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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岱爾莊謀殺案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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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起訴

11 起訴

麥斯在法庭上當場指認警方搜到的藥瓶,就是售給「英格沙普先生」的藥瓶。在進一步逼問下,他也坦承和英格沙普先生並不認識,沒有說過話,而且只有一面之緣。辯方就此沒有再提出任何問題。
他接著展示了一個在初審法庭之後才找到的新證據,那是一張長方形、幾乎全新的吸墨紙,是從英格沙普夫人的支票簿之中找到的,上面的字跡可以用鏡子的倒影明顯地看出來:「……我死後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我心愛的丈夫阿福烈德.英……」這項證據無可爭辯地證明了,英格沙普夫人生前立下的最後一份遺囑,對死者的先生有利。傑派後來又陸續拿出在壁爐中發現的那個焦黑紙片、在閣樓中找到的假鬍子,並結束了警方的證詞。
「什麼?」
「哦,所以你對毒物抱有『基本興趣』,是不是?但是你為什麼要等到四下無人的時候、才去滿足你的興趣?」
「不是,老弟,我不是在重溫童年舊夢,我只是為了鎮定心神。這個疊屋的過程需要靠準確操縱雙手來完成,雙手既然可以維持準確,頭腦也差不到哪兒去了。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保持頭腦清醒。」
「沒錯!」她沉吟道,然後突然降低了音量問我:「海斯汀先生,你該不會認為是……當然不會是勞倫斯,那絕對不可能!」
他說,英格沙普夫人謀殺案,是一場經過精心策劃、泯滅天良的冷血殺人事件,是一個天性善良、熱心待人的繼母,被她視如己出的繼子設計毒殺的案子。被告自小在死者的呵護關照下成長,成年後仍然與妻子住在史岱爾莊過著優沃舒適的生活,並接受繼母無微不至的關愛與照顧。她對他們慷慨大方,仁慈親愛,較之親生母親有過之而無不及,比之為恩人亦不為過。
我們一行人回到租屋處時,我的小個子朋友婉拒了瑪莉喝茶的邀請。
「是有什麼困難嗎?」我問他。
白羅伸出拳頭朝桌子用力一捶,小心堆疊而起的紙牌屋頓時化為烏有。
「你是不是動手檢查了其中一個特殊的藥瓶?」
「是呀,她就是那種患難見真情的女子,她讓我們見識了世間最純美真誠的美德,她拋開自己的自尊與妒意……」
「蓋紙牌屋的……訣竅,就是……一張……接著一張,保持……數學演算般的……精確。」
「不是。」
「包斯坦醫生,根據我的理解,番木鼈鹼的毒性發作很快,對不對?」
「我想你的意思是『有』?」
「你曾無意中聽到凱文帝斯夫人和她婆婆間的對話,但是在驗屍審訊上她卻刻意隱瞞這件事,這沒讓你起疑嗎?」
俄尼斯特向法官鞠一個射,繼續放出冷箭。
黑威勒像猛鷹撲雀一樣傾壓而下:
「那個可恨的人,分明是有意設下圈套陷害約翰!他在法庭上根本就是存心曲解證據,混淆是非。」
我的下巴掉的老大,他見狀馬上解釋道:
「唉,老弟,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斷告訴你,我還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知道一個人有罪是一回事,要證明他有罪又是另外一回事。就這件案子而言,我們手中握有的證據可說是少得可憐。這就是癥結所在。我,赫丘勒.白羅當然心中有數,但就是缺乏最後那一塊拼圖。除非我能找到那塊遺失的拼圖……」他嚴肅地搖搖頭,停了下來。
「唉,老弟,事情的進展很不樂觀。」
帶著滿足而意味深長的表情,俄尼斯特爵士說道:
