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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認吧,你也喜歡我

作者:正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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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二月好風如水

第二章 二月好風如水

「電飯鍋……」
「剛才是抽紙,現在是手帕紙,哪有人隨身帶一大包抽紙的啊,都是帶手帕紙啊。」
那他還能活了嗎?
奧蕾莎很滿意,它很喜歡夏晚淋,於是奧蕾莎把夏晚淋划作自己人範圍,現在正蜷著趴在夏晚淋懷裡,甘願做一個沒有靈魂的手機支架。
「因為他喜歡冰心。」
他什麼時候這麼體貼過?
要是讓師父知道他陽奉陰違……
「說得很好很有創造力……」台上的老教授也跟著鼓了幾下掌,然後笑呵呵地說道,「這位同學很好地向我們解釋了學術界的一個詞——『過度解讀』。其實張恨水取這個名字就是因為他喜歡冰心。恨水不成冰。同學,下次好好聽課。」
她真的只是一時得意忘形——看起來那麼傲慢的顧淮文,她居然真的在和他共處一室,以後居然也真的可以住在這裏,更讓她想起來就覺得心裏軟軟的,就是他居然用那麼平常的語氣在跟她說話。

OK!
「那就綠色好了。」夏晚淋樂滋滋地把護手霜丟進購物車。
夏晚淋不敢看地上的慘狀,更不敢看顧淮文,她閉著眼睛,一臉視死如歸:「我以我這輩子所有的財運發誓,絕對,絕對不是故意的。」
平靜之後,他問:「師父……您還有同學群呢?」
「其實你給奧蕾莎起的名字本來就怪,一般人的貓都叫『咪|咪』『番茄』『蘿蔔』『土豆』啥的,你看你起的,啥啊都是。」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切切實實的廚房到玄關的距離。
唱得咿咿呀呀,夏晚淋沒聽清幾句。她問顧淮文:「這啥啊?」
「是錯的。」夏晚淋垂著頭,手指捏著自己的衣角揉來揉去,不敢抬頭看顧淮文的臉色。
看著夏晚淋有苦說不出的憋屈樣,因為接到她電話而暴躁了一晚上的顧淮文突然覺得周圍明亮了很多,神清氣爽。
她是那麼輕易就被人趕出家門的人嗎?顧淮文看起來那麼牛,還不是拿她沒辦法。
「你歧視殘疾人就算了,你還吼我。」夏晚淋淚眼汪汪地看著顧淮文。
他拿起手機,一看是師父。
貓糧灑了一地,把奧蕾莎高興的,撒著歡兒轉圈,連忙開始吃地上散落的貓糧。
「我怎麼刷牙?」
顧淮文讓夏晚淋去櫥櫃拿貓糧給奧蕾莎倒上,她精神飽滿地應一聲,然後就高高興興地去了。
第二天醒來才六點半。
「我去!」
剛才在掌聲如雷中,夏晚淋是個光榮的革命小鬥士。
顧淮文深呼吸一口氣:「試驗結果呢?」
「對不起!」顧淮文說。
顧淮文忽略額角爆發的青筋,繼續面無表情地說:「一次性牙刷牙膏在柜子里,不許用我的牙膏,不許用我的毛巾,不許用我的漱口杯。」
「……」
「你去哪兒,我們就是從二樓下來的?」顧淮文拉住夏晚淋,以為她逛迷糊了不知道路。
「二十七歲,怎麼了?」
「……」
「行了。」顧淮文暴躁地抓抓頭,「還原一下,我看看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短短的一段話,裏面卻包含了太多內容。顧淮文閉上眼,緩了緩自己眼前發黑的癥狀。
果然!顧淮文正眼睛冒火地瞪著她!
她一心想著顧淮文醒來看見桌上擺著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對她該多麼感激涕零啊!
