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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溫度

作者:王鼎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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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銷售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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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報上知道華弟被收押的消息。當時,他以為華弟會說明真相,於是她等待著為好人的清白作證。誰知道,這位好人為她的名譽著想,堅不吐露,她十分著急,只好由被動轉為主動,向護士小姐要警察局長的電話。她說:「未婚懷孕固然是個污點,可是蓄意殺人才真正嚴重。而且我真正做了那件事,華弟根本沒有,所以,寧可我自己站出來面對清議及法律,不能使他沉冤莫白。」
此一醫師已聘請本市最著名的三大律師為法律顧問,準備應付法律訴訟,及「名譽」可能受到的「妨害」。
如果不是這位女學士作了「不在場證明」,華弟將繼續陷入嚴重的麻煩之中。他勢必要向她道謝,她也一定會與他祕密聯絡。
我們隨時準備報導可能的答案。
【本報綜合報導】當一個讀書知禮的女孩,有一天打著呵欠告訴你「規規矩矩做人真沒有意思」時,你有什麼感覺?
看起來,她迫切需要錢。
【本報專訪】公園艷屍案的偵察,露出一線曙光。偵破的關鍵,也許就在朱素娥的房東鄧老太太的一席話中。
這種女孩事先並不真正了解罪惡,事到臨頭,她也不會真正喜歡罪惡,她仍是善良的,朱素娥就是一個蒙了惡名的善類。
警方所以能立即查出朱素娥這個名字,是因為法醫進一步檢驗屍體時,在死者臂上發現靜脈注射的針眼。經向各醫院診所普遍查問,結果在某大醫院的賣血處,發現了這個女子前往賣血的紀錄。她最近連續賣血有五次之多,賣血處的職員對她極為注意。
他們發現素娥除了抽煙,也時常喝酒。
老太太心裏想:「一個男人,除非他即將做你的丈夫,你對他不該如此親密。」
老太太睜大了眼睛,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華弟的這種態度,引起兩種猜測:第一,他是殺害朱素娥的兇手。第二,他另有不可告人的祕密,時間恰與朱素娥遇害同時。

