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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東方探案

作者:特德.利卡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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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賊市謀殺案

八、賊市謀殺案

「我正準備離開時,從他夾克裡掉出來一樣東西,這個東西,華生,才是真正幸運的發現:那是一隻壞了的銀耳環,樣式很獨特,鑲著一小塊天青石。我看那不像是印度的東西。」
「噓……聽。」蘭奇曼說,「房間裡還有一個人。」蘭奇曼更生氣了,但她讓他冷靜下來,他們倆就回房睡覺了。
深夜,她繼續說,他們已經睡了,突然從老兵的房間裡傳來「咚」的一聲巨響,把他們吵醒了,蘭奇曼翻身下床,推醒了妻子。他從套中拔出刀,點燃一支蠟燭,夫妻倆就來到了走廊上。他們聽見從老兵的房間裡傳來一陣奇怪的喘氣聲。驚魂未定的他們推開了門,看見老兵倒在血泊中,脖子被人割斷了。一個裝滿錢的盒子打開了,被人扔到了地上。剛才吵醒他們的聲音很可能就是這個盒子掉到地上的聲音。看見弄出了聲響,凶手飛快地逃跑了。窗戶開著,說明他是從窗戶逃跑的。蘭奇曼想幫幫那個垂死的人,他撐起他的頭,給他喝水,但是無濟於事,那老兵當場斷了氣。
「安息吧。」他嘲弄地說。
但是,斯彼奈利走了好幾個星期之後,福爾摩斯才抽出空來去找蘭奇曼。一件小案子難住了印度警方,於是福爾摩斯出手相助,直到案子破了以後,他才有時間去找那個年輕人。斯彼奈利給福爾摩斯畫了一張地圖,因此福爾摩斯找到了賊市,蘭奇曼那間不大的土坯房就在其中。
回憶起丈夫的話,她抽泣起來,福爾摩斯安慰她說他會盡力幫忙的。這讓她又冷靜下來。她說,警察發現蘭奇曼沒跑多遠,他躲在一個朋友家裡瑟瑟發抖,那個朋友懇求他去自首。他企圖逃跑,這讓警察相信他就是凶手。他妻子為他辯解,但誰都知道為了保護丈夫,妻子可以不顧一切。因此,蘭奇曼被抓了起來,被控有罪。現在,他被關在孟買監獄的一間單人牢房裡,等著印度司法部門的宣判。她獲准探監,但她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那是我最後一次在牢房外面看見他。」她說,「我後來才從他口中得知了他的遭遇。」他後來告訴她,那天晚上天很黑,開始他走得很慢,腦子裡琢磨著白天發生的事。這個無賴,企圖非禮他妻子,現在死了,他忍不住感到很痛快。但是,看到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他的憤怒又大多變成了憐憫,他走著走著,忘掉了自己所有的痛苦。
首先,福爾摩斯驗了屍。他運氣不錯,因為幾個小時後,屍體就要被送到火葬場去,跟孟買很多無名的屍體一起被大火燒掉。福爾摩斯先檢驗了傷口,斷定那是用一把長而鋒利的刀大力砍斷了脖子上的主動脈所造成的。除了腳,老兵依然穿戴整齊,腳上沒有泥土。他的鞋已經被脫掉了,衛兵告訴福爾摩斯鞋被偷走了。福爾摩斯沒有發現別的傷口。但是,這個老兵卻渾身肌肉、強壯結實。到處都有跡象表明,他死前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徒手搏鬥。他肩部和腹部都有一些很明顯的傷疤,是由更嚴重的傷口留下的,為此,他一定經歷了一段很長時間的無法動彈的恢復期。他面容醜陋,表情冷酷,這說明他這一生好勇鬥狠,最後也死於暴力。他的頭髮灰白卻很堅硬,在左臉頰上還有一些小傷疤。即使是死了,從他的嘴唇上仍能看出他的殘酷。他既不是廓爾喀人也不是錫克教徒,很有可能是馬拉他人,那是印度最好戰的一個部族。
