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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麵館

作者:松雪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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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啵啵烤奶

第092章 啵啵烤奶

沈渺立刻便請他長期來幫她管理水塘,也不用日日守在這裏,十天過來查看一次水質,適時觀察水質和魚類情況就成了。為此她會額外給他一貫錢作為報酬。
不過么,此時汴京魷魚蛤類的海鮮都不常見,河蝦也還沒長大,海鮮面聽起來便顯得有些遙遠了。
他艱難地端著兩個碗回到灶房,小心翼翼地把這兩碗烤奶放回灶房的櫥櫃里,還仔細地用盤子蓋上——險些忘了,要給九哥兒和沈娘子留了。
這樣不早不晚的時候,水房裡一個人也沒有,井欄左側專砌來洗衣的長條形水槽里擱著半個葫蘆瓢,還躺著一隻不知是哪家遺留在此的木刷子,那豬鬃刷毛都已刷得捲曲起來。
湖綢的寬長袖子被攥得發皺,可那攥住袖子的指尖卻緩緩鬆開了。謝祁卻還維持著原本傾斜的姿勢,連眼眸也凝固成了泥塑一般。
沈渺都忘了這茬了,是啊,四月的鰣魚那真是不能錯過的美味。
說完,她手上掛著板凳轉過身,卻發現放在院門邊的臟衣木桶不在地上,而是被人提在了手裡。
「這魚確實新鮮,真難得能有這麼好的,今晚可有口福了!」唐二笑著拿起刀,刀刃閃過一道寒光,在鰣魚的腹部劃開,片刻間便殺好了魚、改好了刀,他將魚放在盆里清洗。
綿軟芋泥與濃郁奶香混合烤制后散發出來的獨特焦香,在出窯的那一刻,便瀰漫了整個院子。
但他才剛剛側過臉來,胳膊便被沈渺用力往下一扯。
這讓硯書不禁想起了沈娘子做的豆沙,也是這般綿密好吃!
那邊做海鮮面的面也是用魚肉做的。當地人會把魚肉剁成泥,加入麵粉、鹽和薑末,一滴水都不加,一直揉到魚肉麵糰上勁,分成小段后擀成魚麵皮,鋪在蒸屜里,用大火蒸一刻鐘,之後趁熱捲起來,切成條晾曬兩三天,再放入鍋中煮。
沒過一會兒,身邊落下一片陰影,謝祁默默坐在了她旁邊的小凳上,舉起棒槌,帶著幾分困窘與笨拙,幫她捶打已經擦過豬胰子的衣服。
沈渺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對湘姐兒點點頭,強忍著笑意走進灶門外。
平日要保證鴨子的營養,也能從塘里捕撈魚和泥鰍,剁碎了混在穀物里給鴨子吃,算是加餐。魚泥的高蛋白也可以確保鴨子的下蛋量。
她身上髒兮兮的,便讓福興幫她打一桶熱水來,打算回屋好好擦洗一番。在灶房裡沒看到唐二,又問道:「唐二去外城等李嬸娘了嗎?還沒回來?」
井邊的地磚被桶里灑出的水浸得發亮泛光,水沿著磚縫往低處蓄,很快積起淺淺一攤的水痕,倒映出兩條模糊而朦朧的影子——頎長的脖頸,輪廓清晰的下頜,漸漸低垂的眼眸,以及追吻下來的唇。
幾個小孩兒吸溜著嘴裏不斷泌出的口水,端著碗在廊下坐了一排。
***
為了方便,沈渺這回直接用一個大盆來烤。
他肩膀連帶著整個身子都隨之向她傾斜,他瞪大了眼,忽而感受到了柔軟薄嫩的肌膚,像蜻蜓的翅膀似的,很輕很輕地貼在了他的唇角。
阿桃給每人分了一碗芋泥烤奶,又挨個遞上一個勺子。
棚子里空空,牛三十帶著小牛犢去河邊吃草了,十一郎和十二娘出去送餐了。
