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夢是獨屬於自己的秘密
南枳的臉上帶著嫣然的笑容，仰頭跟身側的男生講著話。她的聲音不大，隨著他們越來越遠的距離，北江沒辦法聽個真切。
他跟著北禾上了計程車，關門前，他抬手輕輕地朝南枳揮了揮：「姐姐再見，下次見。」
北江無力地應了一聲，聲音有些悶。
一群人討論時，北江沒怎麼參与。
在這個氛圍當中，北江既興奮又不安，面對南枳，他緊張得放在膝蓋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南枳說：「俞大，就在隔壁市。」
付素清的話音剛落，快餐店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那兩個客人講話聲音很大，北江的注意力被稍稍吸引。
南枳彎著眉眼問：「你現在成績怎麼樣？」
北江回到臨安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時間太晚，汽車站已經沒有車到臨安了，北江最後打了順風車才回來。
這個時間的俞大，校門口還很熱鬧，不斷有學生進出。
想著自己第一次和南枳見面，想著兩人那段時間的相處，想著自己為了一句話拼了命地努力考上附中……
其實北江在第一眼見到南枳的時候就覺得她很獨特，明明跟自家姐姐一樣的年紀，性格與待人卻截然不同。
聽著耳邊朋友的打鬧聲，北江一聲不吭地一口接著一口喝著。直到徐林席按住了他的手，問：「你怎麼回事啊？」
因為是周五放學時間，又趕上中秋節，大學管得不嚴，北江這種外校人進去也沒人攔著。
「看你把你弟嚇的。」南枳從桌上又抽了幾張紙遞給北江，眼睛微微彎著沖他笑了下。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當然，回來親自監督你們了。」
他說：「開學附中見。」
見北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徐林席也沒有再追問，只是看向對方的眼神變了變。
他抬手壓了壓自己的帽檐，轉過身往學校大門的方向走去。
北江現在滿心想的都是去俞大遇到南枳以後要說些什麼話、做些什麼事情，全然沒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俞磊。
不然怎麼說是親生父母呢？僅僅是從這兩句話和姐弟倆的反應中，付素清就看透了兩人的想法。
北江睨了他一眼：「你呢？」
最後，北禾的說教是被來電打斷的。
但那天之後，他心裏一下有了兩個目標。他要上附中，他以後要考俞大。兩個目標都來自同一個人。
北江到了俞大門口也不進去，大多數時間都是坐在門口的咖啡廳里待上一整天。
俞峽的天氣和臨安不太一樣，這裏臨海，街上刮過的風比臨安大不少。
北禾朝北江叮囑：「你幫我招待一下。」
他一把撈起腳邊的籃球站起身，往前跑了兩步，然後將籃球往俞磊懷裡一送。
「北江！」
那個冬天離別時說的「下次再見」，這一說，就隔了兩年半。
北江忽然很慶幸，慶幸這裏光線很暗，慶幸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戴上了帽子，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
這裏的燈光很暗，但北江還是一眼就確認了南枳的身影。
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北禾氣得猛捶了他兩拳：「快說啦！」
掛掉電話后，北江也打算打道回府。他拎起桌上的背包挎到肩上，推開大門走出去。
見到北江這副樣子，付素清以為他還沉浸在父母歸家的喜悅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怎麼回來了？當然是忙完了就回家了唄。」
在看到一等座的票價后，他心裏是後悔自己沒有存下點錢的。因為是臨時起意要去俞峽，況且還是周五，他的零花錢已經花得只剩下一點了。
北江垂著眼，想到了在俞峽看到的那一幅場景，說：「行，你來接我吧。我在臨安汽車站這裏。」
他驚慌失措地抽了幾張紙，胡亂擦了一下衣服，看向北禾的眼神有些慌亂，以為自己偷看南枳的行為被北禾發現了。
父母回來了，北禾被父母看著，北江也沒再被北禾送到南枳那裡去。
