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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

作者:威爾基.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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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華沃特的敘述 十

第九章 華沃特的敘述

我獲准由一馬車夫替我送信,並把道生大夫載過來。車夫說單程大約四十分鐘,只要大夫在家即可馬上回來。我要求他無論如何都要把大夫帶回來,他若不在家,請他耐心等一下。
我的頭開始昏亂,不得不靠著椅背。所有關於這個陰險男人的臆測都錯了。沒想到他根本不是柏西爾男爵!他也沒有資格承襲這份頭銜和黑水園的產業。我曾認為他是安妮的父親,後來又懷疑她是安妮的丈夫,如今卻完全出乎我想像之外。
我曾拿著賀小姐的信,拜訪過這位大夫,瑪麗一再說他極為樂於助人。我信上並未把蘿娜扯進來,只說為了辦理賀小姐極重要的家事遭人誤解。請他基於對賀小姐的信任,可否對外地來的陌生人伸出援手。
我忙出聲阻止他,「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柏西爾男爵。」
我往旁疾奔,其中兩人跑過了頭,另一個即時停住掄起手杖重重地在我的肩上敲了一記,我反手擊中他的頭,他踉蹌後退正好撞到要奔過來的同伴。這種情況給了我逃命的機會,急忙從他們身邊溜走,全力向前跑。沒受傷的兩個也隨即跟了來,速度並不比我慢。我可以清晰聽到後面的腳步聲。路上一片黑暗,兩旁樹影隱約可見,如果路中央有個大坑,我一定會一頭栽進去。這時路面有了變化,先是下坡,他們比我快,可是上坡時便又輸了。好不容易把他們甩開後,發現旁邊有個樹叢,便鑽了進去,屏住呼吸蹲在裡頭,待腳步聲過了才出來。不管怎樣,目前我總算逃出了他們的監視。我當然不可能再回原路,不過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在今晚趕到威明罕教堂就是了。
我的心激烈地跳著,好像要蹦出來一樣。我張大了眼睛,還是沒有看見,根本沒有他們結婚的記載!副本上記載的每一項,都與正本一樣。這一小段空白道出了整樁故事!從一八〇二年到一八二七年柏西爾男爵到威明罕以前,那段空白一直存在。這期間,萬先生抄回了副冊。諾斯堡的記載才是真的,威明罕教堂那一本讓人竄改了。
走到轉角時遇到一個警員,兩個惡人竟然先告狀。警員說法官正在市政廳裡,要我們到裡面去找他。走到市政廳,門口的職員神氣活現地寫了一張對我不利的狀子。法官是個脾氣暴躁,對自己的權勢很得意的人,他問說當時有沒有證人。出乎意料的是,這兩個惡人竟然說有,就是那個農人。我便滿懷希望和_圖_書地看法官怎麼說,法官很神氣地說,除非證人能夠出席,或者我能找到他信得過的保人,我便可以保釋出去。因為我是外地來的陌生人,所以這個保人是必要的。
我的意志與力量也垮了,呆呆地看著消防人員忙碌。有兩人從火勢已被控制的法衣室出來,帶著由附近空屋拆來的門板,眾人紛紛讓開。門口又被警察圍起來,村民們三三兩兩地想擠上去先睹為快。如潮水般漾開的各種話迅速傳到我所站的地方。
我想了一下,覺得首要的工作就是掌握證據。萬先生這本副冊自然沒有問題,但是威明罕教堂那本則一點保障也沒有。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我便決定在今夜以前趕快回去,要那個管理員將正本妥為保管。我編了一個藉口,向已注意到我異狀的萬先生解釋,並留下一些手續費,便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匆匆返回威明罕。
通往諾斯堡的路寬敞平坦,每一次回頭都可看見那兩個跟蹤的人,他們和我一直保持一段距離。我總覺得在抵達諾斯堡前一定會出事。