第八天

除了謀殺的手段以外,動機也是值得研究的問題。美麗女子之被害,多半由於愛情糾紛,尤其是,如果那男子發現她移情於自己一向敵對的人。但陽剛派的兇手多半不肯饒過情敵,陰柔派則往往只懲罰「禍水」。而且,陽剛派恃血氣之勇,衝動行事,事先的考慮較少,甚或根本沒有;陰柔派不但計劃周詳,而且在下決心動手之前,照例有長時期的心理矛盾,在矛盾階段,他會用恐嚇或哀求等方式嘗試挽回,這種行為,往往會留下偵查的方向。
他搖搖頭:「你告訴她,她要當心自己。」
這位專家說,犯罪的人無論如何狡猾,仍然是個愚人。他舉最近在紐約發生的一件命案為例,一個男子利用情婦入浴的機會,在浴缸裏將之溺死。他先用愛撫使情婦陷入沉醉,再悄悄把洗澡水加熱。就在浴室內充滿蒸氣、躺在浴缸中的人血液循環加速、呼吸急促、四肢舒展的時候,兇犯提著她的腳踝向上一抽,她的頭部立刻滑入水中嗆昏。一切看來像是出於意外,但紐約的警察仍然查出真相,並將兇手逮捕歸案。
記者已知道這位醫生的姓名,但專案小組拒絕透露任何消息。記者曾將這位名醫的姓名寫在紙上,給專案小組的負責人看,對方面無表情,守口如瓶。
這個求援的電話觸動了林某的殺機。
【本報專訪】經過十個小時的監視與追蹤,記者終於緊跟在華弟之後找到那位由美國來的女學士。
警方對「不在場證明」的採信未免過於迅速,使人覺得相當輕率。以前,在著名的臺北橋下劫殺案中,曾有三個人一同出面,證明跟兇手同桌打牌,企圖為之洗刷罪嫌。但辦案人員將三個證人隔離,窮詰打牌的經過情形,終於問出破綻。
某名醫的診所照常開業,他的名牌,也照常在某大醫院中高懸,但是,無論在診所或在醫院,都找hetubook•com.com不到某名醫的影子。盛傳他已被警方傳訊後尚未釋放。另一比較可靠的消息是,他正忙於奔走,希望從法律及人情兩方面著手,為自己的前途而奮鬥。
再以後,素娥就死了。
辦案人員已確知他當夜不曾回寓,遂用堅定的口吻告訴他:「如果你不肯說出你的行蹤,只有押你。」
經過一番說服,因病後失調而面色蒼白的女主角堅強起來,她不顧男主角的反對,決定說明一切。記者也接受了她的條件:不發表她的姓名;除了她自動說明的部分以外,不提問題。
【本報訊】公園艷屍案突然出現了另一個關係人。一個在美國某大學留學,上週回國渡假的女生打電話給警察局長說,朱素娥遇害之夜,她跟華弟整夜在一起,因此,華弟絕對沒有加害朱素娥的任何嫌疑。這個關係人的出現,使案情更為撲朔迷離。
林正義無業無固定住所,本為某大醫院的血牛,其後,凌罵眾牛之上,剝削圖利,林本人也步步高昇,成為甲級流氓,據某大醫院中傳出但未經證實的消息說,朱素娥之賣血,可能出於林某的恐嚇強迫。
【本案綜合報導】公園艷屍案,因華弟之出現而進入高潮。華弟與死者朱素娥認識多久?關係如何?何以破裂?不但辦案人員需要徹底明瞭,廣大的讀者也急於一窺究竟。本報為服務讀者,協助破案,特多方採訪有關事實,綜合敘述於下:
計程車馳回超級公路的起點——一座大橋時,她吩咐再轉回頭去,司機不肯,說:「我要回家休息。」
某大醫院賣血處的一個職員告訴記者說,朱素娥來抽血時,精神極為緊張,未進門前,臉色先已蒼白,抽血時一直發抖,抽血之後,總是躺在賣血處門內一張病床上,形同癱瘓,良久良久才起身。這個職員說:「我們從未覺得她美麗。」
另一消息來源指出:朱女向航空公司辭職後,生活反而闊綽,經常與男友出入高級娛樂場所,高級血牛林正義即曾屢與偕行。
警方對此事保守祕密,但記者已側面探悉,這個回國渡假的留學生現正因病住院,她從某大醫院的婦產科病房打電話出來,要求警察局長親自屈駕聽她的證言。警察局長對這個電話十分重視,偕專案小組負責人同往有意想不到的收穫。昨天,專案小組已使華弟恢復自由。
莫非是想結婚了?關於這個問題,鄧老太太探問過。答案也是「實在沒有什麼意思」。
朱女跟林某不可能有君子之交,立即成為俎上的禁臠。她甘願如此,因為她本來是想做壞事的。
在這位老太太口中,朱素娥本來是個嫻靜樸素的好女孩,下班以後很少外出,常常帶一盒蜜餞請鄧老太太吃,一同在樓下打毛線閒話家常,鄧老太太愛吃蜜餞,是編織毛線的能手,能編出七十幾種花樣,頗負盛名,她打算把這一手絕活傳給這個異姓的「女兒」。「女兒」本先也很熱心,可是,在學了二十幾課以後,忽然變得十分懶散,不肯再編毛線,並且一再歎著氣說:「這實在沒有意思。」
警察局長得到報告後相當憤怒,他說:「這件命案既然在市區公園內發生,必須偵破。」怎樣偵破呢?「第一步,先要找出死者的姓名。」
案情發展至此,看似山窮水盡,但在刑事專家眼中,正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相信破案的日子已不在遠。
【本報訊】一位對犯罪學素有研究的人士表示,已有的犯罪紀錄顯示,謀殺的手段與兇犯的性格有必然的關係。性情暴戾、孔武有力的兇犯,用亂刀砍殺,或綑縛所要加害的人擲入山谷,其行為屬於「陽剛」。文弱多智的兇犯,多伺機下毒,或使用麻醉劑,或誘騙被害人自履險地,行動屬於「陰柔」。
這個美麗的女子何以要大量出售自己的鮮血?這是警方要積極查明的第和圖書一個問題。
這位女學士的姓名一時無從探悉。根據教育部的紀錄,最近一個月內由美返國的留學生,男性七人,女性九人。這些女學士的名字是:李瑪莉、劉思久、胡小蝶、王蘭香、周露絲、周蜜、司徒明、黃海倫、諸葛思聰。

