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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

作者:威爾基.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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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女管家麥太太的敘述 二

第七章 女管家麥太太的敘述

我猛然想起孤獨無助的夫人,發誓要付出一切代價,探個究竟。陸太太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等我開口。我根本說不出話來,想起夫人脆弱的身子以及她透支的精神,不禁為那將要降臨到她身上的厄運擔心。過了一會,陸太太平靜地說:「柏西爾男爵騎馬回來了。」
「很高興聽你這樣說,麥太太,我早就想走了。」
幾天後,馬車在附近諾斯堡的一個客棧前被發現。柏西爾男爵曾來此投宿,然後改搭火車離開,目的地沒有人知道。在他像罪犯似的逃出自己的家後,我就再也不曾聽到他的消息,我也衷心地希望我們不再見面。
「那是府上的私事,我不敢妄加評論,男爵——我只是……」
他的聲音驚醒了我,我已經決心該怎麼做了,這關係著我的原則和一位夫人的未來。我對夫人的忠心不允許我再待下去了,「對不起,男爵,我能先和你私下談幾句話嗎?」陸太太一聽,頭也不回地逕自走了。
我乘馬車離開時,兩位先生正在門口,我向他們點頭致意後,便離開那棟毫無生氣的房子。
連陸太太這樣有耐性的人都不耐煩了,「你終於來了!」她聳了聳肩。拿著鑰匙打開畫廊末端的一間房子,我來黑水園後從沒進過這間房子。陸太太在門口把鑰匙遞給我,我想這表示她的職責到此為止,我順便告訴她,今晚照顧病人的責任可以交給我了。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那叫聲嚇住了我們兩人,「除了你叔叔替你選擇的住所——你姑姑的家以外,你在倫敦還有更好的住處嗎?麥太太你說說看!」
「誤會?什麼誤會?」夫人突然很感興趣地追問我。
杜奎之行果然白費,合意的房子根本沒有,即使有,對方也不可能接受我開出的條件,只好回黑水園。男爵似乎並不在意,劈頭就告訴我,范斯克夫婦已返回他們在聖約翰的新寓所。男爵並未說明原因,只說伯爵特別留話,對我的工作態度大加讚揚。我大膽地問了一句,現在由誰照顧夫人?男爵只說有瑪格就行了。
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覺得異常,可是,我又能說什麼呢?
「我求你不要寫信給范斯克。」夫人越來越急切地說。
整個下午和晚上,男爵都在屋子內外走來走去,晚餐時還喝了大量的酒,我前去畫廊那邊做最後一次巡視時,聽到他在樓下大呼大叫。園丁馬上跑下去,我忙關上通往畫廊的門,避和_圖_書免吵到賀小姐。園丁去了整整半個小時才回來,他說主人好像發了狂,並不是酒喝多了,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驚恐與狂亂,在大廳裡來回地走,極為激動地發誓他再也不在這土牢似的家再多待一分鐘,園丁一出現就被轟了出去,並威脅他馬上把馬車準備好。十五分鐘後,男爵衝到院子,跳上馬車朝大門口狂奔而去。
夫人搖搖頭坐進座位,站務員過來把門關上。她又伸出頭低聲對我說:「你相信夢嗎?我昨天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到現在還忘不了。」汽笛又響了,使我無法回答,車身開始移動。她蒼白的臉,最後一次哀傷而嚴肅地從窗口看著我,輕輕地搖搖手。此後,我就沒有見到她了。
下午回來,我忙完了家事,想到花園吸口新鮮空氣。我知道男爵還沒回來,所以便沿著花圃走下去。突然驚訝地發現遠處有一陌生女人背對著我在摘花。她聽到我的腳步聲轉過頭來,那一剎那,我的血液好像凝固了,竟然是陸太太!
