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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

作者:威爾基.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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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事由華沃特開始敘述 十三

第一章 故事由華沃特開始敘述

十三

「別問我的母親,」她繼續說,「我寧願多談談柯太太。柯太太跟你一樣,她也不認為我該回療養院,她也替我的逃亡成功而高興。她聽完我的不幸遭遇後一直在哭,她要我保守祕密。」
她的「不幸遭遇」?她為什麼這麼說?我想她大概會解釋有關匿名信的事。她會不會像一般女人一樣,受到蹂躪以後,為了報復才寫匿名信?我決定試探一下,看看能否解除心中的疑惑!
我才說要放棄她,突然又想到那封信,雖然從頭到尾箭頭都指向柏西爾男爵,可是他的名字在信中一直沒提過。寫信的人一定是個工於心計的人,受到的傷害也一定很深。他既然會在這個時候寫信給費小姐,可見他的用心良苦,也就是說,我不能以「外表」的天真無邪來妄自衡量和下斷語。
「你現在平靜一點了吧?」我覺得該開口了,「你能不能把我當個朋友?和我聊一聊?」
她的心靈除了費太太的影子外,顯然還有另一道影子——療養院。是誰把她送進去的?難道說是她母親?
「母親呢?」
「別急著回答我,」我繼續說道,「先平靜一會兒,把我當個朋友。」
不多久,柯太太出現了。
墓園隱密的地方不多,我必須小心,免得暴露身分。教堂的大門就在墓地的旁邊。我考慮再三,決定躲在教堂內,從裡面的小窗口監視費太太的墓碑,另一個窗口可以看見老執事夫婦的小屋。在我眼前是一排矮牆,圍著墓園。晚霞濃濃地罩在這黃土山丘,伴著海風,好不寂寥。附近沒有一點生氣,沒有蟲鳴鳥叫,老太太的狗也安靜得很。時間一秒秒地過去了,我的心也隨著慢慢地下沉。半個鐘頭以後,一陣腳步聲漸漸由遠而近。
「被隔離的不幸遭遇!」她對我的問題有點不解,「你說還會有什麼不幸遭遇?」
「父親?我沒見過。母親也從來不提他,大概已經死了。」
「談點別的好了,」她小聲地說,「要不然,我恐怕會崩潰。」
「別擔心那封信,」是女人的聲音,「我把信安全地送到那個年輕人的手裡,他一句話也沒說,我保證沒人跟蹤……」聲音突然中止,可是腳步聲仍然繼續著。過了一會兒,兩個女人出現在小窗口,她們朝著墓園走去。其中一人戴著帽子和披肩,另一人穿著深藍色的連帽外套,外套長及膝蓋,忽然,我發現她的下半截是白色的長裙,這項發現使得我心跳加速。
「隨便猜猜。」
她鬆了口氣,剛剛的驚慌慢慢地消失了。
「不是,」她馬上接道,「沒……沒有,我沒問你什麼。」
「你在盯著和圖書我看,腦子卻在想著別的事,」她一口氣說完,「想些什麼?」
「什麼不幸遭遇?」
「你應該懷疑我為什麼在這兒碰到你。上回讓你一個人坐車走後,我心裡一直不舒服。」
我向前走了幾步。口中叫她別害怕,心裡卻毛毛的,眼前的這張臉和那晚倫敦路上遇到的一模一樣。
她們走了幾步,葛安妮突然停住。
「當然不!你能逃出來,我為你慶幸,能幫上你的忙,更令我高興。」
「我再說一遍,我很高興你能逃出來,我也很高興你目前的情況不錯。你告訴我在倫敦有一位好朋友,有沒有找到她?」
「費小姐今天早上不大高興。」我說。
我的舉動比聲音還要嚇人,她掙扎了一會兒,開始試著理解我這幾句話的意思。她拾起抹布,一會兒放在左手,一會兒又放在右手,就像那天晚上拎著小包袱一樣,換來換去。不多久,她終於平靜下來。
「你對我很好,」她喃喃道,「上回……現在……都很好。」
對方的包袱!我開始懷疑是她母親把壓力加在她身上。
想到這兒,我看見那女人走向費太太的墓前,停立在那兒好一會兒,然後才從口袋掏出一塊白布,走向邊上的小溪,蹲下來把布沾溼了,再回來親了親墓上的十字架,開始擦另外的一半。
