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重新做人
早晨沈渺為他扎的頭髮都跑亂了,隨著他奔跑而在風中凌亂著。
哪有什麼情愫可言。
顧嬸娘卻不贊同,左看看右看看,見巷子里安安靜靜無人經過,這才偷偷和沈渺說:「大姐兒,萬不可這樣說。二嫁之人何其多?就連大內宮中的太後娘娘,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不也出身市井,還是個二嫁婦?當初她家中日子過不下去了,她夫君可是將她以幾十貫錢的加碼就典賣進王府為婢的,如今不也成了太后?」
「哈啾!」
萱草堂移植了許多蔥蘢茂密的青松與古柏,整日里佛香繚繞其中,外人來拜會,總說不愧是虔誠之人居住的清靜之地。但當謝祁頂著一身清涼的松風,邁入這清靜雅緻的小院,便聽見太婆聲如洪鐘地大笑道:「胡了!胡了!哈哈!」
這不過幾日功夫,太婆怎麼把牌桌挪到外頭來了?
還不如讓利,她當個有效大股東,也不要參与那麼多經營管理方面的事兒,享受紅利就成了。
倒不是她犯懶,而且這段時日太忙碌,對湘姐兒和濟哥兒都不曾好好陪伴關懷,是她的失誤,不如今兒安安生生吃一頓大餐,再帶他們去逛逛夜市,好好玩樂一番!
僧尼們都暗自失笑起來。
於是沈渺便忙讓濟哥兒親自跟李挑子出城去看榜。
「駕——」
「噯,奴記下了。」
沈渺出門買了豬頭肉回來,又去顧家定下一月要用的酒,結果就看到顧嬸娘自個在院子里做肥皂,她站在那看了會兒,便也興沖沖地表示要學,於是顧嬸娘二話不說,將豬胰子和其他中藥材都搬了過來,領著她一塊兒做。
沈渺便讓他去了。
果然世間生物具有多樣性。
「什麼沈娘子?」謝太夫人健忘,已不記得了。
若真能促成此事,她與濟哥兒、湘姐兒便多了一筆穩定的積蓄,生活便更有保障了。日後這家作坊經營得好,她得分紅多,以後她的麵館要開分店或是擴大規模,也有了啟動資金。
「真沒有,都是上門來吃湯餅的。」沈渺坦坦蕩蕩地笑了笑。就連來得最頻繁的謝家九哥兒,那人家也是一本正經來談生意、談合作的。
沈渺怔了怔:「沒有。」
謝太夫人也黯然,紅了眼圈,重重地點頭。
沈渺好奇地捏著手裡還沒完全定型的肥皂團,聞起來還有點臭乎乎的。
謝祁走過去時,謝太夫人正熟練地數錢呢,手裡拎著根紅線,一顆一顆銅板往裡串,樂得呵呵直笑:「你們又輸了,可別說我個老貨總算計你們那點兒香油錢,等會一人帶一盒這糕點回去吃,這是牛乳煉的油做的……哎呦,我們九哥兒來了。」
顧嬸娘將肥皂團都擺在簸箕里,忽然瞥見沈渺擱在廊下插在瓶子里的茉莉花,心中一動,想起那日來吃湯餅的書生,低聲地湊過來與沈渺耳語:「大姐兒,你老實與嬸娘說,是不是有人家看中你了?」
沈渺今兒便也成了她的肥皂團關門弟子。
門子也疑惑呢,搖搖頭:「是三哥兒來了,一大早便背了個大包袱,來正院侯著大娘子起身了。」頓了頓又笑道,「也不知是不是三哥兒又生出什麼古怪念頭了,九哥兒若是著急,不如在園子里逛逛,只怕大娘子聽得生氣,一會兒又要將他打出來了。」
但這孩子還是毀了。
「沒說不讓您吃,是當心吃撐了難受……」
早上九哥兒走後,她又煮麵賣面地忙了一陣,之後https://m.hetubook•com•com便閑了下來。正想出門去割豬頭肉。李挑子又忽然來敲門說,外城來的商賈都在傳,辟雍書院今兒便要貼榜了!他要去外城等放榜,問沈渺家去不去人。
「母親,今日三哥兒來尋媳婦,與媳婦說了許多話,」郗氏一開口,眼眶忍不住微微有些濕潤,「這孩子說他想離開汴京,去秦州投奔外祖父,從此好好習武,以備明年出使西域的使團來臨,之後他再請他外祖父舉薦,隨團而去通西域。」
所以上輩子一塊手工皂憑什麼賣一百多?人家千年前的物價都才三十文!覺著自己被騙了的沈渺頓時憤憤不平了起來。
這謝家的太夫人在人前端著架子,但在人後卻只是個嘴饞的老小孩兒,最是好吃新鮮玩意兒,這是她們這些常來常往的尼姑們都知曉的事兒。
