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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

作者:威爾基.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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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幾篇證明資料

第八章 幾篇證明資料

傍晚的時候,病人曾經醒過來,但沒有對任何人說話,只瞪了大眼看著我們。她身體好的時候一定是一位很好看的夫人,淺色的頭髮、黃色的大眼睛……據守了她一夜的女主人說,她睡得很不安穩。我在睡前曾去看過她,那時她還在昏迷中,口裡吐著些聽不懂的話,似乎在對一位不在場的人說話。我出門前正好碰見伯爵帶了一束花進來。
我最急切想見到的就是母親和妹妹。先以快信通知她們,然後稍作休息,再啟程前往漢卜鎮。見面的驚喜是在我預料之中,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從母親的臉上我發現她好像抑制著一份極大的祕密,因為她溫柔的眼神中含著一絲哀愁。我們一向彼此坦誠,她知道我的心早已破碎,也知道那也是我離開她的原因。我真想問問她賀小姐是否有信來,是否談到她妹妹。可是一接觸到母親的眼光,我就遲疑了,只敢旁敲側擊地問:「您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去年我正巧沒工作,聽說聖約翰林區森林路五號要找廚子,就去應徵,先是試工。我的主人姓范,是位伯爵。我去時已有一位女傭打雜。女主人告訴我,下午有位柏西爾男爵夫人要從鄉下來,她的健康情況不大好。我心想這與我無關,我只管廚房的事。日子我不記得了,只記得是星期天。這位客人果然來了,臉色壞得嚇死人,不知主人是怎麼把她弄進屋子的。女僕帶她上樓後就來廚房幫我,過了一陣子,我們突然聽見樓上一聲驚叫,鈴聲大響,還有女主人的呼救聲。
我的女主人從床前一步步往後退,不停地發抖,自言自語地說:「死了?這麼快?怎麼突然就死了?伯爵會怎麼說?」醫生建議她下樓休息,「你累了一夜,神經過分緊張,這個人……」他是指我,「可以留下來,我會派人來協助她。」女主人聽了他的勸,口中hetubook.com.com喃喃說著:「我得準備一下,伯爵要回來了——我得小心準備,伯爵要回來了。」一邊發著抖走出去。
中午前醫生又來了一趟,也說病人已經清醒,但吩咐我們千萬不要去和她說話,並鼓勵她盡量多睡覺。醫生沒有主人那麼愉快,他默默地走了,說下午五點再來。
後來我聽主人說她醒了,而且精神也好了些。由於怕人打擾,這話都是主人出來說的。男主人的精神與心情也因此而開朗多了,很高興地戴了他的捲邊帽出去了。
首先必須克服的是那份不可避免的重大壓力。痛苦的一段雖已過去,可是我心深處,對這值得紀念的日子仍然念念不忘。雖然我已學會忍受生命中這份無可彌補的遺憾,可是費蘿娜的影子在船駛近英國本土時,逐漸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
夕陽伸手可及,晚霞潦草地斜掛天際,死亡之谷的傍晚是清冷、死寂的。墳場那邊站著兩個女人,朝著墓碑這邊觀望,也看到我了。
伯爵最初的反應我沒看到。我見到他時,他正坐在角落,雙手抱著膝蓋,眼睛不知在看著什麼。他看起來似乎不那麼難過。葬禮和一切雜務都由女主人包辦,可能花了不少錢,尤其那副棺材非常美麗。這位夫人的丈夫聽說是在國外,所以大小事都由女主人——她的姑姑——與在康柏蘭的親友辦理。伯爵夫婦也到康柏蘭去參加葬禮,她將葬在她母親的旁邊。
另一位默默地、緩緩地走上來,我看著她——緊緊地看著她。為我祈禱的顫抖聲音越來越小。她突然站起來,驚恐而絕望地叫我走開。
我在家裡住了三天。
又是一個秋天的下午,我步出孤零零的小客棧,邁開腳步,朝著那條小路走去。微弱的太陽透過薄薄的雲照下來,空氣靜止而暖和,寂寞鄉間隨著仲夏的逝去而顯得有些淒涼和圖書