「你是不是問我為什麼費小姐今天上午不高興?」
「你不必怕她,也不必為那封信自責,她現在已經心裡有數。大家都不必隱藏什麼,雖然你在信中沒提到柏西爾三個字,可是費小姐知道你指的就是他。」
「我會的,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我怕你……」
她們才進入墓園就停住了。「我必須提醒你,不要把外套脫下,」這聲音是剛才的聲音,「陶太太說的有道理,你全身白色太顯眼了。你待在這兒慢慢地擦,我到別的地方走走,我不像你這麼喜歡這兒。我回來的時候你可得擦完哦,天黑以前咱們要回家。」
「我不再提就是了。」我柔聲地對她說。
「你沒有父母?」
「從今以後不許你再這個樣子,」我火了,大聲地叫了起來,「你該知道我對你毫無惡意。我大可以告訴那兩個人,你往哪個方向去了,可是我沒有!我幫著你逃亡,你知道嗎?仔細地想想!」
我打了個寒顫,驚訝於自己的發現。
「等一下,」她對我說,「我還沒說再見呢!」說完她走到十字架前,跪下,親了親墓碑,才又站起來,「我現在好多了,」她望了望我說道,「我已經原諒你了。」說完走向柯太太,兩個人才又離開了墓園。她們走到教堂和*圖*書邊,和站在那兒許久的執事老太太說了幾句話,然後才離開。我目送她們,覺得這將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了。
「沒有,真的沒有,我只是嚇著了。」
她抬頭朝我望了望,露出兒童般天真的困惑表情,我查看不出一絲預期的反應。心中想大概是找錯人了,匿名信不會是她寫的。
「我來了!我來了!」是柯太太,聲音由矮樹叢傳來。
「對!對!你是幫過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她有一點點恍惚地說,「從療養院逃出來是挺簡單的。他們從來不懷疑我,因為我最聽話,最容易受驚,到倫敦的路上,才是最困難的一環,還好遇到了你。我那個時候有沒有謝你?如果沒有,那我現在說,謝謝你。」
她告訴我那是一所私人的療養院,離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並不很遠,「你……你不會把我送回去吧?」
我話還沒說完,她忽然站了起來。憤怒、恐懼代替了原本的緊張。她拾起滑落地上的風衣,用力地抓著,好像要把它掐死似的。
「不,不是村裡。我們住在離村子三哩路的陶氏農場,聽過沒?」
「是你寫的!」我說,「就是你寫的,你全都知道。你不該寫這種信,不該嚇費小姐。如果你有話要說,你該直接到凌霧堡,親口告訴費小姐。」
「那兩個人問警察,」我說,「有沒有看到你。他說沒有,然後其中一人告訴警察,說你是從療養院逃出來的。」
「你是怎麼來的?」她沒理會我的問題,反而問起我來。
「你來了以後就住在凌霧村?奇怪?我應該聽說你來的呀?」
她忽然停住,手上的抹布掉到地上,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抓住十字架。她慢慢地轉過身,害怕地望著我。現在要收回這些話已經太晚了。
「你覺得我該回療養院嗎?」
「他說的一點也不錯,」顯然我的話傳到了她的耳邊,「他以前對我有過恩,他幫過我。」餘下的話她附著柯太太的耳朵,小聲地說著。
我決定不放鬆一步,「有!對女人來說的不幸!」
葛安妮的手扶在我肩上,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是冤枉的,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就儘管瞪好了,可是我……我是無意嚇她的,我們以前見過面。不信你問她好了,她可以告訴你,我是她的朋友……」
尖叫聲由我的左耳透到右耳,我隱隱約約地聽見老執事的小屋傳來開門聲。
我琢磨著,如何在不嚇著她的情況下出現。為了不讓她發覺,只好繞著矮牆,由靠近費太太墳墓的入口處進去。她專心地擦著,沒有發覺我的舉動。一直到我出現在她面前,才失了魂似和-圖-書的叫了起來。
