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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祕書長先生，您不認為從地上撿到的這塊象牙——」

「這邊看來無路可走了，」羅蘋說，「懸崖很陡峭，足有六七十米高，四周又被河水環繞。」

「這怎麼可能？因為他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

他似乎隨時都要落入深淵。最使他氣餒的，是他可以清楚地聽到從船上傳來的說話聲，聲音是那麼近，讓人覺得跟同伴們的距離根本就沒有拉開。

「有。」他回答，「在下面。但外面是河水。看哪，這兒有一個入口，地圖上標著的。可是它位於五十米高的垂直峭壁上——而且，崖壁垂直插|進河水。所以從外面很難進得去。」

「這件事還是不大明了，是嗎，先生？」他說道。

為了避免引起別人注意，羅蘋選擇了一個較大的城鎮正密安作為據點。他讓克拉瑞絲留在那裡，從那兒到芒摩爾只有三十幾公里。

「他會相信的。近來通過警察的調查，我終於弄清了那兩個老太婆的來歷，就是那天在聖．日爾曼綁架您的小亞克、又在當天晚上蒙著面孔將他帶到奈伊去的那兩個人。她們都是德珀勒克的表姐，並且都是老處女，每月都從他那裡獲得一筆生活費。我曾拜訪過這兩位露絲洛小姐——請記住她們的姓名和地址，巴克街第一三四號——而且得到她們的信任。

羅蘋看到她決心很大，勸也勸不住，於是凌晨五點鐘他們就在勒巴努的陪同下一同乘車上路了。

第七天頭上，羅蘋獲知城堡要組織狩獵，並在一清早就派出一輛汽車前往澳馬爾火車站接客人。羅蘋於是便躲進寨前空地對面的一片月桂樹叢中。

普拉斯威爾瞭解克拉瑞絲與德珀勒克有深仇大恨，也十分讚賞她在名單問題上所做的努力，所以對她毫無戒備。於是，痛痛快快地把自己通過某些痕跡以及從看門女人那裡瞭解到的情況說了一遍。整個過程非常簡單。

「達布科斯侯爵。」尼古爾先生肯定地回答。

一個女人——看樣子是馬伕的妻子——出來打開大門。塞巴斯第把馬韁繩拴到離羅蘋藏身處幾米遠的一塊拴馬石上，而後緊跑幾步追上侯爵。他們身後的大門又關上了。

「難道我什麼都不幹，只是在這兒焦急地等待嗎？」

「這位是尼古爾先生，一位離職教師，現在給我的小亞克當家庭教師。這一年多來，尼古爾先生為我的事提過很多寶貴的建議。那個水晶瓶塞的祕密也虧得他才識破的。如果您不介意，我想讓他同我一道聽您講講這次綁架的經過——這件事令我不安。它打亂了我的計劃——也打亂了您的計劃，是嗎？」

他側耳傾聽，說話聲就在左邊。他抬頭向上望去，好像有一道亮光劃破了黑暗。此後，一鼓作氣地爬上去，他的那股力量完全是從何而來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他突然來到一個洞口旁，洞很大，足有三米多。順著懸崖峭壁延伸下去，形成了一條通道。通道盡頭比洞口窄的多，三根鐵條擋在前面。

「有關達布科斯先生的一切：家庭、工作、親屬關係，以及在巴黎和外省的財產狀況。」

普拉斯威爾說：「芒摩爾公爵是個富有的人。他只熱衷於他的土地和狩獵，從不接觸政治。所以很難想像他會讓別人使用自己的城堡去囚禁德珀勒克。」

最初的搜查一無所獲。待警察局長、保安處長以及前來調查的法官等一干人馬離開德珀勒克的寓所之後，普拉斯威爾又開始進行自己的搜查。

她不再說話，只是握了握他的手，兩隻手緊緊地握住。

到了晚上，羅蘋又回到克拉瑞絲那裡。在這幾天內，羅蘋不停地往來於亞密安和死石寨之間，而格羅內爾和勒巴努則一直留在死石寨進行監視。

就在這時，他渾身的肌肉和神經都抽緊了，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裡：一陣說話聲從他抓著的那些石頭裡悠悠地傳了出來！

