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戀愛協奏曲
一句話，如平地驚雷炸得整個MFC一片靜默。
蘇馳婭瞪了一眼Kay，遲野從模擬器上走下來，靠在器械旁語氣冷淡地說了句：「蘇馳婭，過來。」
遲野沒動身子也沒應聲，仍舊抱著米色抱枕隨意地坐在沙發上，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蘇馳婭「噗」地笑出來，眼睛彎成兩道月牙：「那算了。」
玩機車的人似乎都習慣了直來直往，不怎麼會兜圈子。
遲野陰沉著臉，嘴唇抿成一道直線。
蘇馳婭看著屏幕上冒了煙的車，皺了皺眉：「你遊戲結束了。」
這就意味著她跟Kay相處的時間也會增長，遲野心中鬱結，抿唇沒有回答。
這樣的蘇馳婭像片輕巧的羽毛，在遲野的心尖撩來撩去。
遲野和蘇馳婭現在的關係很微妙，微妙到連一向心思深沉的遲野都摸不清套路。前些天蘇馳婭親自去他家逮人，他不過問了一個問題，沒想到小丫頭居然逃跑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是個夾娃娃小能手。」蘇馳婭玩得臉紅撲撲的，兩隻袖子上擼，露出一小截纖細的手腕，五指彎了彎，頭也不回地說，「給我幣，再來一局！」
蘇馳婭掏了掏被噪音污染的耳朵，彎下身對著才從醫院過來的Kay關心道：「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復健對體力消耗大，你累的話就不要特意跑到車隊來，反正最近這段時間也沒什麼重要賽事。」
遲野心裏飆了句髒話，解釋道：「這個T恤是我粉絲寄過來的，我也是第一次穿……」
Kay特意來這一趟，身上肩負著任務，清了清嗓子說道：「石頭說得沒錯，你退役之後離開MFC，我可不會感謝你，有能耐幫我跑個冠軍回來，也算我沒白在病床上躺半年。」
當時或許她還沒發現，但事情過後稍稍用點心思便不難看出古怪。
「至少吳佑凱的一個觀點我很贊成，機車手要有機車手的樣子，馳婭為了在圈子博出一席之地付出了太多，不應該最後被談戀愛組CP這些事掩蓋。等我的新聞發布會結束之後，這個CP是不是該停止了？」
她將悲傷蛙拿下來抱在懷裡，說道：「這個留下。」然後指了指其他的，「這些送給那些女孩子吧，她們在後面站了很久，應該也累了。」
遲野忙不迭把自己腳下的黑色拖鞋脫下來，遞到一半又覺得不合適，轉而拿起女孩剛換下來的鞋子：「沒人來過這裏，家裡也沒準備多餘的拖鞋。聽說女生赤腳對身體不好，你把鞋穿上吧。」
蘇馳婭兌換了一小筐遊戲幣，晃了晃籃子，心情頗為不錯：「走吧，我請客。」
他冷了冷眼神，說了句「隨便」後走了出去。
舌尖抵了抵腮，瞧著Kay越發不爽，遲野食指敲了敲器械：「我有話問你。」
兩人外形相差太大，職業跟性格更是南轅北轍，蘇馳婭怎麼想怎麼覺得不靠譜。但千年鐵樹開花，蘇馳婭也不好潑韓峰冷水，或許他自己慢慢就會知難而退。
早就覺得韓峰對季妃娜的態度不一樣，去湖市比賽的時候一路上更是噓寒問暖，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人根本就是對人家一見鍾情，又沒膽子告白。
「都不認識我了？小兔崽子們的反應有點欠收拾啊。」Kay眨了眨眼。
蘇馳婭的車順利闖線，「Winner」的字樣出現，她這才轉過頭：「我說我對你也有好感，如果你不介意我接下來訓練時間太長，沒時間約會的話，我願意跟你試試。」
「我聽峰哥講這段時間為了轉移網友注意，遲野一直在和馳婭組CP？」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對，連續請假三天，過來看看你的情況。」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祁元夕，小不點立刻紅了眼眶：「是不是因為吳佑凱，馳婭姐你別聽他亂講，我現在就去找他算賬，揍他一頓給你出氣！」
