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啊……」夕恆苦惱。

怎麼還會追蹤的？

到了第八日上午，海上薄霧在艷陽下退散。

一種恍惚感自腦海遊盪，夕恆閉眼再睜眼，又重返了現實的船艙當中。

她自言自語：

沒興趣再看一望無際的大海，夕恆轉身返回船艙。

「我得去山上才行……」

既然幻境並非由對方所施，那麼就是海域上的。

遠端，一個聲音開朗的女孩揮手大聲呼喊著她。

五指觸過夕恆肩前，再繞過腋下，碰過身體的曲線，而又輕抬。

「血海大法，便是由這名叫做羋潔的人傳出？」

但可惜，對方顯然沒聽。

她是有著劍心，才可以從幻境掙脫出來。

夕恆伸手輕輕指向天空，手指輕划，將三座較亮些的星星畫成了一個包裹著諸多繁星的大三角。

這段時日運氣還算不錯，海上就算下雨颳風，也不過只一兩日，且其聲勢比之以往更淡許多，船隻可以安穩渡過。

他們的靈魂似乎都已死去，只剩肉體不斷重複作業。

外界海景一如以往，天氣晴朗時風微浪穩，天氣差些時波濤洶湧。

她當初只是催動了一下劍心，就能直接將對方擊敗。

回到船艙，只見一堆人已經離開自己的艙房，迷迷濛蒙地慢步行走。

距離起航之時已過百日，卻仍不得見所謂的崇海彼岸。

夕恆在前面歪了歪頭，還以為是陳鳳火即要掙脫幻境所以失聲。

而她，正站在其中。

「靈難抵怨，以此法修行便是忤逆天理，未來必定遭受大難。」

甲板上，許多船工水手正迷茫獃滯著自發走動。

對方已將自己身外披著的白袍褪下，露出其中幾件貼身，顯出著窈窕身形的衣裳。

有數人來到船舷，竟是攀上一躍，就墜入冰冷的深海當中。

逐漸明白，這群人都正在幻境里，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在這幻境當中，她的身形也忽然變得嬌小，像是遠邊那些在花叢上面拋沙包的小女孩。