「軟骨頭，羅蘋！」他心裡罵自己道，「我看你就是個軟骨頭，不中用的東西！想半途而廢？待會兒德珀勒克會交代他的祕密，侯爵會成為名單的主人，羅蘋則空手而歸。那麼吉爾貝的命運——」

準備工作花了很長時間。他們好不容易才備齊所有的東西，接成了一個十五米長的梯子，勉強搆到懸崖的第一個凸起的岩石處。這些東西一個一個地接起來，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我有兩個方案，一時還拿不準如何是好。」羅蘋回答說，他神態鎮靜。「一個方案是不讓他們見面——」

克拉瑞絲．梅爾奇被領了進來。她立即將陪同自己來的那位先生介紹給普拉斯威爾。那人穿著一件落拓而瘦小的禮服，舉止拘謹，似乎對自己戴的那頂舊禮帽、拎的那把破雨傘、一隻單手套以及自身都感到難為情。

「那太好了——太好了—和-圖-書—」克拉瑞絲說，「可您打算怎樣參加——」

克拉瑞絲回頭看了看他的夥伴，希望他也能發表一下自己的見解。可是尼古爾先生卻一直低垂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兩隻手還不住地揉搓著他的帽沿，就好像直到現在他還沒找到一個地方放下他的帽子。

「對——對——」尼古爾先生承認道，「還不大明了。」

「請這位夫人進來。」他說。

懸崖前面有一條巡邏小路。小路盡頭是一個幾乎夷為平地的城堡主塔的遺跡。

尼古爾先生對自己的推測已得到初步證實，但警察局無法弄清有關那輛汽車、汽車司機以及進入德珀勒克寓所的那四個人的任何情況。羅蘋通過自己的情報途徑也未能知道得更多。這些綁架參與者是不是因為也捲入運河事件而成為他的同夥？或只是他雇來的打手？這些均無從知曉。

「那第二套方案是怎樣的呢？」

「但願塞巴斯第的兒子們不至於把他扔進侯爵說的那個陷阱裡——」

「不僅如此，這其中有好幾個人都想殺死他，所以就一塊兒來對付他。」

「那您打算怎麼辦？」

「請您明天就給我瞭解一下，有關達布科斯侯爵的詳細情況，以免我再花費好幾天的時間去搜集這些情報。」

時間日復一日過去了。可對克拉瑞絲．梅爾奇來說，時間是何等寶貴啊！每過一天，吉爾貝同那個可怕日子之間的距離就接近了一步。她對同樣處於焦慮之中的羅蘋說道：

「門口不是總有兩名警察在監視嗎？」克拉瑞絲問道，「不錯，他們都在，」普拉斯威爾肯定道，「不過他們離寓所有一百五十米遠，由於綁架緊急快速，雖然他們及時趕到，卻仍未來得及制止。」

調查進行了六天——塞巴斯第的日常活動並未超出他的職務規範。他每天都要去芒摩爾城堡，然後到森林裡轉轉，看看周圍是否有野獸活動，夜裡還要出來巡邏。

「哦！哦！有見地。」

「您還是想想其它主意吧，老闆——」

拴在腰間的繩子令他很不舒服，而且他已經十分疲勞。他把繩子的一頭繫在褲腰帶上，將另一頭順著懸崖垂下去，留待回來時再抓著它下去。

塞巴斯第解開馬韁繩，達布科斯轉身朝馬伕的妻子說：「跟你的兒子說好，一定要盯緊點——要是有人想來救他，那就活該倒霉——陷阱已經預備好了——他們能讓我放心嗎？」

他爬上梯子，試了一下。覺得梯子還比較穩固，就攀了上去。

「他們對您就像對他們的父親一樣，侯爵先生。」馬伕保證道，「他們深知侯爵先生對我們一家的恩典以及將要賜給他們的恩惠，他們可以為您上刀山下火海。」

尼古爾想了片刻說：「祕書長先生，當拿破崙一世被推翻的時候——」

「那麼，您準備瞭解一些什麼情況呢？」普拉斯威爾問道。

「好了，上馬吧，」達布科斯說，「咱們快去找那些打獵的人吧。」

「他不會輕易拿到手的！德珀勒克要抵抗的——起碼會抵抗一段時間，足以使別人找到他。您想想，普拉斯威爾現在要聽我的啊！」

「是他們在地上撿到的一小塊象牙。當時汽車裡還坐著一個人。看門女人看到，在別人把德珀勒克塞進汽車時，此人曾下了車，他再上車時不小心從他身上掉下一件東西。後來她急忙把它拾了起來。那物件掉在人行道上的時候可能被摔碎了，警察找到的這塊象牙就是一塊碎片。」