一、海絲口述(由旁人代錄)

十月十六日——我費盡心力不讓我的痛苦影響她們。我盡量地從悲痛中站起來,我發現人的力量竟是那麼有限,對命運的安排無能為力。再也沒有眼淚可以滋潤我酸痛的眼睛,母親的愛與妹妹的同情也無法減輕我的哀愁。
蘿娜——柏西爾男爵之妻正站在十字架旁看著我。
我從墓前站起來,向她靠近一步,她不動也不語。身旁仍蒙著面紗的女人低聲驚叫,我渾身一震,毛骨悚然,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襲遍全身。
海絲(手印)
我往前走,再度跨過低低的石砌矮牆,進入了這塊聖地。我低下頭來,在十字架前止步,新砌的大理石上堅硬、清晰、殘酷的黑字道盡她的一生,「以此紀念蘿娜……」我唸不下去,彷彿看見她那雙溫柔的眼睛含著淚水,娟秀的頭無力地垂著,央求我趕快離開她……那些快樂的回憶,伴著我離開她,如今又伴著我回到她的墳前。
蒙著面紗的她,丟下同伴向我緩緩走來,後面的賀瑪麗用我仍然熟悉的聲音說:「我是在做夢吧?!我是在做夢吧?!」那聲音在死寂的墓地裡格外清晰。她跪了下來,舉頭握拳向天禱告:「天父啊!給他力量!天父啊!在他需要的時刻幫助他!」
茲證明柏西爾男爵夫人(年二十一歲)於一八五〇年七月二十五日病逝於聖約翰林區森林路五號,死因為心臟麻痺。該病之潛伏期未知。
我們奔上樓,只見男爵夫人躺在沙發上,臉色像鬼一樣白,拳頭緊緊捏著,頭無力地垂在一邊。我比較熟悉附近的環境,就跑出去找來一位醫生。我們幫著把她扶上床,醫生來了又趕回去拿藥。十五分鐘回來,還帶了一截空心紅木像小喇叭的東西,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端放在病人的心臟上,另一端貼著耳朵,仔細地聽著。
最後,他們還要我宣誓所說屬實,然後畫押作證。還要我答覆了他們幾個問題:
一、我和另一位女僕都不曾看到我的主人給柏西爾男爵夫人服用任何藥物。
我的女主人比較鎮靜。男主人是個大塊頭的怪人,常常對著他的小鳥和老鼠自言自語,他也被這情況嚇住了,「可憐的男爵夫人!可憐的男爵夫人!」他像演員似的大肆揮動他的手。我的女主人又問醫生病人康復的機會有多少,答案是一半。男主人聽他說完就出去了,然後從花園中摘了一束花進來,說要使病房美麗些。
我們被一艘駛往利物浦的美國船救起,於一八五〇年十月十三日下午進港,當天晚上我就到了倫敦。我出外流浪的原因,各位早已知道,但願這些經歷能使我長大。海水洗淨我的心靈,在大自然嚴肅而危險的考驗下,我學著堅強、果斷,凡事靠自己。我曾經逃避,如今願意像個男子漢回來面對自己的未來。
三、我不知道夫人發病的原因,也沒有人告訴我們。
時間飛逝而過,沉默如同夜幕般籠罩著我,我聽見彷彿微風拂過草地的聲音。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大,由遠而近,才發現原來是人的腳步聲,它們突然停了下來。我抬起頭。

