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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曈一想到顧臣堯可能會出現的難過樣子，心就痛的發麻一般的疼。她蹲在他家門口，多想下一刻他能出現在她面前。就算他討厭她厭惡她也好，就算他們無法在一起也好，只要讓她知道他現在還好好的，這便足矣。

顧臣堯背過身，他不曾告訴溫曈，在又一次與她分開的這麼多日夜裡，他有多痛恨這所謂的夢想。他也可以很輕易的躲開小人的算計，但在那一刻他卻選擇了後退，他很想看看，用夢想能否換得一個完好如初的她。

顧臣堯曾經說過，對很多人來說米蘭是信仰，溫曈想對他也不例外。她已經在米蘭街頭遊盪了近兩個小時，如果連在這裏都無法找到顧臣堯的話，她不知道顧臣堯還能去哪裡。

只有二十歲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向晚很愛笑，她輕描淡寫的說完這些后對溫曈說，所以我不可以讓他沒有陽光，我也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讓自己發病。可你知道，有時候這些情緒並不由人自己控制。

有記者揣測顧臣堯是無顏面對才選擇一走了之。他的突然消失讓一切真相變得撲朔迷離。

溫曈靠在他懷裡一動不動，睫毛顫了顫，聽他的下文。

顧臣堯收緊了臂彎，感覺她的心跳和自己的融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每一次的擁抱都換來他更深的眷戀，明知應該放手，卻偏偏心不由衷。他可以對她殘忍第一次，卻無法對她殘忍第二次。不管是對她還是他，那都是無法忍受的割捨。

她問Jack，那個女孩子有救嗎？

顧臣堯在溫曈潔白的鎖骨處留下深深的屬於自己的痕迹。他無法再對她放手。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再讓他放棄，是比剜他的心更殘忍的凌遲。他不是神，做不到如斯偉大。

一開始只是淺嘗，可每次碰上她，他引以為傲的理智瞬間就會煙消雲散。他吻的更深，從嘴唇到眉眼，慢慢移至頸脖，鎖骨。溫曈的碎花襯衫領口被狼狽的退到胸口，伴著他濕熱的吻身體陣陣顫抖。

溫曈的腦袋有幾秒空白，她不是聽不懂顧臣堯話里的意思，這是顧臣堯第一次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儘管仍是饒了好大一個圈子，但意思卻不言而喻。

溫曈無法想象，這樣漂亮的一張臉，如果忽略眼裡的空洞，向晚的眼睛稱得上是極美麗的。她還那麼年輕，卻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很難想象能從顧臣堯口中聽到自生自滅這樣頹廢沮喪的詞彙來，溫曈心口一窒，急急堵住他的話，值www.hetubook.com.com不值得是由我說了算，我覺得值得便是值得，我覺得不值得就算全世界都說值得仍是不值得。

顧臣堯，你怎麼還不明白，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值得的好。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他們安靜的擁抱對方，在星空下只有彼此。溫曈不停的哭，眼淚染濕了他胸口大片的襯衫。顧臣堯寵溺的撫摸著她的腦袋，大手拖住她的後腦，毫不猶豫的吻住她。

他坐起身，讓溫曈靠在自己肩頭，溫曈我一直在想，會是誰第一個找到我，或者最後誰都沒有找到我是我自己最終耐不住回去了。可你終究找到了我。

他走出了幾步，回頭才對Jack說，謝謝。

Jack讓向晚睡了一個下午。他出來的時候溫曈才發現還有另一名男子跟隨其後，面目愁容，眉心緊鎖。幾乎一眼，溫曈便看出，那是他愛著的女孩子。

溫曈想起很久之前的自己，也如向晚這般，不敢在顧臣堯面前哭，在他面前她永遠只能做快樂的溫曈，沒有憂傷，沒有難過，她只能將快樂留給他，將悲傷留給自己。

溫曈哽咽，捂住嘴巴不能言語。她知道今晚的顧臣堯是反常的，從前的顧臣堯有多耐得住內心的荒涼，就算再悲苦也不會對她說這些，他只會把自己鎖在黑匣子里直至內心潰爛面目全非。