第三天

據記者了解,朱素娥在對「好人」感到平淡空虛之後,轉而為驃悍的胸前刺滿了藍色花紋的林正義所吸引。某大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座是朱女和華弟經常見面的地方,那裏也是林正義操縱賣血市場指揮坐鎮的地方,雙方經常不期而遇。有一次,華弟因事遲到,朱女枯坐無聊,林正義對她使了些手段。等到華弟匆匆赴約,朱女已經隨林某他往。
然而,美麗的女人,何致於用這種方式籌錢呢?
警察曾命令工人掘土尋找這個女子的手提包,並無所獲。這個土堆是因修噴水池而挖出來的積土。

第二天

一位警察說,公園中綠葉紅花之間有許多罪惡事件,詐騙、搶奪、賭博、鬥毆、以及不正常的色情關係。「現在,又有謀殺。」他望著地上完全成熟的胴體,歎口氣說:「太可惜了。」
每一位讀者都知道以後發生過什麼事,那些深入人心的報導無庸複述。
【本報訊】返國墮胎的留美女學士,已於前日悄然飛歐。為了躲開記者的注意,她訂的是到巴黎去的機票,將在巴黎休養一段時間,再由法轉美。華弟亦未赴機場送行。
可是,她在林正義那裏看到了真正的罪惡,這些罪惡把她嚇怕了。所以,當林某把敲詐某名醫的計劃告訴她時,她不敢不答應,等到她見了那個風度瀟灑的知名之士,又擅自改變了主意。
據說,這位名醫提供了很多資料,最有價值者為下列三點:一、死者朱素娥,是他的一個情婦;二、血牛林正義,曾利用朱女,向他敲詐;三、朱女受林正義威迫與名醫斷絕往來之後,忽又以急迫的語氣打電話來,自稱有生命危險。
這位女學士的身材嬌小,即使在喝水時,頰上也閃動著酒渦。書本未曾使她失去美麗,美麗也未曾使她失去堅強,她隻身在臺能夠受完高等教育,再出國深造,人助自助,信非偶然。她的自白已引起一個相當複雜的局面,非她始料之所能及。她和朱素娥,都有異於常人之處,一件案子同時涉及兩位如此突出的女性,複雜當然是無可避免的了。
這個為華弟洗刷嫌疑的留學生不願與新聞記者接觸,已祕密易地療養,當記者往某大醫院尋訪時,不幸遲了一步。記者在病房中與華弟巧遇,他顯然也撲了個空,為逃避記者所提出的問題,立即匆匆離去。
緝獲林某所需要的時間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長。在主兇歸案前,本案在新聞報導方面的高潮已過,可能要平淡一時。
【本報訊】本市公園內發現艷屍。今天早晨,在公園內築噴水池的工人繼續施工時,第一鏟就從土堆中挖出一隻高跟鞋。接著,露出尚未失去彈性依然誘人的腿。
她在名醫的別墅中住了一個星期。一天傍晚,她再回住所,卻為林正義派去在巷口把守的人劫持。她似乎在一個人所不知的地方被幽禁了一段日子,吃足苦頭。
有一次,她問素娥,華弟是不是結婚的對象?
「他不是!」素娥直截了當的回答。
