢,說是又要套車出門去,御史台中丞大人在金明池畔的東風樓設了個極為風雅的雨中流水宴,相邀郎君前往呢。」
「你再不拿著,九哥兒手都酸了!」
幸好來謝家做烤饅頭,幸好帶上了濟哥兒,幸好謝九哥兒這樣平易近人好相處,一切的幸好組成了今日的指點,否則濟哥兒真是走了冤枉路還不自知呢!
謝祁也只得無奈地暗嘆一聲,但轉過身來與沈渺等人道別時,臉上已將不好的情緒掩去,望向沈渺姐弟二人仍然眉目鬆弛,眼中笑意清淺:「今兒招待不周了,沈娘子,那我便失禮地先走一步了……」
而她也在一日日的小攤兒日常中,交上了幾個除了梅三娘之外的新友人。
謝祁神色不變,語氣也未變,但卻說得格外通透:「畢竟國子學是官家設立的官學,日後大部分學子都是要出仕做官的,為官做宰,不僅要堅守理想正義,以匡扶天下為己任,也要和光同塵,知曉這做人、做官的道理才行。前頭三道題考的是紮實的文字功底,后兩道是考較為人處世的天賦。」
結果隔日,這賣紗絹頭花的婦人再喊:「賣頭花咯——」
在宋朝男女皆可簪花,若是遇著上巳節、上元節等節慶,官家甚至會親自為臣工賜簪戴之花,不同官階所賜的頭花還不大相同,故而每每遇著大的節慶日,街市上人群涌動,不論男女,人人都上都是花枝招展。
謝祁今兒似乎不打算出門,穿得是家常衣裳,一身素白的寬袍大袖,行止間猶有魏晉之風,腰間鬆鬆地勒了一條淡青色的腰帶,將少年特有的、略顯單薄的身子勾勒得更為頎長挺拔,像一根山崖間臨風長成的青竹。
天地濕潤,暮色暈白,素衣和風起。
便又溫聲加了一句:「沈娘子,再會。」
他的筆總是寫禿了也不捨得換,不捨得浪費紙,大多時候都用樹枝在地上書寫。
陽光漸漸濃郁,一孩一貓睡得攤手攤腳,陽光照得他們倆渾身都閃閃發光,身上也滿是蓬鬆的味道。
沈渺驀然回過神來。
***
頓了頓,他也想起了今兒是法會最後一日,沈娘子也許日後不會再來謝家。
這話剛說完,外頭便又來了個十三、四歲、模樣更清秀的僮僕,他跑得頭上的巾帽都散了,扶著門框直喘氣:「九哥兒,你怎麼來了這兒,叫奴好找……」
再抬起頭,眼中便是沈娘子的笑容。
在汴京,賣頭花的銷路是長久不衰的,這競爭也大。
她「噗嗤」一下便笑出來了。
梅三娘說她是附近榆樹巷子里米家的女兒,她爹是木雕師傅,她自小便跟著她爹學木雕,這孩子在這上頭天分卓絕,因此她爹也不講究什麼傳和*圖*書男不傳女了,將畢生所學都教給了女兒。
見兩個孩子又好好地聊起來了,她才慢慢地轉過頭。謝祁正將手中的書放在案台上,慢條斯理地擺了一桌子,一邊擺一邊說:「硯書來借我幼時用的書冊,只是我幼時讀書太雜亂,一時又不知沈哥兒如今讀到哪兒了,便全都拿了來,一會兒勞煩沈娘子將沈哥兒叫來,我與他一問便知,他也不必讀得沒了章法,白費時辰。」
原本她的小攤兒右側挨著梅三娘的香飲攤兒,左邊是個賣鞋履的老漢,但她三日沒擺攤兒,再回來之後,左邊挨著的已經換成了個賣木雕簪子與頭花的小姑娘,瞧著比她年歲還小,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
沈渺看她手藝的確不錯,便也買了三支,一支是蝴蝶紋花簪,這是給湘姐兒的;另一支是桃福雙喜簪,是給她自個的;最後一支蜻蜓紋簪,是給濟哥兒的。
今日與貓貓作別完,她與湘姐兒一如往常,挑著扁擔走進巷子口,還沒進去,便聽見好幾個婦人聚堆兒在說話。
順帶伸手摸了摸狸花貓的毛。
「不要如此。」謝祁還了一禮,便溫言問了他已讀過什麼書了,如今在學什麼書,細緻耐心地問了一遍后,心裏有了數,便也不多寒暄,思量片刻便挑出了三本書來,道:「辟雍書院與旁的書院不同,並不考《增廣賢文》也不考《三字經》之類的啟蒙讀物。這些你都不必看了。國子學童子試的夏考,一是只招收十歲以內的童子,二是考五題,頭一題便是考字,會從《四書》選一篇文,讓童子們抄寫,必得寫得端正、無錯漏,方能通過。方才我已見過你的字了,你習的是顏體吧,你這個年紀能寫成這樣已很不錯了,這一關不必憂心;第二道考經文,需寫一篇小文,言語流暢、言之有物便可;第三道考五言六韻的排律詩一首,這一題明面上考作詩,實則是考聲韻,因此不如先將聲律規格記熟,比看你如今讀的這些書更為有益。」
謝祁這話說得很輕,卻令沈濟備受震動與鼓舞,重重地點了點頭。
硯書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後,收了傘在門檻處磕掉雨水,搶先與沈渺邀功道:「沈娘子,方才湘姐兒與奴說,她阿兄要考國子學的童子試,奴便想著,九哥兒早年應試時,有好些書如今都用不上了,不若借給她阿兄用,這不是正好么?」
沈渺挑了挑眉頭:是了,她平靜的日子里,似乎還摻雜著一些發酵得愈發完整離奇的故事,而這些故事,都誕生於這些嬸娘的嘴裏。
臂彎里夾著一捆舊書,他彈了彈衣袖上的水珠,沈渺便聞見了一陣清淡的香。
謝祁是個若不開口,時常讓人瞧不出他出身高貴的少年郎。
謝祁心頭輕輕一動,看向手中食盒,眼底的笑都好似泛著柔軟:「春假將過,我過兩日便要出城赴學,往後十日方有一沐,再想要嘗沈娘子的手藝只怕也不易了……多謝了,那我……便笑納了。」
沈渺又一次明白過來,搖頭感慨:原來它不是咪-咪,是喪彪啊!
秋毫總算喘勻了氣兒,擺擺手:「說這些也無用,郎君催得急,我已多備好了幾身衣裳,又命周二另套了一輛穩當些的高車,想來勉強夠用了……九哥兒,走吧。」
沈渺正烙著餅,便忽然聽見米小娘子竟也跟著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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