「這便是那妖魔所說的，界域邊境的重重迷幻之一了嗎？」

因先前的一同協力，她們已經恢復了平等地位，不再誰是誰的俘虜。

單靠這種尋常船隻，哪怕建得再大，也無法真正渡過崇海。

她拔出長劍，催動劍心試著擺脫這片幻境。

她實在不太清楚，只繼續返回艙房。

損壞的前頭船底咕嘟孤獨大量進水，令其好似俯首般，向前沉下許多。

「嗯？」

哪怕食物還夠，船隻也已撐不了太久。

「羋潔師姐，你當真要背離宗門嗎？」

而妖魔也不管他們，只會跑到旁邊被烈火燒過一遍的樹林當中，尋找燒焦wｗw.ｈetｕｂoｏｋ•cｏm.ｃｏm的屍體啃食。

撲通——

她自己的心境雖還正常，但其他船員卻好像已經完全不行了。

她隱隱看出，星辰都有著自己的變化與組合順序。

一般，初入夜的這時候，對方應該會老實地待在艙房才是。

「希望可行。」陳鳳火併不確定。

至於下面船艙里的船員，應該不至於跌入海中，她也沒多去在意。

「師姐，你要我如何皆可，我只想你……還是我的師姐。」

夕恆轉眸望去，可見幾名身材嬌小的少女，正在花海當中跑跑跳跳。

「那麼，此人大概便是引爆崇海的修仙界域、那個被稱為血劫的傢伙了。」夕恆輕聲感嘆：

這樣，就算島上還有妖魔襲擊，也威脅不到最主要的大船。

夕恆沒怎麼理會，只靜靜檢查著幻境當中自己的模樣。

「罷了。」夕恆自語：

若是之前經歷的大風暴再落於現在的船隊，也許就能將這艘巨船掀翻。

若是晚上，便躺在甲板上看會星星。

夕恆朝上伸手，似要抓住這顆顆星辰。

先前的撲通響動，正是船員墜海之聲。

每人都想詢問蒼天，為何渡海百日，卻仍見不得對岸呢？

「兩位殿下，如今船上糧食淡水只夠船員用上四月，若再算上其他仍于沙灘擱淺的幾座商船，再勉強縮短衣食，途中又不遇大災可用半年。」

隨後，對方的五指微微顫著，向下划動。

或是父親母親，或是同她方才一樣的孩童，或者直接就是修仙之人，還有的會捏起劍指，呵斥妖鬼怪物，模樣看起來倒是相當滑稽。

船艙內空無一人的昏暗並非幻覺，陳鳳火已經離開，不知是去了何方。

溫暖的陽光漸漸增了幾分冷意，耳邊也重新傳來了海波的蕩漾之聲。

艙門仍開著，其中有位身穿白袍的少女正坐在受月光映照的桌案之前，手指在案上微抬又落下，朦朧的眼神遙遙望著天上的一輪新月，張口以微弱的聲音說道：

那所謂的真靈消散之後，島上便再無妖魔來襲。

此刻，她正抓著把劍，站在敞開的艙門之前。

大船被她推入海中，便遠離了那片危險小島，只好似被放飛的風箏般掛在遠端。

粗略掃去幾眼時，怎麼看都只好似一盤散沙。

船隊周邊只剩下了一片漫無邊際的天海。

這個嬌小的身影站起來：「是有仙人的，之前那個禿頭的和尚不是說我有修鍊的資質嗎？我就應該去山上。」

蔚藍色的天空飄著雲煙寥寥，夜裡無數星辰輪轉變動，隱約閃爍。

她手心正裂著一道細細血痕ｗｗｗ.hｅt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不知是在哪划傷。

漸漸，甲板上近百船員，都已被夕恆控制。

夕恆轉動眼眸，望著極遠處沙灘上仍留下的修補匠們不斷忙碌。

夕恆開始想試著躲開，但見對方就要摔倒，下意識伸手將其攙扶穩定。

幻境當中的事件是曾經的迴響，還是說只是些無所謂的幻想？

每天看一片景色，做著同樣的事情，吃同樣的食物……並且分毫也沒有找尋到傳說中對岸陸地的希望。

而且渡過了如此之久，連返航都已是奢望。

對方發出微弱吐息，身子好似失力般緩緩靠近。

「啥呀……」夕恆扶額。

對方所能施展的幻術，應當不足以阻礙她的劍心運轉。

「你們修仙之人，也會做這種事情的嗎？」

……

「這世界，也許比我想象的還大。」

……

明朗的陽光墜下，代替了入夜後的昏暗。

長風助力船隻入海。

六艘破爛船掛起船帆，按照司南所指，遙遙繞過妖魔海島，向東航行。

「前輩，你好好聽你師妹的話多好，別整那麼多奇怪事情把修仙之地炸了，好讓我來到之後也能踏上仙途……」

「……」

夕恆也沒了約束對方的理由。

「師姐為何要躲開我呢？」但對方卻只是埋怨。

「赤天神女終究還是要對我動手了？還是說此事乃是其他異象……」

補匠繼續修補，由前船牽出數道鐵鎖，拉著一艘勉強補正的后船入海。

「如此邪法構出的怨比之靈氣更加深重數倍，絕不可能長久。」

「半年么。」夕恆將目光轉向身側與自己的一起觀海的赤天神女，隨口問道：「你說，這半年時日，可否足夠你我二人跨越大海？」