北江有些愣，問：「媽你們怎麼回來了？」
她話帶嘲諷，北江不敢反抗，想到南枳還在這裏，小聲嘀咕：「我就放鬆放鬆。」
「附中可以啊，不過考附中還是有點難度的，弟弟你最後半個月要和*圖*書加油呀。」南枳提醒。
北江說自己要去一趟鄰市，想到今天會回來很晚，又補充說：「對了，今天晚上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來。我到時候就跟我媽說和你們在一塊兒，你們記得給我打掩護哈。」
他停了自己一切娛樂活動，潛心學習。去輔導班也不會再遲到，每天都是第一個到最後一個離開。
北江唇線綳直，眼眸有些紅。
南枳有些意外，但還是應了下來：「好啊，不過你得先把中考給解決了。」
北禾的反應跟北江大差不差：「這次回來不出去了嗎？」
久久等不到北江的回應，付素清的耐心耗盡：「江江？北江？」
「弟弟？」
那時候北江以為他們口中的「下次見」就是下周末的事情。但沒想到回到家后，他看到了爸爸媽媽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到北禾和北江，夫妻倆齊齊站了起來：「寶貝們回來啦？」
北江站定在原地，手垂在校褲的兩條白色褲線前方。他的手指輕輕地蜷縮了一下，眼眸盯著南枳的背影一動不動。
徐林席盯著他看了半晌，問：「失戀了？」
「嘭——」車門被關上，隔斷了幾人的視線。
「那挺好的呀！」南枳笑著問，「有想上的高中嗎？」
他對旅遊不是很感興趣，恨不得立馬結束這個話題去打球。
「不去？幹什麼不去？」俞磊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俞磊沒察覺到他的異樣，還揚著聲問他在哪兒，要不要出來一起吃燒烤。
北江抱著花，舒舒服服地倚靠在後座上。
只是姐弟。
他捏著手機看了看四周，找了處安靜的地方接電話：「喂？」
北江沒說話。
就像現在，北江端著一杯果茶坐在沙發上。手裡玩著手機，人卻有點心不在焉，餘光總是若有若無地越過北禾落在南枳身上。
他的回答，徐林席顯然是不信的。徐林席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一聲不吭。
北江現在身上只剩下幾塊錢，連打車的錢都湊不出來。
俞磊是那種愛玩兒但可以兼顧學習的人。他很聰明，一邊玩兒一邊學習也可以穩在年級前二十。
見到這幅場景，北江不自禁想，南枳在學校里是一個人還是會和朋友一起行動呢？
兩人沒有聯繫方式，斷了這生活中唯一的連接方式，彼此瞬間消失在對方的生活里。只是偶爾，北江還是會想到南枳，想到那個夏天裡溫柔地朝他笑的姐姐，想到那個冬天里的握手。
北江有點暈車，坐大巴還坐這麼靠後的位置，一會兒一定會不舒服。他的心裏一陣後悔，覺得自己還不如早點買高鐵票。
「俞磊你玩不起啊。」
考試一結束，北江就被俞磊喊去打球了。
北江雖然很想這麼回答，但他還是乖順地點頭，故作矜持，簡單地回答了一句：「記得。」
沒等俞磊追問原因，北江就打到了車。他拉開車門，上車前朝他們微微舉了一下手：「先走了。」
朋友嗤笑一聲：「你倆在一起得了。」
北江根本不敢抬頭跟南枳對上視線，頭低得死死的，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南枳也說：「下次見。」
俞磊一停下來，就大口大口地喘氣：「你……你跑這麼……這麼急幹什麼？喊你，你也不知道停一下。」
一句「中考加油」，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成為對北江來說最有意義的鼓勵。在那天見到南枳之前，他原本是沒有目標的，只覺得能上附中最好，上不了去其他的學校也無所謂。
付素清走過來挽住北江和北禾：「就等你們開飯呢。」
「那兒好嗎？」
因為她一直把他當弟弟，從前相處時是，以後也是。北江之前不明白，現在明白了。對南枳來說，他只是一個朋友的弟弟。
他是自己一個人要來這裏的，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允許。見不到又怎樣，見到又怎樣？就算真的見到了，他又以什麼樣的理由來解釋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付素清一聽這個時間，語氣有些不樂意：「這麼晚啊，你和你同學不要在外面玩到太晚啊，外面不安全。」
