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風也追你
「才不是,我跟石頭還有顯哥都看見了!」
「訓練沒有捷徑可走,你不需要為你的懶惰找這麼多理由。」此時的遲野在蘇馳婭眼裡像極了阻礙車隊進步的敵方間諜,「我說了,你累了可以先離開,但請不要耽誤賽隊選手訓練。」
「勞逸結合。」摘下悶熱的頭盔,遲野仰著頭甩了甩濕漉漉的短髮,整個人猶如夏日彩虹般耀眼。
賽道的盡頭是大片橘色的天空,連綿的雲如撕扯的棉絮鋪散開,餘暉落在蘇馳婭髮絲上。從早到晚,他們的訓練時間早就超過了八個小時,而這儼然成為集訓時期的常態。三名參賽隊員反覆在賽道上飛馳著,蘇馳婭則寸步不離地在賽道邊跟隨指導,甚至午休期間,女孩還在不停觀看訓練視頻,以尋找提升速度的方法。
她更想知道自己要一直當遲野司機到什麼時候。
「丁零零!」
她心不在焉的樣子讓遲野搖了搖頭,索性直接攔腰抱起小姑娘。
「發燒到40℃都沒意識到的人沒資格給自己看病。」遲野強行扣住女孩的手,「我真懷疑你上輩子是把傘,聲音都已經啞成什麼樣了還在這邊硬撐。醫生說如果再這樣燒下去,極有可能會損傷腦細胞。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最好是卧床休息,不然下次……」
遲野眸中閃過心疼,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不早了,明天再繼續吧。」
「既然風險這麼多,你為什麼還要成為車手?」
「我不是怕。」蘇馳婭神情有些許複雜,煩躁地擼了一把頭髮,低喃了句,「算了,應該也沒那麼巧的。」
她「唔」了一聲算是回應,但實際上她思緒亂糟糟的。
清風吹過蘇馳婭短俏的碎發,女孩昂起頭才到遲野的肩膀,眸底卻帶著近乎決絕的堅毅。
蘇馳婭手中的黑白格旗幟向上揮舞,隨著旗幟落下,遲野駕駛的那輛黑色機車猶如利劍出鞘,黑色的輪胎捲起層層灰塵,在夕陽的照射下散發出金色的光。
明明他們之前素不相識,可遲野對她的好已經超出了預期。
「遲野,彎道是加速超車的地方,不是讓你減速慢行的。」
究竟是什麼時候,遲野對她的影響竟這麼大。
蘇馳婭抬眼瞅了男人一眼,彷彿在看巨型智障。
狹小的辦公室內,兩個外貌同樣出色的男人相向而坐。辦公桌上擺著的兩杯茶水徐徐冒著熱氣,房間內只有休息室傳來的女孩均勻的呼吸聲。
這輛比蝸牛還慢的車,讓蘇馳婭第一次感受到了與速度無關的心跳。
「什麼東西?」保溫杯的顏色讓蘇馳婭嫌棄地皺了皺眉,嗓子像被砂紙劃過,開口就疼得厲害。
遲野瞧著落荒而逃般疾步離開的女孩的背影,舌尖抵了抵腮。
說完,女生走進了病房,只留蘇馳婭站在原地,宛如秋日乾枯的落葉。蘇馳婭抵著牆緩緩滑落,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雙目獃滯。
整個MFC的名譽之戰全部壓在蘇馳婭的肩上,對於她和其他車手而言,早就沒有了選擇,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就是贏得比賽。
睜開眼,蘇馳婭便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右手上方還掛著吊瓶。遲野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韓峰也從車隊趕來,站在窗邊低頭看著手機。
蘇馳婭越往前心裏的異樣就越明顯,終於,遲野帶著她在一間辦公室門口停下。蘇馳婭仰頭看了眼上面掛著的醫生名字,頓時頭疼得更加厲害,甚至連早晨的耳鳴都被召喚了出來。
蘇馳婭嘴唇緊緊抿住,緊握的右手上的針孔滲出血來也渾然不覺,身體僵硬地掠過遲野走到門口,也不知對著誰說了句「謝謝」。
蘇馳婭以為遲野又開始找借口,臉色瞬時變得難看:「你如果累了可以先回去。」說完不再看向遲野,冷漠地轉身繼續看著賽道上的車手。
遲野靠在椅背上盯著自己熬了幾晚畫出來的賽道圖,這才想到小姑娘從韓峰辦公室出來時眼神飄忽,似乎透露著古怪。他拿出手機撥通助理的電話:「季妃娜,幫我查一下MFC這次CSBK大賽的報名情況。」
沒料到遲野會真的轉身離開,蘇馳婭眼中閃過慌亂,隨後巨大的失落混雜著其他說不清的情緒噴湧上來,她只覺得胸悶得厲害。強撐著的肩膀垮下,一雙手緊緊握成拳,嘴唇被咬出兩道淺淺的印子。
而遲野躲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提步卻沒有走過去。
蘇馳婭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上面:「現在可以了吧!」
遲野話還沒說完,原本坐著的男人猛地站起:「蘇馳婭?」
韓峰想了想,沒頭沒尾地問了句:「遲野開始訓練了嗎?表現怎麼樣?」
咬住嘴裏的藥片,女孩只覺得今天的燈光明亮得刺眼,照得她眼底竟然出現了微微潮意。
這人……蘇馳婭懷疑遲野的真實身份根本不是什麼作家,而是辯論大師。
以往訓練,祁元夕永遠都是睡過了遲到被罰的那個,男孩突然說自己失眠倒是讓蘇馳婭奇怪了一瞬。不過蘇馳婭並不是什麼細膩的人,加上此時身體不舒服便也沒有多心,只沙啞地囑咐了句:「自己訓練注意安全,不要傷到肌肉。」