這會兒，他想起了堂加威爾先生。他當時也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攀登，聽到石頭滾落的聲音也讓他膽戰心驚，因為四周靜得嚇人，只要發出一點聲響就會引起很大的回音，萬一看守德珀勒克的人從情侶塔樓向下探望，看見一個幽靈般的身影，他們定會開槍。那就意味著死亡——

「勒巴努，」羅蘋吩咐道，「你去找一條結實的繩子，要細一些的，我要把它拴在腰上。你，格羅內爾，去找三四把梯子，把它們連接起來。」

接著，他又開始在凸凹不平的巖壁上努力攀登起來，指甲磨破了，手也流血了。

「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呢？」普拉斯威爾問，他顯然已經十分欽佩這個奇怪的人了。

快到八點鐘時，他在要塞附近與勒巴努匯合。當地人把這座要塞稱為死石寨。

「什麼？您說什麼，老闆？」兩個同伴不禁一齊叫道，「真的嗎，難道您也想——您這是發瘋！」

接著，她又歎道：「眼下對www.hetubook.com.com我來說，時間已經不能再以天計算了——只剩下三十八九天，最多不過四十天——要用小時計算了——」

「要是他認出您是誰呢？他只要稍加調查，就會知道從來沒有什麼尼古爾先生。」

「找到了，老闆。這正是我在亞密安的書攤上看到的那本。我花十個蘇把買了下來。」

「但是祕書長先生，誰能保證他不是為了個人私利幹的呢？」

「很像——」普拉斯威爾一面迎著陽光仔細觀察那個物件，一面不住地說，「是個側面像，但我還是看不出這能說明什麼——」

「德珀勒克會把祕密都說出來嗎？——」克拉瑞絲擔心地問。

「給我。」

「可這四個人是如何進入寓所的呢？」克拉瑞絲問道。

「我答應為她們找到表弟以及她們的靠山德珀勒克。大表姐歐芙拉希露絲洛要我轉交一封信，信中懇求德珀勒克絕對相信尼古爾先生。您看，我已經作好了一切必要的準備，今夜就動身。」

羅蘋抬頭望望克拉瑞絲。她也在看著他，目光中露出一種深深乞求的感情。這是一位母親懇請別人去為自己的兒子做一件難以做到的事情時流露的那種神態，是一位不惜犧牲一切去拯救兒子生命的母親流露的神態。

「他們沒看到些什麼，也沒聽到什麼？」

「發瘋？不！別人能做到的事，我一定也能做到。」

幸好巖壁不時有些小洞使他可以落腳，手也可以抓住一些凸起的石塊。有幾次石塊鬆了，他差點失手滑下去。當時他以為自己肯定完蛋了。

「可他查不出尼古爾先生不是別人，而是亞森．羅蘋。您也盡可以放心，沒有比普拉斯威爾更笨的警察了。他眼下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擊敗他的老對手德珀勒克；為這個目的，他可以使出一切手段，而向他保證捉拿德珀勒克的尼古爾先生，怎會去浪費時間調查呢？且不用說是您推薦我來的，就是我略施小計，也足以使他落入我的套路了。所以，咱們放心大膽地幹就是了。」