三年來,郗氏對其不聞不問,任由其胡作非為,似乎全然放棄了自己的長子,或許也是在向當今官家、向太后以示謝氏全族的臣服吧。
沈渺驚喜地頓住了步子,拎著那隻白生生的雞,立刻轉身快步走向他:「你回來了?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李叔呢?」
謝祒沖他一笑。這一笑眉眼如銀鉤,所有的遺憾盡付談笑中。
尼姑們總打著講經理佛的旗號來謝家,實則一句經也沒有念過,只會陪著太夫人打牌吃喝,聽聞謝家大娘子來了,便也急忙唱著:「阿彌陀佛」,連忙腳底抹油地從後門告辭了。
謝祁頓時頭大如斗,無奈道:「太婆可是又忘了,上回吃多了,哎呦哎呦在茅房裡蹲了多久?誰腿麻得至轉筋,直嚷著再不吃這許多了。如今呢?卻又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怎麼樣,是真的放榜了嘛?」
這東西成本也不算很高嘛。
「放…呼…放了……」
天色沉鬱,老天似乎正憋著一場雨,懸而未下。一些遠道往來汴京的行商身負行囊,牽著驢馬或是駱駝風塵僕僕。周大小心地駕著謝家的車馬離開了沈記湯餅鋪,從熙熙攘攘的街巷閭閻之間,與他們擦肩而過。
謝太夫人卻不以為意,咄咄地為自己申辯:「我都幾歲了?這兒不能吃那兒不能吃的,這活著還有什麼趣兒?那還不如趁早死了,早投胎早享樂呢!」
他實在喘得厲害,彎腰扶著膝蓋狠狠地喘氣,只叫了沈渺一聲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沈渺更是撇了撇嘴:「這樣的人也能封侯。」
謝太夫人頓時大驚,把茶碗了在桌上,急切道:「這怎麼能行?秦州如今亂鬨哄的,到處都是作亂的西羌人,沒聽說么,前陣子連持著大宋旌旗的三品大官他們都敢殺,太危險了!」
「別嫌棄丑,咱們這樣做,可比鋪子里買來實惠多了。外頭這樣一塊,賣三十文。」顧嬸娘洋洋得意,「加了無患子,只要沾水搓洗便能搓出不少泡來,拿那泡,撲在臉上和你的頭髮,這樣搓洗搓洗,洗出來極乾淨乾爽,舒服著呢。」
結果她的話在嘴邊轉一圈及時吞了回去,改要三成,但手已經剎不回來了,後來她便在謝祁不解的目光中,又訕笑著慢慢縮回了兩根手指。
莫不是有人在罵她?
兩人說著話,一起抱著簸箕去曬肥皂,放好后,沈渺想了想,今兒不如休店歇一日吧?
她對這個兒媳婦是一萬個滿意,自打娶了郗氏進門,她立刻便將管家權交出去了,從和*圖*書此吃好喝好睡好,尤其謝家祖父死了以後,太夫人那是更加快活兒了,時不時叫幾個老友上門打牌,或是約著出去遊山玩水、看戲聽曲。
謝祁與太夫人皆住了嘴。
這不就是……手工洗面皂?沈渺抓在手裡左看右看,覺著若是將這東西放進模具里一壓一切,簡直與後世賣得貴上天的手工皂一模一樣。
謝祒其實生得很像郗氏,他比九哥兒更為英姿勃勃、身形矯健,卻因沉浸酒色糟蹋了這副好容貌,平日里總是一副醉生夢死、一步三搖的模樣,也總讓人忘了他曾是天聖七年設立武舉以來,迄今為止最年輕的武進士。
謝太夫人立刻眼神虛了起來,她身邊服侍了她幾十年的自梳不曾嫁人的俞媽媽用帕子掩著嘴笑道:「太夫人朝食用了四個蛋黃酥呢,後來還嫌不足,又讓人給她泡了碗湯餅,還加了兩顆蛋。」
「李叔…李叔還在後頭,我……我等不及了…呼…跑回來的…呼……」
她高髻盤雲,身上穿了件水藍綾羅褙子,袖口寬博,姿容端麗而不失英氣,她雖不年輕了,卻通身都是當家多年練就出來的氣度與幹練。
「母親,您讓他去吧!留在汴京,他什麼也做不了,不過蹉跎一生罷了。當年徐家出事,這孩子死活要追查這件案子,結果剛查到一點兒眉目,那兩個瞧見有人翻牆的更夫倒被當街撞死!他自己的手,也險些被斬斷了……後來又生了宮變……」
「阿姊!」
「你做母親的都願意,我又能說什麼呢?我只是……」
但今兒卻好似脫胎換骨了一般,沒穿以往那寬大的衣袍,換上了窄袖勒腰的金銀線暗綉長袍,腰束墨色革帶,腳上蹬著烏皮靴,往日時常喝得蓬亂的頭髮,此時也用發簪高高束了起來。