討論被打斷,蘇馳婭裝作沒聽懂的樣子拿出手機:「我聯繫季妃娜讓她現在來接你。」
遲野只當是小丫頭還在抗拒:「別怕,我會全程陪著你。」
遲野其餘的都能接受,唯獨壓彎無法輕易嘗試,更別提在高速行駛的情況下用膝蓋壓地尋找極限。
原本還在喋喋不休的男人陡然停住,因為女孩的一句呼喚重新恢復溫柔:「我在。」
遲野早就提醒過她不要過度訓練,可她仍舊一意孤行。如果這都不怪她,那又能怪得了誰呢。
韓峰的每一個字都仿如利劍般刺痛蘇馳婭,提醒她,是她撞碎了MFC的過去。如今她夾在MFC的發展與道德的審判中,動彈不得。
後面的話被硬吞回去,蘇馳婭慌忙移開視線:「沒什麼。」
突然,一隻大掌從後面伸出,重重地拍了下蘇馳婭的肩膀。
在這家醫院,蘇馳婭有太多不想回憶的過往,坐起身的第一件事是想要直接將右手的針管拔掉。
面對遲野,她開始感到不自在,極度不自在。
「三個人好好訓練還是有機會的。」遲野沒多想,以為蘇馳婭還在為杭磊離開而可惜,掛上笑臉安慰了幾句之後扯著女孩的手臂,「過來,我有禮物送給你。」
韓峰目視著窗外那棵逐漸蛻變成黃色的樹,對著身後的遲野說道:「馳婭性格執拗,又軸得很,表面看起來冷冷清清的,但實際上心比誰都熱。你……照顧好她。」
遲野煩躁地擼了一把凌亂的髮絲,一雙深棕色的眼眸充斥著凌厲和惱怒,整個人氣壓極低:「這就是你們隊想要的?隊員不睡覺死撐著也要繼續訓練,教練發燒到暈倒拔針管也要離開病房。我投資是想要重振MFC,可不是想花錢看MFC隊員虐待自己這場好戲的。」
蘇馳婭原本話不多,集訓期間對著對講機從早說到晚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懷疑自己把一年的話都說完了。最初只是喉嚨沙啞,沒想到現在變得有些嚴重,頭也暈沉沉的。
蘇馳婭對著對講機衝著遲野怒吼:「你給我開過來,不要影響其他人的訓練!」
一個兩個都跑了,會肯定是開不成了。蘇馳婭瞪了眼遲野,關上電腦:「你到底什麼時候去考駕照?」
最前面的電視上反覆播放著歷年摩託大賽的視頻集錦,蘇馳婭按下暫停鍵,畫面停在吳佑凱的賽前介紹上。
幾分鐘前,原本在門外還抿唇不滿的蘇馳婭在脫口而出醫生姓名后,陡然變成了安靜的小綿羊,不但乖巧地配合對方進行了檢查,甚至還順從地去對方休息室吊起了水。
賽道上的意外太多,當他們選擇成為職業車手的那天開始,他們就在與風險同行。
夢境中的蘇馳婭用力按著剎車,可問題是,摩托仍舊依照原定路線駛入彎道,而身後的Kay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遲野整個身子趴在機車上,用力往外呼出一口氣,舌尖抵了抵腮,嗤笑了自己一聲:「遲野,你真是瘋了。」
時間的齒輪不停地向前滾動著,越是逼近大賽,蘇馳婭臉上的笑容就越少。MFC彷彿又回到了GP賽事故的那段時間,緊張與焦躁的氛圍充斥著隊伍。
「隊友。」回答完,對方臉上那副瞭然的表情讓遲野感到自己被輕視了,於是又補了句,「兼男朋友。」
送走車隊其他隊員,遲野從樓梯口的販賣機拿過來兩瓶水:「元夕還沒醒,應該是很久都沒睡過一個好覺了。剛去問了醫生,除了右腳被機車稍微壓傷外沒什麼大礙。這小子安全意識還算強,摔出車的時候自我保護做得很好。」
「我看你沒有勞,全部都是逸。」蘇馳婭移開視線,結果一眼就看見遲野膝蓋上纖塵不染的膝包,使勁兒皺了皺眉,「說了多少次過彎道的時候要身體和車身都要同時下壓,同時膝蓋感受下壓的最大彎度,最大限度地減少摩擦。」
聞言,遲野揚唇一笑,整個人俯趴在機車上,鷹隼般的視線透過頭盔上的玻璃牢牢鎖住蘇馳婭所在的方向。
難過就流淚,開心就大笑,生氣就吶喊。
女孩咳得眼淚汪汪,遲野也顧不得祁元夕,皺眉從兜里掏出什麼往女孩嘴裏一塞,動作無比自然。蘇馳婭下意識想吐出來,一陣清涼卻流入嗓子,舒緩了不適。
遲野總是能夠在她絕望的時候帶給她驚喜和希望。
「坐下。」
遲野追個人,把她這個經紀人折騰得夠戧。
站在一旁的韓峰突然出聲,他把手機放進口袋,衝著蘇馳婭說道:「我已經聯繫了他的主治醫師,你現在上去吧。」
「哪裡的話,應該是我感謝你這麼晚還接受託付加班才對。」遲野皮笑肉不笑,「馳婭我會陪著,不然醫生先回去休息吧。」
漫天的星星散落,像鑽石一樣散發著耀眼的光。遲野的話像跌落池水的那顆石子,拋擲在了蘇馳婭的心底,泛起略帶酸澀的漣漪。
機車上的少年彷彿鮮衣怒馬的騎士,帶著狂濤乍起的洶湧和澎湃,朝著她疾馳。
他客氣地起身:「謝謝你送馳婭過來,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還知道你開得不快?平均時速20公里都不到,別人騎自行車都比你騎得快。」說到這個,蘇馳婭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一雙杏仁眼瞪到最大,「過彎道身體側壓你說技巧不足放慢速度練習就算了,直道你又是為什麼不提速?距離CSBK大賽就剩下一個多月,你這樣不要說……」
遲野體能上升后,每日固定的五公里跑步就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車隊器械室做一些針對性和專業性更強的體能訓練。他們到得較早,只是這天,祁元夕也提前到了車隊,正在器械上進行有氧練習。
「怎麼來得這麼早?」
還挺得意?