終究沒忍住,低頭一笑。
他將水提過來,一言不發地把水槽倒滿。
這如此誘人的香味,就連在謝父旁邊專心練字的陳汌都被吸引住了。他連忙擱下筆,一溜煙跑了過來,也拿了個碗,站到李狗兒身後,眼巴巴地等著https://m.hetubook•com•com品嘗美味。
「真是多謝了,那我便收下了。明兒若還有,勞煩你再遣人多送些來鋪子里,要是有好的大鯉魚、鱸魚,也一併送些來。」
廊子上隨意丟了幾個蒲團,擱了一隻矮几。
當時沈渺只覺著空氣都靜止了。
沈渺便打算等李嬸娘回來后,再一起商量決定。汴京的蓮藕種植時間比南邊晚一個月左右,通常在四月下旬或五月,天氣更加暖和的時候才進行種植,所以時間還很充裕。
硯書吃得乾乾淨淨,滿嘴都是奶乎乎的味道。
沈渺低頭抿嘴一笑。
城郊的黃梅熟了,麥田也蔥蔥鬱郁。
那天之後,沈渺與謝祁之間的話便猛然少了許多,原本習慣而自然的相處忽然便像破裂的玻璃彩燈,兩人見面時,總會莫名地局促而沉默起來。
暖風送來西巷不知誰家烙煎餅的油香味,食物的味道立刻中和了沈渺心頭那點因喉結事件而萌生出來的羞惱之意。她揉著衣裳,先打破了沉默:「九哥兒,你明日是不是要去書院了?」
沈渺不想再這般彆扭拖沓下去了。她磨了磨牙,頓了頓,悄悄把凳子往他身邊挪了挪,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轉過頭來,我有話說。」
不過具體種多少蓮藕,沈渺還沒想好,因為于鱘又說:「蓮藕種得太密也不好,光照不進水裡,鴨子也游不開。」
唐二搖了搖頭:「沒呢,今兒多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著人影。」
這時,湘姐兒看到了沈渺,笑著揮了揮手:「阿姊回來了。」
出來時,順手把棒槌和豬胰子也放進桶里,準備提到水房去洗。
沈娘子應當也是知道他的小心思的,卻沒有揭穿也沒有介懷,反而每回收下他送的魚,都會讓他接著再送不少過來——之前供應團膳的剁椒魚頭和油炸風板魚,便都是他主動拎魚來推介,沈娘子立刻便在團膳菜單上寫了這兩道菜。
福興在碎花圍裙上擦了擦手,應道:「好,娘子放心吧。」
「是啊,今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沒回來……」福興應了一聲,提起木桶走了出來,「娘子拿穩了,有些沉。」
沈渺最近忙著鴨場的事,心裏想著李嬸娘和鴨苗,連夜裡睡覺都夢見一群小白鴨子在水塘上成群結隊地游來游去。
在沒有疫苗的時代,鴨子需要乾淨的水源,水塘里的魚也是如此。
謝父被這一喚,如夢初醒,趕忙放下手裡的書,坐得筆直,剎那間恢復了端方持重的樣子,輕咳一聲:「你有心了,放著吧。」
她以前在福州連江吃過最好吃的海鮮魚面。用煎出豬油香的五花肉炒蒜白、香菇、芹菜頭、白菜;炒到香菇的香味四溢、白菜出水,沿著鍋邊淋一圈黃酒和魚露,倒入開水,待水再次沸騰后,就可以放入片好的魚肉、花蛤、大蝦、魷魚圈。再加一點鹽和味精,淋上一點蔥油,就能好吃到吞舌頭。
沈渺一邊聽一邊幫著灑浮萍,心裏直點頭。
緊接著,濃郁的奶香在口中瀰漫開來,醇厚卻不膩人,就像吃滑嫩的豆腐一樣,牛乳的醇香彷彿都濃縮在了這一口中。
魚鰓在他手掌下偶爾開合一下,有時尾巴猛地一翹,奮力掙扎著拍打在砧板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石灰可防治魚病。」于鱘後來對沈渺報賬時報了幾十公斤的石灰錢,便仔細輕聲地與她解釋道。他雖不懂什麼叫水質酸鹼度,但他還是在長期的養魚實踐中,摸索出了用石灰調節水質、殺菌消毒和*圖*書的寶貴經驗啊。沈渺心裏想著。