「那麼,羅姆布拉索的書怎麼樣?」我反駁道,「他的觀點是身體類型和犯罪密切相關,這已經無需證明了。他的理論讓他成為歐洲頂尖的犯罪學家。」
我們從桌邊轉移到我們喜愛的椅子上,福爾摩斯給我講了下面這個發生在孟買賊市上的謀殺案。
「在旅途中,我已經充分瞭解了蘭奇曼,」福爾摩斯繼續說,「我相信他是無辜的。現在我得設法證實他沒有殺人。這可不容易。情況證據確鑿無疑。怎樣才能撕破這張表面情況的大網並揭露真相呢?」
當他走到小水溝旁,福爾摩斯看見了一些東西最終讓他破了案:在一家妓院前面有兩個人在挖地,做什麼用他並不知道。他走上前去,才發現hetubook•com.com他們挖出來一大堆紅土,跟他在老兵房間裡找到的那種一模一樣。他可能已經找到了目標。他走上狹窄的樓梯,進了一個房間,裡面裝飾著俗氣的天鵝絨。一個女人坐在一張小桌旁。他對她說想看看姑娘們。於是,她就把妓院裡的幾個可憐的姑娘叫出來,一一讓福爾摩斯過目。這些姑娘身著豔麗的沙麗,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個個笑容滿面,她們的臉都是麵粉糊的顏色,眼睛裡充滿了痛苦和怨恨。福爾摩斯把她們仔細看了一遍,想找一個耳朵受了傷的,但沒找到。他揮手讓她們都下去了。
「你們村子裡把這種小動物叫什麼?」
「在倫敦,我們的觀察和推理,」他說,「是建立在倫敦人通常的想法和做法的基礎之上的。這組假設適用於歐洲人,但我在東方的經歷卻與此大相徑庭。現在,我是在孟買,而且還是處於社會下層,我得馬上換一種方式來思考。我的問題還是一樣。那個被害的老兵是誰?他從哪兒來?是誰殺了他?出於何種動機?但是,當我掃視著滿是灰塵的房間時,完全找不到答案。如果那些問題跟我在家問的一模一樣,答案會不同嗎?」
「別殺它,不要。」她大聲叫起來。但是蘭奇曼沒聽她的哀求,把那隻無助的蜘蛛打死了。
「沒什麼好說的,我的朋友。」警長山姆希爾說,「這是一起不幸的憤怒殺人案。」
她皺起了眉頭,猶豫了一下。「今天她不在這兒。今天她休息。」
福爾摩斯仔細端詳著盒子,尋找線索。就是一個普通的孟買盒子,有各種不同的用途。在一些小鋪子裡就能找到,通常放在商人的坐處旁邊。這個盒子上有一把小鎖,但是鑰匙卻找不到了。
「我想找那個耳朵受傷的。」福爾摩斯回答她說。
接著,福爾摩斯又檢查了他的口袋,發現了兩件有意思的東西。第一件是一截輪船票,上面有他的名字,叫威克蘭.森,還有起程地點:亞丁港。很明顯,這個老兵曾在累范特居住,最近才坐船來到孟買。另一件東西是一份文件,部分用法語、部分用阿拉伯語寫成。但被血浸濕了,好像是在近東跟什麼雇主簽定的參軍合同。這個人大概這輩子就當過雇傭兵。
「我必須承認,華生,回想起來,這個故事有點異想天開。不過,我別無他法,只能順著我自己編造的離奇情節往下走。在運動場享受完以後,我去了城裡的妓院區。我從距離蘭奇曼家不遠的地區開始,首先去了位於正街上的幾家。我跟他們打聽是否有個長得像威克蘭.森的傢伙曾經來過。他們都大笑起來,回答說來這兒的人都長這樣。從我的描述中沒人認出威克蘭。」
福爾摩斯走到那兒,只見到了蘭奇曼的妻子,他們以前見過一次。不過,她一看見福爾摩斯,就放聲痛哭起來,開始用蹩腳的印度語講起她那可憐的蘭奇曼的遭遇。