她抿了抿唇生硬地移開話題:「接下來你的主要任務就是練習直道,我會單獨給你計時,直到時速破百為止。」
「我已經提前約好了醫生,請問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低估了蘇馳婭的固執,遲野凜下臉來,跟著起身擋在女孩面前。
韓峰掏出一根煙,想到房間內禁煙又放回煙盒裡:「兩個月了,Kay一直在重症監護室沒有醒來。馳婭被對方家屬要求不允許探視,這麼長時間以來,除了承擔Kay所有的醫療費用,馳婭不曾靠近過八樓半步。半個月前,醫院傳來Kay終於蘇醒的消息,這次我知道她一定忍不住想要親自確認。」
「你的出現只能不斷提醒著Kay他的職業生涯結束了,他永遠沒辦法再繼續他熱愛的運動了。你知道當他知道自己無法再上賽場時的表情嗎?蘇馳婭,如果你還顧及過去的情分,求求你不要再來了,他好不容易恢復了精神,我不想他再消沉下去了。」
遲野斜眼瞥了男孩一眼,冷笑一聲抬腳跟著離開。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卻今天才懂得。
「哦。」遲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我不練了。」
在所有人面前裝作無堅不摧的蘇馳婭,也有被緊緊捂住的脆弱。
「太晚了,不然還是明天來吧?」
眼淚的閘門一經打開便再也停不下來,蘇馳婭彷彿受傷的小獸,流著眼淚,蜷成一團舔舐自己的傷口。遲野脫下外套披在女孩的肩頭,小心翼翼地為她遮住吹過的寒風。
祁元夕抱著鑰匙,露出兩個清淺的梨窩:「好嘞,那我繼續訓練,不打擾兩位了。」
蘇馳婭想對他說,不要對她那麼好,她不值得,結果說出口卻變成了硬邦邦的一句:「下次不要做這些了。」
「本車神親自燉的銀耳梨湯。」說完,遲野有些擔心蘇馳婭拒絕,補了句,「昨晚做多了,我自己也吃不完,剛好給大家分一分。」
「回家了。」
「以現在車隊的情況來看,並不是任性的時候。」韓峰的語氣是不容置喙,「你去和遲野說,這個名額是我們好不容易為了感激他注資向主辦方爭取過來的,你的任務就是在這段時間集訓,讓遲野能夠和隊員們一起上場。」
瀝青賽道上一輛輛摩托不知疲倦地跑著,蘇馳婭獨自站在賽道邊緣的位置,身上穿著與其他的車手一樣的機車服,蒸蒸熱氣讓她的髮絲黏在臉頰,不知是因天氣還是身體不適,整張臉帶著不自然的暈紅。
遲野捻了捻拇指,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
「腳麻了?」
「會摔倒的。」
兩人的呼吸漸漸交疊,男人的視線逐漸變得滾燙。察覺到對方意圖的她順從地閉上眼,輕輕仰起下巴……
「不是說要給我計時,坐在終點也是一樣的。」遲野聲音低沉,手上的動作卻意外的輕柔,「連續站這麼長時間,還真以為自己是超人。」
「沒有,就還是三個人。」蘇馳婭低著頭不敢直視遲野的表情,她要怎麼告訴對方——www.hetubook•com•com車隊擔心你會撤資,所以強行把你也推上賽道。
凌晨的醫院總是透露著幾分恐怖,空蕩蕩的樓道只有一盞盞發白的燈在頭頂照亮,氣氛詭譎一如鬼片中常出現的經典場景。
「放心吧,我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他們看見的。」遲野低笑了兩聲,「坐好,準備出發了。」
「讓我走然後你繼續?」遲野輕嘆了聲,「馳婭,難過就流淚,開心就大笑,生氣就吶喊,這是人類的本能,為什麼你就學不會呢?」
自己最尊重的師兄Kay此時就躺在這家醫院的八樓,而自己最疼愛的小師弟祁元夕如今躺在這家醫院的三樓。蘇馳婭呼吸漸漸有些急促,甚至喘不過氣來。
除了不敢騎摩托車,其他的都很好。
遲野瞥了眼季妃娜,輕聲對著身邊的小姑娘說道:「距離CSBK大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現在你是隊里的主心骨,也是主要負責訓練的教練,你晚一天康復那麼MFC就會少一絲勝算。」
「一天到晚瞎說什麼呢。」
季妃娜打了個哈欠,手指不耐煩地在方向盤上敲了敲:「老闆大人,下次能不能統一意見之後,再把別人從被窩裡叫出來。」
「林醫生,這位就是……」
石頭嘴裏叼著筆,髮絲間的汗漬還未消退,拿著扇子呼啦呼啦扇著風:「早就領教過了。一年前跟他跑過一次小組賽,彎道超車的時候太野,後面的車險些被逼停。」
她駕駛的那輛墨綠色機車正在全速賓士,然而坐在上面的姑娘卻帶著不安與焦慮,因為她知道,就在百米之後那場意外將再次上演。
遲野右手插兜,站姿瀟洒,連語氣都是雲淡風輕,但看向蘇馳婭的時候眼神帶光,就差把「快誇我」幾個字刻在腦門上。
遲野趕到八樓,見到的就是蘇馳婭慘白著臉,狼狽地站在監護病房門口的畫面。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穿著深灰色外衣,手裡拎著飯盒的女生。
守在一旁的遲野最先發現蘇馳婭醒來:「現在感覺怎麼樣?」
一陣風吹來,蘇馳婭嗓子又開始犯癢,忍不住狂咳不止。
「我還可以選擇嗎,那我說不可以。」蘇馳婭故意唱反調表達憤怒,樣子像極了吃不到糖鬧脾氣的小孩子。
遲野早就習慣了蘇馳婭這副表情,坐上車,從包里拿出個粉|嫩嫩的保溫杯放在杯架上:「喏。」
一時間,兩人僵持在了原地。
蘇馳婭苦笑,不怪在自己身上嗎?
