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繾綣仙凡
第055章 貿首雪恨
對方雙眸半閉,似是快要昏倒。
夕恆自知難以力敵,但對方如此迅速的招法實在不好躲避,只得朝前將劍刃打出一記直刺。
苦行僧聽這種話只搖了搖頭,又邁步靠近。
既然對方想要閑聊,她也樂意多拖延一下時間。
但雖師姐說是如此,夕恆右手觸在對方肩膀,卻是摸到了一糊溫熱鮮血。
騰騰的腳步聲又響,天梁雜兵的後方,飛來了一名披著黑袍的武者。
如今這份殺意伴著威勢,再帶上一瞬間斬下幾顆頭顱的戰績,圍在圓弧之外的衛兵甚至都自發朝後退了幾步。
「我背著師姐走。」
夕恆眯了眯眼,藉著遠邊城牆處泛來的衝天火光,仔細辨認了一番師姐身上的各處傷勢。
對方體內的筋骨好似精鋼一般堅硬,夕恆只見傷口有一絲極細的紅色冒出,根本算不上什麼傷勢。
「原來是瘋了。」
如果是當初那個身為皇帝的自己,面對這種天梁軍的殘兵敗將,只需一聲命令,就可以全斬了吧?
夕恆眼見敵人又極為靈巧地踏地再旋身踢來一擊,立刻抬劍試圖擋住。
另一邊盾上長槍刺來,她則提手一抓握住槍桿,即將抵達她面前的槍尖好似受到鋼鐵鉗制一般,竟不得再進半分。
「許多需要雙手的劍招都不得用了……」
夕恆用失力的左手抓了又抓,卻只能勉強環住師姐的雙腿而不能施力,內部骨骼折斷處傳來的一陣陣痛感又著實不太舒服。
七竅淌出冒泡的鮮血,整個人腦袋一彎,立刻癱倒在地。
真要她現在繼續以一人對敵數百軍兵,雖然應該能夠戰勝,但身上更可能會多添幾道傷勢,再有一時疏忽,被長矛長槍刺穿也並非不可能。
思慮之時,夕恆聽到一個莫名的舞掌聲連帶著某種虎嘯之聲,洶湧的掌力朝她呼嘯而來。
師姐現在百依百順的,好像根本無需徵求她的意見。
至於骨折本身倒沒太大關係,她已經到達暗勁,對筋骨有所掌握,可以用氣血促使恢復,最多不過百日即可恢復如常。
但現在為了保全身後的紅妙師姐,倒是不得不先忍這麼一小會。
一股劇熱與辣痛自心臟不斷顫起,連著血管經脈一起作痛,哪怕如他這般經歷過捨身苦修,煉化皮肉之人,都難以承受住這般自體內不斷奔湧出的劇痛。
這暗紅顏色,就好似她方才所殺的粗衣壯漢全身滾動著的罡氣。
夕恆如此默想著,繼續單手提著劍與前端士兵對峙。
她勾了勾手,那些還未死的精兵卻紛紛慌亂地退到了圓弧外面。
溫熱的吐息順著傳到她的耳邊,惹得她敏感的耳垂牽動神經,面龐表面微微發麻。
夕恆見這效果,心裏卻沒什麼波動。
掌力打出之後又有龍吟虎嘯,使她瞬間想起了之前皇宮中老太監動手時的模樣。
這些人……
必要把他們腦袋一個個砍下來,才肯罷休。
不過隨著心神安定下來,腎上腺激素的鎮痛效果漸漸消失,左臂的一陣陣痛感愈發強烈。
自己左臂狀態太差,不確定自己能否打贏此人。
自從方才止住血后,師姐全身上下都變得好軟。
若是平時,面對這群對她動過殺心惡意的傢伙,夕恆一個都不會放過。
此人腳步憑空踏響,好似身在半空也能踩到東西,短短兩三秒便越過數十米,來到夕恆面前落下。
而對手兩手忽地后收,又在自己胸前猛地一拍,兩手將小腿緊緊扣住,難再向前分毫。