石頭喘著粗氣，脖子憋得通紅：「不就是Kay受傷沒辦法繼續比賽了，當時入行的時候我們上的第一課就是危險預知，要說真發生意外那也是命。再說Kay也沒死，還活得好好的，你有什麼過不去的。Kay是朋友，我們就不是了，我們這麼多人，還比不過他一個？」
天氣變涼，蘇馳婭擔心Kay的腿受不得寒，忙著找毯子，頭也沒回地說道：「做什麼，我這邊忙著呢。」
遲野看了眼身後的Kay，又看了眼對面滿臉歉意的蘇馳婭。
遲野當著Kay的面也不避諱，旁若無人般彎腰脫下運動褲，挺翹的臀部連接著堅實的大腿，兩條腿長而肌理強健。
十幾個娃娃，全部都是蘇馳婭的戰利品，而他只負責往裡面投幣，居然一個都沒能夾到。四周圍滿了小女生，三五成群站在一起為蘇馳婭加油，一個娃娃從出口被甩出來，便有一陣刺耳的尖叫從後面發出。
不過，蘇馳婭原本就不怎麼上網，也沒費心關注網上的事。再說她和遲野組CP也並非一兩天了，就連隊員們都沒當回事。
MFC慣例的大賽前內部速度測試就在明天，蘇馳婭經過一周的訓練，狀態已經基本恢復。她也難得空出了半天閑暇，在將一直指導訓練的Kay送去醫院復健后，終於撥通了那個許久沒有聯繫的電話。
聽到蘇馳婭的話，圍觀的姑娘們一陣尖叫。有個小姑娘拿著手機邊錄像邊問：「小姐姐，你是蘇馳婭吧？」
蘇馳婭揚眉道：「你由著韓峰，不怕經紀人被拐跑？」
在女孩的提醒下，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他們，場面瞬間熱鬧了起來。
半年沒有上賽場，又是事故后的首秀和*圖*書，蘇馳婭這一戰的壓力可想而知。
蘇馳婭歪了歪頭。
現在對蘇馳婭而言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將自己退出的消息告訴隊友。
Kay和杭磊的離開對他們而言已經是兩次打擊，如今蘇馳婭某種程度上變成了他們全部的精神支撐，要是她再離開……
他不會幹涉她的決定，是因為尊重。
「不知道。」
遲野猜不透女孩心裏的想法，覺得自己現在被蘇馳婭吃得死死的。
蘇馳婭潛意識的信賴取悅了一直沉默的遲野，他拍了拍小姑娘的頭：「過去看看吧。」
那日之後，兩人的生活似乎慢慢回到了曾經的軌道，蘇馳婭全身心投入FIM大賽訓練之中，而遲野則悶頭碼字，對生活越發冷漠。
「韓峰給我打電話，說你打算退出MFC，讓我過來勸勸。」遲野打趣道，「不過我猜他應該是想見季妃娜，又找不到理由。」
蘇馳婭不喜歡遲野這樣的語氣，也不喜歡他說出來的話。
祁元夕指尖在熒幕上飛舞：「看我現在發微博罵死他。」
蘇馳婭點了點頭，道：「我都懂的。」
遲野這兩天寫稿寫得昏天黑地，昨晚不知挨到了幾點，洗過澡困極了，隨手從衣帽間翻出了一件T恤，沒想到錯拿了粉絲送的禮品。
「砰！」
這段時間，蘇馳婭一心撲在訓練上，完全把自己當成機器在運轉。以前只知道蘇馳婭要求嚴格，但沒想到對自己的標準更是幾近苛刻，無數次觀摩頂級車手的比賽，了解重心下壓的角度，以及直線操作的流暢度，以尋求完美。
「那倒是不必，我對你的事不太感興趣。」好似永遠都睡不醒的丹鳳眼，沒有特意修剪的碎發，坦白地講，Kay的長相不算出眾，但輕頹的氣質和堅毅的性格，讓他渾身充斥著男性荷爾蒙，和長相俊逸的遲野完全是兩種風格。
幾個人在跑步機上並排跑著，汗水順著臉頰沒入懸挂在脖子上的吸汗巾上，汗涔涔的樣子像是水人。祁元夕發現蘇馳婭看著他們的方向，咧著嘴露出一排小白牙，看起來傻乎乎的。
剛問完，一個想法猛地闖入蘇馳婭的腦海，儘管覺得有些不可能，但種種跡象表明彷彿是事實。
「我給你打電話了，你沒接。」蘇馳婭舉起手機，怕對方因為自己突然到訪而覺得唐突。
遲野開口，聲音就像一觸即碎的玻璃：「蘇馳婭，你對我的好感有比之前多了一點嗎？」
心頭的糾結彷彿被這人的溫柔抹平，蘇馳婭想了想說道：「下個月我會徹底離開賽隊，不再從事這一行了。所以大家不用擔心，吳佑凱再發什麼，也發不到我頭上了。」
事情還要從CSBK賽后，遲野要求網路博主刪掉原照，重新上傳自己和蘇馳婭合照開始說起。