「當然記得。」
福爾摩斯很快意識到,他那觀察和推理的方法還嚴重地依賴於另一組假設,那不僅跟罪犯和警察有關,還跟社會本身有關。
前一天晚上,她說,蘭奇曼跟她去看望一些好朋友。朋友招待他們大吃一頓,所以回來後,他們覺得不必做飯,就坐在小院子裡聊天,後來就上床睡覺了。蘭奇曼心情不太好,因為那天下午他跟租住他們另一個房間的人吵了一架,所以她盡力哄他忘掉煩惱,但沒有用。有一隻蜘蛛爬在旁邊的一把椅子腿上,她指著那隻蜘蛛說:
她對丈夫的做法很生氣,轉身要走進房間去。這時,從房客的房間裡傳出了聲音。
「盒子就是這樣,華生。我沒有更多的線索。一小塊泥土、一隻壞了的耳環、一個裝有一萬盧布的木頭盒子、一張說明這個士兵來自亞丁港的船票,還有一張用法語和阿拉伯語寫的文件,被血跡浸過,所以我看不完全。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事後我才知道,當時我掌握的線索足以破案了,至少,我已經能找到罪犯作案的方式了。在這兒,我想要強調緊接著的下一步是:腦子裡必須用一根線把各種疑團串起來。我們要做的是把發生的事情https://www•hetubook•com.com畫成一幅圖,或者一組圖。必須對事件進行譯解,重溫一遍,就像一個歷史學家破譯歷史之謎一樣。」
福爾摩斯請求允許他去見蘭奇曼,馬上得到了應允。由於手段殘忍,蘭奇曼被單獨關在孟買中心監獄的一個糟糕透頂的小牢房裡。他看見福爾摩斯,喜不自勝,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被釋放了。福爾摩斯不得不馬上告訴他自己會幫他,但他不知道能否成功。
「那以後不久,我離開了錫蘭,踏上了前往孟買的漫漫征程,我真的打算回到英格蘭。這一次我決定沿印度西海岸由南往北走,所以我的第一站就是那座美麗的印度城市特里凡得琅。在那兒,我結識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義大利貴族,洛倫佐.斯彼奈利伯爵。我們倆相見恨晚,我們目的地相同,所以斯彼奈利提議我們同行。我很快發現斯彼奈利對印度哲學很有研究,雖然我不像他那樣熱情澎湃,但我們的談話還是非常愉快的,特別是在孤獨的旅途中百無聊賴的時候。他沒有同伴,就帶著三個僕人,一個年輕人叫蘭奇曼,既是廚子又是嚮導,另外還有兩個挑夫,負責搬運斯彼奈利攜帶的大量書籍和文件。至於我自己,我對好心的伯爵說我叫威廉.瑞德福,是個律師,去孟買出差。
福爾摩斯等了幾分鐘。那間房子裡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熏的香和廉價香水的味道讓他直想吐。那個老鴇回來,帶來一個相當年輕的姑娘,她沒穿職業服裝,而是穿著普通的沙麗。她臉上沒擦粉。不過,她的右耳裹著膠布,另一隻耳朵上的耳環跟福爾摩斯發現的那隻樣式一致。幸運之神讓他很快找到了結局。
「你可能還記得,華生,前兩天我跟你講過亭可馬里那件可怕的事情。」
「輕輕鬆鬆就能猜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這個老兵首先去的就是最近的妓院和鴉片煙館,在孟買這樣的城市,也許只有這種地方能讓他找到安慰與樂趣。他去了,先喝了個酩酊大醉,然後找了一個在那兒出賣肉體的女人。他身上沒錢,但他拿出一副從國外帶來的廉價耳環送給她。從沒有客人這樣做過。那女人被他的親切打動了,對他說自己想從良過正常人的生活。她說她存了些錢。老兵提議兩人一起過。