「夏晚淋,這句話沒有侮辱你媽媽的意思,單純是針對你——當時伯母淋了場雨,然後生下了你,那雨是從你出生起就進了你腦子,這麼多年,你腦子進的水就一直沒蒸發出來過?」
又過了很久,顧淮文都懶得算時間了。
可能是起太早的原因,顧淮文聽著夏晚淋這一串話,前半段覺得像是在吃跳跳糖,噼里啪啦細細密密地在腦海里蹦躂得他頭疼;聽到最後,不是在吃跳跳糖了,是被一座從天而降的五指山狠狠壓在了荒郊野嶺。
顧淮文憑藉著絕對的身高優勢帶來的腿長優勢,手疾眼快地拎起夏晚淋,把她放到椅子上,直視她的眼睛:「夏晚淋,我、昨、晚、跟、你、說、過、什、么?」
但夏晚淋還是笑得嘴角彎彎。
「剛才不是已經買了紙嗎?為什麼還要買?」
夏晚淋頑強不息,她扒著門框做最後的鬥爭:「我拉著行李箱去上課多不好啊,和*圖*書現在這麼早,我寢室人肯定還沒醒呢。誰給我開門啊?我昨天也沒來得及去找阿姨要寢室鑰匙……」
顧淮文抱著手站在夏晚淋面前,微微俯身,正視著她的眼睛,嚴肅地叮囑。
「我激|情燃燒歲月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條溝里挖泥鰍呢。」顧淮文閉著眼,慢吞吞地說。
「夏國棟不是您救命恩人嗎?怎麼現在聽著又像仇人了?」
他問的是啥啊!
他輸了,徹徹底底……
「過得跟老頭子一樣,你的激|情歲月燃燒得也太快了。」夏晚淋嘀咕著。
「那誰來尊重我明媚如花、嬌嫩如月的臉?」
「我錯了。」夏晚淋誠誠懇懇地道歉,「雖然出發點是覺得您忙了一晚上應該會很累,加上您昨天幫了我很多忙,於是很想為您做一頓美味的早餐,但我沒有聯繫實際,忽略了自己除了微波爐加熱剩菜,就沒進過廚房的既定事實,現在不小心炸了您的……您的電飯鍋……對不起!」
「知道就好。」雷邧點點頭,他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好招待人家小姑娘,她第一次住校不習慣,可以理解。你不還有間卧室空著嘛,我看裏面也就是一些畫,收拾收拾給她住吧,然後下午帶人去超市裡買點要用的東西。夏國棟那老東西就指著逮我把柄,說我照顧不周委屈了他孫女呢。這要是在同學群里一說,我臉往哪兒擱?」
果然是睡眠不足的原因。
「紙。」
顧淮文當然沒回。
「這個洗面奶怎麼樣?」
菩薩做證,夏晚淋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
比如他道歉是懶得多嘴辯解,畢竟早點道歉,早點結束。所以夏晚淋拿著檯燈射他眼睛讓他道歉,他緣由也不問,直接送上滿意答案。早點道歉,早點結束,真跟夏晚淋耗下去,可能最後買回家的只有拿來洗腳的洗面奶。
下午兩點的時候,顧淮文被手機來電吵醒。
看著顧淮文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夏晚淋覺得後背升起冉冉涼意,她打了個冷戰,大吼一聲:「我減肥不吃晚飯,拜拜!晚安!好夢!」
「第五排那個穿綠T恤的女生,對,就你,剛才笑的是你吧?來,回答一下問題。」
顧淮文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剛才是誰說不買不是人的?
「奧蕾莎。」
「奧……奧蕾莎。」夏晚淋戰戰兢兢地答。
跟你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當代男性藝術家都這麼決絕的嗎?藝術家不是應該多情、纏綿、愛美人嗎?她這麼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就這麼被趕出家門了?