其實吳佑凱說的也不完全錯，確實是她讓兩個隊友「無路可走」的，而且她下一步的計劃確實是退出圈子。既然決定要退出，爭辯也沒什麼意義，這些言論總會隨著她的離開而漸漸消失。
遲野回眸睨了眼這人，正對上Kay毫不遮掩的欣賞視線。他轉過身飛速套上長褲，眼神彷彿在看個神經病。
小姑娘立刻尖叫：「我是『馳野』的CP粉，沒想到今天見到活的了！我實在太高興了！」
不過蘇馳婭對此倒是有顧慮：「我覺得現在不是好時機，你才剛剛出院，現在選擇公開，我擔心會對你正常的康復和生活造成影響。」
「你放心，我口味沒這麼重。」Kay揚唇笑了笑，右手撐著頭調整了個舒適的坐姿，「其實我挺感激你的，無論是MFC陷入危機你挺身而出，還是說服我重新歸隊。」
「用戀愛洗白居然還有腦殘粉買賬，女人果然最容易煽動。」
現在才猜到。
受了傷就乖乖養傷，老給自己加什麼戲。根據遲野男人的直覺，這個Kay對蘇馳婭的居心有待觀察，他可不想自己給自己挖坑，找個情敵回來。
蘇馳婭指甲緊緊摳著掌心。
遲野看出蘇馳婭懷著什麼心思，拇指蹭了蹭飲料瓶口，低聲問道：「你要現在公布嗎？」
Kay答應繼續擔任MFC的技術指導，除了蘇馳婭之外，最高興的無疑是韓峰。最近幾天他充分演繹了什麼叫作人逢喜事精神爽，所經之處充滿了他走了調的歌聲。
遲野按開頭頂的小橘燈，昏暗的車被照亮，蘇馳婭臉上激動的餘韻還未完全消散，整張臉明媚得晃眼。
蘇馳婭直接問道：「你不去訓練，是不是跟Kay有關係？」
「蘇馳婭也算是憑藉一己之力擠走Kay和杭磊，坐上了MFC第一把交椅。」
呵，很好。
遲野怎麼想都想不到，蘇馳婭居然會攜答案潛逃。
「不用。」蘇馳婭低頭看了眼放在地上的黑色拖鞋，大剌剌地踩進去笑道，「那就委屈你一下吧。」
遲野哼唧了一聲，算是應了。
Kay的建議正好是韓峰想要說的話，網上的言論甚囂塵上，MFC于情于理都必須要採取措施，而任何的公關、解釋都抵不過當事人一句話。
蘇馳婭和石頭的視線在空中交會，石頭像賭氣的孩子瞪圓了眼睛，生怕對方感受不到他的憤怒。
方顯站在身邊拉住男孩：「去哪兒？」
門把扭動，原本窩在沙發上的遲野卻突然出聲：「我不舒服。」語氣似乎還帶著幾分楚楚可憐。
蘇馳婭一巴掌糊過去，邊發動車子邊笑道：「美得你，我還沒答應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石頭情緒激動，短短的頭髮根根豎起，衝著蘇馳婭不忿地喊道：「既然早www.hetubook.com.com就決定了，那這段時間算什麼，看我們可憐，所以施捨給我們的？」
如果蘇馳婭離開，那就意味著曾經MFC的黃金時代結束了。儘管韓峰幾番規勸蘇馳婭慎重考慮，卻仍舊沒能改變她離開MFC、退出賽車圈的決定。
蘇馳婭還是第一次到遲野家來，男人去換衣服的空當，她四處看了看。房子空間很大，裝潢走的簡約風，置物柜上放了一些汽車模型，桌子上還零散著未拼完的樂高，東西很少規整，卻意外的乾淨。
遲野眼眸一直盯著蘇馳婭。女孩在聽完Kay的話后沒什麼表情，微微垂著頭仍舊是事不關己的態度。
有意思。
兩人直接約在電玩城見面。
「趕稿，畢竟我的本職不是車手，只是個寫小說的，跟你們到底還是不一樣。」
「我說了，我很感激你，也同樣承認你在機車競技上很有天賦，我喜歡與有才華且努力的人打交道。」Kay摸了摸下巴，語氣倒是認真，「我想追求蘇馳婭，但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和你之間的關係。」
不過將事情推入高潮的，是有人拍到了遲野的機車，上頭「馳野」兩個字成為撒在粉絲心頭的那把糖，大家紛紛表示再次相信愛情。這一波操作讓女主角蘇馳婭在大家心裏好感度倍增，網上的罵聲也漸漸少了，路人緣有所好轉。
最後還是憋不住話的蘇馳婭先開了口：「你到底怎麼了？」
遲野從柜子里拿出襯衣，抬眸看過去，Kay已經進了更衣室。
「誰說我們是來賽車的。」蘇馳婭挑眉，指了指娃娃機，「你上次不是沒玩到，這次補給你。」
原本堅定要離開的人，卻因為Kay的話開始搖擺、猶豫。
遲野哪有什麼心情管遊戲，眼裡閃著光：「你剛才說什麼？」
