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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野

作者:丁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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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寒風吹不過

第九章 寒風吹不過

「遲野,我……」抬起頭的眼眶發紅,蘇馳婭張著嘴,「我……我感覺不對勁。」
他的故事其實很簡單,早年父母離異,一個嫁到了國外,一個去了鄰市做生意,都把孩子視為負擔。當時遲野已經上了初中,他們便直接送他去了住宿學校,假期雇個保姆照顧他餐食起居。開始他偶爾還會和他們通通電話,長大后便逐漸疏離,高中畢業後到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聯繫了。
蘇馳婭抽了抽嘴角,這不就等於承認遲野不但玩車,結果還沒玩好。
從昨天開始,過度興奮的遲野表現得就像是個無腦傻白甜,無論看什麼都覺得很美好。
「我沒喝醉!」林軒聽到蘇馳婭的話起身,伸出右指,「你這個小丫頭,從小就不聽話。讓你別走我的老路怎麼就不聽呢,你要是有什麼意外,讓我跟你媽咋活……」
林軒被攙回房間,飯桌上就剩下蘇馳婭跟遲野兩人。酒精麻痹了遲野的神經,此時這人傻乎乎地仰頭看著蘇馳婭傻笑。
所以才故意安排了陪練,其實他是想證實一下心中猜想。
蘇緩笑眯眯地往林軒碗里夾了口菜:「多吃菜,少說話。」
林軒恢復后便離開了賽車行業,但沒有阻止林馳遠繼續學習摩托競技,偏偏散養的兒子不感興趣,嬌養的女兒天天瞞著他們往外跑。
吃了兩口,桌子上的手機依然沒有動靜,食物立刻變得索然無味。
她對他而言,是最初的敬佩,是之後的傾慕,是現在的愛慕。
「小兔崽子,你想讓你哥應付誰,現在趕緊給我滾回來!」
「摩托玩不好,酒也喝不了,算什麼男人。」林軒冷哼,「算了,我自己喝。」
說完,遲野捻了捻拇指:「不過這恰恰說明Kay對我潛力的認同,既然這樣本車神就為了愛情,委屈一下自己答應當你的陪練吧。」
遲野赤腳從房間拎出幾箱東西,一看就是昂貴的補品:「東西幫我給帶回去。」
父女倆抗爭了這麼多年,蘇馳婭真以為林軒如此反對自己的原因與性別有關,卻沒想到原來父親是懷著這樣的心思。
「我恐怕幫不了你。」林馳遠幸災樂禍,「我開的外放。」
遲野僵在原地,將一首《涼涼》送給自己。
蘇馳婭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減緩速度想要和遲野保持「安全距離」,可遲野彷彿猜准了她的心思,同步松油門,轉動車把在外側緊緊攔住想要逃跑的摩托。
「一點心意,阿姨您別嫌棄就好。」
「還是我家女朋友疼我。」遲野笑嘻嘻,回眸對在車位停車的小姑娘拋了個媚眼。
「不行,我的手是做手術的,拎不了重物。」
外頭已經是一片白茫茫,雪花飄舞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路上的積雪聚成了薄薄一層,腳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林軒看著遲野心氣不順,把白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開口問道:「聽說你也是個賽車手?」
不知不覺間,大家都改變了。
林軒說了心裡話猶然不覺,和遲野碰著杯:「不是叔叔不喜歡你,是你這個職業確實風險太大了。賽場無情,鋼鐵無眼,當年因為我受傷,你阿姨受了多少苦……」他想到過去,沉默了一下,「我不想那種悲痛,在我家婭婭身上重現。」