郗氏噴笑,掃了眼小兒子,心底卻也暗暗留意。
「徐先生還在時,曾借太白之詩贈我,『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他期望我能做這樣的人,可我辜負了他。」謝祒想到老師全家慘死,那隻已經使不上勁的手又戰慄起來,「以前,我想著自己無能,還不了徐先生的清白,也救不了那二人,只能苟且偷生,慚愧至極。如今,我卻明白了,我要完成徐先生的遺願,更要活下去、爬上去,只有立下旁人無法企及的功業,才能重啟這樁案子,徐先生才能有昭雪的一日。躲也是死,避也是死,不如問心無愧,盡心儘力!」
謝太夫人瞧見了,不由搖頭晃腦地嘆起氣:「咱們謝家這是風水不好么?這怎的大孫剛好,小孫又傻了?」
其二,我覺著即便朝廷恩旨同意,咱們最好也謹慎些,這樣長久合作風險更小。有個法子,你們可以參考參考,我的想法是最好能在謝家之下,實際作坊之上,多設置一個『防火牆商號』,讓這個湯餅作坊的實際所有人,不是謝家,也不是沈家,而我們兩家人通過持有這個防火牆商號,間接控制這作坊。
而且她又與九哥兒探討了好多細節,也不知他回去與謝家大娘子商議得如何了。
這讓謝太夫人都一陣恍惚,摸出了叆叇架在鼻子上,彷彿以為自己竟看到了三年前的謝祒。
「楊柳東巷的沈娘子,」謝祒無知無覺地說,還指了指桌上已吃空的瓷碟,「阿娘也知道,就是那個開湯餅鋪的沈娘子,哦,太婆,你吃的蛐蛐餅,咱家買的就是她的手藝。」
臨行前,沈渺特意又m•hetubook•com•com將他拉到一遍,彎腰看著他的眼睛,交代了他一遍:「濟哥兒,你記得。無所謂的,考不考得上都無所謂,你不必因這一次入學試而否認自個,懂了么?人生路漫漫,不要責怪自己。去吧,看了榜,晚上阿姊給你燉個好吃的。」
謝三郎不著調,現都已二十幾歲了,還時常挨打,那是每個謝家僕役都知曉的事。僕役們明面上不敢漏出來一點兒,但心裏未曾沒有看輕這位三哥兒的時候。
高雅而挺拔的松柏樹下,沒有問禪的有緣人,只有幾個僧尼與一位鶴髮的錦衣老嫗,一邊吃著時鮮果子、蛐蛐餅,一邊打牌九。
她蒼老的眼看向謝祒,俯下身去將他拉起來,哽咽道,「三哥兒啊,太婆年紀大了,你這一走,三年五載也不一定能回來,日後與太婆……只怕沒有相見之日了?你若是去了,記得多多傳信回來,好叫太婆知曉,你是否平安吶!」
沈娘子正是天下最好之人。
「真沒有?」
他十分努力地記下了,但聽得這腦筋好似毛團般打結,只覺著比一個時辰寫十篇策論都難吶。
她說做便做,挑了兩隻個頭大的雞,回來便殺了,剛要提著雞腳進屋,忽然就聽巷子口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沈渺轉過頭去,竟是跑得滿臉通紅、渾身是汗的濟哥兒!
沈渺還是頭一回知曉,畢竟原來的沈大姐兒記憶里沒有這樣驚人的八卦,她瞪大了眼:「典賣妻子??送去王府為奴為婢??這太後娘娘的前夫竟然比我的前夫還不是個東西!」
城裡悶,她還會出城去莊子上住,又有兒孫繞膝,又不用操心瑣事,真是快活極了。
郗氏進來后,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濟哥兒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我明白了,阿姊。」
「豬胰子搗好,便加些豆粉、豬油、草烏、無患子、側柏葉……」顧嬸娘一邊說一邊加,其他材料也都大致用石缽研碎,混在一塊兒后,便再次搗爛,搓成團狀,再放在陰涼處曬一日便能用了。
她還不藏私,沒多久,楊柳東巷的婦人都跟她學會怎麼做肥皂團了。
湘姐兒則帶著有餘去遛狗了,還沒回來。
這一跪,也叫郗氏淚如雨下:
和九哥兒談股份的時候,她險些便脫口而出要五成股了,後來轉念一想,一人佔一半不好,對等的股權結構,會引發決策僵局,到時候有什麼事兒你說東我說西,豈不是總無法達成一致?