他閉著眼,不知道想起什麼,嘴角微微揚起,手交叉枕在腦後,一派悠閑。
「怕你又因為我來晚了,生出一系列『來不及』。」顧淮文沒好氣地說。
正在上現代文學,夏晚淋手機里收到顧淮文的微信消息。
「因為她什麼?」雷邧叉著腰,站在英國旅館陽台上,看著火紅的夕陽,生氣地問。
顧淮文閉上眼,捏了捏拳頭,冷靜。
心疼誰不好,夏晚淋根本用不著。
於是,夏晚淋十分知趣地再次誠懇道歉:「對不起……」
「嘿嘿……」夏晚淋做賊心虛地笑幾聲,「今天我在課上出了個大丑。」
他一向起床氣重,最煩別人中途打擾他睡覺,但這次他無比感激。因為再睡下去,他就要被圍觀群眾的菜葉子砸死了。
這是顧淮文有生以來,第一次,逛超市逛到懷疑人生。
「你居然知道?」夏晚淋一臉震驚。
「顧淮文哥哥——」
其實,夏晚淋磨嘰是磨嘰,臉皮厚是臉皮厚,但還挺可愛的。
他大腦一邊急速運轉思考自己最近犯什麼事兒了,一邊立馬端正態度,畢恭畢敬:「師父,您請說。」
顧淮文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拎起夏晚淋直奔他認為應該進行購買行為的區域。
要不是那頭貨真價實的黑髮和俊臉,夏晚淋真以為坐著的是個小老頭兒。
上午八點十五分上第一節課,從顧淮文家到教室只需要十五分鐘。這麼多空白的時光,夏晚淋想了想,她決定做一頓美味的早餐。
「電飯鍋應該是全人類都會用的家用電器吧?為什麼你可以一出手就炸掉一個呢?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然後我得罪過你,現在你長大了來報復我和圖書是嗎?」
他看著夏晚淋罕見地露出羞澀的樣子,十分驚奇。
顧淮文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超市的洗面奶?」
他道歉不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跟你說了不許說髒話。」顧淮文皺著眉,不認同地看著她,想了想又覺得做人得踏實一點,不能沉迷於虛名,於是認真地糾正道,「還有,我也不是名門之後。雖然被人稱為所謂的雕刻世家,但其實就是一代一代工匠傳下來的。」
下床,拉開窗帘,窗外陽光明媚,顧淮文想起夏晚淋早上離開時落寞的背影,和他那一刻的心疼,氣得牙痒痒。
一夜無夢。
然後顧淮文又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再次反省自己是不是最近睡太少。
顧淮文真是雷邧看著長大的,他心裏還真不服氣,於是叫他說理由,他就說了:「一、您昨天說的是夏晚淋是您一個熟人的孫女,沒有畫重點,是您救命恩人。說實在的,干咱們這一行的,就是收破爛的也是熟人;二、我不是趕她出門,她有寢室可以住。昨晚我一時大意讓她住進我家就是個錯誤,這是后話,當時是因為她——」顧淮文突然住口。
然而,「慘案」還在繼續。
一切忙完,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
「那個洗面奶貴,我拿來洗臉;這個便宜,我拿來洗腳。」
「師父,我錯了。」顧淮文說。
「對不起!」夏晚淋抓起抱枕朝顧淮文丟去,嘴裏大喊,「看招!」
「哎,好像沒手帕紙了,這麼多,選哪個啊?顧淮文?給個主意啊,古龍水香還是白玉蘭香,要清風、心相印,還是潔柔?」
她可是被雷邧爺爺支持的啊!看顧淮文還敢不敢說半個「不」字!她以後可以光明正大駐紮在顧淮文這個大富豪身邊啦!
「奧蕾什麼?」
夏晚淋揉著尾椎骨和手肘站起來,看到面前這亂攤子,還沒來得及細細捋心底是什麼感受——突然後背一涼,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結果夏晚淋臉上泛起兩抹紅暈,微微低著頭,小聲說:「我知道。我還……還要去買點兒東西,你先去排隊付款吧。」然後掙開他的手,跑了。
「夏晚淋。」
把一切買好,天色早就昏黑入夜。
於是,在插上電飯鍋之後的五分鐘里,伴隨著一連串鏗鏘有力的「噗砰嗵嗵」的爆炸聲,遠在二樓卧室的顧淮文,醒了。
「請你跟泥鰍和大自然的孩子道歉。」
「奧你個頭啊!」
沒丟中顧淮文,丟中一個花瓶了。
她「吱吱嘎嘎」僵硬地轉過身子……
說完,她又發了個小胖貓賣萌的表情。
所以裏面除了一張布滿灰塵的床墊,什麼都缺。
什麼叫小人得志難長久?這就是。
真是一個愉快的夜晚!
