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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恆看著眼前寬大到好似佔據了半片天地般的金輝樹榦，靜靜將手背伸去。

她轉身來到貼合青晶的流水線段落，在一顆晶體貼上之前，施加空間之法將其隱去。

「道友，在此為何？」對方朝夕恆行了個道禮，問起。

詩玄似是想緩和下氣氛，語氣化柔些許，道：「卻也不必如此嚴肅，只要長老仍存，長平京就依然太平。」

若非夕恆已有元嬰修為，就算能反應過來，也無法足夠準確地將這絲縷靈光捕獲在手。

夕恆辨出表面陣式，效果多是長期保存、凝聚、與注入靈光之類。

「靈造體身死後會化出靈氣，也會產生這般怨念……」她自語道：「除了沒有真正魂靈之外，它們就已與真人沒了多少區別。」

整座工廠呈寬闊半圓形，天花板略顯弧度且裝有射燈，往下面的組裝線路點綴明光，將半透明的運輸帶照得晶瑩。

「輸送靈光的步驟是在組裝完成之後嗎……」

一點飄蕩火星自遠邊飛速游來，轉瞬穿過林立的大廈樓房，轉彎幾度抵達神樹周邊。

「到了這邊，對靈性的吸引力愈發強大了……」

元嬰視野展開，卻看不到樹皮內的景象——神樹的隔絕能力就連元嬰也無法突破。

「小道這一派，可不存這一戒律。」對方轉身，徐徐朝下方飛去。

亦有頭顱、胸腹等部位正在後側陣紋台上精細組裝，細小的零件互相堆疊契合，構出完整圓潤的頭顱。

不過靈性流入之後，所流經的樹皮位置卻起了些許變化。

「詭氣？」夕恆眨了眨眼，她曾做過怨修，熟悉這一氣感。

若一般修士前來此地，送出這點靈性，應該不會引來黑紋溝通。

都不再多聽遠端聖殿當中兩名靈造體聖女的宣講，夕恆只單單看著手上這一點怨氣。

少女送出點滴怨火，化出怨氣傳回。

「內里與人如此相像，幾乎可以劃出等號。」她默默確定：

輕聲一落，坐在金樹和圖書指頭上的身影忽地閃現消失。

乳白色的人造皮膚看著好似蠟像，一雙雙眼瞳在上方經測試時抽出眨動，瞳眸轉動間被青色的激光掃過，為無神瞳眸添上一點似人的神采。

「道友如對靈造體有所疑惑，可由我來仔細解釋，不必特意作何探查。」詩玄直言：

夕恆掃過對方著一身裝束，感到此人氣息修為有元嬰境界，轉移話題道：「你是都廣閣之人？」

「其中似是帶著口音信息，轉換一下，意思是……還不到時候？」

指尖緩動，怨氣結晶旋轉，晶瑩棱面反映出身後金樹的微光。

「黑潮將至……」她輕聲念起這四字，靜待許久。

只有一顆青色棱形晶體在成型時鑲嵌在靈造體的外露之物，標明它們非人的身份。

「不信。」

「方向是，長平京中心。」她目光透過層層金屬牆面，看到遠端屹立著的金光巨樹。

只是不知，神樹內的東西又是何物——既然與靈性意識相關，且附強大吸引力，其中事物必然也有靈性與意識。

想要探明此事，不會太難。

黑鼻吸氣，嘴巴張開。

烏衣之下，肌膚潔白猶如寒玉，容姿簡樸無妝，氣質則飄逸脫俗。

肉身材質的不同是最無所謂的，夕恆此刻只要想，即可造出一副屬於自己的靈造體身軀，只需讓元嬰鑽進去自己也就成了一名靈造體，同時也是天地認可的真人。

「當真這樣的話，天下所有修者雖仍光鮮亮麗，但實際上皆為魔道邪修。」

圖案消失黑紋收縮，不過兩三秒，眼前樹皮便重新變成了散出金輝的平常模樣。

她自語著又來到組裝好的頭顱一旁，繼續觸碰，依然無靈。

夕恆化成的火星漲大幾分，從中透出元嬰視野，掃過靈造體的結構零件與組裝成的本體。

「好像是黑潮將至，什麼的。」

正要離開時，視野一轉，卻發覺身側不遠處空中突然多出個女子身影。

「黑潮將ｈtｔps://wｗw•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com至，大怨解脫——此事對長平京尤為重要，請與我細講。」對方嚴肅道。