提到遲野,蘇馳婭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還沒正式開始,不過遲野自身的身體素質非常好,對於賽道的感知度也是我見過的車手中最優秀的。」
「怎麼這麼不小心?」遲野皺眉,想要查看女孩的傷情,結果他剛靠近,她就連續往後面退了幾步,一雙小手還誇張地捂住了口鼻。
「你見過哪個賽車手在賽道過彎的時候打轉向燈?」蘇馳婭咬牙切齒,「高速行駛下,你的這兩個東西有脫落危險,賽場上出現哪怕一塊小石子都可能會引發一場事故,你立即把這個礙事的東西給我拆掉。」
「大家都知道啊,你不是天天在辦公室看的嘛。」祁元夕眨巴了兩下眼睛,「除了遲野哥,還有誰的東西能讓你這麼寶貝。」
她起身想要做點什麼,可瞬間一陣天旋地轉,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喝過銀耳梨湯,蘇馳婭似乎已經乾涸的喉嚨得到了些許舒緩,而一旁原本在做肌肉拉伸的遲野見小姑娘起身打算收拾碗筷,極其自然地走過來伸手接過:「你保存體力,這些放著我來就好。」
機車緩緩發動,完全沒了來時的氣勢洶洶,而是恢復到了遲野喜歡的安全速度,20邁。難得的是身後的蘇馳婭沒有開口催促,額頭輕輕抵住男人堅實的臂膀,擋住發燙的臉頰和哭紅的雙眼。
蘇馳婭兩隻手緊握成拳,指甲因用力露出青白色,聽到遲野的話也沒抬頭,只是說了句:「是嗎,那就好。」
猛然騰空的蘇馳婭嚇了一跳,還未反應過來,遲野就已將她安放在了機車後座。
夕陽垂下,明月懸空。
蘇馳婭何曾這麼聽話過,這樣的轉變引起了遲野的警覺。
「不會,機車的前輪都是特殊處理過的,抓地力會比普通摩托好很多。」蘇馳婭說話的神情嚴肅,「遲野,我希望你知道,賽場不是小學生交通安全教學現場。車手不僅是在與時間賽跑,更是和死亡競爭。」
入夜,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沒有一絲光亮。入夢的蘇馳婭置身黑暗,渾身被不安與恐懼籠罩。
遲野伸出的手僵在原位,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剛問完,後面立刻飄來冷冰冰的五個字:「關你什麼事。」
季妃娜不滿地發動汽車,忍不住問了句:「遲老師,您準備什麼時候考駕照?」
蘇馳婭從一段光怪陸離的夢境中驚醒,整個身子彷彿被掏空,頭昏沉得厲害。她驀然打了個寒戰,摸了摸額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沒想到幾年沒生過病的她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燒了。
「吳佑凱是極速車隊的主力選手,目前國內成績排名第四位,也是今年CSBK奪冠的熱門選手。」經過連續幾天的超負荷工作,蘇馳婭的聲音已經喑啞得厲害,「吳佑凱喜歡反覆變化路線以干擾其餘選手,開車攻擊性強,和他分在一組的石頭要特別當心。」
蘇馳婭頭痛得更加厲害,整張臉像煮熟的蝦子泛著紅光,身體卻冷得異常。她試圖擺脫身體與思想上的糾結,用力按了按太陽穴:「別人都在訓練,你跑過來做什麼?」
蘇馳婭話音剛落,不遠處訓練的一輛紅色機車在滑胎入彎時突然車尾劇烈搖晃,車手無法第一時間控制住方向,整輛車如脫韁的馬,斜擦地面向著護欄甩去。蘇馳婭大聲對著對講機吶喊指揮,只是已經來不及了,她眼睜睜地看著那輛摩托脫離賽道,自己的隊員被甩到地面上。
「我猜你不想讓隊員看見你哭過的樣子吧。」
女生個子小小的,可此時身高超過一米七的蘇馳婭看起來比她還要柔弱。
蘇馳婭快步走過去,輕輕用手摸著碳素筆劃過的紋理,又根據自己的比賽經驗飛速檢查了遲野在上頭用鉛筆繪製的路線,眼底閃過一絲讚賞。
祁元夕說的還是之前遲野送給蘇馳婭的那副親手繪製的CSBK賽道,上面有他標註的最佳線路。那張圖每每看到,似乎都在提醒蘇馳婭,她正在利用遲野的善良。沒給隊員拿出來學習的原因,說到底,是她還是沒能過心裏的那關。
蘇馳婭執拗地站在原地,也不知在和誰較勁。
門被推開,坐在辦公桌前戴著金絲眼鏡、風度翩翩的男人清晰地出現在蘇馳婭面前,也碾碎了女孩心裏最後的僥倖。
遲野倒是不知道這件事,往外走的腳步頓住。
遲野看著無比閃耀的轉向燈,做最後的掙扎:「可是我開得又不快。」
「你不是想了解他的傷情嗎?好,我來親口告訴你。Kay是醒了,但右腿膝和_圖_書關節交叉韌帶斷裂,右手腕尺神經及屈伸肌腱斷裂,即便做再多的恢復訓練都沒辦法讓肌肉達到過去的肌力。也就是說,他永遠都不能賽車了。」
「我睡一覺就好,不需要入院治療。」蘇馳婭說完一句話就狂咳不止,折騰了整晚,小姑娘體力已經全數耗盡,病懨懨地靠在車後座,「季小姐,還麻煩把我送回家。」
蘇馳婭短俏的髮絲被風吹亂,鼻尖被風吹得通紅,只有眼裡帶著倔強:「我怎麼樣跟你沒關係,我現在不想講話,你走吧。」
怪不得這傢伙在和她玩電玩的時候能贏。
蘇馳婭「嗯」了聲,補充了句:「只是今天可以結束訓練了。」