而兼職教練Kay在訓練時更是魔鬼一般的存在，原本脾氣就不怎麼和善，對待賽車更是像隨時都會被點燃的炮仗，一言不合就飆髒話。儘管不想承認，但從某種程度上講，這兩人確實很配——都屬於脾氣不好，工作起來還不要命的那種。
蘇馳婭移開視線，換了個坐姿繼續沉思著。
蘇馳婭懶得跟這人一般見識，又切回正題：「我以為你不會勸我改變決定，繼續留在MFC呢。」
只是，遲野從兜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小心翼翼地將其展開：「有些心愿，我想只有你自己才能實現。」
再出來時，遲野已經洗漱完畢，換了平日的居家長衣長褲，髮絲軟軟地趴在額間，他倒了杯溫開水放在女孩面前，說道：「我今天請假了。」
Kay的回歸讓整個俱樂部都沉浸在一片歡悅之中，就連石頭跟祁元夕都化身成Kay的小跟屁蟲，在後頭噓寒問暖，生怕Kay有哪裡不舒服。可以說現在Kay在車隊，享受的是超VIP待遇。
見蘇馳婭不理自己，祁元夕轉而看向遲野，道：「遲野哥，馳婭姐被人欺負了，你就由著他嗎？」
遲野又怎麼知道他沒試過。
「遲野。」
直到蘇馳婭在遲野的鼓勵下，一步步走到Kay身邊，喧鬧聲才停了下來。想到方才蘇馳婭說的退役，一伙人都不再吭聲，眼巴巴地望著Kay，希望他能說些什麼。
繞過Kay，門才剛打開遲野就瞧見了蘇馳婭，女孩往裡頭探了探頭，奇怪道：「你們在裏面聊天？」
遲野穿戴整齊，手指捻了捻袖口，從上而下睨著男人，做洗耳恭聽狀。
這樣的情況在遲野身上很少見。
蘇馳婭一邊扭動方向，一邊說道：「FIM預計三月舉行，從明天測試結束一直到過年，我的精力都會放在訓練上。」
Kay嘴邊露出一絲苦笑，只是蘇馳婭心思從未在男女之情上放過一分。在她心中，他永遠都是好朋友、好隊友，這又讓他如何開口。
沒想到隨口的問題居然得到了肯定，蘇馳婭一時不知該回些什麼，愣住。
這都連續三天請假了。
都是不擅長跟別人說心事的人，Kay很快便收了心思，隨意聳了聳肩：「我只是過來跟你打個招呼。」
遲野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你跟蘇馳婭當了十幾年隊友，現在我來了你又說要追她，你不覺得有點晚了嗎？」
走進訓練室，蘇馳婭四周環視了一圈訓練人員，皺眉問道：「遲野今天還沒來？」
他是找了Kay不假，那是因為他知道蘇馳婭的心病就來自Kay。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讓小姑娘放下心結，還得Kay出面。誰能想到如今Kay不僅要解開心結，還有想順勢走進小丫頭心裏的趨勢。
遲野的車撞上護欄。
他想要幫她實現夢想，是因為愛慕。
良久，蘇馳婭說道：「我們只是朋友。Kay是因為我而受傷，我對他有責任。」
Kay的頭髮被那群過度熱情的小夥子摸得橫七豎八，彼此太過熟悉，Kay也沒客氣地對著這群人口吐芬芳，雖然動不了手了，但嘴皮子依然很溜，氣氛瞬間回到了曾經。
遲野有點不耐煩：「你進來盯著我換衣服，就是要說這個？」
唯一被允許的，就是坐在角落，像個局外人，旁觀他們的世界。
遲野倒是沒否認，「嗯」了一聲，笑道：「韓峰讓我勸你，我勸不動自然得學會搬救兵。」
蘇馳婭的眼眶開始變紅，久違的濕潤感襲來，鼻子酸澀得緊，她沒想到Kay會跑過來，也沒想到Kay會和自己說，他不希望自己離開。
和遲野相識的這段時間，蘇馳婭大多時候是沉默的、易怒的、敏感的。和_圖_書而今天的她彷彿終於將沉重的包袱卸下，快樂染上了眉梢。
告訴我，在這場愛情戰爭中，我的勝算，到底有多少。
今年的冬天彷彿來得特別快，秋風吹過，樹上的葉子便落了精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張牙舞爪地等待著酷寒的考驗。
遲野面無表情地抱著一堆娃娃，像個工具人一樣站在蘇馳婭後面，完全沒有之前期望的快樂。
硬幣投入，屏幕上亮起了「Game Start」的字樣，兩個人並排坐在機車模型上，身體跟著線路的變化不斷移動。