順風車不比大巴，價格貴了不少，這一趟正好花光了北江身上全部的錢www.hetubook.com.com。在去俞峽之前，他特意分出了兩趟大巴車的錢和一頓飯錢，原本是打算見到南枳以後請她一起去吃一頓飯的。如果當晚時間不夠，他就找家店坐到第二天早上，再趕第一班車回臨安。
「北江比你像男人，剛剛讓你喝你還逃了。」
俞磊「哼哼」一笑：「不瞞你說，估的分數應該可以上附中。」
雖然大家聽完都有些不相信，但懸著的心還是跟著放下來了。
北江哼笑一聲，罵了一句「滾」就在徐林席身邊坐下。
北江拿開手機看了眼，扯著唇笑了笑。
「誰知道呢？」徐林席將書包挎上自己的左肩，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打球去了。」
夏日的燥熱，也激起了少年的一腔炙熱。
他合眼，對自己說，算了。
北禾：「……」
兩方權衡下，他硬著頭皮，維持著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坐在那裡聽訓。
這裏的位置能很好地看清窗外走過這條路的學生，有結伴而行的同學，有膩歪在一起的情侶，也有背著書包抱著書本獨行的人。
想來南枳會問出這句話，大概是因為剛剛聽了北禾那麼說，誤以為北江的成績很糟糕吧。
既然是一個人的事情，她身邊有誰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每到月初和月中，他都會獨自一人趁著周末，坐上高鐵前往南枳所在的城市，到她的學校去。
南枳當年讀的是臨大附中，在他們市是重點高中，考上的難度係數很大。北禾是踩了狗屎運，堪堪飛過錄取線進去的。
北江皺了皺眉：「喊我幹什麼？」
其實仔細想來，不管當初他被送到南枳那裡去照顧，還是和南枳一起在圖書館學習，她對他的鼓勵，都不過是一個姐姐對弟弟的態度，僅此而已。
北江身子朝她那邊傾了傾：「你在哪兒上大學？」
北禾撇嘴：「我不過就是聲音大了一點，誰想到他的反應那麼大。」
隨著屋子大門合上的「哐當」一聲，屋子也跟著安靜下來。
「什麼逃了啊！」
周圍很嘈雜，但徐林席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落在北江耳里卻格外刺耳。北江皺了皺眉，剛想出言，徐林席就收了手。
俞磊趕忙接住，跟著站了起來：「哎，你這人。」
北江：「……」
北江沒有反駁，只是低頭不語。
這件事本來就是他一個人的事情，從前是，以後也是。
因為北禾的話，他甚至不敢去看南枳的眼睛。
俞磊的速度很快，騎了一輛自行車就過來了。
見北禾一臉凶神惡煞地盯著自己，北江匆匆收回視線，手上擦拭衣服的動作也慢了不少。
他剛到青春期，遇見一個待他溫柔、時不時關心他的姐姐，不免會心生憧憬。
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就算是神經再大條也能看出北江現在情緒不佳。俞磊嘴上「嘁」了一聲，但也沒再追問。
和初中時一樣，只不過那時候只是跑幾條街的距離，這次卻成了要乘長途汽車才能到的距離。
「姐姐，」北江的聲音降了下去，「以後有時間，你能帶我去俞大看看嗎？我以後也想考俞大。」
兩人分開后，南枳還笑著調侃他：「北江是一個小暖男啊。」
南枳抿著唇笑了下。
北江走每一步路，呼吸每一口空氣時，腦子中都會浮現南枳的身影，浮現出她走在校園道上的場景。
周五一放學，北江拎起背包，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走去，俞磊在後面一連喊了好幾聲都沒喊住他。
北江一出車站，就在這陌生大風的洗禮下找不著北。他沒工夫在車站這裏耽擱，急匆匆地打車去了俞大。
北江：「……」
夜晚的燒烤攤最是熱鬧，這一整條街上完全不受時間影響，四處亮著燈，比白天還亮。店面門口三三兩兩地支著桌子，張張坐滿了人。
「我想你去的話，會喜歡的。」南枳依舊柔柔地笑著。
進了校園他才發現，這裏比他預想的還要大。他甚至分不清教學樓和宿舍樓在哪個方向，只能漫無目的地在校園中遊盪。
北江一下回過神，回答：「知道啦知道啦！我會早點回來的。」
說完，電話就被掐斷。
北禾的說教開了m.heｔｕbook.cｏｍ•ｃｏm頭，後面越說越起勁，大有一種北江要是聽完這些話還坐在這裏，人就是沒救了的架勢。