有個人用很權威的聲音打破四周的寧靜,「那位想救他的先生在哪裡?」
我奔到門前,這幾個星期控制了我一切行動、盤據在我心的思想,一剎那間全不見了;他的惡毒、掠奪,與我發誓必要給他最嚴厲懲罰的誓言都不翼而飛,見他駭人的處境,只想盡快救他離開現場。
蹲在屋頂上,我看見腳下除了僕人和管理員外,還有聞聲而來的村民,一張張被火光映紅的臉。而我身下那個正在燃燒的且即將死亡的人卻是那樣遙不可及。
原來他不惜使用暴力迫害安妮和他的妻子,就是害怕這個祕密被揭發。如今只要說出一個字,他的爵位、房產與社會地位就完全消失,變成一個一貧如洗的無名氏!他的未來就在我的嘴上,而現在他或許已猜到我已經知道了。
這個男人比較聰明,我便過去與他討論。消防隊來至少還要十五分鐘,這期間我們可以找東西把門撬開!我知道鎖很牢,門很厚,可是教堂附近的殘垣斷壁中總可找個大梁之類的東西吧。
消防車終於趕到,人群也急切地擁上去。老管理員本想跟去,可是他實在太累了,只能倚著一塊墓碑微弱地說:「救救教堂吧,救救教堂吧!」
他跑到窗前,燈籠轉來轉去地熄了,「快,點起火來,我們快到教堂去,快!快!」我說。
「在這裡,在這裡!」和*圖*書一大堆的手指向了我。
柏西爾的陰謀真是夠惡毒了,憤怒與焦急使我怎麼也想不出應對的辦法。我甚至傻得要拿紙筆,想把一切原委向他說明。我寫了開頭後,便寫不下去了,我應該要想個柏西爾想不到的方法趕快出去才是。終於讓我想到了一個人——橡樹莊的道生大夫。
就這樣,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上天註定了我們最終要見這一面。
車夫出發不到一個半小時,在三點三十分左右就把好心的大夫載來了。他的保釋要求馬上獲准。當天下午四點,我就自由地站在諾斯堡的街上和大夫握手道別。
「鎮上會看到這邊起火,消防隊來了以後,就會把火撲滅了。」有個男人說。
陰謀果然在進行了。我若不快點去,很可能就會讓他們得逞了。心中的焦急使我耐不住老人緩慢的動作,出了園門逕自向教堂走去。走了不到十步,竟然有個人朝我跑過來,我看不見他的臉,但由聲音判斷,這個人我不認識。他說:「對不起,柏西爾男爵……」
我的眼睛下垂,看到一團用帆布蓋著的東西,除了雨水的滴答聲,四周是一片寧靜。我沿著帆布看過去,昏黃的燈光下——烏黑、僵硬、猙獰的——我赫然看到了死者的面孔。
你們有斧頭?鋸子?繩子?答案是有!有!有!我提了燈籠在村人中喊著:「幫我的人每人五先令!」他們才如夢初醒似的,個個活動起來,「你們倆去找工具!你們倆和我去找梁柱!」
柏西爾的僕人嚇得跪倒在地上,「噢,我的天!那是柏西爾男爵的聲音!」
那人向後退開,有點弄不清楚地說:「我以為是我們家主人。」
「不,不可能的,教堂和法衣室的鑰匙是同一把,等我們撬開時,他早已成灰了。」
我想說我根本沒見過他,也不認識他,但是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他去了。走到一圈人中間,大家都把燈籠放得低低的。那主管問我:「你認識他嗎?先生?」
「求上帝可憐他吧!」老人說,「他是註定該死了,他把鎖扭壞了。」
「他要我在這條巷子等他。」他說著便走開了。小屋裡的老人已經出來,我扶著他的手匆匆往教堂走。教堂從巷子末端還要再轉個彎,所以現在是看不見。開始上坡時,有個小孩衝著我們跑過來。
天上並沒有星月可做指針,我只記著風和雨是從後面來的,便保持這個方向越過原野。一路再沒有遇到障礙,終m.hetubook.com.com於走到小山邊,我沿山下繞過,撥開樹叢擠出去是條巷子。沿巷子走了幾分鐘,眼前是一幢小屋,窗口透出燈光。我想進去問路,剛推開門,門口就出現了一個手提燈籠的人。我們張大了眼互瞪著,原來我已漫游到村子的盡頭,而這位手提燈籠的人說巧不巧就是威明罕教堂的老管理員。
他搖著燈籠,「我要怎麼辦?」
我翻到一八〇三年九月,找到那同時結婚的兩兄弟,在這一頁的下端——竟然什麼都沒有!根本沒有柏飛利男爵和艾茜麗在該教堂結婚的記載!