接連的驚喜和轉變太多，白天蘇馳婭沒時間和遲野單獨聊聊，此時終於抽出了空閑，待遲野在副駕坐好，蘇馳婭才問道：「老實交代，Kay突然出現，和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怎麼到得這麼快，等很久了吧？」蘇馳婭從車庫跑過來，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外面太冷，先進去。」
在遲野的有意推動下，網友果然很快發現了蘇馳婭和遲野的戀情，還有很多網友發現原來自己曾經在電玩城、在公路旁偶遇的高顏值情侶，就是這兩人。
Kay的話讓遲野腳步頓住。
祁元夕頭搖成了撥浪鼓。
蘇馳婭這次出來，怕是想要故意氣他的。
大大的鞋子包裹住女孩小巧的腳，幾顆圓潤的指甲露在外面，遲野心思微動。
無論是出於朋友之心，還是彌補之心。
瞳孔微縮，遲野從器械上走下來，轉身走出訓練室。
哪個傢伙造的謠！
「那你倒是快點答應啊。」遲野順勢接話。
Kay沒正行地吹了個口哨：「沒想到你看起來油頭粉面，身形倒是出乎意料的漂亮。跟腱有力、四肢強健，怪不得短時間內就可以取得不俗的成績。」
海邊看落日就像是浮生偷得的閑，那晚之後生活再次往前推進。
這群人這才如夢初醒，遲鈍地尖叫著迎上去問東問西。已經見過Kay的蘇馳婭反倒露了怯，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遲野。
一周沒見，蘇馳婭還是精力充沛的模樣，看起來狀況好得出奇，似乎沉浸在不甘與墮落中的人只有他。遲野抓了抓凌亂的頭髮：「今天怎麼空了？」
聞言，蘇馳婭臉上露出抱歉的神色，舔了舔乾澀的唇：「今天讓石頭送你好不好，沈琪有事過不來，我開車送Kay回家。」
遲野長長的睫毛覆下，張了張嘴又閉上，委委屈屈地說了句：「算了，今天應該是Kay復健的日子，你還是回去吧。」
在愛情面前，再冷清無畏的人都會變成患得患失的傻子。
「你的衣服，挺可愛的。」
「蘇馳婭，你跑不掉了。」
「我打算近期召開記者發布會，一來是向媒體說明自己的身體情況，二來是公開自己繼續留在MFC的消息。」
與國內賽事不同，這次MFC賽事車隊共報了蘇馳婭、方顯和石頭三名選手，但因名額限制，在正式比賽前還要經歷殘酷的淘汰賽，也有一名都無法被選中的風險。
一切都變了，一切又好像都沒有變。
話音剛落，石頭一言不發地踹翻了疊放在身側的墊子，甩頭就走。
這又一次刷新了蘇馳婭對男生的印象，她以為獨居男性家裡都是襪子橫飛、外賣盒子橫堆的恐怖模樣。
「來家訪？」
遲野一陣嫌惡：「別把你回來這件事跟我扯上關係。」
遲野：「……」
蘇馳婭想了想，拉上外套拉鏈：「我今天不過來了。方顯，你下午送Kay去醫院復健。」
果然隨著Kay公開現身召開新聞發布會澄清事實，吳佑凱等人在網上發表的言論不攻自破，而蘇馳婭再次引發熱議，先前比較激憤的車迷們也因Kay的公開力挺，對蘇馳婭的態度友好了許多。
倒是Kay轉過輪椅，率先問道：「你在追求馳婭？」
還記得最開始，遲野就天天這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嗯。」蘇馳婭答得心不在焉，低頭數著籃子里剩下的幣，「還能再玩局賽車。」
在Kay面前，遲野可以裝得毫不在意，但那可是他喜歡了十幾年的女孩子啊，他又怎麼可能真的不慌張，不害怕，不嫉妒。
「抱歉，沒聽到。」遲野側過身子，神智不是太清醒，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進來坐坐？」
韓峰沒注意隊里的變化，靠在門邊低頭刷著微博，手裡捏著未點燃的煙：「Kay，你最近有沒有什麼打算啊？」
蘇馳婭看了眼時間，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道：「你這樣舒服才怪呢！你知不知道熬夜對身體的危害有多大，特別是機車手，最忌諱的就是熬夜。白天只要有一個失神就會發生不可挽回的事故，你難道不記得元夕之前是怎麼受傷的了嗎？最近才幾天沒盯著你，居然生活又回到以前的狀態了。」
