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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

作者:威爾基.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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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伯爵的敘述

第十二章 伯爵的敘述

我現在將全部心力擺在尋找葛安妮的事上。我們的財務關係可以延後,可是尋找葛安妮卻是燃眉之急。我只知道她長得很像柏夫人,最近才從瘋人院中逃出來。我心中開始籌劃一個偉大的想法,將柏夫人和葛安妮彼此交換姓名、地位和命運。藉著這項驚人的交換,我們可以獲得三萬英鎊,並且永遠保守了柏西爾的祕密。
現在的環境十分理想。柏夫人因為緊張致病,關在房間內;那個笨女僕晚上留在房內看護著女主人;瑪麗雖然康復得很快,卻仍然躺在床上,由陸太太看護。房內只剩下我太太、我以及柏西爾。在完美的機會下,我著手進行第二步。
早晨我寫了一封信給陸太太,請她在二十六日星期五當天在她丈夫的屋子裡和我會面。另外我又寫了一封信給柏西爾,請他把費先生邀請信給柏夫人,告訴她瑪麗已經先走一步了,並且將她送上二十六日中午的火車。按照葛安妮的病況看來,我最好能比計劃早一點接到柏夫人。在不確定的情形下,我還能有什麼新的方法呢?我只能信任運氣和醫生了。現在我以柏夫人的名義和別人通信,我自己的感傷情緒暫時被拋到一邊。其他方面的范斯克也都黯然失色了。
一八五〇年夏天,我因政治任務到達英國。在半官方的機密接待人中,陸先生和陸夫人是其中的兩位。搬進倫敦郊區的寓所前,我們有幾週的空暇時間。
視查過四周的環境後,我直覺想到,安妮遲早會回到黑水園的船屋中。我事先告訴管家麥太太,我要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去看書,若需要我時可以到那裡去找我。我從來不故作神祕,也從來不引起別人的疑心。麥太太自始至終對我充滿信心。
我將訪客帶到樓上的後房。兩個精神科醫生正在樓下等候看病人,再開證明書。我保證她姐姐即將到來,才使柏夫人安靜下來。然後我將兩位醫生引見給她。等他們一走出房間,我立即進入,告訴她賀小姐的健康情形很危急。
我在湖邊站哨,大有所獲。我並沒有遇到葛安妮本人,卻遇到了照顧她的婦人。她對我也懷著單純的信任,並帶我去看她所照顧的女子。當我第一眼看到葛安妮時,她正在睡覺。她和柏夫人的相像令我十分震驚。本來我以為她們只有輪廓相像,一看到這張沉睡的臉,一切細節自然從心頭升起。同時我那顆同情的心,在看到她所受的苦後,也跟著顫動了。我立即決心將葛安妮送到倫敦去。
我先從瑪麗的病談起。
第二個問題:如果葛安妮沒有死,我會怎麼辦?在那種情況下,我便會幫助她解脫,使她獲得永恆的安息。
看了瑪麗的信件,我事hetubook•com.com先得知她建議帶柏夫人到凌霧堡去拜訪她叔叔,以減輕柏夫人婚姻生活的壓力。我覺得這件事有益無害,便親自到費先生面前,支持瑪麗的建議,並為了她的病,特別做了修正:費先生必須勸柏夫人單獨離開黑水園,途中在她姑母家過夜,也就是我在聖約翰林區的房子。費先生身心兩方面都很脆弱,我很容易地便征服了他。
我們請來附近的一位醫生,告訴他「柏夫人」需要他的診治。幸好他是一個能幹的醫生,我告訴他病人是一位神經衰弱、充滿幻覺的人,並要求由內人充當護士在房間中看顧她。這個女人病得太嚴重了,我們不必操心她會胡說些什麼。我唯一擔心的是在真的柏夫人到達倫敦之前,這位假夫人就死亡了。
在這幾週內,我想去拜訪我的朋友柏西爾男爵。他剛帶著太太從歐洲大陸回來,英國真是個適合享受家庭樂趣的地方。