「奇怪。」

但先前，陳鳳火很少外出。

巨船重返海面，于動蕩的潮水之間漂泊晃動。

「呵……或許確實如師姐所言，吾等不過只是放棄掙扎的困獸。」

妖魔的胃口極大，一次能吞下整具屍身，留下蒼蒼白的骸骨散落在地。

威脅終於彌散，她重歸到了安穩些的日子。

隨即，夕恆尋找起陳鳳火的身影。

「繼續向東航行吧……我現在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這個了。」

夕恆自己方才見的幻覺里，那個名叫羋潔的人還不過只是個因爬山受傷的小女孩。

「羋潔！也來玩呀——」

「哪怕是地球上的太平洋，此般游經百日，也不至於一點陸地的樣子都看不到吧？」

她還聽過對方所說的這個名字。

但眼前景象一動不動，她的視覺和半數聽覺仍還受著影響。

而經歷越多，她愈發認為先前妖魔所言才正ｈｔtｐs://ｗww•hｅtuｂｏoｋ•cｏm•ｃｏｍ確。

夕恆呼出一口氣。

雖然最前頭的兩座艙房已經溢滿了海水，但因有著隔倉分水的設計，還不至於因此沉沒。

天色變成深藍，再變黯淡。

「時間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逐漸，點點星光綴在深黑天穹。

夕恆走入船艙，剛剛敞開自己的那間艙門，卻見到其中一片灰暗，且空無一人。

「誒？」

「喂，還有點意識嗎？快點醒過來。」

而她的船員還有陳鳳火，可沒有與劍心同等級的力量，能祛除影響。

發動全民尋仙，也許能得到意料之外的收穫。

在見過了妖魔的恐怖之後，思路就迅速變得清晰了許多，之前難有頭緒修補的破洞已經開始填補。

星辰輪轉，銀河淌流。

入內要等對方回過神來，討論下這幻境之事。

如果自己沒有領悟到劍心，也許真會陷在裏面相當長一段時間。

她自己明明沒有張口，卻聽到了這副身體的嬌嫩聲音：「我還要去山上。」

「天道已泄，忤逆這天理又如何……真是師姐風度，可血海大法損害的不只是你，而是這崇海蒼生……」

這邊，指揮船隻的船伙長清點完了大船所剩的物資，前來報告。

「說不定，世界其實只是一個超級大的甜甜圈……」

不過因前頭增了幾分重力，更加失衡了些許。

「崇海修仙界爆炸后的大漩渦廢墟里，有沒有這類東西呢？」

至於其他人，心情已經愈發沉重。

少女從徘徊的人影當中走過，聽著他們口中說出的各個名字與稱呼。

望著無邊的海面，夕恆下意識默想起了下一世的事情。

因為周圍能消災的屍體越來越少，船匠每日的工作效率都會提高一個層級。

「亦或者，這裏本身的地域劃分就與地球不同。」她回念起先前與妖魔靈魂交流時，對方常說的『界域』兩字。

夕恆每天睡醒，用完餐食就閉眸在精神空間演練招式，待到精神因此疲憊，就離開船艙吹吹海風。

夕恆連忙作出行動，沒浪費力氣去救已經落水的船員，而將還未墜入海中的船員都拽到中央，拿上甲板上常備的繩索將他們捆在船桿。

艙外的落水聲令她回過神來。

趁著海風愈發猛烈，人們再將兩道船隻的鐵鎖連至大船上，拉滿船帆，試圖將其帶離沙灘。

耳邊傳來女孩子的歡笑之聲。

「幻境嗎？」

亦或者，世界像是繁茂的樹冠那般有著無數分叉，每一片樹葉就是一個界域？

島嶼模樣漸漸遠去，消失在視野彼端。

「這幻境倒是有些真實。」

「渡海宗從未虧待師姐，長老大ｈttps://m•heｔubooｋ.ｃｏm•ｃｏｍ人昨日還說要將師姐作為入室弟子，作為下一任掌門培養。」陳鳳火呢喃道：「為何師姐卻要如此呢？」

夕恆踏回甲板，也感到船隻比先前更晃蕩了些。

「求你了，師姐。」

這畢竟是個有著超凡之力的世界，再怎麼想象也不為過。

這一世看起來已經差不多了，準備下一世用另外的方法尋仙吧。

「不了。」

可無論大風如何，這艘大船最多只會擺一擺本就身處水裡的尾部。

但實際上，星河也總有著自己的構架與規律，會隨時間流逝徐徐轉動。

五彩繽紛的大小花朵，好似地毯般鋪蓋了整片略有起伏的平原。

直到夕恆凝練好了化勁重回沙灘，以雙掌猛推向前，才總算在一連串木塊的破碎聲中，將整座船艦向後徐徐推回。

海上幻境是從何而來，又為何會顯現出如此模樣？

只憑這種木船就想衝到另外一片界域，或許真是不可能的事情。

興許大趙國內某處秘境里就停留或封存著一座飛舟，只要找到，就能駕舟離開此界呢……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夕恆扶額。