朱素娥是在六個月以前認識華弟的,經過頗富戲劇意味。六個月前,有一天夜間,星月交輝,萬里無雲,朱素娥刻意打扮一番,坐上一輛計程汽車,沿超級公路急馳,她把車窗全部打開,御風而坐,等到接近終點站的燈火時,她吩咐汽車馳回。她的目的只是要兜風。
這裏有答案!
她變成了悲觀厭世的哲學家?又不然。樓上的熱門音樂比以前響了,她去美髮店的次數比以前勤了,她的服飾追逐時髦,經常抽煙,回家的時間愈來愈和圖書晚了。
為了保密,手術在夜間舉行。當她躺上手術檯時,對他倆而言,那真是一段最難挨過的時光。手術中流血不止,情況惡劣,經過三個小時的急救,醫生終於宣布必須送入醫院。當夜,華弟一直陪著她,並代辦各項手續。這一夜,朱素娥遇害。當工人發現屍體時,華弟尚未離開女學士。
「我不敢跟壞人去學壞,那樣太危險。跟你在一起學壞比較安全。」
【本報訊】警方昨晚發出全面通緝令,緝拿血牛林正義。他已被認定是殺害朱素娥的兇手或兇手之一。
素娥的死,緊接在兩人的決裂之後。種種跡象顯示,這兩件事有某種因果關係。最大的疑點是,素娥遇害之夜,華弟無法舉出不在場的證明。素娥死前,曾被麻醉,死後,她的手提包不知下落。警方正努力追查麻醉品的來源及手提包的去向。這兩個問題一旦有了答案,一切也就水落石出了。
記者的出現,使男主角感到驚愕和憤怒。但是,他們已是受公眾注意的人物,有接受採訪的義務。唯有正確的報導才符合他們的利益,唯有他們與記者合作,才會有正確的報導。
最後一次,她受了內心的恐懼,在賣血處給某名醫打了個電話,求他營救。「名醫」不等她說完,拍的一聲將電話掛斷。
「你是一個好人。」
該醫師在提供上述資料後,曾要求「將功折罪」,希望對墮胎事免予追究。
這個女子隻身獨居,並無親屬。她素與哪些人交往最密?這是要查明的第三點。
以後,素娥再也沒有提到他。
如果你是一個社會病理的醫生,你會覺得這個女孩是忽然發了高燒。
昨日下午,華弟在機場出現,各報記者追蹤而至。盤詰之下,證實他是送一位老師出國。華弟以極不耐煩的語氣說,女學士動身的日期是昨天,不是今天。
辦案人員在看到本報昨天的專訪後,採取此項行動。一經約談,辦案人員意外的發現,華弟不能說明當朱素娥被害之夜,他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朱女在經濟方面極不正常的情形,耐人尋味。刑案專家說,這表示朱女的生活已脫離了常軌,很可能,她加入了販毒一類的犯罪集體。她在航空公司的工作,可以給她若干方便。她之猝然辭職,似並非出於自願。
「我想學壞。我規規矩矩做人做厭了。」
「規規矩矩做人有什麼意思?」
本報記者在辦案人員合作下,單獨訪問了這個嫌疑重大的新聞人物。他神態沮喪,但拒絕答覆任何問題。
【本報訊】公園艷屍朱素娥的生前密友,一個叫華弟的男子,因涉嫌重大,被警方傳訊後扣押。