沈渺也不太敢多看謝祁,彎下腰,正準備不負責任地抱起木桶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沒想到她剛一轉身,身後便有一股力道猛地抓住了她的臂腕,那掌心滾燙得彷彿剛握過一塊燒紅的熱炭。
視線上移。
院子里,阿桃戴著厚棉手套,費力地拖出土窯里的鐵盤,一邊吹著熱氣,一邊準備給家裡幾個早已饞得端好碗的孩子分發大陶盆里的芋泥烤奶。
謝叔父今日又換了一件織錦長衫,草色薄緞面料上,綉滿了熠熠生輝的金線瑞草紋。沈渺一進門,便被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衣服晃了眼。
沈渺正好也要看看鴨場修得怎麼樣,便搭他的車一起來了。
謝祁轉身走到井邊,為她汲水。
他身子斜倚著廊柱,盤腿坐在矮几的另一頭,在陽光下仰頭打盹。右手捏著半卷書,左手輕輕搭在腿窩裡的貓咪身上。他兩條長腿交疊形成的小窩裡,麒麟正蜷成一團,像個糯米糰子似的睡得香甜,完美地嵌在謝祁的雙腿之間。
謝祁將木桶放在了水槽邊,接著,默默摘下了麒麟放在地上。
阿桃還盛了一碗,遞給坐在角落裡,讀書讀得搖頭晃腦的謝父:「郎君,你也嘗嘗我們沈娘子做糕點的好手藝。」
硯書見狀,忽然也站了起來,把自己那一碗藏在湘姐兒身後,邁著兩條胖短腿跑進灶房,又取了兩個碗來,跟阿桃又要了兩碗。
入口最先感受到的便是芋泥的醇厚香甜。細膩的芋泥在舌尖上輕輕散開,軟糯絲滑,帶著芋頭本身清新自然的香氣,甜度調得恰到好處,絲毫不會過於甜膩。每一口都能感受到芋頭的紮實與綿密。
除了鰣魚,這時還有正在產卵期的肥美大鯉魚!
沈渺前兩日開始便讓唐二每天都去外城水門邊侯著了,估摸李嬸娘和李叔差不多要回來了。他們出門的時間算算已有一個月出頭了。
這樣的彆扭一直持續到了今日。
追風便也愛撲在他身上。
哪怕拎著塞滿衣裳的木桶、額頭上被兩隻貓爪子左右合抱,光是靜靜站在那兒,都仍有種亭亭物華的出塵之感。
于鱘不想只在夏日給沈娘子供應魚。他知道沈渺在做團膳,對各種蔬菜肉類的需求量都在增加,便想著一年四季都能與沈娘子合作。這樣,沈娘子習慣了他不同時令產出的魚,覺得從他這裏採買起來方便,就更不會去找其他魚販子買魚了,他的生意便能長久地做下去。
她看見了謝祁,還有穩穩蹲在他頭上,假裝是一頂大毛帽子的麒麟。
之前,于鱘就和他請來的短工一起用鋤頭、鐵鍬先將塘底的淤泥挖出,堆放在塘邊晾曬。這些淤泥乾燥后可堆入麥田做肥料。經過清淤,池塘深度會加深,不僅能增加蓄水量,也會減少淤泥腐敗產生的病菌。
天氣暖和后,前廊下的棉墊子和被爐都收走了。換上了較為柔軟涼爽的簟席,門上用來擋風的厚實棉帘子也撤下來了,掛上了輕薄通風的葦簾。
井沿邊的石磚上,有一片葫蘆苔靜悄悄地生長著,矮小的細莖和葉片攀附在磚縫薄薄的泥土裡,又在沈渺與謝祁先後踏入的腳步聲中顫動。
不知為何,她便又想起上月不慎與他撞了滿懷之時鬧出的糗事——當時,她下意識便想撐著他的手臂站穩、後退,卻因實在靠得太近,人又慌張得頭昏腦漲,結果猛地一抬頭,嘴唇又蹭到他的喉結。
桂花樹下,湘姐兒、硯書和劉豆花把雷霆當作靠枕,趴在小狗們日m•hetubook•com.com常曬太陽的矮床上鬥草玩耍。
她渾身清爽,正要出門,沒成想此時于鱘又拐了回來,手裡提著幾條用稻草串起來的肥美鰣魚站在院門外:「沈娘子,四月鰣魚肥,我兄弟剛從家裡魚塘撈上來的,給娘子嘗嘗鮮。」