蘇馳婭:「……」
比賽結束,結果都在預料之內。
怪不得當時蘇馳婭見到簽名書會有那樣的反應,怪不得後來還和自己冷戰了這麼久。
之前蘇馳婭問過一次,當時就被這人搪塞過去了。
早晨七點,遲野泡了碗方便麵,坐在沙發上對著碗拍了張照片給女朋友發過去:「早餐。」
剛剛朝思暮想的人此時出現在面前,遲野瞬間有些不敢相信親眼所見,語氣有些驚訝:「你不是回家了嗎?」
遲野突然起了壞心,放緩腳步弓下身子,喊了聲:「蘇馳婭!」
就在今天以前,她甚至還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人在年三十這天都會回家吃團圓飯,包括遲野。
「我欠你的?」
「我高興。」
突然,門鈴響起。
為防止頭髮被吹亂,蘇馳婭把頭髮綁了一個小小的髮髻,還在抱怨著:「真不知道Kay怎麼想的,還要弄個陪練出來,明明我自己練效率更高。」
「作家」二字還未說出口,遲野從桌下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止住了女孩未說的話。
蘇馳婭哪裡是省油的燈,被砸了之後立刻來了精神,團起雪就回擊了過去,卻被遲野靈巧地避開。
遲野大口吸食著霧霾:「不知是不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我覺得今天的空氣特別清新。」
「不用啦。」才剛在一起,蘇馳婭還不習慣這般親昵,紅著臉想要閃躲。
「你人來了我就高興了。」
就像剛上第一節體育課的小學生就吵著要去參加奧運會。
醉意開始蔓延,小姑娘枕頭上的香意一陣陣吸引著他,漸漸地,他睜不開眼,臨睡前說了句:「婭婭,謝謝你。」
若是平常來到蘇和圖書馳婭的閨房,遲野免不了稀罕地參觀一番,但今日他就像個巨嬰,只知道黏著蘇馳婭,就連女孩想要出門給他倒杯水,床上的遲野都哼哼著說自己不舒服,頭疼胃疼身子疼,一堆病就出來了。
「行了,就這樣。」Kay不耐煩地打斷面前的兩個人,「明天開始遲野跟著一同訓練。」
蘇馳婭見到這兩人的互動,太陽穴瘋狂跳動:「媽,差不多扶爸上去睡會兒吧。」
Kay掃了眼那邊膩歪的情侶,臉上沒什麼表情,手往下比畫兩下示意石頭靠近一點。石頭信了,頭低下去被Kay一巴掌糊上去:「舌頭捋直了再跟我說話。」
什麼玩意兒。
男人心,海底針。
孩子的聲音讓蘇馳婭猶如大力士附體,雙手按在遲野的胸膛上直接把人推著翻了一個跟頭。
遲野的心態一向很穩,他自己不緊不慢地找著節奏,經過兩圈的磨合,終於重新找回車感,回眸找准蘇馳婭的位置,預估了女孩再次經過他身邊的時間,放緩速度伺機等待著。
石頭:「……」
遲野沒什麼親戚走動,唯一稱得上熟絡的長輩便是自己經紀人的父母,每年都會送點禮物,算是拜年。
他將手機重新拿起來,確認信息發送成功,又等了一會兒對方依然沒有反應。
「今天風好大。」遲野站在風口,儘可能為蘇馳婭遮擋。
遲野心一緊,他都忘了自己還沒告訴小姑娘,他就是李予這件事。
「等等,麻煩你先告訴我這是什麼?」
女孩回頭,一團雪衝著她砸了過來。
「他們如果現在見了你,一定會後悔的。」蘇馳婭蹭了蹭鼻子,「你這麼好,他們怎麼捨得不要你。」
「等等。」遲野叫住季妃娜,「先給我打個電話。」
以前都是在電視上觀看小姑娘的比賽,同一賽場的幾乎都是水平相當的選手,儘管知道女孩實力不俗卻沒有直觀的感受。而如今蘇馳婭與隊員同台競技,女孩的超高水平立刻視覺化顯露,甚至還沒有到達彎道,蘇馳婭就與他們拉開了不小的車距。
「不對勁。」
房間再次陷入安靜,遲野盯著那條被頂在榜首的答案越發糟心。
蘇馳婭畢竟是多年的車手,很快適應了環境,指令發出就猶如劈開狂風的雄鷹,一路疾馳,遲野被遠遠甩在了身後。
「啊呀,小遲這是帶了多少東西,都說了家裡啥都不缺,人過來就好,怎麼這麼不聽話,真是亂花錢。」蘇緩瞧著在自家門口堆得跟小山似的各種營養品,嘴裏雖然嘮叨但臉上的笑意卻止不住。