還專看那等雄壯威武的男人打著赤膊唱的雜劇,能看一整日不回家。
沈渺想得出神,卻聽顧嬸娘還抱著簸箕嘿笑:「這可不一定!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看重你的人,才來吃湯餅的?」
沈渺揉了揉鼻子,繼續看顧嬸娘搗豬胰,她便也有樣學樣,努力將已經剔除脂肪和經絡的豬胰臟搗碎成泥狀。
祖孫倆你來我往倒為了這點兒事辯論了起來,但才說了沒兩句,便有門上的小丫鬟掀起珠簾,脆生生道:「大娘子並三哥兒來了。」
謝祁也猛地轉頭望向謝祒,他一聲不吭,只是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郗氏已坐到謝太夫人下首,親手奉上一盞熱茶,語氣平和道:
謝太夫人與郗氏都因謝祒這番話而內心震動,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其他,二人紛紛叫好,將他扶起來,正要拍著他的肩頭勉勵一番,就聽一旁的九哥兒忽然獃獃地問道:「阿兄,你說的是哪個沈娘子?」
他穿過外院長廊,剛
和圖書邁進垂花門,專在門上侯著通傳的門子見了他,立刻躬身道:「九哥兒,大娘子正忙,囑咐奴與九哥兒說,若是九哥兒來了,便讓九哥兒先回自個院子,等得了空,再遣人來請。」
「阿兄……」謝祁也站了起來,他久久地望著謝祒,幾乎不能回神。
「我們家純鈞來了。」謝太夫人笑眯眯地對郗氏點點頭,即便郗氏已經嫁入謝家那麼多年了,她身為婆母還是親昵地喚著她的閨名,而不是喚她「郗氏」、「老大家的」或是「大郎媳婦」。
但母親是料理、經營家產的好手,或許她能聽明白沈娘子言下之意!
直到馬車停到謝宅東邊角門,謝祁便跳下車來,囑咐了周大一句:「先候著,一會兒只怕還要出門。」便急匆匆進了正院,直奔郗氏素常理事的小花廳。
謝家的孩子幾乎都文武雙全,謝祒身為嫡長,謝氏又怎會不盡心儘力地培養其長大?可惜這孩子命不好,他剛在殿試中被錄取為武進士,隔日,他的恩師徐邨便被捲入奪嫡案中,一家三口竟遭人謀害。
不如做一頓柴火地鍋雞-嘛?再貼一圈餅子,雖然只是粗麵餅,不是玉米餅,但貼在鍋上,一面酥脆一面軟糯,再吸飽鍋里的雞汁,一定美味。
他早就知曉了。
「太婆大安。」謝祁上前行大禮問安,又對幾位僧尼也雙手合十行了禮,這才回頭與謝太夫人細細問道,「太婆,昨日睡得好嗎?今兒朝食可用了?」
謝祁疑惑地看了看天色,這個時辰早著呢,三哥兒在家的時候可從沒有早於午時起身的,今兒是怎麼了?想了會兒,想不出來,便嘆了口氣,彈彈袍子:「那我去給太婆問安,一會兒若是三哥兒出來了,立即來叫我。」
被謝家惦記的沈渺,正蹲在自家院子里,與顧嬸娘學著如何做「肥皂團」,這剛剛起頭呢,竟突然鼻子發癢,打了個噴嚏。
九哥兒?九哥兒你能明白嗎?其實一層防火牆也是不夠的,最好設計更高層級……這樣能將家族資產與商號風險徹底剝離。」
不管濟哥兒到底能不能考上,沈渺都決定晚上要做一頓好吃的。她琢磨了會子,今兒沒有日頭,午後一過,風便有些涼了起來。
而謝祁出神地站在那兒,耳廓發紅,一直不曾答話,後來,竟兀自傻笑了起來。
三年前,奪嫡案讓多少高門大族家傾盡心血培養的孩子皆喪了命。謝祒不顧郗氏與謝父等人的勸阻,在那樣人人自危之際,仍一路追查徐家案,拚死要為恩師討回公道,可最後還是功虧一簣,遭人暗算,斷了一隻手。
說著,他便將徐霞客、人唯此一生的話,幾乎一字不落地又說了一遍,說著說著難掩激動,脫口而出:「那沈娘子雖出身微賤,這心性卻比孫兒強多了。她說的那徐霞客雙腿都走不動了,卻還知曉握筆立書,孫兒不過是斷了一隻手,還有雙腿、還有左手,又怎能繼續這樣消磨下去?」