「有多重要？」

片刻后再來到一處已經培養地差不多的靈造體之前，掃了眼對方眉心的菱形青晶，終於察覺到了靈光存在。

「黑潮又是什麼？」夕恆不懂。

夕恆以指尖觸碰到其中一顆，察覺不到靈光。

速度緩慢，似是正等著她。

不過實際上，此地應算作屠宰場的反面，因肢體不會再切割成肉塊，而會與其他肢體軀幹相連，造出完整人形。

「不論如何，這兩者之間必然有些關聯。」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道袍，腰身纖細眼瞳明亮透徹，長發紮成高挑馬尾，身姿堅朗穩定。

夕恆在這閑逛，也無人靠近阻擾。

「到時候是什麼時候，解脫又是什麼？」夕恆問。

「靈造體內里的真靈，或許以人靈製作出的？」

「關乎此世安危。」

咚咚。

「不過小道有一事也想詢問道友，方才那物是對你說了何言？」

淡灰色的怨氣浮在手心，飄飄悠悠，似乎即刻就將碎散。

目標位置處在城外，距她居住的中央有數萬米遠。

黑紋扭曲，逐漸轉化成一個古怪口鼻圖像。

一點深紅怨火閃爍出現，將其包裹成棱形紅晶，被夕恆捏在指尖。

而後又說：「至於靈造體方面，道友已是元嬰，有資格知曉其中隱秘……你我尋個酒館，慢慢說如何？」

神樹依然散輝，沒有回應。

今日再來，才關注了一番此地模樣。

組裝工廠完全自動進行，沒有修士或凡人在旁輔助，甚至不存靈造體職工。

這靈光流竄的速度極快，好似一旦流出晶體，便會被強大引力吸走。

只因她自己被當做了大怨，內里之物才有所回應。

她之前便是在此偷了點東西，不過當時沒有細看，拿到目標後轉瞬便離開，停留的時間還不過幾秒。

內心的諸多凡情本就因讀檔和_圖_書能力而逐漸淡漠，晉陞元嬰之後更是變得薄如塵霧。

視野變換，一瞬回到自家卧室。

「不必擔心，待到時候，你我皆可解脫。」

她環顧四周，察覺周邊沒有修士，便自火中顯出身影，走向最近的運輸帶。

「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吸引這種特殊靈性……靈光放出之後不是朝天上游，而是往遠處收。」

