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小陸這孩子我看很不錯。」在陸離和楚靜怡出門后，楚阿姨坐在客廳看著電視，而身為一家之主的楚曉東正在廚房洗碗，「你這次可別再使手段趕人了，咱家寶貝多大了，身邊連個交心的人都沒有，這事你得背全部的責任。」

鄒雅夢已經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因為她有個弟弟，她不能在陸離面前哭，因為她是姐姐，她是二人小家庭的頂樑柱。久而久之，「不哭」已經成了鄒雅夢的習慣，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決不允許自己留下一滴軟弱的淚水。

鄒雅夢看著手機屏幕發獃。以前也不是沒有分開過這麼長時間，可不知為何，這次的分別竟然如此難熬，她覺得自己大抵是病了，隱約意識到自己或許對弟弟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她會擔心他和別的女孩走得過近，會懷念他身上的氣味，做夢都會夢見少年那如春風般的笑顏。

「又自戀起來了，你是想說你就是小陸的運氣吧？」楚阿姨故意略了一聲，惹得楚曉東笑得魚尾紋都變得明顯起來。

嶺岳市。

就是這樣的態度讓鄒雅夢惱火。

楚曉東嘆了口氣：「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是個好孩子。」楚曉東經常在公開場合夸人，但www.hetubook.com.com私底下卻很少去表揚他人，「這孩子缺了一點運氣。」

「這次我不會再輸了。」鄒雅夢磨了磨球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鄒雅夢或許被情緒影響狀態下滑，但技術也沒有何萍說得那麼差勁。純粹是因為何萍其人的實力太強，完全碾壓了鄒雅夢，這才把鄒雅夢的狀態問題放大無數倍。如果說本次六省聯賽的普通選手實力在一百上下，那何萍的實力絕對有五百。

鄒雅夢如同吃了一記悶錘，她緊咬下唇，一言不發地發球。她們川海女子乒乓球隊的人將何萍當假想敵訓練，做夢都想打敗她，沒想到對方根本就不記得她們。這是何等的恥辱？這種時候再多解釋一句都是怯懦，要找回顏面只能靠實打實的技術！

砰。

「我能贏。」鄒雅夢用不可置疑的語氣說。她骨子裡和陸離一樣，也是個倔強至極的人，一旦這股牛勁上來，十個丹教練也改變不了她的主意。

「雅夢，最近遇到什麼事了嗎？」

現在是練習賽，距離六省聯賽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已經抵達賽場的眾多選手們會在場館友誼切磋。鄒雅夢在選手間有了一些小名氣，因為她的打法格外兇悍，發球的速m.heｔｕbook.com•cｏｍ度和力道比尋常男性選手都更快更猛。她自覺這大半年裡有些不小的進步，對上何萍應該不至於再被剃個光頭。

「你是……？」何萍露出了疑惑之色。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其實也不說清，似乎一直就有這樣的想法，只是被自欺欺人般掩蓋過去。她托著下巴，看著訓練場內的選手發獃。

丹教練嘆了一口氣，攙扶著泫然欲泣的鄒雅夢走出場館，川海隊的一群妹子圍上來，連忙替鄒雅夢擦去眼淚，手忙腳亂地安慰她。

鄒雅夢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她自顧自地發球，但何萍卻直接拿手掌接過乒乓球。

「我一定要贏！」又補充了一句。

鄒雅夢最大的問題便是狀態不穩定，心境也不夠穩固，丹教練曾反覆讓她修身養性，多讀讀書釣釣魚。可惜鄒雅夢沒有這個時間去做這些事，她平時要訓練和比賽，偶爾放假還會去接兼職打工，整個人就像繃緊的弓弦，早晚有一天會撐不住的。

「雅夢，你怎麼了？」

她又拿起手機，在網上搜索姐弟戀的帖子，看了半天忽然將手機息屏，輕輕晃動腦袋：「我真是魔怔了。」

「你要不要休和_圖_書息一下？」明明是關心的話，但從何萍那張死人臉上傳來卻顯得格外諷刺。

「她壓力太大了。」丹教練到底是過來人，一眼就看穿鄒雅夢，「你們別來叨叨，有練習的去練習，沒練習去休息，我來看著雅夢就好。」

「不，你很不好。你打得太激進了，何萍不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些新人，你越激進破綻越多！」