「什麼鑰匙?我剛從諾斯堡來到這裡,你說的是什麼鑰匙?」
這個主管走過來,輕輕扶住我的手臂說:「我想和你說幾句話,先生。」
我三步併作兩步地趕到門前,裡面冒出一股奇怪的味道,還有嗶嗶剝剝的聲音。天窗上透出來的光愈來愈亮,裡面不時地還有玻璃碎裂的聲音。我用手捶著門——法衣室著火了!
我輕快地上了路,盡量走在路中央。濛濛細雨使我看不清是否有人跟蹤。到距教堂兩哩左右時,有個人跑步越過了我,然後就聽到路邊有座門突然砰地關上。我抓起手杖保持警覺,走了約一百碼,只聽到右邊的樹叢中有沙沙的聲音,然後就躥出三個人來。
大夫邀我回他家去過夜,我只能說我受人之託前來辦事,時間由不得我控制。但我答應他過幾天一定親自登門道謝,並把這件事的詳情向他報告。道別後,我便朝萬家律師事務所走去。
鑰匙又轉了一下,求救聲便再也聽不見了。沒有任何聲音可以證明他還活著,只有火焰的嘩剝與天窗上輕脆的聲響。那僕人已經站了起來,手上拿著燈籠像隻狗一樣跟著我,管理員倚著一塊墓碑喃喃自語,我發現他們都幫不上忙。
「我也不知道。我剛回來就發現窗子大開,一定有人開窗進來偷走了鑰匙。」
「法衣室的,噢,我的天!鑰匙丟了,我該怎麼辦。」
我謹慎地說是受了某人的委託,要把資料寄回倫敦,才來查詢。萬先生也不再追問,就讓一職員去閣樓上把這本簿子找出來。它和正本的大小完全一樣,只是保全得比較好些。我把它拿到一張空桌上,因為我覺得雙手顫抖,腦子像著了火,似乎有必要避免在事務所內出洋相。我吸口長氣,坐下來開始翻閱。
「你和你的主人約在這裡見面?」
「先生,先生,」他拉住管理員的衣袖,急急和*圖*書地說:「我看到教堂裡面有一個人!」
「人呢?」僕人凝望著火焰呆滯地問。
第一頁是空白,第二頁有淡淡的墨跡寫著:威明罕教堂結婚登記冊副本,由法衣室執事萬洛白親手比照正本抄錄。下面一行寫著日期一八〇〇年一月一日——一八一五年六月十三日。
到了教堂後面,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天窗上透出來的光,映在無星的夜空顯得特別明亮。
這是個陷阱!是個陰謀!法官下次開庭要在三天後,而我既是外地人,自然無人敢保,便只有任他們關三天,等證人來為我開罪。這期間,柏西爾就可以把我將要進行的計劃全部破壞而擺脫我。
只有那僕人,目不轉睛地以空洞的眼神盯著火窟,我拍拍他,他低問一聲:「他在哪裡?」
萬先生方頭大耳,極為親切,像個鄉紳而不像律師。他對我的要求,感到驚奇和有趣。萬先生說他知道自己父親有份副本,但他從沒看過。想不到這麼多年以後,竟然有人想到它。老萬先生還活著的話一定高興死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翻身從屋頂下來,「教堂的鑰匙!」我對管理員大叫,「我們去試試教堂那邊的門,看能不能把那扇門撬開。」
「他已經成灰了,還有那些書和文件也都成灰了。」老人喃喃地說。
「試試另一扇門!」我大聲叫,「這個鎖卡住了,再不放棄你就死定了。」
除了話聲和火焰的噼啪聲外,現場找不出其他的聲音。
天快黑了,我想起我仍有被人跟蹤的可能,便在離開市區前去買了一根結實的木製短杖,遇上歹人起碼還有個還手之力。如果對方不止一人,那我只好趕快溜之大吉了。幸好我念書的時候也是運動健將。