遲野一向是摩托遊戲高手，地圖賽道進行了一半，遲野始終以微弱的優勢領先。
就像死刑犯突然被宣告無罪釋放，還額外收到了誤判的補貼一般，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讓遲野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表情，一把拉過蘇馳婭緊緊將人抱緊：「沒有試試，答應了你就再也不能改了。
遲野垂眸看了眼遊戲幣的數量，預估能玩五十局左右，眉頭蹙緊：「雖然我很高興你能約我出來，但是賽車遊戲也耗體力，玩兩局就回去吧。」
兩個男人的視線隔空相對，Kay對著在一旁給自己倒水的蘇馳婭說道：「你先過去看看吧。」
蘇馳婭轉身，發現遲野的臉已經被一堆娃娃埋沒，趴在最上面的悲傷蛙表情跟此時的遲野如出一轍，寫滿了「生無可戀」四個大字和-圖-書。
「馳婭姐！」祁元夕不肯動，就是因為蘇馳婭老是這副與世無爭的樣子，才讓這幫人得寸進尺。
「怎麼拿個孩子喝的。」蘇馳婭看著瓶身上的大頭有點嫌棄，拉開后發現口味意外不錯，便轉而問道，「今天怎麼過來了？」
「跟他沒關係，GP賽后我就做好決定了。」蘇馳婭還是那副清冷的樣子，聲音平穩，「雖然我離開，但還是會關注你們的比賽，都別想偷懶。」
「呵。」遲野笑了聲，也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女孩的冷漠。
遲野想到之前蘇馳婭帶他來這裏玩賽車遊戲進行模擬，所以現在是特意把他叫出來當「陪練」的嗎？
沒記錯的話，今天遲野沒安排訓練。
「我們的關係用不著感謝。」遲野重新把燈按滅，嘟起嘴，「親我一口就好了。」
蘇馳婭皺眉，問道：「沒說理由？」
遲野靠在沙發上，神色慵懶道：「我總得要賺錢才能被人看得上啊。」
「確實不熟。」遲野冷哼了一聲，「不然我不會答應他當什麼教練的。」
MFC俱樂部的最後一盞燈被熄滅，白天訓練了一天精神極度亢奮的熊孩子已經離開，偌大的訓練場只剩下零星幾個值守的人。
「都說了是經紀人，跑不跑關我什麼事。」遲野盯著蘇馳婭，「我只要確保我未來老婆不被拐跑就行。」
「別一副我要死了的表情，我現在好得很。」
蘇馳婭嘆了口氣，把水杯放下，這才走過去。
倒是吳佑凱發了條微博：「某人真是走自己的路，讓隊友無路可走。要不說當女人真好，戀個愛就能輕鬆甩掉一身黑。我猜過段時間某人就會宣布退出，轉而進軍娛樂圈了。也好，終於能清凈了。」
見遲野板著臉不說話，蘇馳婭用手戳了戳遲野的袖口，開玩笑道：「喂，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不懂遲野的小心思，蘇馳婭咧開了嘴角，語氣認真而輕鬆：「遲野，謝謝你做的一切。我很開心，真的真的很開心。」
「石頭說得沒錯。」訓練室的門突然打開，就像電影慢動作般，一個精緻的輪椅從外緩緩而入。
等到人群散盡，遲野試探性地問：「我記得Kay之前提議，新聞發布會後公關那邊會澄清我們的關係。」
油頭粉面？
「沒有。」遲野見到蘇馳婭神色柔和下來，邁開長腿，「等急了吧，現在可以走了。」
吳佑凱這條微博的指向性過於明顯，稍對這個圈子有了解的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門鈴魔音入耳，睡了還不到兩個小時的遲野從被窩裡爬出來，帶著滿身怒氣邊開門邊罵道：「季妃娜，你最好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找我。」
「我想和你公平競爭。」
去電玩城想要抓娃娃，裝梨湯用粉色保溫杯，遞給她旺仔牛奶，晚上穿海綿寶寶睡衣。沒想到遲野還有一顆少女心，這跟他冷峻的外表還有些許反差萌。
「我開始確實沒想勸你。」遲野儘管知道小丫頭視賽車為生命，但也不曾想過干涉她的任何決定。
種種不好的猜測在腦海里閃現，蘇馳婭不自覺地往下踩了踩油門。