「當你說你在一個荒無人煙的林子裏枯等時,其實你是易容裝扮成英格沙普先生,在聖瑪莉史岱爾村的藥房裏購買番木鼈鹼,對不對?」
約翰的辯護律師是鼎鼎大名的王室法律顧問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
「而你一開始就知道了?」
「不記得了,家裏包裹很多,不可能特別記得哪一個。」
「那也就是你寄發包裹的地址?」
「應該不會是轉寄給他,如果是的話,多少會有印象。」
「你怎麼會想去找這張牛皮紙?」
白羅露齒笑道:
「根本是一派胡言。」
「是我找到的。」
由於時間已晚,所以法官決定暫時休庭,星期一再重新開庭。
「不,我不覺得。」
檢方再傳喚園丁出庭指證他們曾在英格沙普夫人的新遺囑上簽名;然後傳喚荳克絲出庭。
我一時詞窮,只能保持靜默。他又重新開始疊紙牌屋,並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否認。」
專門販賣戲劇用品的派克遜公司也派出一位助理出庭,證明六月二十九日他們曾按照客戶的要求,寄了一副假鬍鬚給一位L.凱文帝斯先生,客戶是以郵件訂購的,信封裏面裝了一張匯票;沒有,他們沒有保留那封來函,不過處理流程還是可以從公司的記錄簿上查出來。他們是將鬍子寄到史岱爾莊,收件人是L.凱文帝斯先生。檢方問完話後,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笨重地站起來。
「不認得。」
雖然知道不應該如此,但是我心中的壓力還是豁然舒緩。很明顯的,那表示約翰無罪開釋的機會很大。
「沒錯,和*圖*書是我找到的。」
「我唸過醫學院,所以對這些東西自然會產生基本興趣。」
「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嗎?」
「是的。」
「你說你是在五斗櫃中找到這兩個證據的,那是否表示抽屜沒有上鎖?」
這次的交叉質詢在法庭中引起很大的騷動,在場許多衣著新潮的女士們交頭接耳地互換心得,她們的耳語匯集成一股鬧哄哄的嘈雜聲,令法官大為不滿,揚言大家若是不能立刻安靜下來,就要請法警清場了。
「七月十七日星期二,你和另一位朋友到泰敏斯特紅十字醫院的藥局去了,是不是?」
「那你的記憶力一定很差!」
「他馬上就會被警察給攔下來……被我料中了吧,就在路口。」
約翰在證人席上表現良好。在俄尼斯特高明的引導下,他清楚確實地表述了涉及到自己的案情。他出示那張他收到的恐嚇信,交給陪審團檢視。他坦承自己的財務狀況不佳,也不規避和繼母之間曾有爭執,使陪審團更加信任他的說詞。
檢察官問了荳克絲幾個問題之後,話鋒轉到另外一個方向:
「妒意?」我不解他為何如此說。
「是的。」
「沒有。」
「我猜,」勞倫斯靜靜地回答,「應該是我吧。」
「你不記得是轉寄到威爾斯給勞倫斯先生,或是放到他的房裏去了?」
「好!假設你的哥哥發生任何不幸,誰會繼承史岱爾莊?」
他舉起那張白羅和我在晨室中研究過的髒牛皮紙。
檢方接著又傳喚幾個筆跡專家出庭作證,對於藥房登記簿中那個「阿福烈德.英格沙普」的字跡,他們全部表示不是出自於英格沙普的手筆,而且判斷很有可能是被告簽下的。但是在交叉質詢當中,他們也承認,可能是另有其人模擬被告簽名的手法,故意偽裝的。
「不對,那是天大的謊言。」
「從史岱爾。」
「哦!」我舒了一口氣,「又是另一個『小小的想法』?」
「難道不是你自己找到的嗎?」
「假設你收到一個寄給勞倫斯.凱文帝斯先生的包裹,可是後來不見了,你會特別記得它不見了嗎?」
即將結束證詞時,他義正辭嚴地表明:
「接獲線報之後,索摩黑警官和我便決定趁被告不在家時,到他房裏搜索。結果在他五斗櫃裏的內衣下面,我們發現了一個很類似英格沙普先生戴的金邊夾鼻眼鏡,」檢方將那個夾鼻眼鏡公開展示一番,「然後又找到了這個小藥瓶。」
「所有的殺人兇手,大概都有一些老朋友吧。」白羅語重心長地講道:「可是我們還是不能讓情感蒙蔽了理智。」