管理員顫抖地靠在我身上,「來,來,我們還不太遲,管他是誰我們都會抓到他,你拿著燈籠盡快跟著我來。」
「怎麼丟的?什麼時候?可能被誰拿走的?」
我跑著上山,首先就看到那座塔,然後轉到教堂後面。先前那個認錯我的人也跟了上來。他顫抖地說:「我沒有惡意,我只是要找我家主人而已。」我不理會他,讓他跟著。
我還來不及走,甚至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聽到門裡邊傳來驚恐的捶門聲,鑰匙在鎖口瘋狂地轉動著,門後傳來可怕而刺耳的求救聲。
管理員也趕到了,正巧趕上聽到鑰匙的最後一聲。
他的態度一改上次的友善,竟變得多疑而迷惑,胖胖的雙頰映著火光,第一句話就m.hetubook.com.com把我嚇了一跳,「鑰匙在哪裡?」他問,「是不是你拿去了?」
「他們找到他了嗎?」「在靠教堂的門房找到了。」「他的臉燒壞了嗎?」「沒有,他的臉朝下,所以沒有燒壞。」「據說他是個什麼地主,你們知道他是誰嗎?」「好像是一個男爵吧。」「他在那裡面幹什麼?」「反正沒好事就是了。」「你想他是故意的嗎?」「故意燒死自己?」「不,燒法衣室。」「誰知道。」「有誰認識他?」「好像有個僕人在那邊,但他已經嚇呆了,警察不相信他的話。」「噓……」
這時我突然靈機一動,把僕人用勁抓住,「蹲下去。抓住石頭,我要爬上去打破天窗,給他一些空氣。」他雖在發抖,但站得很穩。我咬住短杖,踏上他的背,腳一縮就上了屋頂。緊急之間我也沒想到空氣還沒進去,可能就把火焰引出來。窗子破了,可是火舌卻呼的一聲躥了出來,幸好風向不對,否則就撲向我了。
當我發覺這是陷阱時,已經來不及了。那兩人夾住我,直嚷著要去警局告我侮辱。附近有個農夫看到這幕經過,我請他去幫我作證,他只冷漠地搖搖頭。我對這兩個可惡的人說:「放開你們的手,我跟你們走就是了。」兩人對望了一眼便放開了我。
時間是最重要的。柏西爾不久便會知道我被保釋,若我不能在這幾個小時內把他的證據完全掌握,那麼我好不容易攻下的每一寸土地,便要失守了。本來我來諾斯堡的目的是想向萬先生詢問柏西爾母親的事,可是我在牢中的幾個小時內,讓我有時間把老管理員的話仔細推敲了一遍,現在我去找萬先生是想查他手上的副冊。
我們繞過教堂,找到足夠粗的梁柱後,眾人便動手又拉又扯地硬把它們由磚石中撬出來,合力抬起,喝著叫人讓路,來到法衣室的門前。一、二、三,撞!一、二、三,撞!門開了些,門內的灰已爭先恐後地飛出來。再一次,最後的衝刺,門終於嘩啦一聲,被我們撞開了。大家緊張地向內張望,除了大片豔紅的火外,半個人影兒也沒有。
當我走到路的僻靜地段,遠遠望見有個轉角,心想大概快要到了,便聽到後面的腳步聲追了上來。我來不及轉頭,就被在倫敦跟蹤我的那傢伙撞了一下,本來就被跟得滿肚子火的我不覺火冒三丈,出手便向他攻去。他大聲呼救,另一個高大些的同伴趕了過來。原本一隻手就可以把我擊倒的他,竟讓我連揍了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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