「今天就走?」我追問道,想確定一下。
我驚訝得無法動彈,而她竟一如往常鎮定地朝我走來,「你怎麼啦,麥太太?」她問。
我極不願在沒有僕人的情況下離開,於是建議男爵寫信請杜奎的房地產掮客幫忙。但伯爵馬上說即便如此,還是應派可靠的人去看一下。那伯爵夫人呢?遠至德文郡她都可以單身前往,為什麼不請她去?他們說蘿娜是她親侄女,她不放心,要親自照料,而伯爵與男爵另外有事。反正,就是除了我以外無人可派。
她的態度令我擔心,我懇求她在倫敦一切安好以後千萬要寫封信告訴我,「昨天那封給魏太太的信你寄了沒有?」我說寄了,她接著又問:「昨天柏西爾男爵是不是說范斯克要到倫敦車站接我?」我回答之後,她就不再說話了。
她講話的態度與聲調,真有點像永別,令人想哭,「夫人再見,希望我們下次見面時,都很快樂。」
我也看到了,他向我們走來,看清我時,仰頭放肆地大聲狂笑,那聲音之邪惡,把樹上的鳥兒都嚇飛了。
房內的賀小姐躺在一張舊式的大床上睡著了,我趕忙檢查她,發現她並沒有比上次看到時惡化,各方面的照顧也還算周到。房間雖然暗了些,但窗戶大開,飄來新鮮的空氣。一切還算舒適。我出去找園丁,要他在送陸太太到火車站後,繞個道兒把道和_圖_書生大夫接來,我相信他會為我而來,並且范斯克伯爵已走,他更沒有理由拒絕了。
她心不在焉地隨我起身走出餐廳,一等到了樓梯口,我才敢開口安慰她。我提起費先生的那封信,說明目前這情況是遲早都要發生的,她同意我的說法,但是仍為賀小姐夜宿伯爵家而擔心。我說,雖然伯爵與醫生曾有誤會,但兩夫婦對賀小姐的病是真的很關心。
在結束這段敘述前,我還有兩件事要說:第一,他們有很多人懷疑范斯克伯爵,我則堅信伯爵是清白的。第二,我很抱歉不能記清柏西爾夫人從黑水園前往倫敦的日子。他們說這很重要,可是我實在記不得了,只知道那是七月下旬。
「我的方便與此無關,反正一到明天我就永遠不回來了,今晚就把你的事解決。如果你要顧到別人的方便,最好去問問賀小姐。陸太太今晚要回倫敦,賀小姐就沒人照顧了。」
「你決定什麼時候走?」他打斷我的話,「別以為我喜歡留住你,別以為我怕你們,我做的事,從頭到尾都是光明正大的,並不怕人家知道。你說,你什麼時候走?」
這個安排委實無懈可擊,我也無從反對。雖然我也很同情夫人,但我還是不同意她對伯爵的偏見,我從沒見過她這等身分的貴婦人,對外國人竟如此偏激。她叔叔的信與男爵的不耐煩都不能改變她,她仍不肯在倫敦過夜,央求她丈夫不要寫信給伯爵。
「瑪麗?」夫人驚疑地問道:「瑪麗住在他們家?」
園丁回來對我說,他去找過大夫,但大夫本人的身體也不好,可能明天才能來。我要園丁晚上住在隔壁的臥室幫我守夜,萬一有事也好有個照應。幸好我預先安排,否則柏西爾男爵在半夜發的那場大脾氣,真不知會發生什麼結果。
我相信不用我說大家也能了解,我根本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棄賀小姐而去。我說既然陸太太要走,如果能允許道生大夫回來替她診療,我就願意留下來,並在離開前的一星期通知他。男爵答應了,於是我朝小屋走去打算看賀小姐,我還沒走到一半,就又被男爵喚了回去。
「你為什麼要離職?」他問。說了半天,他還問這種問題,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接著說:「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是因為我的家庭破裂了?」
我小聲地對夫人說:「夫人,我們不要在這裡等好不好?我怕男爵的酒喝多了。」