比賽的專用賽車與日常摩托有所不同,為了減少行駛阻力,往往車體在設計的時候會儘可能規避車身除外的一切配件,而這兩隻與整款黑色摩托嚴重不搭的「招風耳」顯然不是原本的零部件。
「跑了一天熱死了。」石頭也跟著蹦起來,「我去洗澡了。」
倒吸一口氣,蘇馳婭從椅子上驚跳而起,速度太快以至於不小心磕到了右腿,疼得她齜牙咧嘴。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語畢,這輛機車橫穿賽道,朝著蘇馳婭直挺挺衝去,在距離女孩不足百米的地方橫車站定。
「喝口水吧。」
「蘇馳婭,看著我!」睜開眼,一雙深棕色的眼眸映入眼帘,眸波蕩漾溫柔,冷汗和心悸猶在,心裏的恐懼卻奇異地被男人的目光拂去,整個人如被下了蠱般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從前,遲野在蘇馳婭心中有很多身份標籤,比如他是投資商,也是恩人,更是她想要重點栽培的預備車手。但此時,她突然意識到摒棄這些身份,遲野是個男人,還是長相非常不錯的男人。
早晨的梨湯事件后,蘇馳婭整個上午都感覺很不對勁。而這一切的起因不僅僅是身體不適,更多的是她震驚于昨晚那個過於荒唐的夢。
摩托競技是一條不為家人理解的單行道,這條路上遇到的所有苦難都是她一意孤行的下場,從成為職業賽手開始,她就在強迫自己成長。
話說到一半,遲野盯著蘇馳婭的眼神帶著幾分深邃:「不要說什麼?」
季妃娜透過後視鏡看到兩人的樣子,簡直像極了打情罵俏的小情侶。再看自家老闆那副寵溺的表情,季妃娜使勁兒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完全不敢相信坐在後面的這位就是平時對著他們冷冰冰,遇見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大魔王。
郊外的俱樂部,融入月色的墨色機車在賽道上疾馳。車上的人沒有穿戴任何防護措施,車速如同上了發條般機械又瘋狂,聲聲入耳的轟鳴聲彷彿午夜嗚咽,犀利絕望。
這個口氣,不知情的還以為他的速度有多快,實際上也才達到了時速102公里而已,連職業賽均速的一半都沒到。
「之前你不是和我說元夕他們賽道路線規劃是弱項,我就想著做些什麼減輕你的負擔。集訓的時候可以讓車手按照這幾條線路練習,然後再不斷加入機車陪練模擬突發|情況,強化彎道超車。」
鬧鐘適時響起,外頭天色已是大亮,窗外幾隻早起的鳥兒正在枝頭喧囂。
上交報名表的最後截止期限,蘇馳婭被叫到了辦公室專門商議人選。
「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蘇馳婭把辦公室鑰匙丟給祁元夕,轟蒼蠅似的揮手,「盡會給我添麻煩,趕緊走。」
「他既然在合同里加入了附加條款,就說明他對賽車是有情懷的。即便是沒有情懷,你也需要在短時間內培養他的情懷。這次我們的隊員實力不要說跟極速車隊比,連普通的車隊都不如,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考慮下一場比賽的資金,不然只會不停上演這樣的尷尬。」
這樣幼稚的蘇馳婭還是第一次見到,男人忍不住上揚了嘴角。
曾經排名第一的車隊,如今大賽當前,卻淪落到絞盡腦汁討好投資商的境地。
「停下,拜託快停下!」
當蘇馳婭隨著遲野走進會議室,看見會議室黑板上掛著一張超大型賽道手繪圖的時候,她驚訝得合不攏嘴:「這是……CSBK的賽道?」
「怎麼表情這麼難看,不是說去找韓峰商量參賽車手,最後確定了誰?」
頭痛減緩了大半,可身體仍舊虛弱無力。自從GP事故受傷后,蘇馳婭明顯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不若以前那般好了。
遲野得知小姑娘如此珍視自己的禮物,自然是有幾分高興的,看著祁元夕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幾分慈愛:「這麼晚了回去休息吧,提高成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遲野在女孩說話的空當已經將銀耳梨湯倒好,適才坐上器材進行熱身準備。
「我最近失眠,反正也睡不著,就爬起來訓練了。」
為了避免勾起蘇馳婭傷心的回憶,遲野特意換了家醫院,托朋友請到了熟識的醫生加班。結果等到了醫院門口,蘇馳婭卻眉頭鎖住:「為什麼換了這家醫院?」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蘇馳婭被點名后地伸出三根手指,傻笑了兩聲:「林馳遠,真是好久不見啊。」
醫生說,從精神狀況上來看,祁元夕失眠長達一個月之久,疲勞訓練導致的精神不濟是事故發生的主要原因。身為教練,她非但沒有發覺元夕情緒的異常,反而不斷施壓讓他通過高強度訓練提高成績,跟上整個訓練速度。
大腦空白了一瞬,蘇馳婭立刻憑藉下意識的身體反應一把握住遲野的車:「通知隊里的救護車,是元夕。」
季妃娜冷笑了聲,呵,男人。
沒錯,誰說假的男朋友不是男朋友的!
