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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開始嘗試改寫代價。」

「你錯了。」

等到他敲完最後一個感嘆號，關於那場離奇曲折夢境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

撕開攔路的蜘蛛網，陸離闖進了這棟十年無人問津的老宅。陸離走到大堂，只見一旁的銘牌上刻著：「1892年梅秀征于城峽橋鎮重建，特此紀念。」往裡走，便到了主卧，一張發霉的木床橫亘在房間里。

離開了梅家老宅，陸離趁著陽光燦爛，尋了一處開闊之地，開始閱讀梅錦流留下的日記。打開爬滿蚜蟲的日記本，日記里的第一句話就讓陸離眉頭緊鎖：

「可是我漸漸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我和安顧來……還有另一個人都去過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們的身體都很健康，理應有一個健康的寶寶。」

「我發現代價是守恆的。它不會憑空出現，也不會憑空消失。只會從一端轉移到另外一端，由一種形式變成另一種形式。」

什麼意思？無可挽www.hetubook.com.com回的後果是指什麼？

陰風陣陣，像是梅錦流做出了回應，又像是大自然無情的拂袖。

「這種事實與邏輯不符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說明我的代價可能並不是所謂的死亡，而是絕嗣。」

這句話之後有好多頁的空白，像是梅錦流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續寫。

撥開胡亂生長的雜草，依稀能看見此地曾有一條光禿禿的小路。常走的叫路，不常走的話，路也自然會消失了。陸離不清楚這條小路有多少年未曾與人類的鞋底接觸過，也不知究竟要何等漫長的歲月才會讓雜草生長得足有半人高。越往梅家老宅靠近，沿途越是荒涼，所見都是枯敗落寞的老房子、乾涸又遍布苔蘚的古井、發潮發霉的柴火堆……到目前為止，陸離依然沒有見到其他活人。

「對不起，我嘗試過很多方法。或許釀成了無可挽回的後果。」

老村長猶豫許久，最終還是伸手撕下了這頁日曆。

「我能接受htｔｐs://ｗwｗ•hｅｔｕbook•cｏm•cｏm死亡，但不能接受我的孩子要因我而永遠被埋葬在未生的黑暗中。」

打開手機，信號時有時無，與楚靜怡的聊天還停留在「早上好～」那一欄。也不知安百璃睡醒沒？不知怎的，陸離現在格外想念她，他決定等他回家后，帶著安百璃去一趟有白色海豚的水族館。

陸離擷了一把野花，放在梅錦流墓前：「你若是還有良知，要保佑我家百璃能健康平安。」

「嗯。謝謝您的款待。」陸離抽出一張百元大鈔，卻見龔村長擺擺手，一臉嫌棄地說：「我家招財都不稀罕這玩意，你留著自己用吧。」招財也配合似得蹦躂兩下，顯得極有靈性。

「可是，我發現我根本無法懷孕。」這句話讓陸離的瞳孔急劇放大。梅錦流說她無法懷孕？那安百璃是怎麼生下來的？

「我原以為我的代價只是單純的死亡，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梅錦流的日記沒有日期，每一頁上她只寫了一點內容，不像是一次性寫完的，www.hetubook.com.com「如果只是死亡的話，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只要能留下後代，死亡也並非一件恐怖之事。」

「我一開始以為你欺騙了我，在未來，我根本沒有後代，沒有一個叫安百璃的女兒。那隻不過你的謊言。」

這房子里還住著人嗎？

繼續往前走，跨過一座小山包，便看見滿地的土墳簇擁著正中的一座建築——那就是梅家老宅。這些墳包足有一個成人腰高，反倒是刻有名字的墓碑顯得格外渺小。其中一塊墓碑尤其特殊：「吾妻梅錦流之墓」。陸離猜這是安顧來立的碑，到底是個痴情男兒，被梅錦流騙得那麼慘還是讓她落葉歸根。

陸離想起了初入山竹村時被不明生物追逐的記憶，他抱起方盒便往外走，沒有持有任何多餘的好奇心。

當陸離推開門時，看見老村長正逗弄著招財，他用拐杖戳著一塊肥肉，在招財面前晃來晃去，就是不讓大黃狗啃到，急得招財上躥下跳。他注意到陸離已經背上了背包，問：「要走了嗎？」

陸離猛然從床上坐起www•hｅｔｕｂooｋ.com•cｏ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龔村長的老房子。他劇烈地喘息著，之前發生的一切正如一切夢境一樣快速從記憶中消退，他連忙拿出手機，將關鍵的信息記錄下來：「梅家老宅，座椅下。」「不要辜負安百璃。」「不是夢！」

陸離沒有出聲，他安靜又謹慎地回到大堂，按照殘存的記憶尋找梅錦流所說的埋藏之地。很快，陸離注意到一處地板磚比其他地板磚亮了三個色度，他用一根生了銹的鐵棍將這塊板磚撬起，果然看見內里埋藏的一個方盒。

「汪汪！」

他目送著陸離離開，拐杖上的肥肉也被招財叼走。老人一隻手背在身後，顫顫巍巍地回到宅子里：「招財，終於要到明天了。」他走到老黃曆前，看著上面猩紅的數字十一，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是在回憶，又似乎只是因為年齡過大而自然流出淚水。

就在這時，陸離聽到老宅深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但當他側耳傾聽時，卻又發現那聲音消失了。那不是尋常的腳步聲，那聲音格外拖沓猶豫，像是一個瘸了腿的病人hetubook.com.com拖在殘肢在一點點挪動一樣。

「我為了一己私慾，在山竹村進行了實驗。請原諒我。」

錯了？我哪裡錯了？

陸離是被招財的狗叫吵醒的。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他身上，在地上灑下一片白金色的餘暉，細微的灰塵在陽光的折射下悠然地懸浮著。老宅子最糟心的不是半夜有小蛤蟆跳上床，而是那不知來源何處的嗆鼻灰塵味。

「汪汪！」

「今天能睡個好覺了。」

梅家人好像都是如此，骨子裡都是偏執狂。梅秀征被大水沖走前，哪怕肉體被水流撕扯成肉條，也要伸手去抓住女兒；安百璃失去陸離時，情願起自殺，情願去殉情。那作為同一血脈的梅錦流呢？她會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嗎？

翻到日記本的一半時，梅錦流的字跡才重新出現：

是啊。人類對後代的需求來自於對永生的渴望，只要自己的基因不斷傳承下去，便代表他能永生，他的某種性格特質能永遠存在於此世。

只是他撬開板磚發出的噪音有點大，老宅深處的事物似乎被驚擾了，那拖沓的腳步聲又斷斷續續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