一八五〇年七月二十四日,星期三,我叫一輛馬車送我內人去把柯太太引開。如此一來,我預計可以截到一封柏夫人在倫敦發出的信。柯太太被內人誘到馬車上,後來內人假裝下車購物,並叫馬車將柯太太載走。之後內人回到聖約翰林區的寓所,迎接一位訪客——柏夫人。
我以前曾建議他們到倫敦去請大夫,現在他們採納了我的意見。大夫到達之後,看法和我一樣,認為瑪麗的病情很嚴重,預計在五天後才可能有起色。聽完後我才搭早班火車離開黑水園,到聖約翰的家去做最後的安排。我私下探知柯太太沒有搬走,於是和陸太太做好準備工作。當晚回到黑水園。五天後大夫宣布瑪麗已脫離險境,以後只要好好休養就可以復原。此時正是我等待的大好時機。現在藥物治療已是可有可無了,我便採取和醫生爭論的態度。他實在是妨礙我的計劃的見證人之一,也是必須除去的對象。我和他發生了一場爭吵,柏西爾在我事前授意之下,答應不插手阻止。我憤慨地責罵這個可憐的人,然後將他趕走。
我向柯太太建議,為了不讓柏西爾找到葛安妮,最好的方法是把她帶到倫敦去。這個建議馬上被接受了,指定了接送的人和日期後,我便回到大廈中去解決其他問題。
第二天早晨我與內人出發前往倫敦,將瑪麗留給陸太太照顧,她答應在房間內陪伴病人兩三天。出發之前我將費先生的邀請函交給柏西爾,吩咐他交給柏夫人。我也從他那裡得到葛安妮療養院的地址,以及一封給院長的信,告訴他病人已找到,現在要再交還給他,請他用藥物治療。
我上一次去倫敦時,已把僕和-圖-書人安置好了,此行到達倫敦時便會有人接待,有了這一項聰明的預先準備,我們可以立即在到達的同一天內進行第三個步驟——掌握住葛安妮。
往森林路的一路上,我身旁的女伴並不顯得害怕。我表現出慈愛的樣子,警告她注意柏西爾先生,並且為她調了一些藥。但是我疏忽了替她作心理準備。我帶她進入客廳,她看到室內只有陌生的范斯克夫人,立即顯得極度緊張。她好像嗅到空氣中的危險氣氛,突然毫無緣由地伸出雙手抗拒。我也許可以撫平她的恐懼,但是她心中的創痛卻不是任何人所能減輕的。她的痙攣使她隨時有死在我們腳邊的可能。
她經過了一夜的煎熬,第二天早上疲憊地醒來,但是白天時她卻驚人地恢復精神。我那富有彈性的精神也隨著她恢復了。在第二天,就是二十六日早晨之前,我不可能接到柏西爾和陸太太的回音。除了出意外,不然我相信他們會遵照我的指示去做。我派了一輛馬車到車站去接柏夫人,預計二十六日下午兩點她可以直接抵達我家。眼見一切就緒後,我便去和陸太太安排事宜,找到兩個人開精神失常的證明書。其中一個人是我認識的,另一個人是陸太太認識的。這兩個人粗心大意,毫不懷疑,都深信我的話。
柏西爾急著需要一筆錢。他太太有一筆財產,但是在她死之前,他一分也無法動用。柏西爾有無法告人的經濟窘境,連我這位密友也無法過度詢問他。我只知道有一個叫葛安妮的女子躲在附近,柏夫人和她互通信息。她掌握著柏西爾的一項大祕密,一旦這項祕密揭開,將會毀了柏西爾。他親口告訴我,除非他太太保持緘默,除非找到葛安妮,否則他將會失去一切。若是他失去一切,那我們金錢上的利益怎麼辦?雖然我天性勇敢,但想到這一點不禁顫抖起來。
老天!在驚人的速度下,我對那位女士產生了仰慕之心。六十歲的我崇拜她十八歲的活力。在她腳下我美妙的天性被貶得一文不值,連崇敬我的內人也變得毫無價值。我們像是道具箱中的木偶。哦,上帝啊,請輕輕地牽著我們身上的線,慈悲地將我們帶出這個悲慘的小舞臺!
我第一個步驟便是利用內人的忠心。我告訴柯太太,為了安妮的利益著想,她應該把倫敦的住所地址告訴柏夫人。但是這樣安排並不足夠,我不在倫敦,柯太太可能會減弱對我的信心,也可能不寫信過來。誰能夠和她搭同一班火車到倫敦並祕密地跟蹤她到家?我問自己這個問題,結果答案是——范斯克夫人。
由於都急切需要錢,我和柏西爾間的友誼在無形中加強了。我們都貪錢https://m.hetubook.com.com,但是世界上又有哪個人不愛錢?