m.hetubook.com.com個家庭悲慘的事,有關我的部分,現在已到尾聲。
若不是我那絕不對異教徒有所偏見的原則支持我,我真要對接著發生的事產生懷疑了。這一天,男爵又把我叫去,伯爵也在場。男爵首先對我照顧兩位夫人的辛勞表示感謝,又說明大家都知道,兩位夫人若能換換空氣,對她們的病將大有助益。由於費弗瑞老先生的邀請,她們將於秋天回凌霧堡,但這期間,男爵想送她們到涼快的杜奎去住。因此,目前最要緊的就是必須派人前往杜奎尋找一棟舒適、方便的住宅。伯爵就請我看在兩位夫人的分上前去杜奎。
我本來就不喜歡柏西爾男爵,他今天這種態度更令我覺得吃他的飯、為他服務真是可恥,我想找話來安慰可憐的夫人,可是她臉上的表情使我啞口無言。
「既然你已接手,而男爵也把園丁和馬車供我使喚,我可以在半個小時內離開。再見,麥太太。」她輕快地行個禮,就沿畫廊走了。我私底下慶幸今後不用再看見她。
他的臉突然變色,額上冒出大顆的汗珠,「我待會兒就回來!」說完匆匆奪門而去,好像被他妻子的話嚇跑了。
「不錯,我沒有怪你,只是問問。」然後,對我說:「怎麼?難道你不信?來,你看那邊那棟樓,賀小姐就在那裡面,陸太太,你有鑰匙吧?帶她去看看。」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早餐後,男爵上樓告訴我們,馬車將在十一點半來接我們去車站搭十二點的車。男爵告訴夫人,他有事必須外出,若趕不回來,要我送夫人上車。他邊講邊在室內踱著方步,夫人緊緊地盯著他,但他從不曾回看她一眼。當男爵講完正要出門,夫人突然伸出手攔住他,態度非常奇特地說:「我們不可能再見面了,今天或許就是永別。男爵,我從心裡原諒你,你能不能也原諒我?」
「麥太太!」她激烈地說,「天下沒有任何人可以使我相信我姐姐是自願到那個人家裡的。我對他的恐懼,不是男爵或我叔叔的信就能消除得了的。我不可能到他家吃喝,更別提過夜了。不過,為了瑪麗的安全,我必須鼓起勇氣,無論如何也要追隨她,即使去范斯克家也在所不惜。」
我們趕到車站時,火車已在鳴笛了。夫人的表情非常怪異,一隻手捂住胸口,好像很痛的樣子,然後另一手緊緊地抓住我,急切地說:「我真希望你能跟我去!」
「只要能結www•hetubook•com.com束這段可怕的事,哪兒我都願意去。」
馬車來後,男爵果如夫人所料,沒有趕回來送行,我們等到最後一分鐘才出發。車子行到大門,我不安地問著夫人:「您到倫敦真的是出於自己的心意?」
陛太太有點憐憫我的無知說:「怎麼會呢?我們根本沒離開黑水園一步呀!」
「不要再說了!」男爵背過身子,「你自己不會想,就讓懂的人替你安排,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再說了。你也不過是隨著瑪麗到他們家去……」
「我要辭職,我覺得對不起夫人,我無法再替你工作下去。」
他揮著鞭子,粗暴地說著,企圖揮掉他殘酷拆散夫人姐妹的陰謀。我不想再激怒他,可是又情不自禁地對他說,「我為你工作時,一向謹守不犯上的原則,現在我不做了,還是希望能遵守這個原則,但是……」
他眯起雙眼,「難道你對我就沒有責任?我知道你一定想歪了。我這樣做全是為她好,你也知道醫生一再主張她趕快換個環境,假如她知道賀小姐還在,她會走嗎?我是為她好才騙她的。你要走就走吧,我有錢難道會找不到好管家?不過,小心你的嘴巴,不要散布不實的謠言,否則有你好看!你儘管去看賀小姐,看我有沒有虐待她!你要有那個膽子,就試試看亂說的結果。」
我提醒她,根據男爵的說法,賀小姐或許已到康柏蘭了。