第十一天

這個不幸的女子姓什名誰,現場無任何線索。不過,警察表示很有把握。「如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一定廣受男人們注意,因此你不難查出她的底細。」
【本報訊】艷屍案消息沉寂,外弛內張。專案小組的辦公室內,整夜燈火通明。本報記者獨家探悉,本案似乎牽涉到一樁墮胎的罪行。為人非法墮胎的醫師,是一位名醫,不但資財殷厚,而且在上流社會交遊廣闊。
後來,她在某大醫院的賣血處以「給血人」身分出現。她最怕打針,最怕血,尤其是自己的血。可是林正義強迫她每星期來抽血一次,作為對她的一種懲罰。
某大醫院裏已看不見這位大醫師的名牌。院方證實他已辭職照准。
朱為了寬敞舒適,一個人把房子承租下來。朱做鄧家的房客,已有三年,跟房東處得不錯。一提起她的慘死,鄧太太忍不住要流眼淚。鄧說:「我一直拿她當女兒看待。」
警方已充分掌握林正義的社會關係、經濟來源、逃亡路線及可能的藏匿地點,並考慮以鉅額獎金懸賞告密。
終於,華弟開始覺醒,他認為,這樣「順流而下」來爭取素娥的友誼是錯誤的。如果素娥學壞了,友和圖書誼又有何意義?他帶著深深責備自己的心情,對素娥作懇切的勸誠。
林某對名醫的「習慣」完全了解。這位名醫常命令美麗的求診者解衣作不必要的裸|露,名為檢查實為撫摩。那善解人意、訓練有素的護士,此時即自動退入隔室。依林某的設計,朱女在此時要和醫生竭誠合作,然後他在事先預定的時間破門而入。
這個可憐的女孩終被罪惡害死。罪惡殺死善良,然後法律再殺死罪惡,這就是歷史。
為明瞭她的生活情形,警方已與淮陰街八巷X號的屋主鄧老太太約談,並且把死者生前的全部信件取回研判。
朱素娥為女子外語學校畢業,原在大世界航空公司服務,三個月前忽然辭職,但並無其他高就。她何以辭職?這是警方要查明的第二個問題。
華弟其人,儀表端秀,他的同事對他之被捕,都感到驚訝。
淮陰街八巷X號,是一棟二層樓房,鄧家住在樓下,樓上由大世界航空公司的幾個職員合租居住,朱素娥是其中之一。後來,同住的人有的出了國,有的結了婚,一一退租他遷,只剩下朱素娥。
至於處理屍體的方式,這位刑案專家認為,兇手把屍體放在極容易發現,並且一經發現即異常轟動的地方,可能寓有深意。黑社會中處分背叛者,常使昭彰眾目,以儆效尤。
墮胎案的出現,使本案進入一個高潮,查證工作需要更周密詳確,可能的干擾亦有待克服。
「你想,一個好人,能帶你去做壞事嗎?」
有關的消息龐雜而混亂。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刑事專家分析,兇手在行兇時既曾使用麻醉劑,必然是一個對麻|醉|葯很熟悉並且容易取之到手的人物。
十幾天來,本報報導這個善良女孩的悲劇,步步搶先,對讀者提供了最圓滿的服務。這十幾天,不但零售的報份增加了三十倍,長期訂戶的數字也直線上升。可見社會對這個問題是如何的關心。
以後,素娥經常外宿,有時候一個多星期不回來,她沒有解釋過原因。
「謝謝你。」
這位名醫除私人開設診所外,同時是某大醫院的主任醫師,他常在醫院中招徠美麗的女病人到他的診所看病,也常把診所中病況棘手的患者轉入醫院。在大醫院中,病人死亡不易發生責任問題。

第九天

「為什麼去做壞事呢?」

第五天

朱素娥就是這樣一個病人。對世俗的稱譽忽然厭倦,對生活規範忽然反抗,對人生中的罪惡部分忽然嚮往。病發初期,她還想依賴一個「好人」,無奈好人既不能拯救她,也不能滿足她,只能作她由善到惡之間的跳板。等到下了決心一躍而過,就是萬劫不復了。

第六天

以後,這個男人沒有再來。
就這樣,華弟和素娥成了朋友,隨著友誼的進展,彼此幾乎無話不談。一天,素娥告訴他的男友說:
她受不了那種清清楚楚鮮血流失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要死,要逐漸弱衰而死。終有一天,終有最後一次,她的血要被抽乾。
「我要你帶我去做做壞事。」
這位醫生本不致輕易為人墮胎,他之所以捲入漩渦,幕後必有沉重的人情壓力。
「好吧,我接受押。」華弟表示無可選擇。
這位人所共知的醫生,醫術高明而醫德低落,常藉行醫之便,從年輕貌美的女病人中挑選情婦。他的聲望、財富、儀態,常使被選中的婦女不能抗拒。醫界的人大都能夠津津道出這位名醫的羅曼史,企圖向他討好的人,常把夠格的病人轉介給他。風聲所播,也有自命美麗而又喜歡探險的女人,託病自投。
那個司機本想有進一步的行動,恰巧,華弟坐的計程車由此經過。在車燈照得見的範圍內,他遠遠望見前面一輛車打開車門,把車裏面的一個人推倒在地,疾馳而去。走近,地上是一個女人,一個昏倒的女人。華和圖書弟把這個女人抬進車內,去找醫生。