蘇馳婭遙遙領先,以一馬當先之勢率先壓完彎道,遲野盯著上面不斷跳躍的車速,忽然有些理解為何女孩當時對自己的速度不屑。
冬夏對選手而言是兩種極端體驗,一個酷暑難耐,一個嚴寒難挨。
沒過幾分鐘門鈴再次響起,遲野皺著眉走下去:「季妃娜,大過年的你不回家又要幹嗎?」
蘇馳婭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她說的是上次林馳遠跟父母告密,背著她要見遲野這件事。
而這次蘇馳婭的加入和Kay的指導觀戰,讓MFC找回了些從前的味道。
林軒有意灌醉遲野,基本上端起酒杯一喝就是一杯,遲野也只能硬著頭皮陪著,幾杯下去眼神便不復清明,臉頰飄出了緋紅。
蘇馳婭拿出一個本子,裏面全部都是李予的手寫稿。
這種氣質鑄造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她,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她。
第一次不是一個人過年,第一次陪長輩喝酒,第一次踏足小姑娘家裡,一切的一切,他都高興。
「放心,Kay自有考量。」
遲野酒品很好,乖巧地坐在位置上,除了反應比平時慢之外與平常無異,非常配合地做出回應,跟著一起豎拇指。
房間內沒有能分享的人,遲野敲了兩下桌子,沒忍住對著空氣說道:「我跟馳婭在一起了。」
話剛說完,蘇馳婭就伸出食指用力往林馳遠的腰窩戳了戳,林馳遠立刻跳起來,不情不願地幫著從後備廂扛出了都是外國字的營養品,嘴裏還調侃著:「真是女大不中留哦,親哥沒有男朋友重要嘍。」
遲野心裏陡然有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到蘇馳婭放出狠料:「湖市簽售會,我也去了。」
「我發現你這人挺有意思。」Kay把牙籤吐掉,聽到這番話笑了出來,「哪兒都挺好,就是心眼兒不大。」
遲野扔掉手機,心氣有些不順。
「為什麼遲野要當我的陪練?」雖然兩人現在是情侶的身份不假,但也沒必要連訓練都捆綁在一起,況且兩人的速度存在較大差異,這樣的安排可以說毫無意義。
「遲哥,你之後還是別離開這麼久了,馳婭姐跟Kay兩人在的地方,簡直是人間地獄。」石頭也是滿腹牢騷,「馳婭姐跟Kay兩個人疊加起來,戰鬥力簡直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抵抗的。」
遲野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機車上匆忙跑下來,握住小姑娘的手:「怎麼了,還好嗎?」
一句話,撫平了遲野空了太久的心。
年三十那天,城市迎來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花從天空緩緩飄散,從窗戶往外看,整座城市就像密封在玻璃中的音樂盒子。
「反正我晚上回去,爸媽那邊幫我應付應付。」蘇馳婭張嘴,被遲野塞了顆草莓,「要是這次幫我掩過去,之前的那筆賬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以前期待過、怨恨過,甚至絕望過,但所有的情緒都被時光消磨,終究消散在紅塵里。
遲野手裡的雪鬆了,視線如燃了火,兩個人心臟跳動的頻率逐漸交會,蘇馳婭顫動著睫毛緩緩閉上了雙眼。
說著,她瞪了眼在旁邊看熱鬧的兒子:「林馳遠,還不趕緊過來搭把手。」
等回到家的時候,兩個人的衣服都濕漉漉的。
男人一副驚訝的樣子,表情堪比奧斯卡影帝:「怎麼可能,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個上午,家裡總算多了幾分年味。蘇馳婭原本在書房打掃,突然發現了什麼東西,手裡捏本書問道:「遲野,你家怎麼會有李予的書?」
遲野心領神會,起身把酒杯拿過來:「我陪您喝一點。」
遲野倒在沙發上,舉著手機開始搜索:女朋友為什麼不回消息?