水塘過完年也請于鱘幫著清過兩次,今日是最後一次。
雨水雖多,但每下一場,汴京城便綠一層,等到初八浴佛節前,金明池畔已綠遍山原,柳絮隨風而起。
一陣微顫的溫熱,轉瞬即逝。
于鱘果然很會養魚。
尤其是白條魚,這種魚體型小,行動迅速,喜歡成群游在水域的上層。這一類魚,是鴨子能在水中自己覓食捕捉到的魚類。
日頭正曬,晌午一過,沈渺一身泥點子,搭乘著于鱘家的牛車,沿著麥田的田埂向北駛去,車輪在陽光下滾動,很快開回了驛道上,返回內城。
李狗兒摸追風的手瞬間停住了。
可越是如此,似乎越容易注意著、捕捉著、暗自窺視著對方的動靜。
之後鋪子里便能上新菜魚丸粗面了。
陳汌與謝叔父圍坐在矮几旁讀書。謝叔父如同教導自家子侄一般,手持硃筆,仔細地為陳汌圈點今日所寫的字。每圈出一個寫得好的字,還會詳細地指出哪一筆寫得精彩,陳汌伸長脖子,聽得全神貫注。
隨後,沈渺洗完衣裳,將手沖乾淨,便托著下巴,側過頭看他:「我們都換過庚帖了,你怎麼還躲著我?」
追風偶爾乖起來也怪可愛的,李狗兒不由為它打抱不平,對湘姐兒說道:「你們總是對雷霆更好,追風會傷心的。」
李狗兒則在躲避熱情撲來的追風——在這個家裡,只有李狗兒常常抵擋不住追風那充滿期盼的眼神,總會墊著袖子摸摸它的狗頭。
謝祁拎著她的桶,眼神遊移,看天看地卻不敢看她。
「嗯。」謝祁沉沉地應了聲,語氣中透著些許低落。
謝叔父來了這一個月,緊鑼密鼓地張羅著過六禮的事宜。但因為每一個環節都要挑選吉日,還得找得道高僧或是道士算八字,所以目前剛剛進展到「納吉」這一步。
陳汌也放下碗:「我也去。」
福興聳聳肩,他哪兒知道。
芋泥烤奶,上層是烤得金黃誘人的蛋奶液,看著就像之前吃過的蛋奶千層酥。下層則是軟糯絲滑的芋泥。吃的時候,將勺子插到最底層,從下往上挖一大口,把芋泥翻起來,和烤奶一起塞進嘴裏。
陽光熾烈,于鱘一邊往水裡扔螺螄一邊說:「塘水不能過於清澈,過清無食餌,魚蝦就餓死了。也不能無水草,否則陽光直射時水溫驟升,日落後水溫驟降,魚蝦極易染病而亡。」
忍過那一陣寒,進了四月便真正暖和了。
「要不要去找他們?」硯書也歪著腦袋問道。
謝祁只好轉過頭。
做完這一切,他噔噔噔地跑回來,擠在大伙兒中間,端起碗,大口吃了起來。
春天暖和了,便不宜日日吃上火的羊肉了,吃點魚鮮,營養清淡,正好。
他能仔細地養護水塘,難怪他供應的魚條條肥美又健康。
她盯著眼前頭上頂著貓的少年,貓尾巴還在他腦後滑稽地一盪一盪。
「哐當」一聲,木桶掉了。
「我來提吧,你還拿著凳子呢。」謝祁稍稍往邊上移了半步,後腦便碰上了院門頂上的防雨檐,惹得麒麟不滿地喵了聲。
她換下臟衣服,用熱水將全身仔細擦洗了一遍,換上春日輕薄的碧色衫子,重新梳好髮髻,塗上羊脂膏,然後把臟衣服塞進桶里。
沈渺鎮定地收回m.hetubook.com.com了目光,想伸手去接木桶:「我去洗衣裳,給我吧。」
沈渺走過去把凳子放下,自己坐了一個,另一個本來她是用來放洗好的衣服的,如今她也沒放,就擱在那兒,但也沒說什麼,只是自顧自把衣裳倒出來,浸泡在水裡,摸出豬胰子在濕衣裳上來回塗抹,用手揉搓了起來。
那時,他頸間輕輕滾動的喉結旁,也像今日這般,剎那間浮現出一道緊繃的青筋,隨著肌膚下滾燙而充盈的血液,一直延伸到他緊束的衣領之下。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只覺著那顆小痣也泛著紅。