「也不要有太多壓力。」蘇馳婭捂著唇在一旁劇烈咳嗽了幾聲,聲音已經啞到幾乎講不出話來,「你今天的訓練視頻我已經導進電腦,滑胎進彎道動作不夠流暢,位置的選擇也有些問題,等散會後你自己看一下視頻查找問題。」
見蘇馳婭這個樣子,遲野眸色軟了軟,半蹲下身子,仰頭看著低著頭的蘇馳婭:「你不要把這件事又怪在自己身上,他真的沒事。」
「別聽她的,現在立刻去醫院。」
「你先破百再說吧。」方才莫名的那股情緒都被遲野的連篇廢話帶走,蘇馳婭像轟蒼蠅一樣揮了揮手,「別練到十二點你還是時速20公里。」
這人!
陡然,巨大的熒幕出現在女孩的前方,嘈雜的喊叫聲伴隨著疾馳的摩托出現在屏幕上。在她還未反應之際,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整個人吸入熒屏,下一秒她已經置身於GP賽賽道現場。
就在大家全神貫注查找自身及對手問題時,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拉開,換好私服的遲野逆光出現在門外。
瀕臨崩潰的邊緣,一雙手從身後捂住了她的雙耳,猶如電影一般,她再次被拉出熒幕。
青天烈陽下,一輛輛重型機車在賽道上疾馳,宛如夏日旋風。而在這群迅猛而過的機車中混跡著一輛堪比「路障」的龜速車。
蘇馳婭雙拳緊握,某種情緒在胸腔流轉發酵。她突和-圖-書然間覺得與面前之人相比,自己是那麼卑鄙,三番五次地利用對方,甚至還害他對摩托車產生了恐懼心理。
是……喉片?這人什麼時候去買的?
遲野冷笑:「把別人的關心當作耳旁風就是你一貫的方式?」
既然大家都有,蘇馳婭也沒矯情地拒絕,畢竟現在她的嗓子確實不舒服到了極點。
祁元夕原本實力就是這幾名選手中最弱的,又是首次參加全國性的大賽,壓力可想而知。在這個當口杭磊又離隊,原本活潑的祁元夕也日漸沉默。
蘇遲婭瞪眼:「遲野,我警告你別擾亂我們的軍心。」
「可以。」遲野往上彎了彎嘴角,得寸進尺道,「是不是我時速破百就可以結束訓練?」
遲野扶正女孩,蘇馳婭才發覺自己方才竟一直屏息閉氣。
蘇馳婭掙脫束縛,趁遲野不注意直接拔掉右手的針管起身。
「同樣的話我也想問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發燒暈倒,拒絕治療,現在又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飆車。你心情不好可以,但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知道我們在看見你飆車時的心情嗎,就和方才你在拉剎車時的緊張是一樣的。」
蘇吃婭發現在耍賴這件事上,她從來就沒贏過。
在遲野打量對方的同時,林馳遠也在觀察著遲野。
原本有些混亂的大腦恢復運轉,蘇馳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然暈倒了。
短短几天,蘇馳婭就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來,眼底掛著疲憊的黑眼圈,只有一雙眸子亮得驚人。
「你……」
最後還是遲野敗下陣來,把頭盔摘下捏在左手,他說了句「隨便你」就翻身下車,徑直往休息室走去。
「幹嗎都看我,我在努力的。」祁元夕神情有些憔悴,發現大家的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臉上迅速掛出笑容,故作開朗地說,「大家放心吧,我一定不會給車隊拖後腿。」
原本按照慣例,賽道的意外事故出現的傷亡情況不應該由選手本人承擔。但蘇馳婭不但自己擔下高額的治療費,還堅守著所有當初與Kay奮戰時的承諾。即便置身地獄,也不曾離開MFC,她努力籌資訓練,只為等待著隊友Kay回來的那天。
「替代杭磊參賽的選手,你有什麼建議?」
怕是鬼上身了吧。
顯而易見,現在遲野是投資商,也是當前車隊唯一的稻草。既然遲野有想成為賽車手的心,他不如順勢給遲野一個參賽名額,這樣即便隊伍輸掉了比賽,遲野作為團隊一分子也不好講出什麼話來。
韓峰的算盤打得周全,蘇馳婭聽得眉頭緊皺,直接說道:「我不同意。」
坐在車上緩了緩神,蘇馳婭隨即跳下車,一把將摩托踹倒,整個人就像團即將燃燒的火焰:「遲野,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常年的戶外訓練讓女孩膚色更偏向健康的小麥色,頗高的體溫讓蘇馳婭雙頰染上淡淡的暈紅,她起身為自己倒了杯溫水,就算吃過葯了。
兵荒馬亂之後,住院部的樓道恢復了原本的平靜。冰涼的座椅上,蘇馳婭將臉埋在雙手裡,眼睛無神地盯著緊閉的房門。只有空氣中飄散的消毒水味道還在不斷刺|激著她的嗅覺,元夕倒地的瞬間和GP事故現場Kay因她撞出欄杆的那幕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
「讓開。」
祁元夕衝著遲野咂了咂嘴:「遲哥,我早晨沒吃早飯,那個……梨湯還有嗎?」
畢竟現在都已是深夜,而那個人最討厭熬夜。
怎麼話這麼多!
