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生動搖
我昨天把它取了下來,順手扔進了垃圾桶。可現在,看著它可憐兮兮地躺在那裡,我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動搖。
他每說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點,直到最後,沉到了谷底里去。
我說:「你就是跟我說這個?」
生活逐漸平靜了下來,我開始按部就班的學習,上課,複習。一切都好像恢復成了我曾經渴望的模樣。
他見我不說話了,自顧自地說:「我不准你放棄那個項目,你自己回去找葉老師。我都是為了你好,李遇澤,你腦袋放清醒一點……」
可現在,我孤身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委屈和孤獨。眼淚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想要來擊敗我。
此時華燈初上,市中心的街道上霓虹燈懸挂在高處,層層疊疊,恍惚間竟讓我想到了苗寨裡層層疊疊的遠山。油炸食物的香味從不知名的地方飄過來,聞著就肚子里直犯嘀咕。街邊有直播的網紅和擺攤的小販,m•hetubook.com.com他們身邊都圍繞著好多人,好熱鬧。
回到家裡,我把東西隨意地往沙發上一扔,把自己也隨意地往沙發上一扔。
他醉心學術科研,和助理妻子志趣相投,哪裡能分得出心思來關心我這個前妻生的麻煩兒子?
「叮——叮——」
可一個晃神,我竟把它從垃圾桶里撿了出來。
我早該猜到的,剛才還抱有什麼可笑的期待。
「喂,爸……」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快步往小區里走。
我剛要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掉,可下一秒卻猶豫了。
「我小半年沒有聯繫過你,你就沒有擔心過我會出事嗎?」我鼓起勇氣,截然打斷他。
「你為什麼要放棄你葉叔叔的保研項目?那個項目我了解過,有國家扶持,對你這個本科生有很大的好處。他手底下的研究生都搶著參与,你葉叔叔看得起你,願意給你機會,你自己卻把握不住!你是不是我李紹恆的兒子https://m.hetubook.com.com?」
原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山裡失蹤了五個月的事情。
可下一刻,他說的話卻讓我呆在原地。
因為早就打算在鹽城長久發展,我去年就用攢的錢在市中心交通方便的地方買了套小兩室。我父母別的沒有,錢倒從來沒有對我吝嗇過。只要我肯張口,他們必定沒有二話。
把它留下,就當……就當是給自己留一個教訓。我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
所有人與我擦肩而過,但沒有一個人我能叫得出名字,我在這一瞬間竟熱淚盈眶。
「你少說廢話……」
這裡是最繁華的地方,人流量極多,大部分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他們有的手挽手,有的相對笑著,各自有著各自的歸處。形單影隻的我身處其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它就像是一個標誌,代表了那段黑暗的過去。我應該截然與之劃清界限,投https://www.hetubook.com.com入到光明燦爛的新生活中。
我不想在大街上哭,那顯得我很沒有用,丟臉都丟到人前了。
它之前一直系在我的脖子上,我早已習慣了它的存在,便把它這麼帶回了家裡。
唯一的一點波動,是我和溫聆玉都默契地放棄了葉老師手裡的保研項目。我沒有詢問過溫聆玉的原因,至於我自己……我總覺得,在看了邱鹿和徐子戎后,我沒有辦法坦然地接受自己保研。
只是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嚴肅清冷,我全然感受不到他的愛護。
下一刻,手機里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連給我說句「再見」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我們的遭遇真的能夠給他們帶去警示,我想那也是很好的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我隱隱聽到那頭傳來一道溫柔輕緩的聲音:「紹恆,到你出場了。」
說是「家」,實際上也只是一個代詞而已,於我而言並沒有實際上的意義。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哭。
我突地想起我m.hetubook.com.com沒有買晚飯。飢餓感從胃裡傳出來,提醒我需要進食。可我躺在柔軟的沙發里,一動也不想動。
新買的手機自帶的來電鈴聲刺耳又難聽,但勝在足夠引人注意。我從兜里摸出來一看,屏幕上赫然寫著「李紹恆」三個字。
大四之後,課程上面輕鬆了很多。下午沒有課,我泡在圖書館里,出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我前幾天便自寢室里搬走了,搬進了我之前就買好的「家」。
我心裏一動。難道是我爸知道了我在山裡失蹤的事情,來表達關心?
「李遇澤,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只有五分鐘的時間,我不想跟你浪費口舌。」
或許是我的聲音太大,或許是我的語氣里的質問和不甘太明顯,路人都側目看我。
那頭他的聲音依舊清冷自持,像是個機器一樣:「你會出什麼事?男子漢又不是小娃兒,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頂立門戶了!」
我心裏有些詫異,但更多的卻是我自己都難以解釋的期待。
餘光忽然瞥到了m•hetubook.com.com垃圾桶里扔著一個素色的東西。我定睛一看,是沈見青留給我的香包。
「我能力不足呢?」我豁然冷聲說道,「我不感興趣了呢?我不想做了呢?你只想那個項目有多好,可再好也不適合你兒子!」
我放下手機,一種無力感席捲而來。
我在做什麼?!
之前我們四個人在大山裡失蹤,徐子戎和邱鹿的遭遇也早就在學校里傳開了。聽說不少輔導員還以我們為案例給學弟學妹們做安全教育,警示他們不要在安全措施不全的情況下貿然進入深山。
我幼年時母親丟下我出國的時候,我沒有哭。我少年時獨自一個人在家裡,從樓上摔下來斷了腿,沒有人扶也沒有人管,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的時候,我也沒有哭。
「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有多寶貴?一會兒還有個學術研討會等著我,要不是你,我……」
我還沒說完,那邊就響起了清冷強勢而不容拒絕的聲音。
或許有的人從開始就註定是要活在眾人的簇擁中,而有的人則本就應該歸於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