等他又把兩條魚都片好,才奇怪地嘀咕了一聲:「都好了,接下來要怎麼弄?娘子去洗個衣裳,怎麼還沒回來?」
硯書吃得兩條胖腿一晃一晃的。
如今算是萬事俱備,只欠鴨苗了。
沈渺也跟他買了些麥穗魚、白條魚、鰟鮍、泥鰍和鯽魚苗,等水塘的新水放置了十余日,穩定了水質便放進水塘里養著。這還是于鱘主動建議的,她的水塘是為了養鴨,所以不用養體型大的魚,養這些小魚便剛好。
謝祁緩緩轉開眼,把他高高束起髮髻的後腦勺對著沈渺,低聲否認:「我…不曾躲著沈娘子啊。」
李狗兒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先去打水,把追風的嘴和臉都洗乾淨,才勉強把它抱起來,摸了摸它的背毛。追風乖乖地趴下,任由李狗兒撫摸。
最好笑的是,謝叔父託人把她與謝祁的庚帖拿到各大庵堂、寺廟、道觀都算了一遍,然後又務實地扔掉了批文內容一般的,從中挑選出了一個最好的「六合」批命簽文,仔細地貼在了庚帖上。
灑石灰數日後,他今日又從他自己的水塘給沈渺撈了一堆菖蒲、浮萍、螺螄和水生昆蟲來。
「……長大就知道了。」
「噯!我回去一定撈最好的送來,價錢絕對公道,一文都不多要。」于鱘笑著一口答應下來。他已經習慣了塘里一有好魚就先給沈娘子送來,一來是感謝她的恩情,二來自己也能多賣些魚。
沈渺想著魚丸和魚面,順手搬了兩張小板凳,把胳膊穿進凳子腿里,準備帶去洗衣時坐著,另一張用來暫時堆放搓洗好還沒沖洗的衣裳。
沈渺接過桶,進了屋。
他鬢邊有剛生長出來還無法束起的碎發,幾縷掖在耳後,幾縷遮在了耳上。可他耳廓上的皮子格外薄,一旦泛起紅暈,便近乎半透明,沈渺甚至能清晰地看見那紅暈里漸漸浮現的幾道細細的青筋。
除了養魚,她其實還想在水塘里種蓮藕。這樣夏天有蓮子吃,秋天還能採收蓮藕。根據于鱘關於水溫的說法,蓮藕寬大的葉片應當也能在炎炎夏日為鴨子提供遮蔭,是有好處的。
也不知道他們的金陵之行如何了。
他今日穿得又是很有魏晉之風的直裾袍,衣襟是棗色,衣衫底色是飛雪一般的白,上頭用青藍色的絲線繡得萬字紋,腰帶也是棗色,纖薄的春衫貼合著他挺拔高瘦的身形,雖不比謝叔父的衣裳昂貴華麗,卻很適合他這樣身段頎長的人。
吃完后,他還咂巴著嘴回味著。此時,院子已被黃昏的餘暉籠罩成了溫暖的橙色。湘姐兒把嘴角的烤奶渣捻進嘴裏,也忽然奇怪地問道:「阿姊和九哥兒怎麼還沒回來?」
才走兩步,她一扭頭,又看到湘姐兒、硯書、劉豆花、李狗兒又蹲在土窯前等著了,便笑著揚聲說道:「我烤了芋泥烤奶,又被你們發現啦?」
倒影中,便只剩下靜謐盪開的漣漪。
今日是前往鴨場驗工的日子。她的鴨場歷經年前和-圖-書年後兩次精心修建,終於在今日圓滿竣工。圍牆、籬笆、鴨舍、倉庫以及供人居住的房屋都蓋好了。
但沈渺沒有灰心:雖然現在吃不上海鮮面,但她可以先做手打魚丸和魚面。這樣,過幾日就能品嘗到美味的魚丸粗面了。
她之前便見過李嬸娘專門買魚販的死魚回來剁成魚肉泥,混在穀子里餵給鴨子吃,李嬸娘家的鴨子也都因此吃得肥肥的,很愛長肉。
「為什麼?」
于鱘走了,沈渺放下臟衣木桶,拎起手裡那時不時還甩尾跳動一些的鰣魚看了看,卻想到了鮮美的海鮮面。
他又不得不微微低下頭來,嘴唇動了動,又把話咽了回去,率先鑽出了門,往水房走去。
「今兒還沒等到李嬸娘呢?」福興一邊攪著粥,一邊和他閑聊。
沈渺握了握手心,又鬆開,便只好跟上他。
在旁邊就著大陶盆吃烤奶的阿桃趕忙坐下來,慌忙張開手臂,摟住三個穿上鞋就跑出去的孩子,神色無比嚴肅地說:「千萬不能去。」
她一邊清洗,一邊心想,會不會是李嬸娘他們到了?所以才遲了?