北江看了眼窗外，心裏估算回家需要的時間：「大概還要三個多小時才回來。」
俞大就在隔壁市，坐車幾個小時的距離。
他在想，真的要將俞大那一幕場景定義為兩人之間的句號嗎？
車上已經沒什麼好位置了，於是他選了一個靠後的過道位置坐下。
北江伸出一隻手，高舉做了一個傳球的姿勢。他臉上的笑容明朗，笑得十分張揚，渾身散發著開朗和自信。
他從俞峽的汽車站出來時，時間正好是五點。
「不是約好去打球嗎？」
南枳去年就高考結束了，北江只聽北禾說過南枳高考考得還行，但不知道她考到哪所學校去了。
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他卻沒有勇氣往前走一步。
中考後的暑假有近三個月的時間，中場休息的時候，俞磊他們還在計劃著暑假怎麼過。
北江動了動身子，推開俞磊的臉：「你走開。」
俞磊注意到他的情緒，側身撞了撞他的胳膊：「喂，北江，這次考得怎麼樣？前段時間喊你出來打球都不願意。」
察覺到自己的手足無措，在這個情況下他選擇當一個啞巴，只是偶爾悄悄用餘光偷瞄一眼對方。
附中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從前南枳就經常在周末帶他來這裏吃飯。校園裡的路他也跟南枳走過很多遍，他們不是同學，卻在學校里相處過好長一段時間。
北江平時花錢不節制，所以父母按周給他的零花錢。他沒有存錢的習慣，錢一到手就會忍不住花完。
這個問題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像南枳這樣溫柔的女生肯定很招人喜歡，身邊也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北江點點頭，安靜了一會兒，又突然喊了聲：「姐姐。」
他心裏有些燥，從包里拿出棒球帽戴上。
「北——」
她問他，是不是對姐姐都這麼好。
「中考加油啊，弟弟。」
兩個人就這麼背道而馳。
「嗯？」
北江剛洗過澡，身上穿著家居服。家居服是新的，前段時間家裡阿姨買回來給他洗好，他還沒來得及穿，領口處還留著淡淡的洗衣液味。這味道遮住了汗味，他的身心也跟著放鬆不少，不用擔心自己身上是不是會有異味。
「……」
北江聞言正了正神色，只吐出兩個字：「很好。」
北江感覺，徐林席肯定猜到了一點什麼。
北江的視線再度落回徐林席身上：「戀都沒戀，失什麼戀？」
呼吸了同一個地方的空氣，走過了同一條路，這算不算見面了呢？
但他忘記了一件事。五月份和南枳見完面，做好約定以後他光顧著開心，卻忘記和南枳要聯繫方式。他不願向北禾要，怕自己的心思被知曉後會給南枳帶來困擾。
彼時她正好走到路燈下，北江看到了她側抬的臉和身上那條淺藍色的裙子。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的那一條。
這不可能，南枳知道他的想法后，一定會勸他回去的。
父母給北江報了不少輔導班和興趣班，這些佔據了他的業餘生活。他整天都很忙，其他時間也都是和朋友相處。他沒有再見到南枳，偶爾也去過附中找她，卻都沒有遇上。
初一北江被送過去跟南枳一起學習的時候，南枳剛開始稱不慣他的名字，就以「弟弟」稱呼。雖然後來熟悉了，但已經稱呼習慣了，她就一直喊他「弟弟」。
沒等到北江的回答，徐林席剛剛一嗓子把俞磊吸引了過來，他摟上北江的肩膀：「失戀？誰失戀了？」
他只知道，她似乎在說什麼明天安排的事宜。
對他來說，他一定要跟著南枳的腳步去看看她生活的地方。
北江聽得腦袋嗡嗡響，心裏打了退堂鼓，想著要不回房間算了。但轉念想到客廳里的另一個人，他又生生止住了這個想法。
一直到他站定在校門前的十字路口，追了一路的俞磊和其他同學才匆匆趕上他的腳步。
俞磊也是一個會接梗的：「那你得問問北江願不願意。」
北江突如其來的改變嚇了全家一跳，大家緩過神后也只當他是最後一個月臨時https://m.hetubook.com.com抱佛腳了。
北禾來時，北江已經鬆開了南枳的手，將手從口袋裡抽了出來。
北江這才發現他們。
這裡是南枳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好久沒見啦，你還記得我嗎？」南枳問他。
剛戴上棒球帽的一瞬間，他手還沒有放下來，耳邊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和南枳的約定，他還記得。