她就回去收拾可憐的幾件家當,她回來前老兵偷走了她的存錢盒。她跟蹤他一直到了蘭奇曼的家裡,趁他睡著了就一刀結果了他。在他最後的掙扎時刻,奮力從女人耳朵上拽下了一隻耳環,耳環掉在他軍服的褶子裡了。錢盒掉在地上。蘭奇曼和妻子被吵醒了,衝進房間。那女人奪路而逃,慌亂間沒來得及帶走錢盒。剩下的故事就不用講了。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小姐,」福爾摩斯用印度語說,「我已經查到,你昨晚殘忍地殺害了一個叫威克蘭.森的傢伙。至於你為什麼這樣幹,現在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因為我的一個年輕朋友被冤枉,替你背了黑鍋。我得幫他洗清罪名。所以我要你跟我一起去一趟警察局。」
「我突然很害怕,老爺。我沒了主意。我跑啊,跑啊。然後我發現自己無處可去。所以我去找我的朋友,他叫來了警察。就是這樣。」
福爾摩斯伸出手,把那個耳環的殘片遞給她。她大吃一驚,害怕起來。她示意福爾摩斯跟她走,他們去了她的房間。老鴇看著福爾摩斯咯咯地笑。
「如果你的意思是,根據情況,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情況證據,華生,那麼我們可說的就太多了。一個案子發生在英格蘭、義大利、土耳其、日本,當地情況各異,發生的方式也就不同。而相似的是,偵探得瞭解情況。普遍性存在於觀察者的眼裡。你應該還記得那起我稱作博斯庫木山谷之謎的案子吧。」
「那你為什麼要跑呢?」
「我當然記得。表面上來看,沒有人比年輕的麥卡錫更像是殺人凶手了。要不是您的介入,雷斯垂德可能已經毫不猶豫地把他送上絞刑架了。」
我認為這些作者在法律方面還是頗有建樹的,但福爾摩斯卻持一副傲慢的蔑視態度,我非常生氣,不過,我也很清楚,我對犯罪學著https://m.hetubook.com.com作的瞭解完全無法跟他一比高下。而且,我決定繼續這場爭論,也許能促使他再講一個故事。
福爾摩斯覺得這個老鴇極其令人反感,身體肥胖,一頭橘色頭髮實在噁心,臉上覆蓋著厚厚的粉,穿著一件紅色天鵝絨長袍,脖子上戴著一根粗大的項鏈,全是假的孟買珍珠。
「舉個例子來說,」一天吃晚飯時,福爾摩斯說,「有一起發生在德里的謀殺案。當時滿地都是紅色污點,看起來好像是血跡,從現場一直延伸到幾碼以外。在倫敦,我們幾乎完全可以斷定這就是血跡,也只可能是血跡。不過,在德里,或是印度的其他地方,這可能是血跡,也可能是萎葉,那是一種帶辣味的葉子,在印度很普通,人們在嘴裡咀嚼,吐出葉汁,非常像血跡,讓人想到流血的動物、人或是其他什麼東西。這個簡單的例子說明,你必須搞清楚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蘭奇曼說。他生氣地拾起旁邊的一隻鞋,朝那蜘蛛砸去。
「首先是這個遇害的老兵本人。他受過軍隊訓練,具有作戰經驗,我估計,大概二十年前,他作為一名英國軍隊招募的新兵被派往海外。任務結束後,他離開了女王陛下的軍隊,也可能被解散了。然後,他又當上了雇傭軍,為法國作戰,我想,他應該在北非參加過多次戰役。現在,多年征戰的他滿身傷疤,於是決定退伍回家,幹點兒太平事。兩天前,他搭乘一艘運輸船來到孟買,到碼頭逛一圈我就能找出那艘船。踏上印度的土地,他決定就近找個住處。幾經打聽,他意外地來到了我們蘭奇曼的房子。蘭奇曼的妻子把一個房間租給了他,老兵卻又想非禮她,正在這時,蘭奇曼回家來了。他聽見妻子的叫喊,接著就是一場激烈的爭吵。蘭奇曼威脅說要殺死老兵,但圍觀的人群及時制止了他們,最終沒有動手。老兵認為自己已經付了錢,所以堅持當晚要住下來,第二天早上再走。蘭奇曼也只得同意,老兵把行李放在房間裡就出去了,直到傍晚才回來,他前腳到,蘭奇曼跟妻子後腳就也從朋友家回來了。