夕恆側眸看去。
場面一時間變得相當寂靜,耳邊只剩下暴雪夜風吹襲與後方營帳當中幾個越來越小的劍聲。
她方才砍殺修鍊天罡童子功的粗衣壯漢時,血毒都還未催動起來,對方腦袋就已被砍下。
「施主莫要矢口猖言!」前方黑袍人影呵斥一聲,竟直接踏步朝前並於空中旋身踢來。
劍尖閃出紅芒,血釘劍氣擊中敵人腿部,卻未能起到絲毫阻擋作用。
根本無需親身行動。
慢慢,他伸出右手緩緩捂向心口,身體稍稍躬起。
夕恆莫名有種hetubook.com.com半個身子都被柔軟與溫熱包裹似的感覺,好似後背泡在浴池溫水裡……這感受幾乎將她左肩骨折帶來的不適抵消,不過,還是好痛。
片刻后,對方又在空中猛地一轉,以一種極巧妙且詭異身形躲開了夕恆劍刺,掃腿打向她腰際位置。
對方轉動筋骨躲過數擊,接著再來一個抬手彈腕,便如揮動重鎚般把長劍彈開。
多變的劍招只攻不守,只消片刻,對方掌擊便打在了她的左肩,巨力使她身形一轉,劍刃竟藉由此力沖向了敵人頸部。
他強行逼出這口沸騰黑血,可體內血毒卻未有絲毫減弱,心臟與經脈中的鮮血仍然沸騰不斷,片刻后便兩眼發黑,渾身失力跪倒在了雪地上。
「這是什麼東西……你下了毒?世間何種劇毒能不被氣血排出?」
「之後再受這種傷,可不要自己硬撐著。」
旁邊另一扇厚盾後面,一道投矛向她拋射而來。
夕恆微微蹙眉,這聲音有些耳熟。
目光一掃,被注視的雜兵就立刻再後撤半步。
對方張口似乎是要說些什麼,可紅線忽閃,一顆大好頭顱隨即凌空飛起,鮮血好似噴泉般把腦袋噴出快要一米多高,才劃出一道血線落下。
「在下乃是黃眉山軍駐建昌之門主,林春回!」
她嘖了一聲,已經重獲自由的雙腿接連朝後退出幾步。
……
做皇帝,還是會有些好處的嘛。
夕恆則好似雕像般,一動不動地矗立在帳前空處,漫天雪花飄在身上劍上,呼呼的冷風吹在面頰,用來扎單馬尾的紅色綢緞頭繩也被長風吹松,片刻之後落在地面,一頭青絲散開。
其中骨骼的碎片與裂口刺在肉上,又痛又麻的感覺令夕恆渾身一顫。
夕恆眼底受催動的氣血影響,已經顯出了一份遊動的暗紅色彩。
噗嗤之聲驚地一旁數名衛兵接連後撤幾步,重回到弧線當中。
盡全力殺死這兩名暗勁之後,夕恆輕咳兩聲,身體愈發虛弱。
兩勁在劍身中段相撞,將這柄青鋒長劍自中段咔聲碎裂開來。
「師姐安全就好,儘快找些藥品治療下吧,身體沒事吧?」夕恆將劍刃收起,以一隻還能活動的右手攙扶起對方。
夕恆閉息鎮痛一會,以勁力踏起輕功,先是帶著渾身都是血的師姐躍到了營中的大帳頂上,再繼續運功如夜燕般飛躍離開。
她又拔出斷劍甩了劍花,一記紅色圓弧劍氣忽地斬出,再將一名精兵腦袋砍下。
「嘶……」
夕恆深吸一口氣,重新抬頭,看向不遠處仍圍在周圍的上百衛兵。
只是現在折了一隻手臂,對劍斗的影響太大……
夕恆再猛地朝下壓腿,再將兩隻骷髏似的左右手往下拉去,同時劍刃朝前一突。
後面帳中劍斗之聲仍然不止,只聽聲音的話,直到現在還沒有誰能壓過誰的跡象。
夕恆抬掌拍向劍柄再打入一道暗勁,試圖將敵人腦漿震碎。
柔潤的肌膚貼在身後,同樣也為她帶來了些許熱意。
不過……