遲野的狀況她最了解,一個連摩托車都不敢騎的人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參賽。況且和遲野相處這麼久,她對男人的感情也開始變得微妙起來,至少她不想讓他們的關係多了算計。
蘇馳婭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偌大的訓練室只剩下遲野和埋頭訓練、搞不清狀況的祁元夕。
「連續訓練這麼長時間,的確該休息了。」方顯率先起身,扭了扭發酸的脖子,「都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繼續戰鬥。」
聽到蘇馳婭的話,心態穩如狗的遲野慢悠悠地打亮了向右轉的轉向燈,七彩的燈光立刻從豎起的轉向燈上閃爍而出,在斑斕的色彩里,機車緩緩朝著休息室的方向駛去。
直覺告訴他,小姑娘與對面這男人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關係,從互動來看甚至是超越普通友誼的關係。
剎那間萬物失色,蘇馳婭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被燃燒而後沸騰。那轟鳴成了最動聽的旋律,而那抹英挺瞬間擊中了她的心臟。
極速車隊最終參加大賽的車手陣容已經全部確定,隊長吳佑凱成為冠軍呼聲最高的實力選手,而最新加入極速的杭磊也成為大家看好的對象。在極速車隊奪得大眾全部關注之時,MFC卻遲遲沒能確定最後的人選。
遲野坐在沙發上,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番對面的醫生。男人膚色偏白,眼角狹長,這副儒雅溫柔的樣子像極了女生喜歡的斯文敗類。
夜色如墨,MFC會議室卻依舊燈火通明。
「遲野哥,你終於來了。」
而這種認知在蘇馳婭漫長的競技生命中,還是第一次。
等在門口的遲野見蘇馳婭出來,順手遞過去一杯咖啡。
「想要利用時間戰術在短時間內提升選手的實力只是徒勞,這樣超負荷的訓練只能加重車手的心理和身體負擔。」遲野把機車往蘇馳婭身邊橫了橫,擋住女孩的去路,「不如保證充足的休息時間,利用精力最旺盛的幾個小時針對弱點進行強化訓練。」
遠處的星星漸漸變得模糊,一滴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滑落,蘇馳婭右手揩掉那抹濕潤,整個人愣住,似是不敢相信這滴晶瑩是自己的淚水。只是連串滑下的水滴真切地提醒著她,自己正在哭泣。
察覺自己的不禮貌,蘇馳婭趕緊放下手,舔了舔乾澀的唇:「謝謝你的銀耳梨湯,很好喝。我……我回辦公室看一下今天的訓練方案,你繼續訓練。」
「明天就可以什麼?可以帶病去隊里傳播病毒,然後影響大家的訓練進度?」
蘇馳婭太陽穴跳了跳,輕聲喚了句:「遲野。」
蘇馳婭喉嚨乾澀,微微別過頭去:「不用,我不累。」
遲野臉色肅然,拉緊外衫拉鏈,視線鎖住遠處移動的墨點:「你們先回去吧,我來照顧她。」
既然祁元夕主動想要訓練,蘇馳婭自然是全力支持,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不對,你是怎麼知道那個賽道圖的,還知道是遲野給我的?」
蘇馳婭發現遲野之後拉緊剎車,高速旋轉的輪胎在地面發出恐怖的摩擦聲,車身在慣性的帶動下仍舊不斷往前,最後在距離遲野不到半米的地方堪堪停下。在場的人無不驚呼出聲,祁元夕更是嚇到捂住嘴巴。
都說看人先看眼,遲野的雙眼深邃又明亮,裏面充斥著正氣和坦蕩,五官漂亮卻不顯陰柔,膚質白皙身材卻高大挺拔。林馳遠眼底閃過幾分讚賞,倒是沒想到賽車界如今整體顏值提升了這麼多。
蘇馳婭剛想潑冷水,半天和*圖*書沒講話的祁元夕走過來:「馳婭姐,可以把遲野哥送你的賽道圖借我練習一下嗎?我晚上想對照著路線跑幾圈,明天就還你。」
拼盡全力,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蘇馳婭指著面前宛如招風耳一般昂首挺立在車把上的轉向燈,面容有些扭曲。
蘇馳婭這才發現,這幫孩子居然還站在賽道的另一端等待著她,她趕忙低頭抹去狼狽:「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他們也在?」
難道,他們是曾經的戀人?
遲野的一句話讓蘇馳婭有片刻晃神,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如此習慣遲野的照顧。突然間,被拋擲腦後的夢境陡然闖入腦海,男人深褐色的眼眸,殷紅的唇瓣,越靠越近的頭顱……
蘇馳婭被嚇了一跳,身子一抖,回頭才發現原本在一旁懶散訓練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開到了她的身後。
結果卻聽到女孩繼續說道:「你太吵了。」
如今,Kay和杭磊都已經離開了俱樂部,剩下的隊員們儘管擔心,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止蘇馳婭近乎自虐的騎行,只能擔憂地守在原地,唯恐女孩出什麼危險。
隊員們彷彿見到救星般圍上去:「馳婭姐從醫院回來就開始在賽道騎車,一直到現在了,連韓峰哥都勸不住。」
蘇馳婭咬了咬嘴唇:「我明天就可以……」
對方的話完美地將三個人的關係區分成了兩個陣營,甚至還有點反客為主的意思。遲野心中不禁冷笑,這人果然段位不是一般的高。
提到這個,遲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躬下身子拍了拍「小耳朵」:「出於安全考量,我特意請師傅幫我安裝的,為了美觀我還加價做了七彩款,是不是很炫酷?」
「知道。」石頭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現在問題最嚴重的不是我,是小元夕。」
遲野不放心蘇馳婭開車,特意打電話把季妃娜喊過來,只是兩人再次出現了分歧,一個要求直接去醫院繼續掛水,而另一個則要求回家。
在韓峰看來,這次CSBK大賽不要說奪冠,奪獎牌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他是車隊的負責人,與滿腔熱血揮灑夢想的車手們承擔著不同的壓力,他必須要想辦法把車隊的損失降到最低。
這話讓林馳遠挑了挑眉:「不知你和馳婭的關係是……」
還提條件?