聽到他這麼說,我也大笑起來。「我本來就知道這樣引導您不好。但是也許您可以給我舉個更長點的例子,來證明您理論的普遍性,還有您剛才提到的特殊情況的本質。」
然後,福爾摩斯要求看看那個錢盒,那是個木頭盒子,裡面裝著很多印度盧比。除了盒子和那些鈔票,沒有其他線索。非常有意思的是那些鈔票都相當舊了,一個剛來的人從銀行換來的錢,一般都是比較新的票子。一些錢也沾上了血跡。福爾摩斯費勁地數了數,大票子不多,基本都是小面額的。一共是一萬盧比,對一個士兵來說,這可是一大筆錢,比他能掙到的薪水要高得多。福爾摩斯更好奇了。這個老兵是怎樣得到這些錢的呢?付的是哪種紙幣?不太可能是印度盧比。不對,盒子裡的錢遠遠超出了一個士兵的薪金,他應該還有一個收入來源。是什麼呢?是他偷的嗎?如果是,是偷誰的呢?
「沒錯。在很多重大案件中——特別是謀殺案——經常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任何其他的直接證據。因此,只有研究間接證據即情況證據來找到答案。徹底改變看法,可以得到完全不同的結論。有罪的變成無辜的,無罪的卻是凶手。」
夏洛克.福爾摩斯處理過各種各樣的犯罪案件,有的還是在地球上最偏遠的一隅,這讓他常常思索人的本性與犯罪的關係。跟所有真正的科學家一樣,他堅信指導偵探學的規律——主要是那些觀察和推理的規律——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因此,不論是在印度和伊斯蘭教國家的曲折小巷裡,還是在巴黎與倫敦寬闊的大街上,這些規律都是同等適用的。不同之處只是表面的現象,究其原因可以歸結為由地域造成的偶然差異。
「不過,在我們大英帝國的監獄裡可沒有這麼多無辜的人。我在阿富汗的親身經歷讓我得出這樣的結論,當地人大都非常邪惡,我們如果要控制這些地區,就面臨著巨大的教化任務。甚至受過教育的印度人也說,在社會下https://m.hetubook.com.com層存在大量的社會毒蟲,這些人喬裝打扮,絕大多數的罪行都是他們犯下的。」
因為缺錢,夫妻倆把一個房間租給了一個從外國回來的退休老兵,他們剛才就是聽見他跟另外一個什麼人在低聲說話。她妻子說,那天下午,蘭奇曼在街上就是和他吵了起來,因為這個老兵對她提出了無理要求。當時很多人都在場。蘭奇曼怒不可遏,威脅說要殺了這個老兵,但被鄰居們勸止了。
「怎麼了?這些是我最好的姑娘,您都看不上。」坐在桌邊的那個女人說。
蘭奇曼要妻子去叫警察,他去告訴頭目。她說,她盯著死人看了一會兒,又看見丈夫身上也沾上了血跡。她朝警察局走去,並轉身看著丈夫朝頭目的房子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了。
「我會付一大筆錢。」福爾摩斯說。
福爾摩斯安慰蘭奇曼,對他說自己會竭盡全力為他洗脫罪名。他直接返回蘭奇曼的家檢查現場。這個時候,福爾摩斯當然不可能檢查到當時的現場,警方已經徹底搜查過了。儘管如此,福爾摩斯還是開始了工作,仔細檢查地面和少得可憐的幾樣傢俱,一張吊床,還有其他幾件東西。窗戶還開著,那人在匆忙間就是從這兒逃走的。凶手聽見蘭奇曼和他妻子走了過來,飛快地越窗而逃。窗框和窗台上好像留下了類似於手印和腳印的污跡。但是如何證明這些都是別人而不是蘭奇曼的呢?