地痞流氓通通拋出,明火執仗打擊劫掠,未能逃走的人家被強盜劫掠一番,之後又將遭受天梁大軍壓迫。
「我左手不太好固定,麻煩師姐把腿夾緊一點。」
不過現在,她接連用了十幾招暗勁招式,體內氣血與力氣都已漸弱,左臂又是已經癱瘓。
那人終於知道鬆手,可手這麼一鬆開,卻讓夕恆抓住機會把槍身一轉,長槍就又如流星般朝著那空中之人投去。
「吾乃鍛骨林長生寺西堂班首,田臏。施主出身血線劍派,與我鍛骨林也算有絲縷關係,為何今日要做朝廷鷹犬,突襲我等大義之軍?」
槍頭貫穿腹部,敵人因痛蜷身,嗚聲間吐出一口鮮血,墜地后不斷掙扎,片刻就沒了生氣。
「師姐……」夕恆見對方走出卻未鬆一口氣。
城門外的嗆鼻青煙之中,無數軍兵蜂擁湧入,城門大開之後,就連天梁的大元帥,都再難以約束在大戰之中愈發瘋狂的手下。
砰聲炸響,hetubook.com.com明明是與血肉骨骼相撞,卻是打出了好似刀劍相撞的劍鳴。
一枚煙火朝天射出,城門於是緩緩拉起。
營地當中應該也不會再有其他的暗勁強者了……不然她現在傷勢這麼嚴重,只要還有暗勁武者,就肯定會立刻出手襲擊。
朝下一瞥,胳膊再度彎成了詭異模樣。
此人皮肉勁都已卸下,而輕功卻又飛快,顯然是位練筋骨力的高手。
少女盯著前面敵軍,目光淡漠。
師姐強行沉住一口氣,看到地面兩具武者屍身,不由得又多看了夕恆一眼。
夕恆嘖了一聲。
死倒是沒關係,只希望這一世死後,不會像是之前那樣減些心理壽命。
這提醒聲在最開始沒什麼效果,仍是有一名身體強壯的披甲士兵抓著長槍吼著豬突猛進而來。
如果有個評分的話,也能到A級吧?
等著以後有機會再殺吧……
但因戰至亢奮,痛感倒還並不明顯。
後面營帳當中,劍動之聲已經漸弱,似乎不久就將分出勝負。
但現在著實並非誇讚的時候,她只是說了一句:「走吧。」
若是自己違背師姐意願突然進帳,也許就能幫助師姐添些助力……但若在短時間內殺不死那人,外面成群的士兵湧來可就更麻煩了。
夕恆不再作答,立刻又提出一抹刺劍,點到對方頸間罡氣。
「沒關係。」
直到第二劍命中並刺進了對方顱骨,她見到對方眉心處流下的鮮血開始沸騰時,才知道血毒還有作用。
她緩緩鬆了口氣,這次師姐的吩咐,她做到了。
「乃俺幼年時一遊方高僧傳功!姑娘為何問這?」
「金石城那邊的火勢和戰鼓聲越來越小了,興許是即將攻破,現在去金石城應該也找不到什麼醫師和藥鋪,還相當危險……我帶師姐去遠些的一座小山村裡吧?」
不過幾分鐘,夕恆發現跑著跑著,自己懷裡的紅妙師姐的身軀已經變得愈發鬆軟無力,眼神似乎也漸漸朦朧。
對方受慣性腦袋垂下,眉心直直頂向了刺來的劍尖,一絲動蕩的鮮血墜下——
「自此地以輕功趕往那處小村,至少也需要一個半時辰,你路上若再受了風寒,可就更麻煩了。」
雪地之上,黑血還在咕嘟咕嘟地不斷沸騰,雪色受血液消融,留下一行坑洞。
隨著一道劍吟,利刃前端紅芒直接穿透了敵人身周環繞著的罡氣,刺進脖頸。
到那時自己的劍意必定精純無比,化勁之前再無瓶頸可言。
雖然這劍因為太過急促未能使出全力,卻也用上勁力,哪怕面對堅石應該也能直接砍開,卻沒能直接砍破開敵人皮肉。