正如我所料,柏夫人害怕得昏倒了。此時是我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尋求化學的幫助。我以一杯加入藥粉的水,和一瓶嗅鹽解除了她所有的驚惶,並使她能夠安安穩穩睡了一個晚上。陸太太及時趕來替她換服裝,替她脫去原來的衣服,第二天早上再穿上葛安妮的衣服。一整天內,我使她一直保持半清醒的心情,直到精神醫生開出證明為止。二十七日晚間,陸太太和我帶著復活的「葛安妮」到療養院去。療養院的人很驚訝,但是並沒有任何懷疑,這得歸功於柏西爾的信、她們兩人的相像、葛安妮的衣服以及柏夫人當時的恍惚狀況。交完人後,我立刻回家幫忙太太準備假的柏夫人的葬禮。她穿著真柏夫人的衣服,她的行李後來也被送回康柏蘭。我帶著莊嚴、哀悼的神情參加葬禮。
愛追根究柢的人可能會提出幾個問題,我的回答如下:
二十六日早晨我接到柏西爾的信,告訴我柏夫人將乘中午的火車到達倫敦。陸太太也寫信來告知她將在晚上到來。我把死亡的假柏夫人丟在家中,跳上馬車,到火車站去接將於三點到達的真正柏夫人。我把葛安妮到我家時穿的所有衣服藏在座位下——它們註定要給復活的柏夫人穿!
我的下一個步驟是自己搬離黑水園,到倫敦去辦事,另外還要和費先生談一些事情。我在聖約翰林區找了一間房子,然後到康柏蘭的凌霧堡去找費先生。
在同一天內,我和醫生簡短地談論了一下瑪麗的治療情況。他十分傲慢無禮,我忍氣吞聲沒有作出厭惡的表情,等到有和他吵架的必要時,才開始發作。
在黑水園接待我們的是一位名叫「瑪麗」的女士,大家都稱呼她「賀小姐」。
第二個步驟的目的是勸柏夫人獨自離開黑水園。除非我們告訴她瑪麗已經先到康柏蘭去,否則她絕不會自願離開這棟房子的。為了使她相信,我們只好將瑪麗搬到一間久無人居住的空房間中。趁著午夜時分,內人、陸太太和我一塊把她挪開,柏西爾不夠冷靜不能參與。當時的情形真是一齣戲裡最美麗、最神祕、最富戲劇性的高潮。在我的指示下,當日早晨我們在病人的床褥下放了一張堅實的床板,晚上只要輕輕抬起床板,就可以在不驚動病人的情況下,將她任意搬至他處。我沒有使用任何化學藥物,瑪麗是在病中沉沉入睡。我們事先就將蠟燭擺好,把門打開,我力氣很大,負責抬床板頭,內人和陸太太抬床板尾。我懷著男人的體貼和父親般的慈愛,負荷著床板的重量,即使大畫家林布蘭再世,也無法描繪我們的行動吧。m.hetubook•com•com
我一生中的最好光陰都花在研究藥理和化學上,化學的知識對我尤其有莫大的吸引力,我認為化學是人類的主宰。
在下午五點之前,我就將這些事辦妥了。當我回到家時,葛安妮已經死了。她在二十五日死亡,而柏夫人要在二十六日才到達!
人們常說心智統治世界,但是什麼統治心智?當莎士比亞正在構思《王子復仇記》時,如果在他的食物中加入幾滴藥物,他便會寫出令人不忍卒讀的劇本。在同樣的情形下,牛頓也會吃掉落在地上的蘋果,而不會發明萬有引力定律;暴君尼祿在晚餐的食物尚未消化之前,就會變成一個最溫順的人;只要早上讓亞歷山大大帝吸一口藥,下午他將會在敵軍面前逃命。幸好現在的化學家都是善良的人,化學的力量仍然被用在最膚淺、最瑣碎的事物上。
日期是非常重要的。我雖然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也是一個精明的人,我將所有的日期全部安排妥當。
第三個問題:我的行為值不值得嚴重的譴責?不!我不是盡量避免犯下不必要的罪行嗎?以我豐富的化學知識,我大可以致柏夫人於死地,然而我卻大費周章,只毀了她的身分而已。比較起來,我還是很仁義的!