比如他嘴上說著對不起,心裏還是覺得夏晚淋就是個適合被直接拎起來的小崽子。所以接下來的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夏晚淋還是被顧淮文跟拎小崽子似的到處拎。
夏晚淋翻了個白眼:「你到底多少歲啊?」
幼稚。
「我道歉。」顧淮文誠懇地說。
「好嘞!」
顧淮文嘆一聲氣,他覺得自己好累,好像一夜白頭,看盡了世間滄桑。
完了。他心底陡然一緊,他師父在圈內除了那些什麼「國內雕刻第一人」的稱號,還有一個更具體的——「霹靂火辣竄躥天炮」。
天蒼蒼,野茫茫,夏晚淋居然進廚房。
「你才挖泥鰍呢,我是在都市長大的時髦的城裡人。」
「哇!謝謝顧淮文哥哥!」富豪出手就是闊綽,一頓早飯就三百塊錢!
「今晚你睡沙發,被子我待會兒拿過來,現在你先去洗澡吧。」顧淮文說。
直接說答案不就得了,還非得聯繫時代背景批評一下她才行。
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那他還能活了嗎?
這是他廚房裡唯一的煮飯煮菜、熱飯熱菜的工具,顧淮文面無表情地想。

畢竟,師父雷邧一直認為世界上只有他能降得住自己。
「然後拿著你的行李箱出去,別回來了。」
「你不是有洗面奶嗎?」
「一樓還沒逛呢。」夏晚淋說。
「黃色。」
「剛好,都是我需要的。」夏晚淋吹了聲流暢的口哨,樂陶陶地就坐著電梯往下走。
她光是想一想,就覺hetubook•com.com得心潮澎湃。
夏晚淋沒理顧淮文的不能沉迷於虛名,她只是想到自己的現當代文學,突然覺得豁然開朗。
「什麼意思?」
「這個紙也搞活動,六包抽紙二十一塊錢,買這個,剛才那個不要了。」
「我也希望能早點遇見你。我爺爺從來沒跟我說過雷邧爺爺的存在,要不是我高中畢業一心想遠離家鄉,來了這裏,可能我這輩子都不知道——」
顧淮文閉上眼道:「我們來玩一個叫『閉嘴回房』的遊戲吧。」
「《桃花扇》。嘖,你還學中文呢,真為我國教育事業擔憂。」
夏晚淋朝遞來字條的于婷婷感激地看了一眼,然後說:「因為張恨水心裏有火一般的革命熱情和改變國家、民族命運的決心,他痛恨那些像水一樣溫暾麻木的中國人。這個名字不僅是一個發表文章的筆名,更是張恨水本人的鬥爭檄文和宣言,更是他本人對於麻木中國人的失望的怒吼!」
認為自己記憶力超群的夏晚淋,文能記起《蘇武傳》,理能背出三角函數,就連母豬的產後護理她都能想起一二。
眼見四十多分鐘過去了,夏晚淋一直在買些無關痛癢的小東西。
顧淮文又深呼吸一口氣。
根據從小到大的經驗,被罵的時候如果還嘴,後果往往很嚴重。
顧淮文「嗯」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但顧淮文安慰自己可能是幻聽了,於是又確認一遍:「炸了我的啥?」
「關鍵就是我拿不定主意啊!」
「回房間。」
依靠著極高的責任心,夏晚淋逼著自己把一局遊戲打完,然後連遊戲頁面都沒退出,直接鎖屏睡覺。
夏晚淋蜷在沙發上,蓋著被子玩遊戲,懷裡抱著奧蕾莎。
顧淮文遇到夏晚淋之前,去超市從來沒有超過二十分鐘。一般情況下,連買東西帶排隊總共也只需要十來分鐘。
別人都可以住寢室,她就不能?這麼嬌氣的嗎?