「別勉強啊,還說不用管你,我又不是沒有辦法醫治。」夕恆抱怨了句。
而夕恆根本不放在眼裡,她的劍氣連石頭都能刺穿五六厘米,憑這些木頭怎麼可能擋得住。
雖然倒還沒那麼痛,可這感覺著實一點也稱不上舒服。
見整個盾矛陣勢都已踏入圓弧,她不再猶疑,立刻飛躍著貼近,驅使著手裡鋒利長劍砍斷厚盾,連著後面舉盾士兵的手臂也一齊斬落。
可紅線命中時,對方渾身有白光互起,竟直接將劍氣的紅芒擊散。
濃烈的殺意自眼底醞釀,渾身衣著被濺上的猩紅鮮血添了許多道深沉色彩,映得愈發亮眼。
夕恆冷呵一聲,手裡長劍忽地朝前一崩,劍風震起雪花無數,也震出自己的武者氣勢與千人屠的殺意。
「與你何干?」
肩膀、鎖骨、手臂腿部這些位置的傷口較淺,血流已被氣血勉強止住,而背後沒有傷勢……
「再來。」
夕恆見對方面目消瘦至極,甚至隱約可見其滿是皺紋的皮下顱骨形狀,腦袋上點著戒疤,看起來像是個苦修和尚。
紅線穿透木盾打出悶痛哼聲,一具屍體直接倒地,更後面長矛兵也捂著副部痛叫起來,兵器落下。
她立刻蹲下身,解開對方腰間紅帶,將一身勁裝外衣敞開。
對方兩手分開,以空手接白刃之勢拍在腦門長劍,啪響之中也催出一道暗勁互相抵www.hetubook.com.com消。
「師姐已經將那人殺了么?」夕恆靠近。
「天罡童子功?來者何人!」她忽地盯向的使掌之人。
師姐又嗯了聲,雙腿夾住夕恆側胯的力度稍大了點。
「你不必知道,安心去死吧。」夕恆將斷劍收起,腰間錢囊里放著的血靈石微微搖晃,隱隱能散出一點紅光。
「我中劍十數,對方只中劍一次,便中了刃上劇毒。」紅妙簡單道:
夕恆執劍踏步前去,又是斬下了四五顆腦袋。
敵人看劍斬來不得不防,兩手護著罡氣猛地一推,劍刃與對方手掌相擊,又是被罡氣抵消,又是鐵砂般堅硬的皮肉阻擋,只是砍出了一道白痕,連血都未見。
夕恆落地時自己身形還未穩住,又是毫不疑慮地突刺朝前。
不過,現在的刺殺結果,應該也算是好的。
她神情逐漸凝重起來,右手長劍稍稍下壓,做好一重招式的起勢。
兩劍在帳上看出一個叉,隨後立刻從其中突出一個全身紅衣的身影。
夕恆提劍一抹斬開掌風,同時揮出劍氣,就這麼隔空與敵人對起招來。
夕恆輕咳一聲,以手背擦了下嘴角,竟看到了一抹鮮血。
「只是折了兩下,沒什麼大不了的……該離開這是非之地了。」
她趁此刻將手裡長劍墜下,劍刃插|進雪地時,右手忽地扒住彎得不成形狀的左肩,猛地朝前一拉扯回原形。
身旁屍身頸間鮮血仍朝外噴洒著,打在少女身上勁裝,落了幾朵梅花似的艷紅。
大概是因缺血,導致意識朦朧……
「師妹,真好。」
對方筋骨一顫,空氣一震,只憑肉身就打出了破空之聲。
她還從未見過師姐這副迷迷糊糊的溫順模樣,擔心之間,心底也萌生起了一絲奇特感覺。
她將長劍一提,手腕忽旋,又一道紅線刺出。
這壯漢立刻皺眉,忽地喝出一聲,渾身罡氣爆發,又將夕恆推遠。
見只差那麼一寸,夕恆忽地顫起是腳踝筋骨,腳尖刺向敵人胸間,嘭地打中一擊暗勁。
她於是停住腳步,帶著師姐落進這邊的樹林深處,靠在一棵大樹旁邊。
左手猛地朝下一壓,槍桿壓在厚盾上頭成了槓桿,直接將提槍之人高高挑飛。