遲野不顧蘇馳婭的不滿,又揪了揪小丫頭的小髮髻,皮皮地說了句:「遵命,女王。」
遲野冷著臉將烘乾機打開,把濕漉漉的外套和鞋子放進裏面烘烤,又不發一語地把新購置的女士拖鞋拆開,放在小姑娘面前。
原本無腦崇拜蘇馳婭的遲野聞言蹙眉,繼續觀察屏幕上的女孩,很快與Kay一樣發現了微小的端倪。
蘇馳婭不知遲野心中所想,她鉚足了力氣從筆直的賽道上飛馳而來,下意識地想要繞開遲野的軌跡,然而男人瞄準時機同步開始加速,兩輛車幾乎同時併入彎道。
幸福的猜想讓遲野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跳起,整理了下髮型興沖沖地去開門,見到門口的人時,嘴角的笑容立刻垮了下來。
曾經父親寬厚的肩膀已經不在,不知何時父親的兩鬢已經斑白,蘇馳婭再也聽不下去,起身喚了句:「爸!」
「別光傻坐著,快吃菜。」蘇緩不停地往遲野碗里夾菜,眼角的細紋加深,越看越喜歡。
她猶猶豫豫地跟林馳遠打著商量,被自家親哥無情地嘲笑:「不是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倆是假扮的嗎?」
不疼,冰涼的雪花從紅色的外套上落了下來。
「別動。」遲野加大手上力度,不讓小姑娘逃脫,聲音跟低音炮似的,「會感冒。」
他知道林軒對車手的態度,雖然自己的作家身份會讓林軒心裏舒坦些,但並不能消除對方的成見。
但蘇馳婭明顯被取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緊接著,遲野找到了點贊最多的答案:因為不愛了。
「幹嗎這副表情,你男人還活著呢。」遲野見小姑娘突然撇嘴,伸手擼了擼女孩的頭髮,「都過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說完,蘇馳婭扭頭瞪了眼遲野:「老實交代,這是不是又是你的要求?」
「嘖。」
蘇馳婭的臉被隔著毛巾的大手揉搓,好看的面容被擠得扭曲逗趣。遲野上了癮,藉著沒擦乾的理由不肯撒手。
一句話,就讓蘇馳婭偃旗息鼓。
早期國內摩托車賽遠沒有如今這麼正規,所有的訓練和治療幾乎都是選手自費。當時林軒已經是知名車手,然而一場意外事故打破了這一切。高昂的治療費、嗷嗷待哺的兩個孩子、躺在床上一病不起的丈夫,所有的重擔都壓在沒有工作收入的蘇緩身上,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咬牙撐過來的。
難道是過年太開心,都忘了自己還有個男朋友?
Kay聽情侶對話糟心,轉著輪椅要出去,想到什麼又回頭:「遲野,一會兒沒事陪我去復健。」
見蘇馳婭盯著泡麵,遲野心下瞭然,揚唇問道:「是不是看見我發的微信,放心不下特意過來找我?」
她的身上彷彿流著摩托競技的血,專為賽道而生。
蘇馳婭不肯認錯,大笑著掙扎。
沒能得到響應,遲野來了勁頭,將對方闖入更衣室說的話原封不動地送回去:「一直以來你都對馳婭很照顧,這次又能主動出面讓小丫頭繼續堅持夢想,我很感激你,也同樣承認你這個人雖然看上去不太正經,但行事還算磊落,在機車技術上也有兩把刷子,我喜歡和單純又直率的人打交道。」他伸直大長腿,「我雖然和馳婭在一起,但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和你之間的關係。」
遲野以為自己在車隊沒有什麼存在感,聽到祁元夕的話才知道原來Kay回來之後自己嫉妒的,不僅僅是蘇馳婭對他的照顧,還有隊友們的差別待遇。這對一向習慣獨來獨往的遲野而言,是略顯新奇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體驗。