「總得做做樣子,不說是兄長,難道說是太後娘娘的前夫婿?這先帝的臉面往哪兒擱,不過隨意尋個眉目來,一件紫衣、一個虛爵便堵了天下的嘴,何樂不為么?」顧嬸娘倒是很看得開,「所以我說,你不必妄自菲薄,二嫁又如何?瞧瞧,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二嫁婦在大內宮禁呢!」
郗氏擦掉淚,咬著牙說下去,「為了謝家存續,我們忍下了,不敢再有動作,卻苦了他……本以為他一輩子都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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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轅輕顫,輪軸咿呀作響,入夏后剛換的紗織車簾隨風而動,謝祁坐在車內的身影隱約可見,他微微蹙起眉,正在沉思著什麼。
果然挺簡單的哎。
大宋早已有專門賣肥皂團的鋪子了,以前楊柳東巷就有一家做肥皂團的,後來他們家搬走了。但顧嬸娘去串門時大概見過幾次他們如何做的,這東西實在不難,她回來自己摸索幾次竟然學會了,從此她做了不僅自用,還會挑到集市上賣錢。
謝家太夫人在外是有名的樂善好施、崇佛重道之人,因此她也住在離大相國寺最近的謝家北側小院,以書法聞于朝堂的謝父還親筆為母親居所龍飛鳳舞地題了「萱草堂」三個字。
郗氏大步而來。
他又在腦海中將這些聽不懂的話默背了一遍,緩了緩,才追問道:「母親還要忙多久?可知道是哪位管事還是庄頭在裡頭回話?」
「我是和離過的人,哪會有人吃幾碗湯餅便想將我娶回家去呀?」沈渺說是這麼說,其實心裏高興得很,恨不得沒人來求娶她。她其實覺著這樣挺好的,和離一事給她省卻了許多麻煩。
太夫人的目光便又落到其後而來的謝祒身上,不由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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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氏也點頭:「原來如此,她說的這些話倒是很對我的脾性,而能說出這樣的話,定然也是個難得的通透之人。很不錯。對了……」郗氏想起了什麼,轉過頭,看向謝祁,詢問道,「說起她,九哥兒今日不是還過去了一趟?九哥兒,你可有與那沈娘子問了辦速食湯餅作坊的事兒?如何了?九哥兒?九哥兒?」
謝祁剎住了腳,滿腹紛紜的心緒好似被堵在胸口,方才,沈娘子說了好些他聽得雲里霧裡的話,什麼「若是真要供給邊關,你們應當會徵得朝廷許可吧?若是上頭不許,我便不做這買賣,我只是小民,無法與朝廷抗衡,這是其一。
削弱士族,啟用寒門,先帝正是要用士族的鮮血,為年輕的太子鋪路。
她便直接關了店門,掛上了歇業的牌子,與顧嬸娘道別,回去拿了些銀錢,就去菜市挑一隻大肥雞。平日里豬肉常吃,倒是雞肉好久沒吃過了。
謝祒被說得一腔悲苦與不舍又勾了出來,可很快,他還是堅定了起來,重又跪下,重重地給謝太夫人磕了三個頭,沙啞地說:「太婆,孫兒日日醉在酒缸里,腦子都渾了,可是昨日孫兒醉醺醺進了一家鋪子吃湯餅,卻意外被一位小娘子點撥,終於大徹大悟。」
世上那麼多二嫁的,但成為太后的也僅有一個呀!人家那是多厲害的人吶,否則怎能從典妻的天崩開局走到這最高處?每個人的人生際遇不同,又怎麼好做比較呢?沈渺哭笑不得,但心裏卻很溫暖,她知道顧嬸娘是寬慰她呢。
他如此魯莽,卻能在那樣波譎雲詭、國潮動蕩之際留下一條命,或許是先帝看在當年進宮的謝婕妤獨自關閉宮門,以死而全家族的份上了。
藉由徐家的冤案,先帝有了由頭,毫不猶豫向各大高門士族揮起屠刀,不少世家子弟都成了謀逆案中的同黨,如下餃子一般接連下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