那人只穿一身單薄粗白布衣,將自己裹在寒風之中毫不畏冷,渾身表面有淡白罡氣微微波動,滿身皮肉粗糙堅硬,留著短髮短須,神情氣質剛毅:
而這次劍刃命中時,對方也是沒有半點身中劇毒的樣子,之後又拼了十幾招,又把她手肘打得骨折,血毒才緩緩起效。
磨練劍意的話,只要去北方邊境戰場就好了,不必非要在此,浪費那麼寶貴的存檔機會。
不過夕恆方才殺那兩名暗勁高手時都沒定下存檔,現在自然也沒必要。
夕恆腰身筋骨抖動躲開這記重擊,右手抓劍使招再斬,接連甩出了數個單手可用的劍招。
「師姐?」
師姐不只是身體因受傷變得柔弱,就連精神也變得綿軟了些。
後方營帳里仍有劍吟之聲不斷,不知紅妙師姐是否佔了上風。
「不錯,有眼界!」
失血量最大地方的是……
對方哈哈大笑,打在劍上的右腿落地,又是打出一擊直拳。
「好功夫!」
她再不有絲毫猶豫,立刻拔開對方衣裳,見到了一處仍滿溢著鮮血的腰側傷痕,拿出錢囊當中的血靈石在手背一劃。
她都殺了兩名暗勁武者了,師姐卻還在對劍……就那麼勢均力敵嗎?
若是這群雜兵可以像是喪屍般不顧生死地一擁而上,雖不足以對夕恆造成什麼重傷,但直接憑人數突破她一人的封鎖,沖入帳中支援將軍,還是有可能做到的。
兩氣相撞,空中震出悶聲,宛如錘鼓。
一腳踢在旁邊盾上,千斤勁力不可阻擋,硬是如保齡球般將後面幾人砸開。
簡單跨過十米距離,他忽地皺眉,頓住腳步。
「認識了你我武功差距,終於要投降了嗎?」對方作問。
除非現在就將存檔定在此地,不斷殺人直到達成完美的地步……順便還能鍛煉殺戮劍意。
「待會https://m•hetubook•com.com快弄些止痛的藥草抹上吧……」
「……全聽師妹的。」止住血后,紅妙師姐扶著身旁樹木緩緩站起,模樣暈乎乎的,更是已經完全無法催動輕功。
「好眼力!」
劍刃划向敵人身影,卻是只在對方肌膚表面落下了一個細細紅痕。
師姐發現了夕恆耷拉著的癱瘓左臂。
少女按住肩膀試圖抬起左手,又見整個左手臂已經顫抖不停,顯然不能再用。
一回眸,便聽嘶啦一聲,厚帳表面被一劍忽地劃開。
無數人突入城中,官兵衙役捕快不敢再攔,聽到城破之聲立刻宛若早就約好了般紛紛一鬨而散。
不知過了幾秒還是半分鐘,又有沉啞的喊聲落到耳邊——
見劍招無效,她同樣使出筋骨之力,高高抬腿朝著敵人胸間踢去。
其中有幾人見她虛弱模樣,已經踏過圓弧持槍摸索而來。
地面雪花震起,飄蕩的整潔黑袍垂下。
「走了哦。」夕恆提醒一句,先慢走起來,不用輕功。
夕恆抬劍以勁力將其彈飛,矛頭在空中旋轉數圈,插入雪地。
「我體內還有小半的氣血可以禦寒,而師姐流血那麼多,還是多做些保暖更好。」
對方渾身一顫朝後收胸,嘴角露出一絲鮮血,目光落在夕恆面龐:
「不必如此……」師姐擺了下手。
後面一堆衛兵也忽地停住了腳步,但仍有人不知是未聽清還是根本不怕,又持著兵器奔來。
夕恆輕嘆口氣,如果胳膊沒被打斷就好了。
夕恆說道:
「貧僧還以為施主死也不會後退呢。」眼前妖人陰沉笑道:
至於周圍那些最多也不過明勁初期的尋常精兵,則絲毫沒被他們兩人放在心上。