只是在一個白天，他去了一次芒摩爾公爵家。他們原本只在體育活動上有些來往。那天，公爵的車馬及其一班隨從前往杜耐納森林打野豬。

他們又去調查與侯爵關係密切的一些親友。他有沒有可能從這些人中借一個可靠的地方來囚禁德珀勒克呢？

「這就對了。」羅蘋指著勒巴努的電報對克拉瑞絲．梅爾奇說，「我一看到塞巴斯第的名字，就馬上想起達布科斯該是科西嘉人。這樣就知道了他們可能有些關係——」

「要是他把自己的名字劃掉呢？要是他成為比第一個更貪得無厭的第二個敲詐勒索者，並且作為政敵參與這場爭鬥，那他的地位不是比德珀勒克還要牢固嗎？」

羅蘋發現，跟在他們後面下去是不可能的，便又回到剛才的藏身之處，過了沒多久，大門又打開了。

「那有什麼辦法呢？」

「可這幾乎99％是要喪命的！」

「被誰毀掉？我的上帝！難道是德珀勒克？」

這會兒，尼古爾先生的拘束感已一掃而光，也不再為那頂帽子、那單隻手套和那把破雨傘而感覺難為情了。他立起身，對普拉斯威爾說：「祕書長先生，我本可以嚴守這個祕密，等大功告成之後，就是說把那張『二十七人名單』交給您以後，再告訴您這個祕密。但是現在情況十分危急。德珀勒克的失蹤並不能使那些綁架者如願以償，恰恰相反，只會加劇您和所有人竭力想要避免的那場災禍，所以，有必要採取緊急措施。祕書長先生，我希望馬上得到您的大力幫助。」

「這是什麼？」

羅蘋也基本同意這個看法。但他還是認為應當認真對待為好。所以，在第二個星期的一個清早，羅蘋看到達布科斯穿著獵裝出門時，就跟蹤他到了北站，並跟他登上了同一列火車。

「我們趕在達布科斯之前到達那裡。我和格羅內爾、勒巴努三人在九點鐘鑽進圍牆，衝進要塞，奪下主塔樓，繳下警衛的槍械——這樣的話，德拍勒克就成了我們的俘虜。」

離那兒不遠的地方，他們發現一座ｈｔtps://m•ｈｅtｕbｏｏk•coｍ.cｏｍ小橋。小橋連接山上一條崎嶇的小路。他們沿著這條小路，穿過一片杉、橡混生的樹林，就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間聳立著一座堅固的建築物，四周圈著鐵柵欄，上邊滿是釘刺。房子左右兩邊各有一座巨大的碉堡。

儘管此時天色很亮，但四周寂靜無聲。羅蘋敏捷地縱身鑽進圍牆的裂口處。他伸進頭去，看到那兩個人和塞巴斯第的妻子一道，正急匆匆地朝城堡主塔的廢墟走去。

普拉斯威爾顯得有些猶豫。他看了一眼梅爾奇夫人。克拉瑞絲對他說道：「我懇求您，請接受尼古爾先生的誠意吧。他是一位少有的忠實可靠的家庭教師。我以我的名譽為他擔保。」

調查結果仍然令人失望。

第三天，勒巴努除了告訴他一些沒多少價值的情況外，還送給他一張寫有芒摩爾公爵的全部客人、全部僕人和全部警衛員的名單。

他甚至想過，自己幹嗎要冒著這樣的危險來拚命？

「不，不，尼古爾先生。這塊象牙是從某件東西上掉下來的，我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它的主人急急忙忙地把它藏了起來。為了找到它的主人，先要弄清這究竟是件什麼東西。」

「那麼，您對這個問題是怎麼看的？」

羅蘋最後又叮囑了勒巴努和格羅內爾幾句，調笑道：「想來真有意思，親眼目睹德珀勒克被別人扒皮抽筋，那是多麼開心！說真的，這一趟大值得去了。」

勒巴努很快給他來電：

由此處開始向上爬，才真正是一種危險的行動。懸崖異常陡峭，每爬一步都很艱難。爬到中間時，人就像貼著一堵垂直的牆壁。

「這位夫人不是獨自來的。」看門女人說。

他心裡一陣急火，又鼓足了勁向上爬。爬上幾米又滑了下來，再爬上去，抓住了一把草，結果連根帶草拔|出|來，身體又滑了下來。他一下子洩了氣，不想再爬了。

達布科斯侯爵面帶怒色，拿馬鞭抽打著自己的皮靴，嘴裡罵罵咧咧。等他走近後，羅蘋慢慢聽清了他的話音：「哼，這個無賴！我非要撬開他的嘴巴！——就在今天晚上——聽見嗎，塞巴斯第——今晚十點鐘我還要來——咱們該採取行動了——哼，這個畜牲。——」