更衣室。
祁元夕探出個腦袋：「剛剛季妃娜給峰哥打電話，說遲哥今天也不過來了。」
蘇馳婭滿心想的都是Kay的利益，卻唯獨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
「不去。」遲野不動，盯著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遲野皺了皺眉，未講話。
遲野抽了抽嘴角，蘇馳婭這副表情可不像是真的懂了。
她以為遲野會勸自己不要退出的，沒想到會鼓勵自己趁這個機會索性公開。不過轉念一想，遲野似乎什麼時候都包容自己的一切決定。
「站住，你把話說清楚！」蘇馳婭追上去。
遲野：「……」
蘇馳婭：「……」
「發什麼呆？」突然，一個冰涼涼的東西貼在了女孩的右臉，凍得蘇馳婭一個激靈，一瓶罐裝的旺仔牛奶從天而降。
「媒體對我還構不成什麼威脅。」Kay像對待妹妹般，擼了一把蘇馳婭的短髮，「這段時間你受委屈了，吳佑凱那邊讓我來解決。」
蘇馳婭往外吐了口氣：「快去睡覺，明天恢復訓練。」
兩個大人就跟賭氣的孩子似的坐在沙發上，大眼瞪小眼，彷彿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兩人無言。
「我知道。」
「對，我吃醋了，家裡的陳年老醋都被我踢翻了。」遲野破罐子破摔，「不想見到你對他很好的樣子，所以我選擇眼不見為凈，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樓上的評論簡直細思極恐，這樣想來蘇的心機很深啊，宮心計那套都用在這上面了，當她的隊友太慘了。」
果然，蘇馳婭停下動作，踢踏著拖鞋跑回來，皺眉：「你怎麼了？」
遲野相信現在的蘇馳婭並不喜歡Kay，但他們有太多的回憶，都是他不曾參与的，就連兩人的興趣和堅持，他都無法感同身受。如果Kay表白，蘇馳婭會不會混淆對Kay的感情，又會不會因為愧疚而答應和Kay在一起？
蘇馳婭輕咳，遲野低頭這才看見自己睡覺的T恤上印著的那個碩大的海綿寶寶。
沒急著回答，遲野慢條斯理地穿上襯衣，每一顆紐扣都系好，聲音慵懶得勾人：「怎麼，需要事先和你請示？」
Kay回來了，所以他變得不再重要。
怎麼會提到Kay復健，蘇馳婭開始還沒能領悟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以為男人發燒了，將手貼上他的額頭，手感溫度正常，看見對方眼底的青痕，她問：「昨天幾點睡的？」
於是，越來越多的CP粉加入，蘇馳婭和遲野的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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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什麼，你說我聽得見。」蘇馳婭有些不耐煩，短短時間內遲野都喊了自己十幾次了，每次都沒什麼正經事。
竟然真的是因為這個，蘇馳婭哭笑不得：「為什麼，我記得你們關係還不錯。」
「我不知道你和Kay認識。」
道路兩旁樹木蕭瑟，蘇馳婭開著窗，風順著縫隙吹進來。車內藍牙連著手機，通話的等待音一遍遍傳來，一直無人接聽。
先是遲野鼓勵自己公開退役，然後是石頭那一番激動卻又不失邏輯的言論，最後在所有人情緒達到頂峰時Kay猛然出現，將劇情推入高潮。
「沒必要。」遲野關上櫃門，「沒什麼事先走了，馳婭還在等著我。」
「差不多了吧。」遲野木著臉，「再玩就拿不下了。」
蘇馳婭沒理會遲野的沉默，摩託過了彎道才又說道：「過完年會有半個月的特訓，不出意外應該會封閉管理，那時候我也不能出門。」
「那我走了。」蘇馳婭到了門口，彎下身子換鞋。這種冷遇讓她眼睛乾澀，甚至後悔衝動之下跑過來。
蘇馳婭在心裏輕念了遍男人的名字，覺得自己完了。