溫曈聽后沉默很久，她無法想象時刻擔心著心愛之人隨時會從自己世界消失的恐懼，不是離開，而是徹底的消失。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堅定不移的守在那人身邊不離不棄？

溫曈開始仔細研究有關催眠方面的治療。Jack所說的深度催眠，恐怕不單單隻是使其進入睡眠並暗示引導如此簡單。她看的入神，直到入夜離開診所才發現手機上多出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盧喬西。

雙方沉默，她沉默是因為無話可說，是因為她發現她以為已經忘記那個人了，實際上卻只是可笑的她以為而已。那個人，從來都被很好的放在心上小心的收藏著，從沒離開過。

進入大四，溫曈擁有更多的時間將精力全部放在診所里的實習工作上。她原本以為，離開顧臣堯，便是世界末日，後來才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永遠是誰的誰。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的砍，只有站在原地不肯走的人。

太過愛那個人，愛到差點失去自己。

顧臣堯沙啞著喉嚨，心痛讓他本能的喉間發澀，他睜大眼睛看著夜空對她說和-圖-書，溫曈，我想買一匹馬，然後牽著它一起去流浪。

Jack告訴她，向晚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她時常會分不清自己是誰，在什麼地方，她抑鬱的時候會自殺，狂躁的時候也會自殺，這讓同是精神醫生的譚卓驍無所適從。譚卓驍每日膽戰心驚著，生怕一不小心見到的便只有向晚的屍體。就這樣日復一日，直到向晚的精神越來越差，他才終於來到米蘭尋求Jack的幫助。

盧喬西說，溫曈你有多久沒上過網了？就算不上網，難道連報紙雜誌都不看嗎？

向晚是個天真樂觀的孩子。她笑起來眼睛彎成一條線，好像是全世界最滿足的小孩。她說，其實她不怕死亡，她一直都不怕自己受到任何傷害，她唯一怕的是看到譚卓驍沮喪難過的表情。她說她的譚卓驍是全世界最優秀最有魅力的男人，她不能讓那個男人害怕絕望。因為譚卓驍曾經在她自殺后說過，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會讓他覺得那是世界末日，再也沒有一點陽光。

她把顧臣堯從地上扶起來，你這麼驕傲的一個人，一定不願意自己被別人踩在腳下，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有了精力才能絕地反擊。

向晚，也許他更希望你能夠毫不保留的對他宣洩一切，哭也好笑也好，至少讓他知道你在快樂或者難過。他也和你一樣，甚至比你更缺乏某種安全感，你明白嗎？

Jack告訴溫曈，女孩子叫向晚，來自中國一個南方小城，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

溫曈沒有得到向晚的回答，但她知道向晚明白。正常時候的向晚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她懂那個男人為她做的一切，溫曈相信她能夠聽得懂自己的意思。

譚卓驍說，好，那麼期間我想帶她好好在米蘭走走，就不來這裏了。

溫曈聽著盧喬西急切的聲音，無法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有握著電話顫抖的手，泄露了她的緊張不安。心臟收縮住，扼的她呼吸局促。

溫曈走過去，在顧臣堯身邊蹲下看他。他閉著眼渾然未覺。月光下，他眉梢間的落寞和苦澀輕而易舉的落入溫曈的視線。溫曈動容，忽然的就伸出了手，輕輕撫平他緊蹙的眉心。

撥通盧喬西的電話，還未開口，他就已經先喊了起來，顧臣堯不見了，他有沒有來找過你？溫曈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果然……是顧臣堯出事了。

向晚很懂事的點頭，可溫曈的頸脖處卻忽然有道暖流劃過，向晚把臉埋在她的肩胛處，ｍ•ｈetｕboｏｋ•ｃｏm•cｏｍ身體顫抖著壓抑哭泣。

就是在這樣緊要的當口，事件主人公顧臣堯卻不見了。

要知道一個設計師最引以為傲的才華，是他一生最寶貴的財富。可忽然有一天他的才華在大眾眼裡忽然變成了糞土，只因為人們以為那些是他抄襲別人的結果。這對任何一個設計師來說都無疑是天大的侮辱。