「我也正是擔心這一點。」

在羅蘋的引導下，他們開始對這個地區進行偵察。

「不能說萬無一失，想一想那位堂加威爾先生吧，他已經抱著自己的情人了，成功在即，卻失手於一旦。不過，請您放心，我會百般小心的。」

「達布科斯侯爵？」普拉斯威爾問道。

他閱讀了書中的有關內容。其中一段故事引起了他的注意，標題是「情侶塔樓」。

「克萊希廣場二十五號，找尼古爾先生。我暫住在一位朋友家裡，他外出期間把房子借給了我。」

他很快就爬到了最後一級。

這個見解使普拉斯威爾頗感震驚。他考慮了一下說：「請在明天下午四點鐘去警察局我的辦公室找我，那時我會告訴您需要的情況。可以留下您的地址嗎？需要時我好同您聯繫。」

「就剩下五十多天了——就剩下五十天了——就這麼短的時間了，咱們怎麼辦呢？噢！上帝！——我求求您——」

「就是說——」

「就是親自加入他們的談判。如果德珀勒克不開口，我們就會獲得一些時間，另在較好的條件下準備新的綁架；如果他開口說話，如果他們逼迫他說出了那張『二十七人』名單放在何處，那我就可以與達布科斯同時得到這個祕密。我發誓，我一定要趕在他前面得到這個名單。」

森林邊上是一條叫里基爾的小河。它宛若一條美麗的絲巾，沿著一道深深的峽谷拐了個大彎兒，死石寨就坐落在岸邊高聳的陡峭石崖上。

「會出什麼事嗎？」她擔心地問。

她竭力使自己相信，拯救吉爾貝的希望，不會由於這次可怕的審判而減少。但克拉瑞絲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回布列塔尼。她執意留下來，親身感受為拯救兒子將要經受的希望和失望的磨礪。

談話結束了。尼古爾先生向祕書長深深地鞠了一躬，跟梅爾奇夫人一起離去。

「當然！祕書長先生，我認為德拍勒克一定有很多敵人。」

「就是說，這塊東西是從一隻手杖，說的更確切一點，是從一個燈心木做的防身棍上掉下來的。這根棍的上端有一個用整塊象牙雕刻成的球形裝飾品。仔細看這件雕刻品，就可以發現它的外部輪廓是當年那位下士的側面像。因此，祕書長先生，您拾到的是一根手杖象牙把的一部分，它的主人是拿過半薪的舊軍官。」

山谷間的道路向來人跡罕至，所以不必擔心有人來打擾他們。這時，天空陰雲密佈，四周逐漸掛上了夜幕。

他向上爬啊——爬啊——不知爬了多久，他懷疑和-圖-書會不會已經越過了目標，或者搞錯了方向，說不定會爬到巡邏小路上去，那可就糟了。由於情況突變，使他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充分準備，這次行動有些草率和倉促，但時間不等人。

「是了！是了！」羅蘋說道，「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巧合，那起綁架恐怕就是這三個小子跟他們父親一起幹的。」

梅爾奇夫人卻不以為然。她擔心道：「哎！恐怕來不及了！我就擔心這張名單被毀掉。」

他們在澳馬爾車站下了車。出站後，一輛汽車載著侯爵駛向芒摩爾城堡方向。

「休再多言，朋友們。你們倆一小時後到河邊找我。」

的確，究竟該怎麼辦呢？監視侯爵的事交給誰都不可靠。只為這件事，他簡直連覺都不睡了。然而侯爵卻恢復了正常生活；他大概也怕引起懷疑，所以從不輕易缺席任何活動。

「如果德珀勒克果真被囚禁在那廢墟裡，我就設法去跟他取得聯繫。」

羅蘋爬進去，把頭貼到鐵條上。於是一切都看見了——

羅蘋讀完這個故事，房間裡一陣沉默，每個人的心裡都在為這次未遂逃亡而哀悼。這就是說，在好幾百年前，曾經有人為搭救自己的情人而甘冒生命危險，以超人的毅力攀上這座塔樓，要不是發生的聲響驚動了哨兵，他們就成功了。總之竟然有人這樣想過，這樣做過！

「估計是下午趁看門女人上街買菜時，他們用自己配的鑰匙打開門進去的；進門後隱藏起來很容易，因為德珀勒克家裡再沒有其他人了。所有的跡象都表明，他們可能是臧在隔壁的餐廳裡，並從那裡襲擊德珀勒克的。從房間的傢具和其它東西均被搞得一塌糊塗可以看出，發生了十分激烈的搏鬥。我們在地毯上發現了德珀勒克的大口徑手槍，一顆子彈還打碎了壁爐上面的鏡子。」