蘇馳婭做著最後的掙扎,可遲野回答她的只有一聲「聽話」。
「已經好了。」蘇馳婭眉頭皺起,聲音一如破碎的鑼。
「遲野哥,我沒事的。現在隊里只有我成績最差,我再不努力就真的要讓你的錢打水漂了。」眼底的難過一閃而過,祁元夕強顏歡笑道,「再說我身體好得不得了,不用擔心的。」
才警告過遲野不要再為她做這些,結果沒隔幾天就被人戳穿自己有多寶貝這東西,這波打臉過於猝不及防。惱羞成怒的蘇馳婭再次暴走,對著遲野瘋狂搖頭:「你也知道,這小子就喜歡信口開河,我才沒天天看。」
這樣的猜測讓遲野不爽,極度不爽。
「一起休息」四個字被石頭刻意咬重,氣氛陡然往奇怪的方向跑去。
遲野也跟著下車,與情緒極其不穩定的女孩相比,他顯得冷靜異常。
「不急,不是還有你嘛!」遲野賴個徹底,「況且我摩托速度都破百了,有沒有汽車駕照也無所謂。」
蘇馳婭臉上掛著擔憂,石頭開車就猶如他本人的性子,莽撞又容易被激怒。摩托競技四處潛伏著危險,在賽場上最忌諱的就是開鬥氣車。
他是什麼瘟神?
蘇馳婭不是冒進主義者,搖了搖頭:「為什麼一定要選四位選手參賽呢,與其讓隊里那些還沒做好準備的選手參賽,不如直接報三名。濫竽充數,只會讓MFC在三流車隊的路上越走越遠。」
遲野:「?」
一道男聲從休息室門口傳出,原本離開的遲野再出現,手裡多了一把椅子。
蘇馳婭看了眼時間,堪堪七點而已。從祁元夕身上的汗量來看,顯然已經訓練了一段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終於停住了啜泣。發燒、飆車加上哭泣之後帶來的所有不適在情緒穩定后逐漸佔據上風,鼻腔被塞住,蘇馳婭緊緊抓著男人的外套:「弄髒了,衣服我洗乾淨再還你。」
她夢見和別人接吻了,而男主角不是別人,居然是遲野。
「那你呢,能答應我和我一起結束,然後立刻回家休息嗎?」
無辜的祁元夕:「?」
遲野發現蘇馳婭的動作,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做什麼?」
夏末的夜添了三分蕭瑟,蘇馳婭的肩上挑的是愧疚與責任,可承載在韓峰身上的又何嘗不是呢?整個MFC的未來,隊員的夢想乃至生命,全部都壓在他身上,心有餘而力不足。
韓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筆尖:「那第四個人,就寫遲野吧。」
說完,遲野熟練地跨上機車,手腕輕扭,白色的噴氣在黑夜裡綻放出一朵霧氣玫瑰。
「讓她出去吧。」
突然想到方才遲野訓練完好久沒回來,蘇馳婭心中有了答案。
他是天才,絕對的天才。
在看見耀眼燈光的瞬間,蘇馳婭的太陽穴迅速跳動了兩下,一雙盯緊車燈的眸子幾欲噴火。遲野的領悟能力和身體素質在隊里絕對是翹楚,原本以為只要他克服了心理恐懼騎上摩托車,訓練進度就會突飛猛進,誰承想,當遲野終於鼓起勇氣能夠獨立駕駛摩托之後,這人的表現卻再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早晚溫差大,遲野穿了一件寬鬆的黑色衛衣,嬌嫩的白皮膚在衣服的映襯下更加耀眼。老遠瞧見蘇馳婭的車駛來,站在小區門口的遲野雙手插兜小跑著過去,露出一排小白牙:「車速破百的車神來了。」
「她去看Kay了。」
「所以更要穩。」
「這東西什麼時候安的?」
說完,她剛想要起身,一陣抽麻從腳底板湧上來,跌落的瞬間,遲野伸手將她攬入自己懷裡。遲野身上的溫熱傳遞到蘇馳婭身上,昨日夢境再次浮現。
話音剛落,石頭立馬應景地吹了個口哨:「瞧我們這群沒眼力見兒的,馳婭姐你快回去和遲野哥一起休息吧!」
反問讓蘇馳婭愣了一瞬,隨即她抬眸望向遠方:「因為對我來說,信仰比生命更重要,而機車競技,就是我的信仰。」
「我找人去湖市航拍了兩個月後的賽道場地,然後按照角度和距離進行同比縮小,並計算好了參賽摩托車行駛的最佳路線。」遲野雙臂環胸,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一雙眼緊緊鎖在慢悠悠過彎道的遲野身上,她不自覺咬著右手的指甲,神情里三分焦躁七分不可置信。
祁元夕右腿綁著繃帶,靠在石頭的肩膀上眼睛紅得跟只兔子似的:「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精神不集中就不會摔倒,我不摔倒馳婭姐就不會心情不好。遲野哥你也想想辦法吧,馳婭姐原本身體就不舒服,萬一再暈倒了……」
「如果遲野自己不願意上場呢?」
「說好的和我一起休息。」遲野食指轉著車鑰匙,眉毛一挑,「蘇馳婭,你該不會要食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