「……」
奧蕾莎整天和顧淮文待在家裡,沒見過什麼生人,驟然出現一個看起來還挺親切、總是軟軟地抱著它的人,很是高興——而且那人懷裡還有香香甜甜的味道。
「在這裏先挑著,傢具城太遠了,找個周末帶你去。先在超市裡買一些。」顧淮文說。
有這麼個移動的民國資料庫擺在自己面前,以後的學期論文還算什麼!算什麼!
「夏國棟跟我說你把人家孫女趕出家門了!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夏國棟是我救命恩人?啊?我不在國內是不是就管不了你了?小兔崽子,誰給你的膽子,把人家一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給趕出去了?出了事兒誰負責?啊?」
顧淮文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著地上一片狼藉,再看看此刻雙手貼著褲縫站得筆直且僵硬的夏晚淋。
看著還沒暗下來的手機屏,還停留在和顧淮文聊天的界面上,他隔了兩分鐘就發來兩個字:
「我錯了!」夏晚淋凄厲地哭喊。
超市到了,不等夏晚淋再廢話,他從後面搭著夏晚淋的肩,把她推了進去。
「用手捧水。」
「一、不可以隨便亂動屋裡任何東西,無論你有多好奇;二、我晚上不睡覺,明天早上你去上課的時候,動靜控制在『無聲』狀態,吵醒我後果自負;三、以上兩條沒有一點玩笑成分,我猜你是文科生,所以好好地把我剛才說的話,像背中國共產黨的性質一樣牢牢地記在心底,可以做到嗎?」
「其實我在家裡看過我媽煮飯,但是我一直都覺得把鍋底擦乾淨是多此一舉,反正要加熱,加熱了不就把水蒸幹了,所以為什麼還要擦鍋底的水?今天我第一次煮飯,覺得要好好證明一下自己的觀點——」
「你不尊重我!怎麼能直接像老鷹捉小雞崽子似的把我拎走呢?」
OK,買。
「沒禮貌!叫人爺爺!」
然後,他做了一整天自己欺凌兒童,被警察抓到監獄,出來進法庭的時候,被圍觀群眾拿蘿蔔葉子和雞蛋砸的夢。
好在都結束了。他剛鬆一口氣,夏晚淋居然又朝電梯走了過去。
回到家,奧蕾莎早早地朝倆人撲過來,喵喵叫個不停,看來是真餓了。
顧淮文嘆口氣,又覺得自己瞬間老了五十歲,現在白髮蒼蒼,平和且疲倦。
「我去——」夏晚淋瞠目結舌。
「……」
「必須選一個。」
hetubook.com•com他這麼配合,她反倒有些沒有成就感,於是又粗著聲音問:「為什麼對不起?」
然而,夏晚淋眼睛卻一直追著奧蕾莎的身影。
顧淮文明白了。
因為師父不像他爸越生氣聲音越平靜,他師父是越生氣嗓門越大。按目前這個音量,雷邧是到怒氣頂峰了。
夏晚淋掃了一圈,蹦蹦跳跳地去拿了盞金黃色的海綿寶寶檯燈,她打開開關,對準顧淮文的眼睛:「給我道歉!」
顧淮文伸手慢吞吞地摸著奧蕾莎的頭,手無意識地打著轉兒,小指又習慣性地去摩挲無名指。
「顧淮文!」
這也算是為之後遠離學校恐怖的學生公寓、順利入住顧淮文寬敞明亮的家做一個戰略性準備。
她臉上有寫著「知道」倆字兒嗎?
哦,是去買衛生巾。
前腳剛走,後腳就告狀,小學生嗎?