「現在還不好說，」羅蘋坦率地說，「這要看勒巴努搞到的情報——還有看我能了解到什麼才能決定。」

「正因為如此，」羅蘋說，「除非萬不得已，除非我的第二套方案絕對不能實現，我是不會冒這個大險的。」

普拉斯威爾說道：「不管是達布科斯還是其他人，反正綁架德珀勒克對我們有利。不論是誰，拿到了那張名單就等於繳了德珀勒克的械。」

羅蘋認出這兩個人是達布科斯和塞巴斯第。兩人來到寨門前空地處翻身下馬。

「沒有，或者說幾乎沒有——只不過撿到了這麼一點東西。」

天擦黑時，羅蘋沿著一道裂縫攀上塔樓右邊一道垂直的高牆，從這兒可以眺望馬伕的整個房子和古要塞廢墟：近處是一截斷牆，像一座壁爐台。遠處有一個蓄水池，左邊是一座小教堂的拱廊，右邊是廢棄房屋殘留的一堆亂石。

他來到一個深一些的凹陷處，喘了一口氣。他感到精疲力竭，真想就此罷休。

有羅蘋為依靠，克拉瑞絲不由得鼓起了勇氣，前面的路也不覺得那麼可怕了。

「怎麼阻止他們見面呢？」

「您？」

馬伕撥開常春藤，一個樓梯入口顯露出來。他和侯爵一起爬下去，只剩下他妻子留在上面放哨。

「哦！哦！尼古爾先生，您是準備給我上法國歷史課囉！」

他繼續翻閱著那本書。克拉瑞絲問道：「房間有窗戶嗎？」

而調查結果證明，達布科斯所有的房產都已變賣，而今在外省既無城堡，也無任何房產。

到了晚上九點鐘，梯子總算在河中立了起來。梯子插|進陡峭的岸邊，用一條小船抵住；頂端卡在兩根樹杈中間。

「說起來很簡單。被德珀勒克威脅的人之中，也就是說在那張名單上的人之中，有一位曾在拿破崙手下服過役，是一個科西嘉人的後代。這個人跟著拿破崙發跡，成了一名貴族，後來又在復辟時代失敗了。他的一個後代多半是前幾年波拿巴黨的領袖，他就是藏在汽車裡的第五個人。需要我說出他的名字嗎？」

午後二點左右，他聽到一陣犬吠聲。獵人們伴著一片嘈雜聲蜂擁出來，然後又呼嘯而去。到了四五點鐘，他再一次聽到他們的聲音，然後又歸於平靜了。忽然，一陣馬蹄聲打破了周圍的寂靜。不一會兒，只見兩個騎士沿著河邊小路疾馳而來。

果真不出羅蘋所料！達布科斯以打獵為名騎馬來到死石寨。誰也搞不清他還有別的目的。塞巴斯第為了報答侯爵暫無暇打聽的「恩典」，對他盡心盡力，每次都親自陪同侯爵去看望被他的妻子和三個兒子嚴密監視著的俘虜。

羅蘋從容地吃了和-圖-書一頓午飯，而後租了一輛自行車，騎到一個可以眺望城堡的地方，正好看到公爵家的一些客人，有的乘車有的騎馬，紛紛從庭院裡出來。達布科斯侯爵也夾在其中，整個白天，羅蘋都看到他騎著馬在外面疾馳了三次。到了晚上，他又騎馬奔向火車站，後面還跟著一個馬伕。