門口傳來輸入門鎖密碼的聲響，他看到南枳沖他笑著，眉眼彎彎，眼底的溫柔快要溢出——
中考結束的那天，北江被父母接上車。
北禾接起手機，壓低聲音跟那邊說了幾句話后，她抬手掩著手機聽筒的位置，站起身對南枳說：「南枳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樓下拿點東西，馬上就回來。」
不過這次，北江也沒什麼壓力。
北江低下頭，躊躇片刻道：「我想去姐姐和你的那個高中。」
北江這才想起，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俞磊提出放學后一塊兒去體育館打球。但他那時候在走神，只是敷衍地應了俞磊幾句話，完全沒記住他在說什麼。
他在俞大的校園裡逛了一個多小時，晚飯是在校內的快餐店裡解決的。一個漢堡和一杯可樂，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吃了半個多小時。
電話一被接通，俞磊就興沖沖地喊了他一聲：「北江！」
他還是會忍不住地朝那個溫柔、優秀的「姐姐」靠近。
校園的路也跟他初一來時一樣，花壇里的梧桐樹頂著茂密的綠葉矗立在兩邊。不過這次走著，他身邊的人從姐姐變成了形形色|色的同學。
他好久沒見南枳了，他想跟她多待一會兒。
俞大是一本大學，但省內學生考其實並不輕鬆。南枳考到俞大，北江覺得她還挺厲害的。
看著車子飛馳出去的車影，俞磊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問出了剛剛一直被打斷的問題：「北江去鄰市幹什麼？」
沒等到南枳的聯繫，北江決定主動出擊。
「你還沒跟我說你去哪兒了，去幹什麼了。」
有人提出去畢業旅行，得到了大家一致肯定。話題也從「怎麼過暑假」變成了「暑假去哪兒玩」。
吃過晚飯後，北江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江江啊，你什麼時候回來？」
俞磊聽到他的話，衝著電話嚎叫一聲：「真服了你了，你在原地等我，馬上就到。」
初入附中時，他難掩心中的激動。
北江被自家姐姐罵得簡直羞愧到抬不起頭，在最不想丟臉的人面前丟人簡直是要他命。
北江沒有來過俞大，第一次站在這校門口卻莫名有一種熟悉感。他穿著附中的校服，背著書包站在俞大的校門口，十分顯眼。
北江姍姍來遲，桌上的一圈朋友舉著杯子讓他自罰幾杯飲料。
車子停在北江跟前。俞磊瞥了眼他身後的汽車站招牌，問了一句：「你這是剛回來？」
北江瞳孔震了震，捏著帽檐的手放下的一瞬間，一對男女從他的身側擦肩而過。
北江跨上車後座：「沒幹什麼。」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要在這偌大的大學里找到南枳實在是太困難了。他沒有聯繫方式，甚至不知道南枳學的是什麼專業，在什麼校區，只有一腔熱情驅使他站在這裏。
「接啥啊，你打車過來吧，我把地址發給你。」
北江逛了一個多小時的校園，都沒見到那個想見的人。他原本打算下次再來，卻沒想到在臨走之前撞上了。
北江還挺羡慕俞磊的，覺得他一天到晚都在玩兒，隨隨便便考出來的分數卻比自己高。
他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父母對他和北禾的要求都是「努力了就行」，對於他想去什麼高中，全靠他自己的想法和目標。
她距離他越來越遠，聲音也漸漸聽不見，北江卻一步都沒往前邁。他像是一尊被人遺棄的雕像，被留在了原地。
想到這裏，北江悄悄地瞥了一眼坐在北禾身旁的南枳。
自這個決定在腦海中誕生后，他的生活中就多了一件事——去俞大，找南枳。
北江在門口徘徊了很久，隨著校園裡飄出的歌聲，他的思緒被吸引，步子也跟著邁了進去。
耳邊猝不及防地傳來一聲怒吼，嚇得北江手一抖，手裡捏著的杯子也傾了傾，裝在裏面的果茶倒了自己一身。和_圖_書
北江一路快馬加鞭，終於在發車之前趕上了長途客車。
熟悉的稱呼在耳畔響起，北江幾乎是一瞬間抬起頭看向南枳。
在「姐弟關係」之外的一切，北江還是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