「也就是在命案發生後一個星期才去的?」
霎時我停了下來,因為白羅聽到這裏,驀地發出一聲沙啞含糊的呼號,而且再次伸手推翻了桌上的紙牌屋,然後他兩手蓋住雙眼,前後激烈擺動,一副痛徹心扉的樣子。
「也許不會。」
「而你無法解釋為什麼本案被害人毒發身亡的時間拖的這麼久,是不是?」
「當然沒有。」
「有。」
「是的。」
這個沒有人性的問題,讓勞倫斯原本蒼白的臉色,倏然脹紅起來,法官也臉色不豫地哼了一聲,連被告都忍不住向前傾身,露出憤憤不悅的表情。
「即使荳克絲在法庭上重覆當天她聽到的一些爭吵片段之後,你還是沒有聽出來那是你和你繼母間的對話?」
「是的是在被告的衣櫥上面找到的。」
「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被告有沒有可能在盛夏的大熱天裏,去動一個放著冬季內衣的抽屜?有,或是沒有?」
「當然啦,否則凱文帝斯夫人的行為就難以解釋了。」
「天哪,白羅!」我大叫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我……可能有吧。」
勞倫斯的臉色轉為慘綠。
「請回答我的問題!」
審判開始時,由也是王室法律顧問的菲利普檢察官代表提出控訴,率先說明案情。
荳克絲對她口中的「少爺」忠心不貳,極力否認她聽到的爭吵聲是約翰的聲音;相反地,她言之鑿鑿地說那天和夫人在房裏吵架的人,就是英格沙普先生。我看到坐在被告席中的約翰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他深知她這番力挽狂瀾之舉,恐怕根本是於事無補,因為辯方並不打算在這點進行反擊。另外,根據法律規定,凱文帝斯夫人可以拒絕出庭提供不利先生的證詞,所以檢方並沒有傳喚她出庭。
「明天的情況就會不一樣了。」我安慰她說。
「我也不清楚,他本來在蓋紙牌屋,卻突然說他有了一個新發現,然後你也看到啦,噗地就跑了出去。」
「我們請來調查這件案子的比利時偵探要我去找的。」
白羅聳聳肩膀。
「你覺得,他是不是認為勞倫斯才是真正的兇手?」
「什麼論據?」
「我……我不了解你的問題是什麼。」
「但是有可能?」
「是的。」
「『或許』不是答案。他究竟有沒有時間將這些東西帶到別處銷毀?」
「哦,這樣就對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黑威勒爵士色荏內厲地繼續往下追問:「而且,你還可以繼承到一大筆金錢對不對?」
但是直到天黑,白羅仍然杳無音訊。
我問白羅約翰會不會被定罪。答案十分令我震驚,他說正好相反,他極有可能無罪開釋。
「如果他不在家的時候有包裹寄給他,你們會怎麼處理?」
辯方律師蠻橫的態度顯然制伏了一個虛弱的神經。
「原來如此,」我叫道,頓然醒悟:「那天下午和夫人吵架的人是約翰?」
這段期間,值得著墨的事情不多,或可一提的只有瑪莉。瑪莉堅決站在丈夫這一邊,力斥各方對約翰涉嫌本案的指控,並且四處奔波打探,全心全意為他而奮戰;她的勇氣與精神,令我感到由衷的同情和欽佩。
「我了解。」
「是啊!你不知道她是個十分善妒的女人嗎?不過就如我說的,她已經走出了尊嚴和嫉妒的枷鎖,此時此刻,她心中唯有約翰,還有他危在旦夕的生命!」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凱文帝斯先生。」
「我想……我想我可能曾經拿過那個瓶子吧。」
他倏地伸手將我拉近,熱烈地親吻著我的雙頰,我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他已經衝衝撞撞地奔出臥室了。此時,瑪莉.凱文帝斯正巧進了房間。
我搖搖頭。
我跟著他回到臥室。他的雙眉仍然緊蹙,一進房間便坐到書桌前,拿出一副撲克牌,接下來竟令人費解地認真疊起紙牌屋來。
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問的問題不多,但是出口毫不留情,咄咄逼人,欺得她連連自相矛盾後,他才帶著欣慰的笑容回到座位上。