陪練這件事的確是遲野的提議,不過理由不是蘇馳婭心裏的那一個。
「哦。」蘇馳婭裝作相信了的樣子,故意問道,「我還不知道你的筆名是什麼。」
遲野直接拒絕,別人家過年,他去湊什麼熱鬧。
當兩輛機車站在同一起跑線發動時,遲野這才切身知曉女孩方才的話絕非危言聳聽。速度越快,風的阻力越強,隔著厚重的頭盔,他彷彿都能聽到狂風呼嘯的聲音。
瞧見遲野,原本和隊友聊天的祁元夕衝過來,抱怨道:「我們幾天前就商量要去找你,都怪馳婭姐不肯,你是不是生病了?」
中午,林馳遠的奪命連環call打來的時候,蘇馳婭正舒舒服服地享受著遲野精心的伺候,完全忘了今天是春節。
蘇馳婭怕遲野這副低齡的樣子被家人撞到,連騙帶哄地把人騙進了自己的卧室。好在遲野只是失去了平衡,還是能正常行走,不然蘇馳婭保不齊會直接動手把他踹出門。
不得不說,蘇馳婭確實敏銳。
狂風肆虐,勁風吹拂。
然而蘇馳婭大腦卻因為對方的動作空白了一瞬,摔出的車身、遍地的殘骸、尖叫的人群如電影幻覺閃現,她如同置身冰窖,手腳冰涼。
「Kay哥哥,人家也要擦擦啦。」後頭跟著進來的石頭,他捂著牙,嗲聲嗲氣地跟Kay作怪。
這個表情變化,遲野怕不是個作家,而是個川劇表演者。
林馳遠嘆了口氣,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行了。我看他們也都喝得差不多了,我把爸扶回房間,你照顧好你家這位吧。」
遲野的視線被分屏上的蘇馳婭鎖住,又是驕傲又是得意,恨不得告訴全世界,這個女孩是他的女人。
遲野瞪了Kay一眼,算你狠。
自家老闆錢多,季妃娜也沒客氣,拎上東西說了句:「那我走了,晚上沒事還是去吃個餃子。」
遲野笑得眼都沒了,蘇馳婭見狀沒好氣地問:「笑什麼?」
隔著聽筒,蘇馳婭都能聽到父親林軒的怒吼聲。
遲野擦了擦嘴角:「對,我還在努力成為和您、和馳婭一樣優秀的車手。」
別墅的門大開著,庭院內停著一輛擦拭得鋥光瓦亮的黑色汽車,遲野頭髮抹了髮蠟,穿著矜持的黑色西裝,正一趟趟往女朋友家裡搬運年貨。
蘇馳婭誤會了遲野不開心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冷淡了下來:「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天氣轉寒,連厚重的機車服都抵擋不住迎面吹來的涼意。
指令一發,蘇馳婭如一頭敏捷的獵豹率先衝出。
霧氣不見消散,三輛車並排停在始發線,像是隱藏在雲中的戰車,等待著衝鋒的信號。
是啊,萬幸的是,這次她不再是一個人。
昨天還是林馳遠開車,親自把小姑娘直接從車隊接回去的。
遲野大腦蒙了,他完全忘了自己把本子放在桌子上了。
Kay最近戒煙,嘴裏叼著一根牙籤過過嘴癮,聽到遲野的話眼神都沒分過去一個。
今天是MFC車隊速度測試的日子,上一次還是在車隊剛出事恢復訓練不久,隊員們表現得都不理想,杭磊的離開也為那次活動增添了不怎麼美好的回憶。
雜七雜八的想法讓遲野心情一直保持高度愉悅,一碗泡麵換過來個女朋友,太值了。
遲野:「……」
「遲野,你哪裡會喝酒!」蘇馳婭生氣不依。
兩人的視線交錯,蘇馳婭一副「我看你再編」的眼神。
蘇馳婭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不走心地道歉:「對不起,真不是故意的,完全是手滑。」
季妃娜兩隻手拎滿了菜:「我爸媽怕您自己在家餓著,讓我給您送菜過來。」
「亂講。」遲野一隻手攬住女孩的腰,將人納入懷裡,另一隻手拍了拍女孩的頭,「怕什麼,你男朋友不是在嗎?」
「媽媽,那邊有人摔倒了!」