「呵,你們黃眉山加上天梁,這麼多年對大趙朝廷的打擊還沒我一人更大,也配稱我為朝廷鷹犬?」夕恆冷聲道。
那砸在地上的沉重頭顱與屍身也相當有威懾力,暗勁武者的死法令這些普通小兵不敢往前靠近。
此人再難忍受,渾身一震猛哼出氣,鼻中忽地噴出一股黑血灑在雪地。
若是之前的自己遇到這番陣勢,必然是一人一劍殺進兵堆里,直到身邊再無一活人。
夕恆強裝無事發生,右臂直直提劍對向敵人,再度震出自己的殺意氣勢。
「果然……法術還是比尋常毒藥強得多」夕恆呼出一口氣。
不消片刻,前端成群的士兵當中,有十幾名提著大木盾與握著長槍的精兵構成了一套用來對付武者的盾矛陣勢,向著夕恆推進。
說來,紅妙師姐在帳篷里打了好久。
夕恆更貼近幾分,伸手勾來對方雙臂纏到自己肩頭頸前,讓對方抱在自己身後。
能再加兩年,就更好了……
劍刃直扎在腦門,竟是卡在了對方顱骨當中,不得寸進。
「嗯……不用管我,只是稍微歇會。」
城中局勢愈發混亂,逃跑哭喊之聲連綿成片。
「你的左手……?」
周邊守軍有膽領頭殺來之人都已死去,現在無人膽敢再度出頭,就算提到殺來也不會有誰跟隨。
「你已經死了。」夕恆只是說:「只是你現在還沒感覺到而已。」
直到此刻夕恆才呼出一口氣,踉蹌邁出幾步差點摔倒。
骨骼的碎裂尖銳處磨著其中血肉,疼痛與酸麻連在一起,讓人搞不清到底什麼是什麼。
卻是見——自己的左臂肩骨已經碎開,彎曲到了一個不得了的角度。
她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看到手背鮮血,便知自己也已受了一點內傷,需要儘快找個地方休養才行。
她隨即轉身崩劍,劍風劍氣震出與來敵掌風對決。
夕恆再將長劍拉回,就只剩下了一柄斷劍。
戰後少女默想著這些無所謂的事情,慢慢加快腳步,而後踏起輕功,帶著師姐返回藥王山下的小村落。
遠端的金石城前戰火漸熄,地面大片大片瘋狂燃燒著的火油被天上吹雪逐漸降溫掃滅。
耳側傳來紅妙微弱的嗯聲,小到像是蚊子發出的嗡聲。
夕恆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便轉頭望向遠端,也轉移話題道:
下一刻,她再不有絲毫疑慮,上前便接m.hetubook.com.com連不斷地打出暴雨般的凌厲劍招。
「你將血肉練成了氣?」夕恆明悟道。
空氣震蕩又打出一陣亂風,吹亂了夕恆紮起的發縷,她也逐漸記起自己為何熟悉這種招式。
紅線劍氣的鋒利程度明顯強於對方,掌風會被輕易撕破,只是之後要麼被敵人躲掉,要麼就被其身上淡白罡氣所攔。
頭身分離,頸間鮮血好像噴泉般涌動噴洒,後面諸多衛兵才一連停住。
「嗯?」
兩人一同倒地,陷在雪地之間渾身抽搐。
「……我錯了。」紅妙以微聲承認。
如今城牆上已經沒什麼持弓衛兵,不少指將領也被黃眉山的武者與金石城裡內奸刺死。
同時,夕恆看見對方腿部與長劍交接之處散開了一陣暗紅氣息,眼看起來宛如血煙。
明明還在與敵人對峙,夕恆卻已經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夕恆隨即收劍一刺,紅線繪在空中直指對方腦門,釘一道血洞后又朝後再刺穿另一人的頭顱。