檢方後來又提出更多的證據,例如被告七月時發現自己已坐吃山空、左支右絀;例如他和萊克斯夫人私通款曲——可憐的瑪莉,她的自尊心一向最強,聽到這些話真是情何以堪。伊薇.何沃德的看法一直是對的,但由於她對阿福烈德.英格沙普的憎恨太深,便錯以為出現外遇的是他。
「我聽不出來。」
「事實上,你在那裏待了整個下午,只有幾分鐘的時間落單而已,但是碰巧——我是說碰巧喔,就在那一兩分鐘的時間內,你才去表現自己對氯化氫番木鼈鹼的『基本興趣』?」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有……我確定沒有。」
「你怎麼知道地址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我會將這些筆跡雷同的恐嚇信、簽名登記以及你本人的手寫稿,交付陪審團判斷。」
檢方接著傳喚勞倫斯.凱文帝斯出庭。他以一貫低沉的聲音回答菲利普先生的問話,他說自己並未在六月的時候向派克遜公司訂購任何物品,何況六月二十九日當天,他人根本不在史岱爾,而是到威爾斯去了。
「小心回答我的問題,我指的是一個裝有氯化氫番木鼈鹼的小瓶子。」
「是的。」
「是的。」
檢方繼續說明,他將傳喚一干證人,證明被告平常如何揮霍無度,最後走到油盡燈枯瀕臨破產的邊緣;又是如何不知檢點,與鄰居農婦萊克斯夫人私通苟合,結果奸|情東窗事發,被英格沙普夫人所悉。她在被害身亡的前一天下午,曾經當面質問被告,結果兩人發生齲齬,爭吵的部份內容曾碰巧被人聽到。此外,在和繼母發生爭執的前一天,被告曾到村子裏的藥房購買番木鼈鹼,卻偽裝打扮成另一特定對象,蓄意嫁禍於他,此人即是備受家人嫉怨的英格沙普先生。所幸英格沙普先生自己提出了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我把自己對瑪莉的觀感告訴白羅,他也深有同感地點頭表示:
當天檢方傳喚的最後一個證人是安妮,她說自己目睹被告端著咖啡進入夫人房中,還有隔天發現地上有不明來歷的融蠟痕跡。最後法官下令暫時休庭,明日再審。
「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俄尼斯特爵士只是笑一笑,他銳利的雙眼已注意到,約翰的嚴正聲明已經在陪審團心中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你的手真穩!」我說:「我只看過一次你的手在發抖。」
「可是你剛才明明說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了,他大可從容地把東西帶到別處銷毀。」
「星期二,七月二十四日。」
「我想是的。」
九月十五日,約翰.凱文帝斯第一次坐在倫敦法院的被告席上,罪名是「故意謀殺艾蜜莉.愛格妮絲.英格沙普」;他提出的答辯是「無罪」。
菲利普先生結束這段質詢後,一副責任已了的模樣緩緩坐回椅中,他的姿態,明顯讓人看出他對證人居心叵測地偽造證據一事相當反感。
其實我自己也是備感困惑,所以一等有機會和白羅獨處時,我便迫不及待地問他,俄尼斯特爵士目前的策略有何目的。
「你說你『猜』是什麼意思?你的哥哥又沒有子嗣,你『就是』下一順位的繼承人,是不是?」
「是的。」
「你根本沒有注意看郵戳,卻信誓旦旦說它是寄自史岱爾。說不定,上面蓋的根本就另外一個地方的郵戳,對不對?」
我一個箭步跨到hetubook.com.com窗前,沒錯,他就在街上,手舞足蹈地沿著大街往前奔去,頭上的帽子早飛的不知去向。我無奈地雙手一攤,告訴瑪莉:
「我不記得了,先生。可能有,但是六月的時候勞倫斯先生曾經離家一陣子。」
「好吧,」瑪莉說:「我想他應該會在晚餐前回來吧。」