已是初冬的溫度,遲野怕小姑娘運動后出汗受寒,走過去用過大的毛巾將女孩的頭包住,兩隻手輕揉地在女孩髮絲上揉搓。
Kay沒多言:「快開始了。」
這樣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千萬別,」蘇馳婭翻了個白眼,「你的速度又跟不上。」
蘇馳婭覺得父親簡直不講道理,張嘴就要反駁,被遲野攔下:「少喝點沒關係的。」
遲野第一次看見小丫頭扎頭髮,伸手好奇地揪了揪,被蘇馳婭一巴掌拍下來,沒好氣道:「騎行的時候,風的阻力會更大。逆風時車身會被強大的氣流吹得不平穩,順風時風作為助力會讓速度失控,你千萬注意控制節奏。」
不過這個時候要是承認,遲野鐵定死得很慘。
當蘇馳婭的摩托再次超越后一圈的石頭時,Kay發出了一聲疑問,重新在懷裡拿出了一根新的牙籤,默默叼在嘴裏。
「不算早。」遲野嘆了口氣,老實交代道,「速度測試的那天,發現你經過方顯和石頭身邊,相隔的距離太大了。」
遲野這個人,對m.hetubook•com.com什麼都沒有執念,寫作是為了發泄,是為了糊口,唯獨蘇馳婭是意外。
這就是傳說中的睜眼說瞎話。
樓下的超市還在營業,蘇馳婭拽著遲野下去買了春聯。老闆以為是小兩口買年貨,還特意免費送了窗花,為新年添了喜氣。
汗水將髮絲浸濕,蘇馳婭彷彿沒有精神的破舊娃娃站在原地,摘下頭盔大口呼吸著空氣,胸口彷彿被人捂住,悶得無法呼吸。
門口的小姑娘穿了件紅色的羽絨服,腳下踩了一雙黑色高筒靴,被牛仔褲包裹的腿纖細修長,只是眉頭在聽到遲野開門時說的話后,緊緊皺起:「季妃娜?」
儘管父親林軒一直反對她從事機車競技,但骨子裡比誰都愛她,還有母親蘇緩和哥哥林馳遠,更是不曾罵她一句。
沉默了一瞬,林軒還想找碴兒,剛張嘴就被蘇緩在桌下重重踩了一腳。
「騙人。」
蘇馳婭知道林軒想說什麼,她不想讓男孩難堪,開口說道:「其實遲野他是個很有名的……」
只是沒想到,會真的與心理原因有關。
遲野家裡還是和蘇馳婭上次來時一樣,絲毫沒有任何變化。整潔、乾淨,卻看起來有些冰冷。之前蘇馳婭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如今想來大概是缺少一絲煙火氣。
蘇馳婭伸手使勁兒擰了下遲野的鼻子:「酒鬼,不會喝還非要喝那麼多!」
「我也不是什麼名家,不提也罷。」遲野不敢直視蘇馳婭的雙眼,嘗試轉移話題,「衣服應該烘乾了,我去看看。」
Kay身子微微前傾,眼睛盯緊面前的屏幕,此時速測已經變成三位車手的個人賽場,實力稍有差異的三人間距逐步拉大,而蘇馳婭更是迎來了和石頭的第一個環套。
女人最容易心軟,聽到蘇馳婭說了遲野的情況后,蘇緩就對這孩子心疼不已,連忙讓女兒把人叫到家裡來過年。如今一見更是充滿了好感,長得清秀帥氣又懂禮貌,只覺得女兒的眼光真是好。
該有多努力,才能達到今天的成就。
遲野心臟跳動極快,再多的描述與讚歎都不如親眼看見小姑娘比賽來得暢快。
由於春節,車隊的訓練暫停,連跟父親林軒冷戰的蘇馳婭都回家過年了,世界彷彿孤寂得只剩下自己。
「你過來幹嗎?」遲野興緻全無,轉身躺回去繼續盯手機。
遲野將圍巾給她輕輕地圍上,握住女孩冰涼的手。
創傷后應激障礙,簡稱PTSD,一般是指個體在經歷重大事件后所出現的持續性精神障礙。
季妃娜不明所以,撥通了電話,遲野捏在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遲野咕噥了句:「也沒壞啊。」然後心情不悅地催促,「你怎麼還不走?」
雪地里充滿著小姑娘得逞的笑聲,遲野報復似的也抓起了雪,幾步一個快跑抓住蘇馳婭,一個趔趄兩人雙雙倒下,遲野壓住蘇馳婭,揪住女孩的衣領威脅:「說,你錯了沒有?」