「真奇怪,」柯太太不解道,「這麼說,我是錯怪你囉?不過這也怪不得我。走吧,安妮,咱們回家去吧。」
「療養院離我們見面的地方遠不遠?來!告訴我,把我當個朋友。」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說。
「噢!費小姐——費小姐,」她的臉色又恢復了以前的纖柔。
「柯太太是他們的親戚,他們常邀請柯太太上那兒呼吸新鮮空氣。這回她帶我來,來了以後我才知道凌霧村就在這附近。我常想回學校看看,重溫一下舊夢。陶氏農場的人都是好人,希望我能長久住在那兒。不過有一點我不大喜歡,對柯太太我也有那麼一點點不滿意。」
「算了!咱們還是談談柯太太好了!你在她那兒住了多久?又是怎麼來到凌霧堡的?」我換了個話題。
「說說看。」
柯太太同情地搖著頭。
「你忘了上回我和你說過,我要到康柏蘭?我離開你以後就到這兒了,我一直待在凌霧堡裡。」
柯太太勇敢地向我怒目而視。
「原諒我。」我對葛安妮說。
我用盡了方法,她依然傷心不已,用力地抓住我的手,可是臉卻一直靠在石碑上。為了減輕她的痛苦,我不得已地說:「好了,好了,別再難過了,要不然我可要懷疑他們為什麼把你關進療養院喲……」
她坐在墓邊的石塊上,用手捂著臉。
「住了多久?」她重複我的話,「我一直都待在她家,兩天前才來這兒的。」
「就算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因為費小姐接到你的信了。」
「費小姐和她母親一樣好,」我繼續道,「她會保密的,更不可能傷害你,你願不願意明天在農場和她見面?或是到凌霧堡的花園見面?」
「凌霧堡?」她重複道,語氣裡帶著一股興奮,「那你一定很快樂。」她說完急切地望著我,剛才那份疑慮消失得無影無蹤。
「剛才的話?」她在我面前踱著方步自言自語道:「他剛才說了些什麼?」然後走到我面前停住腳步,有點生氣地對我說:「幫我想想嘛!」
說完她轉了個身,走出了墓園。這回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面容了。她是個健康的老太太,臉上沒有一絲犯人的嫌疑。走過教堂,她緊緊地抓著披肩,「奇怪,從我認識她到現在,她總是這麼的奇怪——可憐的孩子。」說完回過頭望了望墓園,嘆了口氣,然後匆匆地消失了。
我抓住她對我剛恢復的信心,在她臉上仔細地探索,我找到葛安妮和費蘿娜相似之處:頭髮的顏色、神經質的嘴唇、身材、高度。同時我也注意到她們倆人不同的地方:葛安妮臉m.hetubook.com.com上沒有費小姐那份纖柔,眸子也不是那麼明亮,費小姐的皮膚比較細緻,雙唇也比較紅潤。我突然希望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蘿娜,除了在氣質上的些微差異外,這兩個女人簡直就是雙胞胎。希望費小姐不會在乎我的想法。
我遲疑了一會兒,不能決定是否要跟蹤她,和她談一談。結果,我還是決定放棄她,乖乖地待在教堂裡靜觀變化。送信的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寫信的人。此刻我有把握寫信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她是我在漢諧爾的鄰居,小時候很疼我。她搬到倫敦以前把地址給了我,並且對我說:『安妮,如果你有困難的話,來找我,我先生死了,又沒有孩子,如果你來的話,我會好好地照顧你。』她對我不錯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
「找到了。到她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還好有個女孩在做針線,她幫我叫醒了柯太太。柯太太是我的朋友,她對我很好,不過不像費太太對我那麼好。」
那股感激之情,仍然潛意識地藏在她的心底,雖然只是小小的念頭,卻是在她小時最快樂時烙上心田,並且裝滿了心田。我發現她已經完全信任我了。她專心地擦著,不時用手輕輕地拍著冰冷的大理石,嘴裡呢喃著石上的碑文,好像又回到兒時的情景。