接下來,便是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發表辯方的開場白了。他的說明不長,但是字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他說他執業多年,這是第一次遇到檢方只是掌握一些旁證,就提出謀殺罪的控訴,它們不但全是間接證據,而且大部份都是無法證明控訴的論據。他請檢方要拿出一些經過判斷而且憑良心篩選過的證據出來。例如,警方在被告房裏找到的番木鼈鹼,就如他先前強調過的,是放在一個沒有上鎖的五斗櫃裏,他說那非但完全不能證明是被告自己藏在那裏的,反而大有可能是惡意的第三者故意嫁禍於他的。此外,檢方也提不出一個有力的證據支持自己的論點,以示正是被告向派克遜公司訂購那個假鬍子的。至於被告和繼母之間就算曾經發生爭執,但這件事或是被告財務失衡的嚴重性,都被渲染太過了。
「不了,夫人,謝謝你,我想回房裏去了。」
「我覺得可能性不高。」
「既然沒有,為什麼去碰那個瓶子?」
在法庭上,我發現白羅的雙眉一直糾結著;我很了解,這表示他非常沮喪。
「沒有。」
「我必須鄭重澄清,對於俄尼斯特爵士暗示我弟弟可能涉案一事,我完全反對與不贊同。我相信,我的弟弟和我一樣,絕對是清清白白的。」
檢察官又表示,在警方蒐證的過程中,傑派探長——一位優秀傑出的警官——在被告的臥室中找到一個小藥瓶,那個藥瓶與命案前一天從藥房中出售的番木鼈鹼藥瓶一模一樣,就是這個關鍵證據,讓警方有足夠的理由逮捕被告。檢察官要求陪審團成員判斷這些事實是否足夠證明被告有罪。
「不會,我會以為是其他人順手處理掉了。」
「我認為你是急於製造不在場證明,所以握造了這個子虛烏有的事件,而且自己動手寫了這張恐嚇信,以便支持你的說法。」
「我認為這個就是你的筆跡。」
「你怎麼知道那封信是從史岱爾寄來的?你有注意看郵戳嗎?」
「他可能是在倉皇中臨時藏進去的。」
第二天開庭的時候,檢方首先傳喚的是傑派探長,他簡短地說明警方蒐集到的證據,然後述及案情的進展,講道:
「是不是在被告的衣櫥上面?」
「不過,你動手的時候就是沒有人在場?」
史岱爾莊裏排行第二的女佣伊莉莎白.魏爾斯,在法庭上陳述,她當晚上床之後才想到自己忘了英格沙普先生出門前交代她不要閂門,而之前她已習慣性地將大門上了門閂,所以又起身下樓去把門閂打開。上樓後,她聽到大宅右翼有一些聲音,於是走到走廊上偷瞄了一眼,看到約翰.凱文帝斯先生在敲英格沙普夫人臥室的門。
至於檢方對於英格沙普夫人那份遺囑遭人焚燬的推論,他說,由於被告曾經在法律界服務,他早知那份有利於他的遺囑會因繼母再婚而自動失效。辯方會傳喚證人指出是誰焚燬了那張遺囑,而且本案極可能會因此出現新的轉折。
「那封信是從哪裏寄來的?」
回到租屋之後,瑪莉.凱文帝斯嚴厲地批評檢察官。
但是俄尼斯特爵士的詰詢好戲才剛剛開始。
「嗯,不是!」他直說道,「我保證這回是個天大的發現,了不起的發現!而且是你——我的好老弟,是你給我的靈感。」
「沒有……但是……」
「不是這樣的。我和繼母爭執時,我們正在氣頭上,彼此都說了一些無心的話,所以我的母親究竟說了些什麼,我並沒有特別注意。」
「如果沒有的話,你如何解釋藥瓶上面竟會留下你個人的指紋?」
檢方接著傳喚阿福烈德.英格沙普,他在庭上否認曾經購買番木鼈鹼,否認曾經和妻子發生爭執,檢方又傳喚了幾個證人證明他所言不虛。
「話不能這麼說,你要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一個聰明絕頂而且狂妄囂張的兇手,所以一定要慎用我們的優勢,不然他很容易就會逃出我們的手掌心。這也就是我一直刻意保持低調、不願出面的原因。所以,本案所有的發現都會宣稱是來自傑派的偵查,所有的功勞也全將歸功於他。要是法院傳喚我出庭……」他大笑,「我可能還是辯方指定的證人呢!」
「這樣就對了。」
「難道你不覺得它和你自己的筆跡非常相似——是個很草率的偽造物?」
幾個星期過去了,白羅的不安情緒與日俱增,因為他尋找的「最後一塊拼圖」依舊未曾現身。我私心盼望一切得以保持現狀,因為,如果約翰未能順利開釋,瑪莉何來終身幸福可言?