遲野:「……」
「那馳婭陪我?」
她將求助的目光轉向林馳遠。親哥還是給力的,救場道:「他還算不上,車技比我還爛。」
按照習俗,春節一般是晚上吃團圓飯。別人都是舉家團圓,只有遲野孤身一人,蘇馳婭想到那盒泡麵就動了中午不回去的心思。
蘇馳婭心「咯噔」了一下,果然父親還是提了。
從心理諮詢室出來,蘇馳婭臉色蒼白。
要不說語言是一門技術呢,這一句話誇了倆,直接讓林軒無話可說。
蘇馳婭想到那天在李予發布會上,幾個書粉似乎提到了遲野和季妃娜之間的八卦,雙唇抿成一道直線。
真應了那句話,這樣的陪練彷彿確實沒什麼作用。
正在優雅地夾菜的林馳遠:「……」
蘇馳婭、方顯和石頭三人一組率先進行首輪測試,遲野和Kay坐在監控室,兩人中間隔了至少一米的距離。
網路果然不靠譜,不回消息根本就是因為女朋友正在趕來見他的路上。
「來,再走一個。」酒精不愧是拉近人與人距離的利器,林軒舌頭也大了,擼起袖子拍著桌子,「小遲,不是我跟你吹,當年放眼國內就沒幾個搞摩托的,我們在國際上都是叱吒風雲,是這個。」說著豎起了大拇指。
蘇馳婭心頭的不悅,在進門瞧見茶几上的那碗泡麵后消散。兩人認識時間不算短,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車隊,聊天幾乎也都與賽場有關,很少涉及彼此的私生活。就算兩人交往,蘇馳婭也沒有想過主動詢問遲野的家庭狀況,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對面前的男人了解究竟多麼有限。
會議室內,蘇馳婭聽到Kay在比賽後設計的訓練計劃,神色充滿了不解。
蘇馳婭不解地扭頭,眼神詢問,遲野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最初遲野還以為是女孩的失誤,可直到結束,蘇馳婭均在同一個問題上出紕漏,且一次比一次嚴重。遲野雙唇抿緊,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不知想些什麼。
季妃娜從畢業開始就跟著遲野工作,到今年已經hetubook.com.com是第六年,遲野家裡的情況她多少了解一點。看見桌子上放的泡麵,她嘆了口氣:「您要不還是去我家吧?」
遲野說得輕描淡寫,但蘇馳婭一時間無法回神,她很難想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絕情的父母。
遲野可不吃他那套,自己剛談戀愛跟女朋友還膩歪不夠,陪個大男人做什麼。
遲野摸不準蘇馳婭現在對李予的態度,上次在湖市他送給蘇馳婭李予簽名版合集,蘇馳婭不僅沒有收下,還和他冷戰了幾天。如今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就是李予,他可禁不住再冷戰一次。
「當心吸食過量中毒。」蘇馳婭毫不留情地把窗戶搖起來,玻璃上升的速度快到險些磕到遲野的鼻子。
蘇馳婭運動完心跳還沒恢復正常,疾馳的餘韻還在體內持續,一雙眼睛被興奮染得亮晶晶,問道:「剛剛我表現得怎麼樣?」
「不去。」
遲野還能認出面前的小姑娘是蘇馳婭,兩隻胳膊攬住女孩的腰,將女孩圈進懷裡,臉在蘇馳婭肚子上蹭啊蹭的,嘴裏呢喃著「喜歡你,最喜歡你了」,彷彿智商已經退化到五歲。
他爸沒事找事的本領還真是出類拔萃。
蘇馳婭的長相和性格像極了父親林軒,而林馳遠則隨了母親蘇緩。兄妹倆一個颯爽英姿披戎裝,一個溫和如玉提懸壺,倒是各有風采。
「春節,你一個人過?」蘇馳婭想了想,還是問,「我好像從沒聽過你說自己的家人。」
誰會在這時候找他?