只有仍留在沙灘上的修船匠們一如既往的戰戰兢兢。

他們口中呢喃著一些難以聽清的模糊話語，好似被什麼東西操控了似的。

不過對於大船整體來說，這個破口也不算太大。

只有一艘修補出了些錯漏，在入海後有木板崩開，徐徐沉進小島邊上，海面上只冒出幾個傾斜的船桿。

之後，該發生的也都已經發生了。

五日後，船隊未繼續起航，還在等待所有船隻修補完好。

總之，這裏與她曾生活的地球，好像全然不同。

「那飛舟，我又當如何獲得呢？」

夕恆一開始也以為，自己用上百天，應該就能夠跨海。

眾多船員因緊張慌忙加快進度，最後竟確實能在兩個時辰內，將一座破損較小船隻補好送回海上。

雖說在海上一直向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目標漂泊遊盪，也算不上安穩就是了……

「修仙者的典籍或許也是超凡之物，掉進海里也不會損壞……」

「如果尋找不到，我自己能不能製作一艘？」

現在，卻消失了。

「為何會有這樣的幻境呢？」夕恆自問。

他們好似激發了所有潛能般，短短几日，幾十人就勉強補好了所有船隻，由大船拉著入海。

長久的沉默降下。

「能從那麼危險的島嶼重回海面，就已是相當不錯了，不必奢求太多。」

夕恆撐起身子拍了拍衣袖，略過周邊目光麻木獃滯的尋常船員，返回船艙。

界域的排列的方式又是如何？是好像拼圖般一片片貼在這顆星wｗw•heｔuｂｏok.com•cｏｍ球上，還是說她腳下這世界其實並非星球，而是各個界域重疊起來的……千層餅？

夕恆看著赤天神女的奇怪動作，再朝側邊讓開了些。

畢竟經歷了一遭島上妖魔襲擊，船員如今已經驟減了十之二三，再少一條船也並無大礙。

但下一刻，陳鳳火卻沒有搖頭清醒回來，而是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向著夕恆靠近。

她聲音微弱，隱隱能聽出些哀求之意。

見對方伸手靠近，因為好奇此人是要做什麼，也就任由陳鳳火碰在自己肩上。

不過，這隻令船隊少了半月的糧食和淡水，沒令船員人數更多出來。

要不要去那座大漩渦中心試著探下險呢——夕恆問自己。

聽完方才陳鳳火所言，再結合自己之前所經歷的幻境，她也差不多明白，這些幻境投射在人腦海當中的場景，都是曾經所發生過的事情。

夕恆在甲板上望著海色，默默心想。

夕恆稍稍低頭。

亦或者，繼續曾經的計劃登上皇位，讓手下去找。

「但仙路已絕啊，羋潔師姐。」陳鳳火回首看來，黯淡眼瞳注視在夕恆身上。

接著，不知為何，陳鳳火好像已將她鎖定了似的，轉身又輕念了一聲師姐，就又貼了上來。

「那麼厲害的嗎？」

「她大概也被幻境影響了……其他船員也是。」夕恆退出艙房，快步重回甲板。

「這崇海，當真是應了記載中那般，不知幾萬里也……」少女雙手撐在船舷，輕聲自語。

陷在幻境的迷濛獃滯之間，船員沒力氣掙脫束縛。

少女心思慢慢發散時，天邊橙紅退散，一輪新月升起。

接下來的日子，入夜後，夕恆時常會從冥想修鍊中抽出一點時間，仰頭望向天上星辰。

「若師姐你強要推崇汲靈血法，恐怕還未能得足夠靈氣，天下怨氣就足以將吾等崇海界域徹底淹沒。」她好似是在勸阻：

她一回頭，恍惚間踏進了一片花海。

「這樣的話，就需要一些有關法寶或器物的典籍了……」

幻境應該並非陳鳳火所為。

然後，伸手拍了拍對方迷茫的小臉蛋。

這段日子島上妖魔也有幾次現身，不過補船匠們一見妖魔就會立刻跳入海中，慌張地拉遠距離。

轉眼間，在陳鳳火口中聽到的羋潔，就變成了修仙宗門中的師姐。

好似夢要醒來一般，眼前花海的景象漸變模糊。

如今，整座船上心情最為平淡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山上沒有仙人啦，那都是瞎編的！」遠端又喊來聲響。

「界域究竟是什麼呢？難道每個界域都有崇海這般龐大嗎？還有……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界域？」

恍惚，又是快要一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