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霍亂時期的愛情
第七章 上流社會的禮節(三)
「什麼?我當然沒事啊。」陸離精神稍振,「發生什麼事了嗎?」
「加個微信吧。」您加別人微信是這個態度啊?
手機上還有一條未讀消息,是一個粉色蘿莉頭像的討嫌鬼發來的:
接通電話:「喂?姐……怎麼了?」
「香味濃郁但回甘不足,口感淳綿,不錯。」陸離將茶杯放下,「各位都看著我幹什麼?」
陸離哭笑不得地看著陳嘉寧嬌小的背影,對這姑娘擰巴的性格又有了更深的理解。話說她那是往公交車站跑吧?這路上這麼堵能等到公車嗎?
「幫你提啊。」
陸離加了陳嘉寧的微信,她的微信頭像倒不是什麼抽象人物,而是一個粉粉的蘿莉頭。俗話說得好,頭像越粉,罵人越狠,古人誠不我欺也。陸離還未來得及說幾句送別的話,便見陳嘉寧忽然拖著行李箱就跑,頭也不回地喊道:「以後再別聯繫我了!」
陸離嘆了一口氣,忽然伸手拿過那茶壺,給自己也倒了滿滿一杯:「這茶有這麼好喝嗎?我也來試試。」
陸離打斷道:「好喝不好喝,不試過怎麼知道?」
廢話。給你們洗餐具的這些茶都是特供的,再差能差到哪裡去?陸離心中吐槽。有人開頭,便有了更多人嘗試,一時間,人人都去倒那洗餐茶,倒是把隨侍在旁的服務員看得滿頭大汗,心裏把這群小祖宗罵了個遍,要是被經理看到這一幕,挨數落的只會是他們。
圓桌上其他人都看呆了,所有的談話聲都在一息間銷聲匿跡,只剩下陸離那狷狂的身影。
和_圖_書笑也不是,捧也不是。能笑話他嗎?他是楚相家的客人,未來極可能是楚家的一份子。那能捧他嗎?好像也不行,他本身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而且去喝洗餐的水也太丟份了。
陸離這才發現陳嘉寧這不爭氣的姑娘居然把人家洗筷子的茶水喝下去了,他又覺好笑又覺得可憐。他把腦袋湊近,低聲說:「陳嘉寧,這茶不能喝的。」
陳嘉寧也愣住了,想阻止陸離。陸離的動作卻很快,他毫無風度地將茶水牛飲而盡,那模樣不像在品茶,像是街邊二流子在喝啤酒。「這茶還不錯啊,拿來洗筷子真浪費啊。」陸離笑了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酒店地面鋪著鬆軟的地毯,行李箱的萬向輪在地毯上運動有些吃力,陳嘉寧也走得一頓一頓的。陸離替她提起行李箱,引得陳嘉寧回頭:「你幹嘛?」
川海一中的學生吃飯也很講究,不說飯,稱之為「宴」。像晚飯,便說晚宴。一張極大的傳統圓桌,上面擺滿各種珍饈——據說有些地方喜歡用西式的長桌——帶隊的老師坐在首尾,左邊坐的是幹部子女,右邊坐的商賈子女。用餐前,還需謹記,衣著得體、儀錶整潔,不能過分吹捧,也不能故作深沉。
陸離也沒再操心,他回到空闊的酒店,睡在床上小憩。今天下飛機后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又和陳嘉寧這事兒精打交道,大腦早就處於疲憊狀態了,剛一沾床,陸離便迷迷糊糊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手機的來電鈴聲把他吵醒了,https://m.hetubook.com.com陸離含糊地拿起手機,粗略一看居然有十幾個未接來電,有雅夢姐的有獃頭鵝的甚至還有龍秘書的。
想走。但又害怕起身的動作太引人注目。想裝聾作啞,但又覺得這樣只會更丟人。無論怎麼選都是錯的。陳嘉寧藏在鞋子里的小巧腳趾死死倒扣著,腦海里漂浮著這樣一個想法:「果然還是一個人獃著最好了。」
氛圍忽然尷尬起來了,所有人都注視著陸離的動作,見他毫不在意地沏茶,一個詭異的念頭在每個人心底冒出:這茶,真有那麼好喝嗎?