這是阻攔彎道超車的入門級技巧,還是蘇馳婭親手教的遲野。
林軒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女兒說出個所以然來,冷哼了一聲,抿了口酒,轉而沖林馳遠罵道:「你說你好端端的學什麼醫,現在大過年的連個酒都沒人陪我喝,不孝順!」
林軒的話讓蘇馳婭僵在了座位上,這些話斷不是父親清醒時會講出來的。
狂風呼嘯,吹得重機搖搖欲墜,遲野在測試前不曾想過,自己會用這麼簡單的方法,將蘇馳婭逼停。
季妃娜:「……」
顯然,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買到的。
蘇馳婭從毛巾里探出頭:「可以啊。」
林軒對摩托到底還是有情懷的,只要喝酒就喜歡憶當年。
飯菜都已備好,林軒繃著臉坐在主位,遲野原本就沒跟長輩相處的經驗,這次又是突然拜訪,完全沒有做攻略,坐在椅子上後背挺直得像個小學生,完全沒了平時在車隊時的油腔滑調。
說完,她轉身欲走,卻被遲野從後面一個熊抱抱住:「你在胡說什麼,什麼不是時候,我巴不得你天天住這兒。」
只是氣氛不知怎麼回事跑偏了,身下的姑娘一襲紅衣,在雪地的映襯下分外嬌艷。一雙眸子亮得驚人,臉蛋光潔無瑕飄著粉。
「那個、那個是……」
蘇馳婭抿緊嘴唇:「你早就發現了是不是?」
蘇馳婭頹然地將臉埋在手掌里:「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蘇馳婭右腿撐住車身,身上的機車服緊緊將身體包裹,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蘇馳婭一向是美的,但她的美與時下流行的膚白、大眼、尖下頜不同,而是充滿英氣的美。
每年都一個人,連她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
蒙在地上的遲野:「……」
屁股被摔得生疼,遲野磨了磨牙,惡狠狠地說:「遲早辦了你。」
林軒皺眉,沒想到老婆居然這麼快就倒戈了。
遲野輕咳了兩聲,說道:「知道你是他的書迷,所以買了一些書,打算了解一下。」
兩個人來了勁頭,你追我跑的,還當真在雪地里玩了起來。蘇馳婭手裡捏著雪團,追上遲野一個跳躍將雪團塞進男人的衣領,冰涼的雪溜進脖頸,凍得遲野一個激靈。
「遲野哥,你終於來了,這麼久不來我還以為你要拋棄我們了!」
空氣里充斥著愛情的酸臭味,Kay掏了掏耳朵,這兩位怎麼就不知道尊重一下他這個表白未遂的殘疾人呢?
GP賽后,蘇馳婭長時間失眠,反覆經歷夢魘,但她一直將其當作是內心虧欠導致的,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什麼心理障礙。
女孩每超越一個人時,都會不自覺地選擇最遠路線,減緩機車速度。
思及此,蘇馳婭鼻子有些酸澀,因為遲野的遭遇,更因為他從小受到的委屈。
青山遠黛,煙霧朦朧,心情太好,連這樣的霧霾天,遲野都看出了幾分詩意。
還說是因為不愛了,這哪是不愛了,這是太愛了。
「沒什麼好說的。」提及家人,遲野神色恢復了慵懶疏離。
聲音大到蘇馳婭想罵人。
這是她第二次登門拜訪遲野,也是第二次聽到遲野在開門時喊出經紀人的名字。
蘇馳婭不想跟個酒鬼生氣,嘆了口氣被男人拉到床邊坐下,瞧著遲野看著自己滿臉傻氣的樣子。
「嫌我慢啊。」遲野捏了捏蘇馳婭的臉頰,「我可是連你都能追上。」
被夢想重新點燃的女孩充滿活力,遲野彎了彎眼角,不吝嗇讚美:「天下無雙。」
蘇馳婭從賽道下來,摘下頭盔,髮絲黏在臉上潮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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