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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星辰聞言一愣，緊接著搖了搖頭。

他的確不敢拿曹清羅的命做賭注，現在的蕭媚很顯然還在提防他會不會突然動手，無論是段星辰還是曹清羅，雲平都不能丟。

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怦怦直跳的心臟，看著她那鮮活的靈根，看著她的魔丹，看著她那被寒意侵襲包裹的神魂。

那是她的聖潔體……正在被她體內的古魔之血壓制！

於是，她將手掌貼了上去。

「果然還是會問呢。」蕭媚根本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說明她早已預料到雲平會出此提問，「那位大人說了，她的名，您最清楚不過。」

聖羽宗乃是匡扶正義，除魔衛道之派，其聖女更是至高無上，象徵著純白聖潔的存在，雖說聖羽宗早已不在，但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在聖羽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聖女，神聖的象徵——

「你口中之人……是誰？」

——段星辰。

見到雲平不言語，蕭媚臉上的笑意愈發瘋狂。

雲平指尖倏然彈出一道白光，那是一道一閃即逝，根本沒有人會注意的微弱光華。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想要開口回答，這是一種本能，一種求生的本能。

叮～

雲平的表情甚至沒有變過，始終沒有任何情緒在臉上浮現。

她明白，自己不能說。

一種世間萬物，乃至這方天地大道都無法忤逆的命令。

而是一種命令。

黑色的眸子好似一攤幽冷的黑水，裏面藏著什麼，誰也看不清，但凡是起到半點想看個清楚的念頭，整個人的神魂便好似要被撕碎一樣。

清脆的銀鈴聲響起，世界再無迷亂混沌，有的只是一棵參天大樹，一位老者，一個嬰兒，一和_圖_書片絕美的星空夜景。

但蕭媚手中尚且持有曹清羅這一關鍵人物，更何況段星辰的性命也還在她們手裡。

黑泥慢慢爬上了段星辰的脖頸，緊接著又裹住了她的下巴，並淹沒了她的嘴唇，覆蓋了她的瓊鼻，並朝著雙眼進發。

但就在她因無法抗拒的本能而打算將某個地點給吐出的時候，一股席捲神魂的寒冷，卻讓她渾身打了個哆嗦。

她不記得了。

「從今往後，你便喚作星辰，好嗎？」

「那位大人果真說得沒錯，您的身份，當真不是我等小輩有能耐揣測的。」

「現如今武皇離世，文帝隕落，這方天地再也沒有能夠攔住古魔之人，更何況是八大先古魔同時降世，就算是藍羽天宮的那位半仙來了，也是自身難保！」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即將入魔，也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令蕭媚意想不到的是——

蕭媚高聲叫喊著，狂喜地望著那慢慢爬上段星辰雙眼的黑泥。

那是一面鏡子。

「快入魔！快入魔！！」

竟是古魔後裔。

蕭媚聞言，頓時笑得花枝亂顫，「不愧是您，連先古魔的存在都知曉……」

「古魔之血……這是古魔降生時，所需要的東西。」

「好好看看鏡子，你會知道的。」

段星辰獃獃地看著那扇平凡的鏡子，似是感到有些許奇怪地，向前踏出了幾步。

世界化作一片虛無，混沌的黑，秩序的白。

「還記得你是誰嗎？」

「那還有曹清羅，那位大人可是都說了，這位三天書院的院長，可是你的徒弟之一……」

不是詢問。

因為她的本能告訴她，如果不回答的話，迎接她的，將會ｍ•hｅtｕｂｏok•coｍ•com是深不見底的無盡煉獄。

望著那充滿了痛苦之色的少女，蕭媚心中的期待感被無限放大……

他靜靜地站著，盯著蕭媚。

「你們要對她做什麼？」

她指著雲平，高聲道。

也便是在此時。

……

她像是個新生兒一樣，好奇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就好似她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模樣一般。

段星辰像是極其難忍一般，發出了格外痛苦的呻|吟聲。

蕭媚欣喜地望著段星辰，難掩心中之喜地湊了上去，捏住了段星辰的下巴，將她那低沉的腦袋給抬了起來。

張若雪知道，現在真不是衝動的時候。

「終於……終於有我魔族重現昔日榮光的時候了……」

耳旁，突然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那雙眼睛……在看著她。

「快了，快了……」

蕭媚有些癲狂地笑著，以此來勸服自己那狂躁不安的內心。

她抬起頭，四處尋找著那聲音的來源，可她看到的卻是一片混沌，一片蒼白。

「段星辰她……是古魔後裔……」

因為蕭媚的話語，沒有任何錯誤。

「老流氓……」

這才正式站在了鏡子前。

在即將被黑泥吞沒雙眼的前一剎那，段星辰倏然睜開了雙眼。

那個男人又開口問道。

「我們魔族追尋古魔後裔已有數百個年頭，直至幾個月前，我才在那賭館里，知曉了世間唯一一位尚且存活著的古魔後裔。」

張若雪盯著蕭媚，心中躥起的無名怒火讓她非常想衝上去，給她一拳頭。

不止一次的，蕭媚提到了一位非常值得在意的角色。

八位足以媲美半仙之能的古魔，哪怕是在百萬年前，也依然對當年和-圖-書還是武皇的他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