「六十歲的人就不能有同學群了?去年我們還同學聚會了呢,就我混得最好。你要是給了夏國棟苗頭讓他把我名聲給毀了,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奧蕾莎!你別跟我說,因為我今天下午沒及時去接你,你因此耳朵不好使了?」
夏晚淋一臉蒙地站著,但有了問題好歹可以猜一下。
「師父?您怎麼又給我打電話啊?公費出國採風都這麼閑的嗎?」

這個時候的夏晚淋還不比雷邧老爺子了解顧淮文,不知道顧淮文早就在生活的磨礪下,變得敷衍不計較。
就像年久失修的機器人,夏晚淋僵硬地站起來,正要絕望地回答不知道,面前傳來一張小字條:
已經把大半個購物車推向結賬區的顧淮文:「……」
「沒什麼。我錯了。」顧淮文壓下一卡車的悔恨和髒話,發自肺腑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他真的錯了——他昨天為什麼要拖延時間不立馬去接夏晚淋?
你才幼稚。夏晚淋發過去的賣萌的小胖貓還在賣萌,搖頭晃尾巴,眯著眼蹭人的掌心。剛才尷尬的瞬間,她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尷尬,但夏晚淋撓撓頭,又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叫「樂極生悲」?這就是。
他腳朝後支著,整個人斜靠在牆上玩手機。還是對襟褂和棉麻褲子,像20世紀穿越過來的老人,跟周圍環境……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格格不入。
我還沒嫌棄你呢,夏晚淋翻了個白眼:「那我怎麼擦臉?」
「奧什麼莎?」
「這個紙搞活動哎!這麼大一袋才二十九塊,不買不是人!錯過了今天就沒下次了!」
她真的服了,她現在看顧淮文就像看著一座行走的金礦,自帶光芒,一塵不染。沒等顧淮文回答,她又問:「你們家還認識哪些人?」
他走到客廳,拿起錢包抽出三張粉紅「毛爺爺」,揉著脹痛的太陽穴走過來,把錢遞給夏晚淋:「去買點兒吃的——」
聽著顧淮文明顯帶著怒火的步伐,夏晚淋連圍裙都來不及摘,抓起書包、穿著拖鞋就往門外跑。
「因為張恨水是我祖父的朋友,現在家裡還留有他的書信。冰心是我祖母的朋友,我媽出生的時候,她還來看過我媽。還有,女孩子不準說髒話。」
天蒼蒼,野茫茫,夏晚淋居然進廚房!
夏晚淋覺得可能是昨晚睡得安穩的緣故,今天早上大腦像開了掛,成語、諺語、歇後語一個一個地往外冒,她幾乎想當即來一篇《逍遙遊》背背了。
「少來!現在認錯認得比誰都快,其實心裏死不服氣是吧?從小你就這樣,小兔崽子,氣死我了,真當我老了糊塗了?說理由!」
現在整個教室哄堂大笑,夏晚淋脖子根都紅了,她灰溜溜地坐下,恨不得鑽到書桌里躲起來不見人。
「你還養貓啊?好胖,好軟,好可愛啊!它叫什麼名字?」要不是顧淮文還在面前說著什麼一二三,她已經蹦過去跟奧蕾莎一起玩了。
「字面意思。」
「閉嘴,我不答應。」顧淮文面不改色地拒絕。
「今天怎麼這麼早?」夏晚淋說。
問你張恨水為什麼叫張恨水。
本來以為第一次離家這麼遠,怎麼也該失個眠,結果遊戲剛進行到一半,夏晚淋就困得像有人在她眼皮上糊了膠水,睜都睜不開。
「你故意的吧?」顧淮文聲音里一片平靜,像夜裡廣闊的大海。
「我怎麼知道?」顧淮文掀了把m.hetubook•com.com夏晚淋細軟的頭髮,發現手感不錯,又揉了兩下。
「嘩啦」,一聲脆響。
顧淮文沒等她把話說完,直接打斷,一張臉古井無波,看不出喜怒。
「這是你自己用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啊。」顧淮文推著車,眉頭皺得可以媲美四姑娘山。
「隨你。」
夏晚淋自動忽略最後一句話:「你居然還是名門之後?」
還沒具體把話說出口付諸實踐,他自己先吃了一驚。
「前女友送的?」夏晚淋問。
是他徒弟們給取的。顧淮文作為他眾多徒弟里最有天分,也是最常惹他生氣的人,對這個外號深有感觸。
「護手霜買什麼顏色比較好?綠色還是黃色,快,挑一個!」
下午四節課上完,四點五十分。
夏晚淋說完,全場掌聲如雷,大家都被她充滿激|情的聲音給鎮住了。
夏晚淋終於把這些生活用品買完,顧淮文鬆一口氣,以為可以去結賬了,結果夏晚淋一臉「你幹嗎」的表情拉住他。
第二天放學回來,顧淮文正坐在藤椅上聽崑曲兒,手邊放著一杯茶,腳邊摞著一堆書。
多麼簡潔明了的過程,怎麼到了夏晚淋這裏就這麼複雜?