「算了,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就說因為我的家庭破裂而離開的。」我還來不及多說什麼,他已走了。他的態度和話語好像在警告我什麼。
他們安排我翌日啟程,可以在杜奎停留一兩天仔細選擇,男爵給我一張備忘錄,列出這座房子必須具備的條件。我的感覺是具備這些條件的房子在那潮溼的地帶根本找不到;即使有,人家也不願短期租給我們。我把這兩點對男爵說明,但他不以為然,我只好不再多說,只強烈地感覺到,我是被一件一開頭就不可能完成的難題故意遣開的。
「哈!你終於知道了。」我沒說話,他轉身問陸太太:「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我不信。如果她已去了,那我就去一位好朋友的家,你聽賀小姐提過一位魏太太吧?我今晚就寫信給她,我還不知道到時候要怎麼逃,不過我會想辦法的。我要請你幫忙,無論如何要看著這封信付郵,我不信任樓下的郵袋,你能保密並且幫我這個忙嗎?這很可能是我請你幫的最後一個忙了。」www•hetubook•com•com
「不錯,昨晚她就在他家休息。你不要把我惹煩了,乾脆不讓你去凌霧堡了。」他站起身,穿過落地玻璃門走到陽臺上。
時間真的太急了,否則我會陪她去的。她似乎也知道,就不再堅持,送了幾件小禮物給駕車來的園丁和他的孩子,然後很誠懇地握了握我的手說:「你對我和我姐姐這麼好,我會永遠記得的,感謝你了,再見,求主保佑你。」
我走前一定確定有人照顧賀小姐才能放心,她臉上焦急的表情,令我擔心她不可能那麼容易復原;可是相反地她卻在迅速康復中,甚至還讓我傳話,要男爵夫人放心。我請沉默寡言、與全屋上下毫不發|生|關|系的陸太太好好照顧她。然後去敲男爵夫人的門,正在房內陪她的范夫人在門口告訴我她十分衰弱而且沮喪,最好不要打攪她。
賀小姐醒來以後的事,我沒有責任再敘述,只想補充一句,當賀小姐被人搬離房間時,她自己完全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被人迷昏了,不得而知。道生大夫偶爾來了一兩次。我遵照他的指示照顧她,一直到她身體復原才同她一塊前往倫敦,然後在倫敦的車站分手,我是到親戚家,她轉往費先生的凌霧堡。
我把道生大夫氣走的那一幕又重述了一遍,因為對男爵的不滿,也數落了他許多。夫人愈聽愈焦急,「糟了!比我想像的還要糟!」她在房內不停地踱著,「伯爵知道大夫一定不准許瑪麗出門旅行,所以故意侮辱他,把他氣走。」
「只要你方便,我馬上就離開。」
「半個鐘頭以前,是你說夫人一走,我就可以出來的。」
我有些遲疑,也覺得奇怪,莫非夫人過分焦急而腦筋出了問題?最後我還是答應了。要不是我和魏太太也很熟,我是不會幫她這個忙的。根據後來發生的事,感謝主,幸好我是答應了,並且親手把它送入村中的郵筒。
「你還在這裡?」我叫道,「你不是和賀小姐一起到倫敦?到康柏蘭去了嗎?」
「說吧,」柏西爾嚴厲地說,「什麼事?」
「噢,夫人!您怎能這樣說呢,夫人!」
這天我們沒再見到男爵,我應夫人的懇求,睡在她的隔壁。老實說,在這麼空洞寂寞的屋子裡,的確需要有人做伴。夫人前半夜都在看信燒信,清理許多她心愛的小東西,好像不準備再回來黑水園似的。上床後,也是惡夢連連,驚醒了好幾次。我不敢奢望知道她夢見什麼,如今想來我還是替她難過,深深地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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