聞言，遲野渾身似乎都被名為「不悅」的情緒堵塞，連貼在額間的發梢似乎都帶著惱怒。他知道這股莫名而來的火氣名為「嫉妒」，可面對蘇馳婭，他偏偏什麼都不能做。
吳佑凱的言論立刻引起了一眾直男癌回復：
「沒聽見嗎，人家不要我們了，還賴在這兒做什麼。」石頭把外套摔在地上，「我也不幹了，不就是退隊嗎，誰不會！」
FIM大賽定在回春的三月，而淘汰賽年後就要進行，天氣逐漸轉寒，中間又橫插春節，可以說無論是從天氣狀況還是從訓練時間來看，情形都相當嚴峻。
「砰！」
「你罵他，不就等於你的人品跟他一樣。」蘇馳婭就像個局外人，冷漠地按滅手機屏幕，「別管這些，繼續訓練。」
蘇馳婭卻彷彿沒感受到一般，在旁邊用不大的音量兀自說道：「從你家回來之後，我仔細想了一周，覺得既然你喜歡我，我對你也挺有好感，確實可以試試……」
「明天有速測，休息半天。」
遲野內心複雜，莫名覺得自己的自尊在蘇馳婭這裏受到了挑戰。
「所以為什麼連續請假？」
MFC的隊友聽見石頭的話，停下訓練拿出手機，紛紛皺眉道：「吳佑凱怎麼這麼噁心啊，馳婭姐當時比賽成績甩他好幾條街好不好，現在跑出來吠個什麼勁兒！」
被認出來了？
遲野見狀垂眸，碎發遮住他的額頭，他說了句：「算了，我沒事了。」
字條上，是那日蘇馳婭用筆草草寫上的「MFC重回巔峰」。
身形漂亮？
遲野接到電話后隨意穿了件衣服便出了門，日夜顛倒讓他看起來精神有些憔悴，黑色口罩遮住大半面容，露在外面的眼睛有些冷淡。
門被人輕叩了兩聲，隨即是輪子滾動的聲音。
石頭的每句話，都往蘇馳婭心裏最深的地方扎。
遲野脫掉濕透了的灰色上衣，一排排精緻的腹肌猛地暴露在空氣中，肌膚豎起來一層細密的汗毛。
隊友們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間誰都不敢貿然走上前去，就連蘇馳婭都摸不準眼前的畫面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
蘇馳婭這次沒跑，反而大大方方地和遲野站在一起，給大家發了禮物。臨走的時候，還有個小姑娘喊了句「你們真的很相配，真心希望你們能永遠在一起」，蘇馳婭回眸禮貌地說了句「謝謝」。
「凌晨五點？記不住了。」
門外站著的人讓遲野愣住，一根呆毛翹起，模樣看起來有些好笑，語氣還帶著幾分不確定：「蘇馳婭？」
蘇馳婭揪了揪頭髮，尷尬地起身道：「既然你沒什麼事，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競爭？
蘇馳婭沒拒絕，沒等遲野說「不用脫鞋」，就直接豪邁地踢下鞋子赤腳往裡面走。
微博新聞最近被兩件MFC車隊發生的大事刷屏，其一就是前任主力Kay出院后強勢加入教練陣容，其二是車手蘇馳婭重回賽道並預計參加FIM大賽（亞洲公路摩托車錦標賽）。
風吹動窗邊的紗簾，放在陽台上的綠色植物被吹得沙沙作響，樓下幾個孩子在花園裡大笑，聲音在寂靜的小區回蕩。蘇馳婭看著這樣卑微的遲野，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怎麼想，怎麼奇怪。
蘇馳婭覺得有點委屈，這種情緒陌生又莫名其妙。
方顯拽住石頭讓他少說幾句，被石頭甩開：「你要是真覺得愧疚，真覺得過意不去，那就繼續比賽，帶著Kay的那份一起跑回來。你以為Kay真會感謝你退出嗎？你無謂的犧牲只不過滿足的是你自己的負罪感罷了，沒有人會因此變得痛快。」
他只能一直牢牢固守界限，陪著女孩一路蛻變。
遲野從頭到尾都沒有搭話，一雙眸子探究似的盯著蘇馳婭。他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但又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那邊石頭已經訓練完，癱在地上看手機，也不知看見了什麼，飛身躍起，像個屁股著火的箭衝過來，喊道：「馳婭姐，你快看微博，吳佑凱那孫子又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