「不用。」鄒雅夢簡短道。

「我很好。」

鄒雅夢就是一根蘆葦，一根不認命的蘆葦。

「鄒雅夢！」丹教練呵斥出聲，「你先下場休息！不要帶著情緒打球！」

丹教練趁機走上前。

趕走了一群鶯鶯燕燕，丹教練才和鄒雅夢在場館外的長椅上坐下。

第二局很快就結束了，鄒雅夢再次以11∶2的比分慘敗。被失敗刺|激得眼睛發紅，鄒雅夢咬牙說：「繼續！」失敗！失敗！為什麼總是失敗！老天為什麼就不能對她和陸離網開一面？為什麼要如此折磨他們姐弟！她想進省隊，弟弟想念大學，為什麼就是實現不了？！

楚曉東一邊搓碗，一邊笑道：「那是因為之前那些人目的都不純粹，我擔心她們騙了怡寶。」

鄒雅夢眼眶紅紅的，她接受不了自己第二次失敗。第一次失敗還可以找借口說是輕敵，說是大意，但wwｗ.hetubｏok.com.cｏｍ二次失敗還能找借口嗎？

沉住氣對鄒雅夢來說是一個難以理解的詞。她和陸離相依為命，長大至今，所有的東西都是靠去爭去搶，戶口掛學籍的資格也好，廉租房的長住權也好，兩個身無長物的孩子想要在這吃人的社會有骨氣的活下來只能拚命去爭、拚命去搶。就像那放肆的財狼，又像那低賤的野狗，哪怕是腐肉她都要捏著鼻子咬上去。

「爸，你說什麼呢？」剛好推開門的楚靜怡納悶地喊了出來，「你說陸離什麼缺點？他才沒有缺點好不好！」

何萍是一個留著短髮，面容普通的女人，若說她有什麼特色，那便是那萬年不變的撲克臉吧。她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哪怕當初一人一拍將川海女體撂翻，也沒有露出過絲毫得意，好像只是碾死一隻蟲子一樣。

鄒雅夢打法非常激進，面對何萍的變化球，屢次用抽球應對，因此失了好多分。丹教練在一旁看得直皺眉：「雅夢，沉住氣，穩打穩紮！」

「那你看小陸純粹嗎？」

聽到這個名字，鄒雅夢瞬間精神起來。金東何萍，這個名號在川海女子乒乓球隊內可謂是如雷貫耳，她們去年遠征金東，就是被這個何萍一人殺了個人仰馬翻。

「你現在的技術很差，和初中生沒區別。」htｔps://m•hｅｔuｂoｏｋ•ｃom•com何萍平淡地說，「我沒必要和你打下去了。」

又是一發正手抽球，弧線太低，連網都沒過去。比分已經來到11∶4，第一局算是鄒雅夢慘敗。裁判將計分板重置，讓二人交換了一下位置，準備開始第二局。

「這孩子自己踏實點，我未必不能幫他一把。」楚曉東頓了頓，「以怡寶自己的想法來吧。反正咱家什麼也不缺，小陸這點缺點也不算什麼。」

是遇到事情了嗎？鄒雅夢搖搖頭，她覺得一切如常，唯一變的只有她心中湧現的危機感，對未來的危機，對自己的危機。她覺得自己就像風暴中的小舟，只能順著風浪而來，順著風浪而去。

「雅夢，到你了。」丹教練走來，「打好點，對手是金東的何萍。」

統治級選手。

今天陸離一天都沒有回消息，是已經動身去同學家了嗎？

看著鄒雅夢那倔強又美麗的小臉，丹教練心中喟然一嘆。有時候骨頭硬不是一件好事，早晚會在社會上被人用鐵鎚和鋤頭砸得稀爛。能夠巋然傲立的只有參天巨木，而不是河畔的蘆葦。

第二局開始，何萍先發。鄒雅夢的狀態越打越差，第一球就打出界了，何萍都沒有第一時間去撿球，而是困惑地看向鄒雅夢。

「教練，我想贏。」她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內心並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