三、碑文

第三天早上我終於開口了。
唉,死亡!為什麼這麼快就朝著她張網?唉,墳墓!為什麼這麼早就得勝了?
第二天,醫生帶了位同事一同來研究。他們在另一間房問了女主人許多問題:過去的身體狀況,誰替她看過病,曾經如此長時間地昏迷不醒嗎?我記得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兩位醫生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搖頭,好像這事與她的心臟病大有關係似的。可憐的夫人,看起來那樣脆弱!一點力量都沒有。https://m•hetubook•com.com
「不錯!」醫生平靜而嚴肅地說,「她已經死了,我昨天來的時候就擔心有這個結果……」
一八五〇年初夏,我與同伴從中美洲的蠻荒森林逃出後,搭船返國。這艘船不幸在墨西哥觸礁,我是幾個獲救的人中的一個。疾病、印第安人、海難都曾襲擊我,而我都幸運地逃過了。
我轉個身看到山谷下的灰色教堂,就在那兒的走廊上,我曾痴等身著白衣的女人。如今小山依舊環著墓地,小河冰冷地流過河床,大理石十字架下睡著一對母女。
可是我身心全讓蒙著面紗的女郎攫住,她停在墳墓的另一邊,隔著墓碑而立,她飄逸的衣衫拂著十字架上的黑字。她口中喃喃念著碑文:「以此紀念蘿娜,黑水園柏西爾男爵之妻……」
以此紀念蘿娜,黑水園柏西爾男爵之妻,凌霧堡已故費腓力之女。於一八二九年三月二十七日出生,一八四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結婚,一八五〇年七月二十五日死亡。
差不多五點的時候,女主人突然跑出來,說病人暈過去了要我去找醫生,我抓了草帽,正要飛奔出門,卻見醫生正巧來了。他上樓後。女主人對醫生說:「先是睜開眼睛,奇怪地打量四周,然後就是一聲驚叫暈了過去。」醫生走到床前,很仔細地看了半晌,然後伸手按在病人心口上。我的女主人緊盯著醫生的臉,「她不可能是死了吧?!」說完,渾身上下開始發抖。
我想唸完碑文,可是上面的字擾亂了我的思緒;我繞到另一邊,在碑前跪下,伸出手把頭擱在冰涼的石塊上,閉上疲倦的眼睛。回來吧,蘿娜!我的心可以和你說話!不是昨天,你才把小手讓我握著嗎?昨天……我的眼睛最後一次看見你!蘿娜!蘿娜……
一直坐在對面的妹妹,突然一語不發地走出去。母親扶著我的肩膀,那手居然是顫抖的,而且淚珠滾滾而下,濡溼了那張永遠愛我的hetubook.com.com臉龐。
我的筆隨著思緒回到了過去,我仍稱她費蘿娜,因為我實在無法以她丈夫的姓來聯想她。我再度執筆的原因已不必贅述,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就要寫下去。
二、據我所知,而且我也相信,男主人不曾與男爵夫人單獨相處。
很遺憾,我不識字,但是我一生都很努力工作,我覺得我是個好人。我知道人不能違背良心說謊,我拜託替我寫字的這位先生不要亂寫,並請他原諒我說話的粗俗。
她們上前幾步再度停住,面紗遮住了臉。其中一個揭開了面紗,微弱的夜光下,我確定那是賀瑪麗的臉。那張臉好憔悴,似乎飽經了風霜。她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我,痛苦、恐懼、哀愁已深深烙在她的臉上。
站在山丘上,沿著小徑望過去,園木依然扶疏,半圓的車道直通凌霧堡的高牆。這幾個月來的變化,宏都拉斯的探險……全在這一剎那都消失了……好像就在昨天,我還在這塊芬芳的土地上,盼望她能前來會我。戴著遮住臉蛋的小草帽,樸素的長衫在微風中輕飄著,手上還有一本內容豐富的速寫簿……

四、華沃特的敘述

二、醫生所簽的死亡證明書

高艾弗醫生(簽名)
「沃特!」她小聲地說:「我的孩子!我真為你心痛。唉!我……沃特……記得你還有我活著陪你……」我低下頭伏在她的懷裡,聽她用同樣的語調敘述一個簡短而哀痛的故事。
「讓我出去走走,讓我去當初遇見她的地方,不到她的墳前,我不會覺得好過的。」
聽完後他抬頭對女主人說:「她的病情很嚴重,最好趕快通知她的親友。」女主人問:「是心臟病嗎?」他說:「是的,而且是最危險的一種。」他還講了些我聽不懂的行話,我只聽懂他最後說這種病不是他或任何醫生能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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