「真是太妙極了，」他一出來，就高興地搓著手說，「我可以隨意進出警察局了。我一去他們就得聽我的。」

他觀察了一下德珀勒克的書房，注意到搏鬥留下的痕跡。這時，看門女人給他送來一張寫有鉛筆字跡的紙條。

克拉瑞絲也上了船。羅蘋吩咐道：「一會兒見。您千萬不要動，不管發生什麼，您都不能動，一聲不能響。」

這一段的頭幾行是這樣寫的：

「是的，勒巴努，那還有1％的可能成功呢。」

「我跟您一起去。」克拉瑞絲說。

「我想他不會相信您的。」

「這麼說，要進審訊間非讓他們看見不可？」

德珀勒克作為主要證人出席了對吉爾貝和沃什勒的審判，別人看到他在整個審判中都未離開法庭。審判結束後，他大約晚上六點鐘回到家裡，看門女人親眼看見他是一個人回來的，而且，當時寓所空無一人。可過了幾分鐘後，她突然聽到叫喊聲，然後又是撕打聲，接著又是兩聲槍響。她從門縫裡看到四個蒙面人脅迫德珀勒克議員，一同奔下台階向花園門口跑去。與此同時，一輛汽車開到寓所前。四個人未等汽車停下，急忙鑽進汽車，一溜煙開走了。

勒巴努遞過一本又髒又破的小冊子，上面寫著：

「稍安勿躁，祕書長先生，我請您允許我說完一句最簡單的話。拿破崙一世被推翻以後，一批舊軍官在復辟政權下靠領半薪度日。這些軍官受到警察的監視和當局的懷疑，但是他們對皇帝依然忠心耿耿，便巧妙地把崇拜的偶像刻在自己的日常用具上，像鼻煙壺、戒指、領帶針、小刀什麼的。」

「看來就是這樣。」他說道，「地面上有四層，已經完全倒塌。地下還有兩層，是在石頭裡挖成的。底下一層已被亂石堵死；另外一層——就該是我們的朋友德珀勒克被囚之地了。這屋子的名字本身就挺說明問題：審訊間——可憐的傢伙！——樓梯與此房間要越過兩道門。兩道門中間還有一間小屋。馬伕的三兄弟必定是百倍警惕地守衛在這兒。」

「馬伕塞巴斯第就住在這兒？」羅蘋問。「是的，」勒巴努回答，「他和妻子就住在廢墟中的一座樓房裡。我還打聽出他有三個兒子，說是都出去旅行了，並且恰好是在德珀勒克被綁架的那一天離開的。」

次日從警察方面瞭解到的消息，證實了羅蘋和普拉斯威爾推測的那些情況。達布科斯在運河事件中受到重大牽連，以至於拿破崙親王不得不撤銷他對王室設在法國的派出機構的領導權。達布科斯侯爵只好四處借債，甚至不擇手段地弄錢來維持自己的奢靡的生活。經過調查，發現他確有綁架德珀勒克的嫌疑。那天他行為反常，沒有參加俱樂部六點到七點的例行活動，也沒有在家裡吃晚飯，而是直到半夜才步行回家。

「事情大致已經清楚。」羅蘋在附近一家旅店裡見到克拉瑞絲．梅爾奇時，對她講述道，「今晚十點鐘，侯爵將對德珀勒克再次進行審訊——可能會用刑。不用刑他也許什麼也得不到。我必須親自參加這次審訊。」

「是的——除非從上面，從坍塌了的那一層進去，然後在天花板上找一個入口——這當然非常危險——」

這次跟蹤達布科斯看來是有意義的，但也未查出他在這方面的活動有任何可疑之處。可羅蘋為什麼並不相信這些表面現象，第二天又派勒巴努到芒摩爾城堡周圍繼續偵察呢？從表面上看，這似乎有點畫蛇添足；然而，這才是羅蘋那慣有的一絲不苟的細緻作風。

普拉斯威爾撇嘴笑了笑。顯然，他不大看得上克拉瑞絲的這位顧問。

其中有一個馬伕的名字引起了羅蘋的注意。他立即發出一封電報：

「哦？好，都請進。」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有集中調查侯爵本人的情況，調查巴黎以外屬於他的那幾座房屋和城堡；根據汽車每小時的平均速度，加上途中必要的停留時間推算，他的住處大約離巴黎一百五十公里。

「不會是他。但侯爵一旦拿到手就會把它銷毀。」

「你找到那本書了嗎？」羅蘋問他的夥伴。

他離開旅店，出去一小時後，天快擦黑才回來。勒巴努也回旅店來找他了。

「的確高見，高見，」普拉斯威爾帶著幾分嘲弄的口氣稱讚道，「您說得很明白，只要您再指點一下，就可以使人們知道從何處著手調查了。」

羅蘋的目光立即對準主塔樓平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