顧臣堯再也笑不出來了，他想就這樣看著她擁抱她吧，在她還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在他還能夠看著她的時候。他果真也是那麼做了，握著她的手狠狠一用力，溫曈立刻跌入他厚實的懷抱，他張開雙手擁抱住她，親吻著她的髮絲。

那些他的夢想呵……

他們離開后，Jack第一次在溫曈面前點燃一支煙。他靠在落地窗前，明媚的陽光化不開眉間的陰鬱。她從未見過Jack這樣。

他又說，但是目前的我沒有買到一匹好馬的能力，如果有一天我自認為達到了買得起好馬的能力，你願不願意代替那匹馬？

Jack抽完最後一口煙，吐出一層淡淡的煙霧，很久才回答，我不確定，但任何時候，只要病人自己沒有放棄，我也絕不會放棄。

她打車趕去顧臣堯的公寓，一路上腦中不斷重複盧喬西剛才的話。他說有人搶先一步發布了原本顧臣堯設計的這一季的最新作品，換言之便是，有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得到了顧臣堯的設計圖紙，並趕在顧臣堯時裝發布會前率先公布時裝成果，顧臣堯在被人蒙蔽的狀態下陷入了抄襲門事件，這一事件被米蘭時裝界的媒體記者追蹤報道，一度鬧到沸沸揚揚。

溫曈站在街頭，茫然的搖頭。她的確屏蔽了這一切，任何能讓她看到那人的渠道都被她果斷屏蔽了，所以她當然不會知道現在的顧臣堯是什麼情況。

那日，溫曈在診所內碰上兩張熟悉又親切的中國面孔。那是一個女孩子，二十歲上下的樣子，瘦骨如柴，蜷縮起來環抱住自己。女孩子有一雙被時間滄桑了的空洞雙眼，她缺乏安全感，常常神經過敏，甚至偶爾有自閉暴躁傾向。

盧喬西沉默是因為他以為溫曈已經知道關於顧臣堯最近的負面消息。他無法想象，溫曈怎麼能不知道顧臣堯的事情呢？從前顧臣堯的一舉一動，就連最最輕微的小事，她都是那樣用心的放在心上。何況如今出了那麼大的一件事情。

他一直在想，他們什麼時候還能再像這樣面對面，彼此眼中只有對方。他一直在想，那https://m.hetubook.com.com時輕易放棄了她，是不是另一個錯誤的開始。

可是溫曈知道，她認識的顧臣堯不是這樣沒有擔當的男子，他從來不會在這樣危急的時刻選擇逃避離開，在她眼裡，他是個戰士，越挫越勇，這樣的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不見了？他驕傲到根本不屑別人的幫助，又如何會去抄襲？

那你呢？溫曈反問。

Jack搖了搖頭，拍拍他的肩膀，你我一起在美國畢業，你比誰都更清楚她的問題所在。抑鬱症加狂躁症，她如今還能這樣冷靜的坐在這裏像只待宰的肥羊那樣被我們觀察，已經實屬不易。

溫曈在球場外來回蕩了好幾遍，終於在球場外的迴廊內見到了顧臣堯。

他不見了。從昨天早晨到現在，二十四小時都過去了，仍不見他的蹤影。盧喬西說他們找遍了整個米蘭，還是沒能找到他。護照和身份證都好好的放在家裡，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還在米蘭，並未離開。

顧臣堯並不在家，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溫曈知道這個時候不該自亂陣腳，可心裏的不安漸漸擴散，幾乎沒入了骨髓。