第十天

【本報訊】據確息:公園艷屍案輾轉牽出的某名醫,已在某民意代表陪同下,拜見警察局長,有所自白。
由朱素娥死亡的原因,和兇手處理屍體的方式判斷,這個兇手應該屬於陰柔一派,其人的外表不易使人與兇案發生聯想;而且,這種人行兇,事先必經過再四考慮和縝密的計劃,偵破比較費事。不過,本省司法機構的破案率很高,去年高達百分之九八。殺害朱素娥的人,自必難逃恢恢法網。
此事仍有若干疑點,有待澄清。一個男子,如何能在婦產科病房通宵陪病?醫院的管理規則禁止如此。不過某大醫院以散漫鬆懈管理不良著稱,去年,內科病房傳出醜聞,一個中年男子以「父親」的名義照顧一個住院的少女,夜間,兩人在病床上苟合。
素娥之變,是在她有了一個叫「華弟」的男朋友之後。這個人把她「帶」壞。華弟是一個將近三十歲的男子,至於他的形貌,老太太說:「人心的好壞,外面是看不出來的。」
素娥的反應很壞,兩人就此破裂了。
一位參與辦案的專家說:「林正義,他終必受到正義的制裁。」
「很好。」

第七天

她強迫華弟帶他進小酒館喝啤酒,找地下舞廳跳黑燈舞,坐黃色咖啡館,到郊區看祕密的脫衣表演。他們也一同去吃過酒家,到了那裏,她自稱是另一酒家的酒女,她漸漸受人議論,可是她不在乎。她說:「我規規矩矩做人做厭了。」
朱素娥死前三、四個月,與華弟的關係顯然起了變化。至少有五次這個男人來找素娥都撲了空。最後一次,他問鄧老太太:「素娥最近情形怎麼樣?」
【本報訊】公園艷屍案有重大的發展。警方已查出這個被人謀殺的女子名叫朱素娥,二十五歲,住本市淮陰街八巷X號。
根據鄧老太太所提供的資料,這個叫華弟的男子,應該是本案的重要關係人之一。警方不會放棄這個寶貴的線索。辦案的人都會記得,去年轟動一時的黃小妹被謀殺案,就是憑一條類似的線索而偵破的。
工人們奮勇將全屍掘出。死者約二十四、五歲,曲線良好,穿著入時,身無血跡。所有的工人都放下工作前來圍觀,其中之一想到報案,法醫鑑定她是在土堆中窒息而死,在埋入土堆前,先已被麻醉昏迷。很顯然,這是一件殘酷的謀殺案,與愛情、金錢或其他陰謀有關。
每次,在抽血之前,她戰慄,事後她昏倒。
這時,朱素娥才想起身無分文,難付車資。她要司機送她回家取錢。那司機轉身回頭,看見她夜晚出門的濃妝艷抹,稍一沉吟,便轉頭把車子開進黑隧道一般的橋底,停靠在巨大橋柱的一旁,伸手抓住朱素娥的衣服,劈拍幾個耳光,把她打昏。

第一天

第四天

這位由新大陸暫時飛回故巢的女學士坦然自承,她在美國未婚懷孕,那兒的朋友勸她回來動手術,事先為她聯絡好一位醫生。及至臨床檢查之後,醫生忽然提出一個條件:必須有一個男子陪她來求診,那個男子必須自承是她的丈夫,以丈夫的名義在「接受手術志願書」上簽字。她隻身在臺,沒有人可共患難,華弟是她的舊友,赴美後已斷了音問。不過,「問題必須解決,我決定冒險找華弟一商,因為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一經商量,華弟慨然應允。
一切依計行事,但是朱女在煽動對方的情慾後提出額外的要求。她說:「如果你真喜歡我,就撇下門外候診的病人,立刻帶我走。」醫生真的立即帶她從後門走脫。
朱素娥變了。鄧老太太覺得已經失去了這個「女兒」。
【本報訊】警方今天發出通報,全面查尋一個名叫林正義的男子。警方相信:林正義與公園艷屍案有重要關聯,必須到案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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