他無奈地擺擺手,示意夏晚淋趕緊回房間,不要隨便出來走動。
「嗯。」提到貓,顧淮文語氣好了一點,「它叫奧蕾莎。」
「行李箱都放在這兒了,我也不佔地方,你就讓我繼續住嘛。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隨便證明我的猜想,再也不——」
「什麼莎?」
如果說昨晚他是後悔自己拖延時間想整夏晚淋向師父抗議從而晚去機場,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夏晚淋賴上的話,現在他是悔恨。
「初戀女友送的!」夏晚淋確定了。
唯獨忘了昨晚顧淮文叮囑她不許發出聲音把他吵醒。
「不許說髒話。」
居然,可以比連續三天雕同一樣東西,還累。
顧淮文皺眉,想把她叫回來,讓她多穿件外套再走。
Fine!
「你知道張恨水為什麼叫張恨水嗎?」
「秋水長天人過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樹柳彎腰……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想好要買什麼,拿好東西,排隊,付錢。搞定。
「奧蕾莎。」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收留夏晚淋?因為夏晚淋沒來得及買被褥、床墊。為什麼夏晚淋沒來得及買被褥、床墊?因為他沒有準時去接人。為什麼沒有準時去接人?因為不滿師父您中途打擾我畫草圖,還差遣我去干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
「……」
顧淮文重新閉上眼,早就聽上八百遍卻從來沒覺得厭煩的《桃花扇》,這時候卻沒能成功地進入他的腦海。
看著光速遛回房間的夏晚淋,顧淮文沒好氣地嘆了一下,奧蕾莎在剛才就已經跳上了他的腿,現在正盤成一團趴在他腿上。
「下午放學動作快點兒,在校門口等我,帶你去超市買東西。」
一個大晚上拉著行李箱到一個陌生男人家裡住的女生,第二天燒壞別人唯一一個電飯鍋還好意思反過來告狀的女生,做那些都沒害羞,居然因為買衛生巾害羞了。
看著瘦瘦小小的夏晚淋一個人走在路上,九月的清晨已經有些涼了,她只穿著一件墨綠T恤和牛仔褲,背著書包,看著有些蕭瑟可憐。
拒絕了于婷婷一起去食堂吃飯的邀請,夏晚淋興高采烈地背著書包往校門走。
但夏晚淋莫名打了個冷戰。
「一樓就是賣些吃的,蔬菜、水果、酸奶、鴨脖子啥的。」
因為太過高興和慶幸,夏晚淋踮著腳把貓糧拿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沒掌握好平衡,連人帶貓糧一起栽了下去。
顧淮文搖搖頭,鎖上門,重新回房間睡覺。
顧淮文先是被雷劈了一樣難以置信,然後又好笑地搖搖頭。
「行李箱先放在這兒,下午下了課來取。」
「我上課去了。」夏晚淋說。
顧淮文面無表情地掛掉電話。
「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這些人在當時都跟我們家有來往。」
因為之後夏晚淋要住的房間,在之前一直空著,比較正經的用途就倆:一、堆些字畫,二、堆些灰。
「這就是我的激|情燃燒的歲月,你算是徹底把它給砸了。」顧淮文說。
為重新入住這個寬敞明亮的房子而高興,為不用住進那個布滿灰塵、陰暗潮濕的寢室而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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