她幾乎跳了起來。
她轉個身,又蹲了下來,「我不上這兒,上哪兒?」她說,「她對我比我的親媽還好,到了凌霧堡我一定會上這兒的。看到她的墓碑這麼髒,我心裡好難過。這十字架應該白得像她一樣。我昨天來擦了一下,沒擦完,所以今天再來。希望我沒做錯什麼。為費太太做事不可能有錯。」
「我是和一個朋友一塊來的,我才來了兩天。」
我們在對話的時候,她一直是雙膝跪地,擦著墓碑上的汙塊。當我說完頭一句話的時候,她停了一下,當我說完第二句話的時候,她呆住了。手中的布又掉在地上,嘴唇微微張著,臉上僅有的紅潤也不翼而飛。
「記不記得我?」我說,「我們有一回在深夜見過面,你迷了路,我還送你到倫敦?你不可能忘記吧!」
「你到底想要什麼?」她反而來勢洶洶地問起我來,「別那樣看我,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不舒服?為什麼?」
要我就此罷休是有點困難,不過我強制自己不要再逼她了。我不能不顧她的安危,那太殘忍了。
我了解了一切。她這麼一叫,更堅定了我的猜測:她母親是冤枉的,把她送進療養院,禁錮她生命的是柏西爾男爵。
「我只要你心平氣和地想一想我剛才的話。和_圖_書
一提到柏西爾,她馬上愣了一下,然後尖聲地叫了起來,被她這麼一叫,我渾身汗毛倒豎,心都快跳出來了。
當她提到費小姐時,聲音忽然沉了下來,並且慢慢地把頭轉開。我發現她說這話的時候,態度有點畏縮,好像告訴我她就是那位匿名人。為了找出答案,我決定趕緊提出問題,要讓她在措手不及中被迫承認。
「你走後,有兩個人駕著馬車出現。我躲避開了,但他們碰到一位警察……」
「他們都笑我穿白衣服,他們說有點怪。只有費太太最清楚,費太太才不喜歡我穿這件難看的風衣!她一生都愛白色,連墓碑都是白的,她自己常穿白色,也把自己的女兒打扮成白色。費小姐現在好不好?她是不是也常穿著白色?」
她呢喃了幾句,由於聲音太小,我無法聽見。
「哦,但願我能和您一樣的安息!」她含含糊糊地說著,「您知道我不是存心要嚇她的。我怎麼可能去傷害您的女兒?哦,費太太,我該怎麼辦?您像我母親一樣地愛我,請您告訴我該怎麼辦?」說完她又趴在墓上,拼命親著上面的大理石。我被眼前的這一幕感動了,我蹲下來握著她的手,想安慰她。
她站在葛安妮那一邊幫她說話。一面說,一面用手摟著她。我還沒來得及答話,「怎麼啦?安妮,他有沒有傷到你?」
「柯太太是你的老朋友?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她有氣無力地問著,「誰把信拿給你看的?」說完臉上恢復了一絲血色,「不是我寫的,」她搖著頭,「我毫不知情。」
怎麼沒聽過!我常帶著學生上那兒寫生。那是一家歷史悠久的農場。
她停住了,我也沒說話。其實我也需要點時間恢復一下。同樣是月光下,我和這個女人再次相逢。費蘿娜的一生幸福與否,可能就決定在這個女人是否信任我了。
「一個女人對男人死心塌地的信任和戀情。」我答道。
我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希望葛安妮也聽到。
「好!好!」我忙答道,「我幫你想就是了,我是要你明天親自見到費小姐後,把實情告訴她。」
「我和她處得不好。我們彼此是對方的包袱。」
「這位先生,晚安。你不是故意嚇她,不過,我倒希望你嚇的是我。」
「那是什麼?」她急切地問道。
「才來兩天,昨天就上這兒來啦?」
「你是什麼人?」她也叫了起來,「你怎麼忍心把一個女孩子嚇成這個樣子?」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答道,「我只是想不通你是怎麼來的。」
「別害怕,」我說,「你該記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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