到了九月,史岱爾莊的一大家子全部移師到倫敦,瑪莉在肯辛頓區租了一間大房子,白羅也應邀一起同住。我的假期則已經和-圖-書結束,被奉派到作戰指揮部工作,它的辦公室也設在倫敦,所以仍然經常和他們見面。
檢方的主要證人大都在驗屍審訊中做過證,醫方的證據再次首先上陣。
「是的。」
「怎麼了,白羅?」我問他。
我們四目相對,茫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證人承認那也有可能,俄尼斯特爵士表示結束質詢。
藥瓶先前已經過藥房的麥斯指認,是一個藍色的玻璃瓶,裏面還殘留著一小撮白色的結晶體,瓶子上面標示著:「氯化氫番木鼈鹼,有毒物質。」
「是……的。」
「關於遺囑被焚燬的推論。約翰並沒有焚燬它。」
「俄尼斯特爵士,」法官抗議道:「這些問題與本案無關。」
「我也這麼認為!你有沒有從瓶子裏拿了什麼東西?」
「不是的,先生,我只負責把信件和包裹放到大廳的桌子上面,何沃德小姐會決定該如何處理。」
「老實說,沒有。」
「這樣做不會有點卑劣嗎?」我反對道。
想到我曾經急著向約翰透露白羅對包斯坦醫生的看法,心中就覺得忐忑不安。包斯坦醫生的間諜案因為事證不足已經宣告無罪了,他雖然僥倖逃過一劫,而且也不見他表示悔意,但是經此審判,他今後在社會上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了。
「是沒有,可是……」
「或許吧,老弟,就是因為你和約翰是多年好友,我的口風才那麼緊。」
他說他那位學識淵博的朋友(俄尼斯特爵士輕蔑地向菲利普先生點點頭)指陳說,如果被告問心無愧,那麼在驗屍審訊上,他就應該跳出來主動坦承和英格沙普夫人發生爭執的人是他,不是英格沙普先生。關於這點,爵士認為檢察官顯然是曲解了事實,因為事實上,被告星期二晚上回家的時候,全家上下都告訴他英格沙普夫婦大吵了一架,被告根本想不到那是因為大家沒分清楚他和英格沙普先生的聲音而產生的誤會,所以自然認為繼母當天下午分別和兩個人吵過架。
「絕對不是。」
檢方問話甫畢,俄尼斯特爵士鬥志昂揚的下顎便馬上向勞倫斯推去。
「不過,我仍舊覺得,當初你應該給我一些暗示的。」
「會是什麼事呀?」她問。
「如果這樣,那麼你搜獲的證據,有沒有可能是第三者蓄意放在那裏的,而被告本身並不知情?」
「就像這樣,老弟,我可以用紙牌疊一棟七層高的樓房,但就是找不到……」碰!「那最後一塊……」碰!「拼圖。」
「你記不記得在六月底的時候,曾經收到一個由派克遜公司寄給勞倫斯.凱文帝斯先生的包裹?」
「他才不在乎誰有罪、誰沒罪,他只是想讓陪審團產生混淆,分化他們的意見,讓他們對凱文帝斯兄弟各持看法。他一心想製造假相,讓不利於雙方的證據看起來一樣多;而且他很有可能得逞。」
他最後技巧地暗示,他不相信陪審團會否決這項指控。然後菲利普先生便回到座位上,用手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接下來,他便傳喚被告上庭。