我隨後也搭上一輛馬車,帶著一張給葛安妮的字條。字條上只說柏夫人已經請柯太太去陪伴她,她們派了一位紳士在門外等著接葛安妮去加入,這位紳士在漢諧爾時曾經救助她,使她免得被柏西爾先生發現。這位「紳士」請一位街童把紙條送進去給葛安妮,然後在附近的門口等待。安妮出現在門口時,這位紳士已經把馬車門打開了,等她進入車內,立刻便將馬車駛走。
柏夫人出現在車站裡,車站的人又擠又亂,她提行李時又拖延了一段時間。我滿心不悅,深怕她會碰到熟識的朋友。她一坐上馬車,第一個問題就是問起她姐姐。我捏造了一些能撫慰她的話,告訴她可以在我家見到她姐姐。此時我家又變成在李斯特廣場的陸先生家,我們到達時,陸先生在客廳接待我們。
為什麼要說這麼一大套道理?
一旦我決定讓內人到倫敦去,此行必須達到兩個目的。瑪麗的護士對她和我都十分忠心,這位護士正是我不可或缺的助手。幸運的是,陸太太是位最有自信、能力最強的護士,並且能夠聽我指揮。我寫了一封信交給我太太,請她帶到倫敦給陸太太。
我們在黑水園的起居,由瑪麗親自安排,十分妥當。我曾祕密地看到瑪麗詳細的日記。
我對這件事情的敘述到此為止。我必須強調,要不是我先暴露了一個弱點,我後來就不會在計劃上留下一個漏洞。我對瑪麗的仰慕是我無法自救的原因。和*圖*書我自信已徹底摧毀了「柏夫人」的身分,如果瑪麗或華先生想證明她的身分,他們便會引起公眾的責難和失信。我在算計這些可能性時,犯了太自信的錯誤。我讓賀瑪麗第二次將柏夫人從瘋人院中拯救出來,以及讓華沃特二度逃出我的手掌都是犯了錯誤。然而賀瑪麗卻是我范斯克伯爵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錯誤!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范斯克夫人忠心耿耿地為我執行計劃?我是在英國結婚的,英國人認為妻子應該毫無保留地愛、尊敬和順從她的丈夫。
僕人們是下一個要除去的障礙。我示意柏西爾著手去做。麥太太聽主人說要裁員,覺得很驚訝。我們將所有的僕人都解雇,只留下一個笨拙的女僕管理家事;以她的愚蠢,將不至於發現什麼祕密。再來便是要將敦厚的麥太太暫時遣開,我們派她到海邊去為她的女主人找住所。
按指定的日期,柯太太、葛安妮和我在車站見面。我禮貌地替她們送行,也禮貌地送內人搭上同一班火車。內人終於圓滿完成任務地回到黑水園。她和陸太太一起回來的,並把柯太太倫敦居所的住址交給我。後來事實證明這個做法是多餘的,柯太太本就打算將她的住址告訴柏夫人。為了預防將來緊急時使用,我仍然將信保存下來。
因為我的行為和動機都被誤解了。大家都認為我用化學方法對付葛安妮,認為如果情況許可我還會用以對付偉大的瑪麗。這兩種都是可恨的想法!我一心只想保護葛安妮的生命,並從一個笨蛋手中挽救了瑪麗。我一共使用了兩次化學藥品,並且根本沒有傷害服用的人。一回我跟蹤瑪麗到黑水村的旅館,發現她交給被解雇的女僕兩封信。我要我太太抄下一封,並將另一封奪來。因為女僕將信放在胸口內,我太太只有在藥物的幫助下才能將信打開看後再放回原位。第二次使用相同的方法,是在柏夫人抵達倫敦之時。
我呆住了!
帶著我給柏夫人的邀請函回黑水園,發現那位庸醫將瑪麗的病愈治愈糟糕。她的發燒已轉為斑疹傷寒。柏夫人想要到病人的房間裡去照顧她姐姐。我和她彼此毫無好感,她憤怒地指責我是個間諜——她是我和柏西爾的絆腳石。然而我卻寬宏大量地不親手加害她,同時也不阻止她自蹈險地。如果她真的去照顧她姐姐,我辛苦而耐心編成的網,可能因而被切斷。結果在醫生的阻止下,她離開了病房。
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在我回家之前,醫生已經親手登記了死亡日期。我的偉大計劃出現了漏洞——我無法改變二十五日發生的既定事實。我勇敢地面對未來,柏西爾和我的利益瀕臨危險,我們除了繼續玩下去外,已經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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