「梨子,你沒事吧?」雅夢姐的語氣很焦急。
「額……陸少,這茶,當真好喝?這可是……」
陳嘉寧獃獃地看著陸離的面龐,心中泛起一絲動容,話音都有些哽咽:「謝……謝……」捧著茶杯的小手格外用力。
陳嘉寧還在發獃,便見陸離又給她倒了一杯茶,表情和煦:「只是吃個飯而已,不用想太多。」
「坐吧,吃個飯而已,不用管他們。」陸離給她抽出椅子,只見陳嘉寧小小的身軀縮在椅子上,像極了一隻蜷曲的倉鼠,表情好似殭屍,連頭也不敢扭,似乎生怕動作稍大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那是,不然哪會入楚相的眼?」
一個面相稚嫩的女孩偷偷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忽然驚訝地說:「還真挺不錯的。」
陳嘉寧憤憤地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有錢人真是事兒多,別人喝茶都要笑話。
陸離皮笑肉不笑地應和兩聲,心裏知道hetubook•com•com他們給的不是自己面子,只是在給楚靜怡面子罷了。
坐了一會兒,便有服務員上茶。陳嘉寧精巧的鼻子微微翕動,嗅到了那濃郁的茶香,眼睛倏然亮了幾分:「好香啊,比爸爸的碧螺春都香。」她是個喜歡喝茶的女孩,小時候外婆會熬罐罐茶,放的不值錢的茶葉,她一天也能喝個三四壺。只是茶喝多了牙齒容易黃,她也養成了頻刷牙的習慣。
聲音不大不小,但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見,包括陳嘉寧。陳嘉寧的臉蛋突然漲得通紅,那是一種羞愧的紅,她看著手中的茶杯,只能假裝沒聽見,獃獃地低頭不語,恨不得現在找個地縫鑽進去。
對於某些人來說,他們這一輩子已經無須為物質擔憂,他們的追求也早已升華到精神層面,「丟面子」三個字,比砍頭還嚇人。
「我回不去了,我能回酒店嗎?」
用茶水洗餐具這個習慣最早是泉州那邊傳來的,這茶水洗餐也有一個講究,一是講究茶葉的香氣,必須要濃郁淳厚,二是餐具的木質要選的好,須讓茶香透木三分,讓人唇齒留香。泉州人最初只是為了消毒才用熱茶水洗筷子,傳到內陸后,不知怎的倒成了一門禮儀與藝術了。
陳嘉寧只覺大腦發燒,耳根子都在發紅,細若蚊蠅地說:「……對、對不起……」這聲音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吧。她突然無比後悔來到這個地方,她開始懷念在學校、在家裡的一切。不需要抬頭,都能聽到其他人的竊竊私語聲,有人好像在笑,一定是和*圖*書在笑話她吧?陸離也一定覺得她給他丟臉了,說不定現在心裏在罵她呢……越想下去,陳嘉寧越覺得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怎麼了?沒見過別人喝茶嗎?
就在這時,陳嘉寧看到幾個女孩忽然捂住嘴巴輕笑起來,目光頻頻挪向她,讓她好不自在。
封城?陸離拉開窗帘,霓虹亂舞的木蘭市便映入眼帘。只見在暗沉的天幕下,無數汽車擁堵在道路上,車頭都對準遙遠的城市盡頭,宛若一條條過江長龍。霓虹光彩倒映在玻璃上,將這一超出常理的一幕映襯得越發魔幻。
「怎麼了?」沒惹她吧?
這話倒是打動了某些人,到底都是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年,雖說閱歷比普通少年多了數倍,但心智不見得更成熟。見陸離如此篤定且自信的姿態,這群學生竟有些意動,人都是盲目且從眾的,與財富和地位無關,一呼百應這個詞無論放在哪個階級都成立。
坐在陸離身邊的一個學生輕輕抵了抵陸離的手肘,笑道:「陸少,給你朋友說下,那不是用來喝的茶,是服務員拿來洗餐具的。」
服務員恭敬地在陳嘉寧面前放了一個陶瓷茶壺,並未封蓋,旁側還有筷子、勺子之類的餐具。陳嘉寧偷偷看了看身邊的陸離,見他對面前的茶不為所動,是不喜歡喝茶嗎?又看了看其他人,也都沒有動作。這姑娘忍了十多秒,還是忍不住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開開心心地捧著小茶杯喝起來,如果能喝完茶后發出暢快的嘆聲,那就更完美了。
之前那勸他的學生連忙按住他的手:https://m.hetubook.com.com「陸少,可開不得玩笑。」
「才不要。」之前那軟綿綿的語氣蕩然無存,忽然又露出了兇巴巴的本來面目。
這是反話吧?陸離其實分不太清陳嘉寧的反話,這姑娘說話時正話反話摻雜著,還真不太辨別她的真心實意。走到酒店門口,即將分別時,陳嘉寧忽然停下腳步,皺著眉,兇巴巴地看著陸離。
「梨子,木蘭市封城了!你現在在哪?」
陸離帶著陳嘉寧到場后,也無人接引他們落座,他便自顧自地坐在右側。陳嘉寧在此等場合自然露怯,小心地隨在陸離身側,說:「……我現在不是很餓,要不我先回去吧。」她哪裡不餓?分明只是怕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人而已。
「陸少品味真不錯。差點就錯過好茶了,哈哈!」
「木蘭市現在有特別重大傳染病疫情!已經被全面封鎖了!不許進不許出!梨子,你……」
晚宴后,學生們都出發前往城郊的某別墅開派對去了,酒店只剩下陸離和陳嘉寧二人。陳嘉寧休息了一會兒后,便決定回學校了。她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沒有回頭去看陸離:「之前謝謝你了……本來我都丟人丟到姥姥家了……」聲音很軟,綿綿的,像雲一樣。
電話里姐姐的聲音漸行漸遠,陸離將手機放下,怔怔地看著道路上的車輛。這是什麼情況?上一世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為什麼出現了?這也是蝴蝶效應嗎?而且特別重大傳染病疫情是什麼?嚴重到需要封城嗎?這算什麼?現實版生化危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