我不得不同意這一點。「但是,犯罪的人呢,親愛的福爾摩斯?印度或中國的罪犯,和我們英國的罪犯必然不同。難道我們不能談論罪犯類型嗎?」
突然,他腦子冒出了一個念頭,這讓他感到一陣驚慌:要是他,蘭奇曼,被指控為殺人凶手怎麼辦?他不是曾威脅說要殺了這個人嗎?當時有很多人在場。他嚇得直冒冷汗,開始跑向頭目的房子,但是當他跑到了,卻沒有進去,他轉身又走了。他驚慌失措,在黑夜裡狂奔,忘了一切,當然也忘了他的妻子。
接著,福爾摩斯要蘭奇曼把他記得的每一件事都講給他聽,從他遇見那個老兵到他從殺人現場跑出來。他講的情節跟他妻子說的基本差不多。福爾摩斯要他努力回想一下從老兵屋裡傳出來的說話聲,但他想不起來了。老兵斷氣前什麼也沒來得及說。
「我認為不能,華生。也許,對很多人來說,殘忍和犯罪是他們的天性,但我個人認為不能這樣來劃分罪犯。沒有什麼罪犯類型,也沒有罪犯家族。比如,岡瑟比的書討論印度罪犯的社會等級和部族,純粹是胡說八道。」
「很好。我這就去叫她來。等著。」
蘭奇曼的妻子輕聲哭訴著,但說到最後,就控制不住了,福爾摩斯也無能為力。他馬上去當地警察局找蘭奇曼。他很快被帶到警長辦公室,警長叫普希卡.山姆希爾,已經上了年紀,但是經驗豐富。警長說,他認為整件案子是個不幸,但是情況一目瞭然。間接證據無可置疑。這個案子有一個證人,他說,那個人那天晚上路過他們的房子,聽見蘭奇曼的妻子大叫道:「別殺他!」然後蘭奇曼又生氣地說:「安息吧。」蘭奇曼襯衫上有血跡,他的刀也從套子裡拔了出來,更重要的是,他有殺人動機:蘭奇曼當天曾公開威脅要殺掉他的房客。老兵的錢盒並沒被拿走。因此,這不是一起搶劫殺人案。不,警長說,我們別再浪費時間和伯爵的錢了。蘭奇曼有罪。
「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天下午那個老兵一定去某個地方跟殺他的那個人見過面了。問題是,在哪兒呢?這個問題,華生,一想就明白。一個飽嘗艱辛的雇傭兵,出生入死多年,坐了幾個星期的船終於到達了孟買。他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兒?