到生產鏈最後，乳白色的大小人體會自主走入一個個培育艙中，被不知何種液體浸泡，直至其表面的乳白色肉身換成人體的肉色，與真人無異。

道道肢體在夕恆眼前掠過，映得這兒好似什麼屠宰場一般。

「是的。」

「……」黑紋的口鼻圖案停頓片刻，又傳來詭氣應道：「你不是黑潮的大怨？」

「嗯？」夕恆還從未見過神樹會有如此變化，哪怕自己也有一棵小的神樹，又曾燒過西平城的神樹。

少女歪了歪頭，心想隨便吧，便挪動腳步踏空跟隨。

至高神樹四周是長平京三大組織所駐的區域，因此夕恆盡量遮掩了自身氣息，以免被周邊元嬰發覺。

白髮少女雖不明情況，但能看出自己好像不小心接觸到了什麼隱秘之物，思索后裝模作樣道：

「……我說空閑來這逛逛，你信么？」

「難道說天崩之後，修者們只得想盡各種辦法剝削凡人才能修鍊？」她稍稍抬頭，看著空間中一望無際的灰色長空。

本以為長平京會如其名謂般安好長平，但實際上卻可能比之前的西平城更加扭曲。

今日，猜想到凡人被製成了奴隸，卻不存任何惱怒，只是念想：自己抵達的世域與城池，著實是一個比一個詭異且極端。

……

「此言道友剛剛已經念過，可有其他？」這位女道似是對此相當看重。

幾顆還未組裝完成，仍有缺陷的白色頭顱在身前運過。

「總之，我就只是因好奇過來。」夕恆毫不害羞道：「你想如何？」

夕恆隨意繪出幾個符法掩息，身形www.hetubook.com.com隨即遁入隱藏空間，只剩下漂游一點細微火星，飛往之前竊取半成品靈造體時曾去過的組裝工廠。

怨火增強其氣感，觀察間，她愈發覺得此氣實在熟悉。

「小道靈血觀，詩玄。」對方答覆。

「元嬰修者可不算小道了。」夕恆搖頭，道：「直說好了，我是因發覺自己購買的靈造體內部靈性有些奇異，捏出之後又會受神樹吸引，於是好奇，來到此處。」

她以兩指將其捏碎，一陣靈光忽地放出，並被她捕捉入手。

不過火光如子彈飛出般，秒速有千米以上，一分鐘便到了地方。

極速間，火星直角轉向數次，又穿過工廠設施內部的幾道封有防禦陣式的密門，輕易來到靈造體生產線的最內部。

密集高樓也各自散著亮光，表面的投影廣告依然播放，只是按照管理制度在夜間消減了亮度與聲音。

點滴黑色從樹皮紋路間顯出，將一米直徑的圓形染成灰黑，不再放出金光。

「只需前往生產線用元嬰觀測片刻，應該即可得到答案。」

夕恆將捕獲到的靈性吸在體膚表面，仍能感到那股引力正牽引著靈性掙脫。

「時候未到，還有大怨，解脫之類的吧。」少女隨心應道。

被封鎖在肌膚中的靈性止不住地朝外遊動，使她手背微微發癢。

自她修鍊得道，成了金丹又到元嬰，心中有關於凡人的那一部分也已不可避免地開始減弱，被上位者、修士、得道之人的這一部分壓制。

「黑潮將至。」對方只簡單傳言這四字，便從樹皮表面隱去。

不過從方才對話之中，她也能分辨出對方便是大怨，且被束縛在了神樹之中，正等待名為黑潮的東西到來，帶給它解脫。

運輸帶上方擺有諸多乳白肢體，或是手臂，或是腿腳。

黑紋道：「可你也是大怨，難道同我一樣，被困在此地？」

「難道神樹本就有著自我意識，靈造體的意識是從神樹中分離出的小片，而非用凡人靈和圖書性鑄就……這樣的話，長平京倒是沒想的那麼糟。」

「不到什麼時候？」

「雖然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所謂，但……」夕恆看著自己手中實體化的怨氣，默默猜想：「會是這樣嗎？」

「這點靈性所欲前往的正是神樹內部。」夕恆猜測：「難道靈造體的靈性與意識，都是自神樹中央生產出來的？」

以她在空間方面的修為，幾乎可在長平京所有地點想進就進想出便出。

她於是又將手中靈性鬆開，任由其被神樹吸收入內。

下一刻，菱形晶體落在自己手指尖。

「你這樣標準的道士也會喝酒么？」夕恆忽地問出這一無關之事。

「有人在嗎？」

悠悠，傳來了一些氣感。

夜間，長平京的至高神樹散著月輝似的淡黃光色。

「我只是想來隨意調差一下靈造體誒……怎麼又摻和上了別的怪事呢？」夕恆扶額。

「靈造體的靈性意識，便是由這青色結晶賦予的嗎……」

「所以說，黑潮是什麼東西呀。」少女按了按太陽穴，完全不清楚這神樹內的謎語人在說什麼。

視野放大，晶體表面集成的眾多微小陣紋一一顯現。

「……」

「嗯……卻也不一定就如我所想這般，正好空閑，便做些探查好了。」

「道友並非直說。」對方提及：「靈造體融合完善後，靈性與體軀渾然一體，不會飄出，更無吸引。」

此物外殼平常，重要的是內里。

若真如此，傳言中太平安好、不存壓榨盤剝與不仁之舉的長平京，本質上倒也與曾經的西平城沒什麼不同。

甚至可能還更近了一步——他們剝奪了絕大多數人的自由意識，將人改造成遵從命令的靈造體，生生世世地為修士服務。

分辨數秒，仍未尋得與手中怨氣相等之物。

火光微顫，身影再現。

夜中它不再照亮一切，散發的光芒轉為柔和，柔光遍布天上雲層，使得城市雖然入夜，卻並不顯得深黑。

夕恆眨眨眼，身影飄向樹榦表面，用手指扣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