「你果然不敢！你果然不敢！」

「段星辰尚未入魔，你們取不到古魔之血，便不會殺她。」

那位大人？

一旦這最後的聖潔體都告破，那麼段星辰此人將會永遠墮入魔道，化作魔族。

雲平沒有回答。

在她的眼前，那抹光被不斷地放大，最終完完全全地印刻在了她的視界里。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蕭媚可以明確地感受得到，那絕非詢問的語氣。

她彷彿感到很滿意似的，享受著那柔滑的觸感。

她說著說著，笑容慢慢收斂，應向雲平的眼神也變得格外警惕起來。

風能吹動葉雨蟬等人的髮絲，能吹動蕭媚的衣衫，卻偏偏吹不動白衫青年古井無波的眼眸。

望著鏡子倒映出的觸手可及的自己的影子，段星辰不知怎麼的，突然很想去觸摸那鏡子。

與那魔邪戾門現世時颳起的陰暗之流截然不同，雲平周身的那股風，像是一股死亡之風。

剎那間——

一旦黑泥徹底侵蝕段星辰，這位昔日聖羽宗的聖女，也將會徹底墮入魔道。

她的下半肉身正在被污泥腐蝕，葉雨蟬不清楚那滋味，卻多多少少看得出，此刻的段星辰正被無盡的痛楚所折磨著。

「那個自稱夜璇秋的女人……現在在哪兒。」

這一刻。

僅僅在這一刻。

「唔——嗯啊……」

在浩瀚星辰與這宇宙洪荒萬古天地之間——

她感覺自己背後就像是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

叮～

雲平望向四周那八碌血色通天魔柱，眸色微沉，眉宇間散出幾縷寒意。

鏡子。

蕭媚邁著妖嬈的步伐，展露出嫵媚的笑容，來到段星辰和-圖-書身邊，那雪白的手指在段星辰面龐上肆意撫摸。

若非此言乃是從雲平口中吐出，葉雨蟬當真以為這是在扯犢子呢。

她開始不安地扭動著身軀，彷彿她也意識到自己即將墮入到何等的深淵里去一樣。

倘若真讓蕭媚借魔邪戾門喚出了八位先古魔的話，至少這三天書院是真得玩完了。

從脊背看到肩膀，再從肩膀看到後腦，再看到手臂，看到腰肢，看到大腿，看到腳跟……

並且肉眼可見的，那抹詭異的漆黑正在飛速吞噬著那殘存無幾的白。

「你可別想著用這種話來錯開我的注意力，只要我一個念頭下去，段星辰必死無疑！」

天邊的流星一閃而過，慈祥的老者坐在樹前，慢慢伸手擦拭掉嬰兒身上那厚重的血跡，抬起頭，笑了笑。

而回答張若雪這個問題的，則是站在眾弟子面前的白衫青年。

而鏡中的她，也貼了上去。

白衫青年周身倏然颳起一陣陰風。

蕭媚掩嘴輕笑，得意地望著段星辰，不禁感慨道：「只不過啊，聖女只是她的一個身份，她的身體里還流著古魔的血，只要這個事實不改變，她終究還是魔，成不了人。」

「該說不愧是您么——」

「沒想到，竟是這擁有聖潔體的聖羽宗聖女，得知此事之時，我倒還真嚇了一跳呢～」

平淡無奇，毫無特色，甚至連鏡框都沒有，就只是憑空地懸浮在面前，小到不能再小，近乎不存在，又真實存在的鏡子。

莫說是蕭媚了，就連距離雲平最近的葉雨蟬，都沒能看見那一抹光。

名為段星辰的少女，站在了一面鏡子前。

無盡的惶然與恐懼中，蕭媚銀牙緊咬，流著冷汗，一把扼住段和_圖_書星辰的脖頸，惡狠狠地瞪著雲平。

眾人腳下那漆黑的圓台便崩塌出無數條裂隙，以雲平為中心，裂痕向四周飛速蔓延而去。

「這是問心鏡。」

銀髮少女茫然無措地凝望著那被鐐銬鎖縛住的段星辰，後者此刻正被懸挂在半空，擰著眉頭，冷汗打濕了她的衣衫，神情極度痛苦。

就這麼從背後一直一直盯著她。

此時此刻，段星辰身上的黑泥已經爬上了她的胸膛，並開始向著脖頸所在的位置移動。

他開口，沒有任何語氣。

聖女體內流淌著古魔的血。

她的眼眸不再是原有的色彩，而是一半純白，一半漆黑——

再度望向那蕭媚時，眼中早已無悲無喜，無情至極的冷瞳宛若死神之眼般，凝視著蕭媚。

而雲平自然也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位大人身上。

……

「你想喚出那八位先古魔。」

「你不會置他安危於不顧的，對不對？這可是在你的其他弟子面前，我不信你有膽量拿曹清羅的性命做賭注！！」

時間於此刻失去了意義。

冷淡的死魚眼，像是印刻著一個偌大的死字一般。

她茫然地看著這面鏡子，茫然地看著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摸了摸自己的手。

「既然在這流星之夜撿到你，那便為你起一個有趣的名兒……」

她一腳踩在氣息微弱，奄奄一息的曹清羅身上，嘴角一揚，轉而望向了身旁那已然開始扭動身軀的段星辰。

場內，唯有一人得以看見。

葉雨蟬無助的目光落在雲平身上，現在這等情況，除了雲平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解決。

然而雲平依然沒有動手，而是緊盯著那鎖鏈之中，即將被黑泥吞噬，徹底墜入魔道的段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