「這時,這個遇害老兵的故事以一種全新的形式浮現在我的腦海裡。」福爾摩斯接著說,「速度如此之快,我彷彿都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些貧乏的證據,立刻就真相大白了一樣。現在,我要跟你講講我是怎麼一步一步想明白的。
福爾摩斯站了起來,開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我立即意識到,在這個案子裡,檢查最微小的細節,仔細回想蘭奇曼和他妻子證詞裡的每一句話,審視每一個證hetubook.com.com據,最後都會得到另一個假設,可以解釋證據,故事就完全不同了。在犯罪現場我重新開始了努力。如果我檢查房間足夠仔細而巧妙的話,一定能發現有價值的東西。最後,在床底下,我看見了兩小塊微紅色的泥土,還挺軟和的。我看到了希望,因為我注意到,在床頭沾著一塊同樣的泥土,一定是什麼人的腳蹭上去的,可能是死者,也可能是殺死他的人。我又檢查了一遍窗台,讓我高興的是,我發現了同一種泥土的微小痕跡。我希望這不是城市這一帶的泥土,把它們小心地裝進一個小信封裡。我檢查了房間的其他地方,還有所有的鞋。房間裡並沒有紅土,鞋子上也沒有。我還找到一條線索,證明蘭奇曼妻子所言非虛,但還不足以改變什麼: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一隻拖鞋鞋底上有一隻死蜘蛛的屍體,已經被踩癟了。」
夏洛克.福爾摩斯對此嗤之以鼻,諷刺地說:「羅姆布拉索是個可憐的笨蛋。他關於犯罪男性和女性的書讓我非常生氣。他找到的例子都是那些關在義大利監獄裡的窮人,都是些無辜的人,他們中很多是父親,根本沒犯罪,只是偷了一塊麵包去餵飢餓的孩子,那些母親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而出賣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不,華生,如果我採用羅姆布拉索的方法,我抓到的將是無辜的人,也許只能抓到無辜。」
福爾摩斯還是不太清楚,只知道那種紅土一定是凶手鞋上的。他馬上回到警察局,又跟警長山姆希爾談了一次。福爾摩斯對他說希望驗屍,檢查檢查死者的衣服以及別的東西。福爾摩斯已經幫助警察局破了很多案子,所以警長沒有反對。他本人已經做出了結論,所以沒有興趣去尋找證據來證明蘭奇曼無罪。
聽到他這麼說,我大吃一驚,我一直認為,岡瑟比和斯里曼的書對逮捕次大陸的罪犯和犯罪團伙貢獻很大。
福爾摩斯停了停。「有一個案子,華生,」他一下子開始回憶起來,說,「可以用來說明我們討論的主題,這是我在東方旅行時發生的,所以你不太熟悉。也許你願意聽聽?」
福爾摩斯開心地笑了。「很高明,華生,」他驚呼道,「即使是岡瑟比本人也無法表述得更好了。但我相信你絕對不相信這些鬼話。如果你想要我再講一個東方的冒險故事,你就直接說嘛。」
「也許吧。」福爾摩斯說,「我跟這個年輕人一起從特里凡得琅來到這裡,很瞭解他。我不相信人是他殺的。」
福爾摩斯繼續說,他們到達孟買後,斯彼奈利給了蘭奇曼一大筆錢,讓他把妻子接來,在賊市邊上蓋間小屋,那裡是孟買最大的跳蚤市場。蘭奇曼沒有別的收入,斯彼奈利還關心他的生活問題,又留了一筆錢給福爾摩斯,大約有五百印度盧比,請福爾摩斯離開孟買前去看看蘭奇曼,並把這份禮物送給他,福爾摩斯答應了。
她站在那兒,一語不發,一動不動,福爾摩斯覺得彷彿過了很長時間。然後,她輕輕地說:「您是對的。我的確殺了威克蘭.森,但我為什麼殺他,對您和警察來說都很重要。我跟您去以前,我希望您能聽聽。」
「接下來的故事,華生,跟蘭奇曼有關,我一眼就看出,他對伯爵忠心不貳。當斯彼奈利最後離開印度時,他簡直無法接受。他大概二十歲左右,完全依靠他的主人。這個年輕人出身於一個叫喬吉的社會階層,地位十分低賤,他出生的那個小村子是印度中部最窮的一個地區,叫布斯達,有人說那兒是次大陸最落後的地方之一。他從村子裡跑出來,去了那格浦爾。斯彼奈利看見他在街上遊蕩,沒飯吃,就讓他做了自己的僕人。讓斯彼奈利倍感欣慰的是,他很誠實、聰明,幹活也勤快。在旅途中他也幫了我大忙。」
然後,福爾摩斯決定把這個案子暫時放在一邊,他去了運動場,進行了一陣劇烈運動,之後,找了一個手藝高超的孟買按摩師來了一番印度式按摩。最後,他穿好衣服,坐在陽台上,喝了一口濃濃的印度茶,裡面加了很多糖、香料和純水牛牛奶。
「您怎麼看我的案子,老爺?我沒殺人。相信我,相信我的妻子。是別人進了那個房間。從窗戶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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