他也不會告訴她，當年離開上海，他逃離的不是一座城，而是一段記憶。

她看他，說，你早知我的答案，又何必再多問一次？

溫曈，我沒有告訴你，在我自暴自棄的選擇在緊要關頭逃避的時候，其實更想看看這放棄，是不是還能重新贏得你。幸好你來了，幸好我也贏了。只是這些，我永遠不會告訴你。

他們離開之前，溫曈聽到Jack對譚卓驍說，恐怕得進行深度的催眠治療。

一百減一等於零。她想沒有人會比顧臣堯更清楚抄襲門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的下一步不管走的如何小心美妙，都註定荊棘坎坷。

我相信你。溫曈被他握著的掌心微涼，她動著嘴唇對他說。也許他根本不需要她的相信，但在這一刻她只想讓她依舊愛著的男子知道，無論多少人猜疑嫉妒他，永遠都會有一個人相信他。

溫曈分明感覺，男子的身形輕微搖晃了一下。那是個英俊的男子，只是太孤冷，眉梢上有輕易讓人不敢接近的冷凝。她在Jack的會客名單上看到，那個男子叫做譚卓驍。

午夜的聖西羅燈光依舊。這裏剛剛結束一場比賽，最終以米蘭的大勝而告終。

溫曈固執的別過頭去，如果變得聰明會讓我從此遠離了你，那麼我希望一直就這麼笨下去。

她很久沒有跟盧喬西聯絡過了，心跳忽的漏跳一拍，竟不wｗw.hｅtubｏoｋ.ｃｏm.com由自主的想到顧臣堯。

顧臣堯諷笑，你為什麼相信我？整個米蘭的人都不相信我，你為什麼要沒心沒肺的相信我？你忘了我如何濫情，如何玩弄你的感情？溫曈，你變得比從前尖銳，卻沒有變得比從前聰明。

他在她耳邊低喃著，眼眶漸漸發漲，溫曈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來管我，讓我這樣自生自滅不是很好嗎？為我這樣的人做這麼多不值得。

那是你的夢想。溫曈低呼，完全猜不出顧臣堯究竟打算如何。

Jack的診所在米蘭當地頗具盛名。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

半年多不見，他越發清雋了，仰頭躺在滑坡上，如雕塑般一動不動。溫曈遠遠站著，她注視著他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顧臣堯被突如而來的眉間溫柔震醒，幾乎想也不想的一把抓住她的手。睜眼，與他心中的影子交錯重疊，漸漸溫暖了心。

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她終於找到她的男孩子。他心裏一定悲苦無處言說。他從來不把自己的難過發泄出來，就那樣腐爛在了心裏。顧臣堯，難道你不知道，難過越積越多，最終會腐蝕掉你原本就少的可憐的快樂嗎？

譚卓驍擰著眉，有那麼幾秒，溫曈以為這個男人會倒下去。但他沒有，他從溫曈手裡接過向晚，淡淡的笑說，安排在什麼時候？

下個周末。Jack果斷回答。

顧臣堯無奈的聳了聳肩，可是怎麼辦溫曈，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反擊。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男子率先開口，Jack，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治好她了嗎？

溫曈摸摸向晚的頭，抱住她輕輕說，你很幸福，你有一個把你當做生命疼愛的男朋友，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讓自己好起來，只有那樣他才能跟著你一起好起來知道嗎？

譚卓驍每天都會帶著向晚來診所，溫曈和Jack輪番與她進行心理治療。溫曈的功力尚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導向晚，讓向晚對她吐出真心。

向晚抽噎著，說，我不敢在他面前哭……我只能對著他笑才可以讓他心裏好過一些，我不敢哭，不敢……

她問盧喬西，他為什麼不見了？

顧臣堯鎖著眉心，掌心一遍遍撫過她的髮絲，溫曈你知道流浪的意思嗎？流浪就是必須放棄一切，拋下所有的過往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你準備好了嗎？

顧臣堯搖頭失笑，我還沒準備好，所以我始終無法牽著那匹馬一起去流浪。

Jack聳聳肩，等那兩人離開后才說譚卓驍這人從來不會輕易說謝謝，他是愛慘了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