熬過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北江下車時臉色發青，趴在汽車站的洗手間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沒想到那一筆飯錢沒用上，他也錯過了最後一班車。北江只好將錢用來打車。
「欸，你等等我。」
北江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咖啡廳前方就是十字路口，穿過那斑馬線就是俞大的校門。
「那你快去吧。」
俞大門口的咖啡廳很多，北江不知道自己常待的這一家是不是他們上次說要來「約會」的咖啡廳。
雖然有旁敲側擊地問過，但他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最後只知道南枳的學校是在省內。
俞磊倒是難得站出來替他擋住：「罰什麼罰，北江可是我三抬大轎請出來陪我們玩的。」
「姐姐你不要聽我姐姐亂說啦！其實我成績沒有很差，我姐姐誇張了而已，我模考的成績還不錯。」北江小聲回答。
北江本來想要不要跟自己的朋友借一點，但他一貫不喜歡向朋友借錢這種行為，父母對他的教導也都是盡量不要向別人借錢。所以最後他還是買了票價較為便宜、他能負擔的汽車票。
他猛地回過身，視線追著女生的背影。
不然真的被南枳發現他來找他，他連一個來這裏的理由都想不到。
徐林席身子往後一靠，笑道：「那就沒有咯。」
他可以坐夜間公交回去，汽車站這裏正好有車直達他家小區門口。
此前付素清和北振林忙著生意上的事情，一直待在外地。偶爾回家看姐弟倆，也都是付素清一個人回來，北江已經一學期沒見爸爸了。
他剛下車，頭還有些眩暈，就接到了俞磊打來的電話。
他閉了閉眼：「那我不來了。」
和南枳坦白自己單純是想來俞大找她玩嗎？
怎麼可能不記得，這可是忘不了的人。
因為買票的時間晚，又恰逢中秋節，所有的車票都很搶手，他想買票那會兒只剩下一等座的高鐵車票了。
北江只知道，這一片天空、這裏的街道、這裏的馬路，有南枳的地方都是他所嚮往的地方。
因為鼻息之間的呼吸處有了阻礙，沒一會兒他就有點呼吸困難。北江又正了正自己的身子，正躺著面對天花板。
俞磊那邊的聲音有些吵，電話聽筒里很是嘈雜，和北江這邊倒是完全相反的場景。
北禾扯回剛剛想說的事情，轉過頭對著北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你還有半個月就中考了，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裏玩手機呢？」
北江動了動身子，將腦袋埋進柔軟的枕頭裡。
他拿起啤酒直接灌了一瓶，贏得身邊的人吹了一聲口哨。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待在這兒的意義在哪兒，為什麼來到俞大卻不去找南枳，只是一個人在這裏坐個一下午就回去。
「天天都在玩兒，這也叫放鬆？就算是勞逸結合也得有個度吧？不然就你這樣怎麼考得上好高中？真是，馬上要中考的學生怎麼一點壓迫感都沒有。」
那個晚上回到家后，北江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北禾特意從學校趕回來接他下考場，將花放到他懷中時順口問了句：「考得怎麼樣？」
話音剛落，車子前座的兩個人也緊張地朝他看了過來。
那年盛夏，北江如願考進附中。
這個時間的校園裡人比剛來時少了不少，晚上也起了風，北江剛整理好的頭髮被吹得亂七八糟。
北江沒回答，嘴上悶悶地應了一聲。
徐林席沒回答，只笑著。
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在發燙，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很紅。他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耳朵，手指往上蓋了蓋，像是要掩飾什麼。
他抓了抓臉：「那啥，我不去了，我有點事情。」
「學長，明天去學校門口的咖啡店吧？那裡環境好一些。」
北江家在高層，窗外沒什麼噪音。屋子裡唯一的聲源離開后，整個屋子陷入了沉默。
附中的飯餐一如既往地便宜，但味道似乎變了，還沒有他初一時來的時候好吃。
其實，他才不會對其他人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