她微微蹙眉,閉息一會壓住疼痛。
夕恆舉起左臂試圖擋住,同時劍刃下壓,墜向敵身。
不知是被劍風吹過太多還是在對劍當中陷了弱勢,此刻現身的紅妙師姐身上滿是傷痕,暗色鮮血從中徐徐流出,即便其中大部分都已經被氣血強行壓住止血,但渾身都是血的模樣實在又令人心驚。
只是,血毒的起效時間還是太慢。
敵人渾身的白氣雖不如老太監那般渾厚,也不可隔空而發,但也已成氣候。
「已經沒必要捨命了。」夕恆將自己彎得詭異的左手重新掰回正常,語氣漸變淡漠。
「痛……痛痛痛痛痛——」
少女將觸碰在師姐腰腹的五指鬆開,重新將腰間系帶系好,再褪下了自己的勁裝外衣給師姐披上。
她想揉揉右臂,來舒展下緊張過頭的肌肉,卻發覺自己的左手動著,好像有些不太熟練……
「看來這捨命劍意,施主還未能修至極致,害貧僧白激動一場。」
少女緩緩回頭看了一眼。
不斷存檔讀檔,循環殺這兩三百人,興許最後通關時,能將自己的殺人數量疊到上萬甚至數萬。
左臂勉強以肘部擋在身前,頓時又聽見一個咔聲。
隨著五指間有微微泛著熒光的紅霧顯出並滲入對方肌膚之內,看見血流終於止住,才緩緩鬆了口氣。
敵人僅存的身體跪下,倒在雪地。
「你功法跟誰學的?」夕恆作問。
「踏前一步者,死!」
「他死了,我活著。」
掐起指決,念動咒語,右手手掌貼在對方細膩肌膚表面的傷痕。
但此刻暫時無人領頭向前,沒什麼主見的小兵自然停在原地。
夜色之間,少女的身影在樹林與山地丘陵之間不斷穿梭。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對方腰部外衣都快要被血液浸透,表面不僅是濕,邊緣都已在寒風當中凝成血塊。
同時,又有罡氣爆發襲身,車撞一般將她掀飛數米。
之前斬了兩次皇帝,又在朝中接連斬殺幾名大官,最後又以捨生之劍對敵過化勁武者,她的殺意已經質變,普通人只消看上一眼,便會渾身發顫。
哪怕招式被擋住,又像是方才那樣被罡氣震開,也是毫不停息劍招,只要自己還能動,劍刃必要指向敵人身體各處要害。
「你這筋骨力也不弱,如何練得?」
「嗯。」
若是勝不過對方,自己這邊就算阻擋再久的支援,最後也難免陪師姐共死……
數萬大軍蜂擁入城,就宛若見到糖漿的螞蟻般瘋狂地扎入其中,混亂導致更大的混亂,片刻之間,所有秩序一齊崩塌。
若不是看見了這個,說不定她還要再用幾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捨身劍招,繼續和對方硬拼個你死我活……
老太監不可能會在金石,更可能是同樣修鍊天罡童子功之人。
「咳咳……」
「互道名號突襲進招,沒規矩!」林春回不再客氣,雙掌游轉白氣漸生,筋骨顫動掌心猛抬,又打出一個呼嘯之聲,伴著掌氣沖洗攻來。
見遠程劍氣難起效果,夕恆就提劍奔進,以之前的劍墜血雨之式朝著敵人肩頭作出大袈裟式的劈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