烤出來的牛乳還帶著微微的焦糖味,吃這一層時,果然便是之前吃過的蛋奶千層酥的味道。
沈渺走過去,仰臉想說什麼,卻先瞥見他緋紅的耳。
這種魚面遇水即活,很方便儲存,在鍋里煮煮很快又會散成粗粗的、富有彈性的條狀。
「不是不疼它,是它改不了……」湘姐兒手裡捏著各種小草,回頭看了一眼,忽然嘻嘻一笑,「你來之前,它剛吃過。」
爐灶上熱氣蒸騰,陶瓮里濃稠的米粥正咕嘟咕嘟地翻滾著,福興手持勺子,慢悠悠地攪拌著。寬寬的條案另一邊,唐二也系著碎花圍裙,嘴裏哼著小曲兒,正專註地殺魚。
院子里倒是閑適祥和得很。
說著,他便將還在垂死掙扎的鰣魚摁在砧板上。
「還沒好呢,起碼還有半刻鐘。」沈渺想起這土窯前頭因饞嘴小孩越來越多,長期放著的一排小凳子,不禁好笑地搖搖頭,「阿姊先去洗衣裳了,一會兒好了讓阿桃給你們取出來吃啊。」
她心裏已經盤算好了,晚上家裡就做魚片粥、清蒸鰣魚和鰣魚生魚片。等明日于鱘送來鮮活的鯉魚和鱸魚,就開始做魚丸和魚面。魚丸用鱸魚或者鮁魚做最好,而且最好是活魚現殺,這樣做出來的魚丸肉質緊實,腥味也小。
湘姐兒和硯書回過頭,對著沈渺彎著眼睛嘿嘿笑。他們倆鼻子可靈了,剛才烤得噴香的牛乳香氣和甜甜的芋頭味飄出來,他們倆就立刻扔下手裡的草,溜到土窯前了。
沈渺咽了咽口水,把這幾條鰣魚先放回灶房,又囑咐福興:「一會兒唐二要是回來了,讓他取兩條魚片成魚膾,兩條殺了改花刀,等我回來蒸。福興,你看著時辰,把粥也熬上。」
直到滾在地上的木桶邊緣有一滴水珠砸落下來。
《麥兜故事》里麥兜喜歡吃的那種魚丸粗面,那粗面也是加了魚肉的魚面。
回到楊柳東巷時,已經是未時了。沈渺穿著沾滿泥巴的草鞋,踏入家門。
後來,他們又來了一次,修整了塘堤,圍上籬笆和柵欄,還特意在柵欄處留了一道門,方便鴨子進出。清理掉枯枝落葉和凍死的殘荷后,便重新引入活水。最後,于鱘駕了船,在水塘中緩緩划行,一邊劃一邊均勻地灑下石灰。
沈渺揉了揉眼睛,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謝祁。
麒麟站在地上抖了抖毛,又伸了個懶腰,便蹲在原地舔爪子。舔了幾下,忽然發現一隻蝴蝶,又撇下人,興奮地追著蝴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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