「謝謝你。」
「是的。」
檢方另外還指證,被告在七月十六日星期一曾佯裝成英格沙普先生的模樣到村子的藥房去,但其實被告當時人正在一個叫做馬斯頓森林的荒郊。他事前接到一封匿名信,要脅他在指定時間到該處等候,否則就要將他的一些好事告知凱文帝斯夫人;被告遂依約前往,卻苦等無人,約莫半小時後才打道回府。不幸的是,他在來、去的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一個人,所以沒有人可以證明他的話,還好被告保留了那張恐嚇信,稍後會當作證物呈上。
「不用說,一定是我動怒的那次。」白羅非常平靜地回答我。
「還蠻厚的。」
但是黑威勒爵士完全無視於委託人的反應。
「我認為你當天是穿了一套英格沙普先生的衣服、黏上了和他一模一樣的假鬍鬚進入了藥房,而且在登記簿上簽下他的名字,是不是?」
「可是白羅……」我意欲反駁。
「何沃德小姐,據我所知,這張黃色的牛皮紙是你找到的,是不是?」
「沒有,應該沒有才對。」
「或許吧。」
「應該說是時間碰巧而已,如果其他人在場,我還是可能拿起來看的。」
「白羅先生怎麼回事啊?他從我身邊飛奔過去,口中還嚷著:『車庫!看在老天的份上,快點告訴我車庫在哪裏,夫人!』我還來不及回答,他就已經衝到街上去了。」
俄尼斯特爵士忙不迭再送上一箭。
紙牌屋在他的堆疊下,一層一層地向上延伸,他的十指俐落敏捷,絕不遲疑,好像是在變魔術一般。
「是的。若論及權限的問題,我跟這件事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就算我找到了最後那片拼圖,我還是只能隱身幕後。我要讓凱文帝斯夫人以為我是在幫她丈夫的忙,而非找他的罪證。」
「如果把兩件事串起來看,你想,可不可能那天和英格沙普夫人吵架的不是阿福烈德——你應該記得他矢口否認——而是約翰和勞倫斯呢?假若是勞倫斯,那她在https://m.hetubook.com.com庭上的行為確是很難解釋;但如果那個人是約翰,那當然就說的過去了。」
「你第一次懷疑約翰.凱文帝斯是在什麼時候?」過了一會兒我問他。
「正確答案。」
接下來由何沃德小姐出庭,檢方依舊先問其他的事情,最後才請她回答有關包裹的問題。
菲利普先生不盡相信地哼哼鼻子,這是一種很高明的審訊技巧。他接著把話題轉到恐嚇信上面:
「我沒有問題了。」
「不是,不是。」他氣喘吁吁地講著,「是……是……我想到一件事了!」
「我……我……」勞倫斯結結巴巴的一副可憐像。
「不,我不認為。他們告訴我繼母和英格沙普先生大吵一架時,我根本沒想到有其他的可能性。」
「沒錯。我判斷這件案子會在初審法庭提起公訴,但約翰的律師一定會建議他暫時保留抗辯權,等到進入正式審判時再全面反擊。對了,我必須先警告你,這個案子我不能出面。」
兩個月後,「約翰.凱文帝斯弒母案」第一次開庭。
「在……在一個衣櫥上面。」
「直接將包裹放到他房裏,或是轉寄給他。」
「事實上,那封信的地址雖然是寫在制式信封上,但它也可能是從史岱爾以外的地方寄出的,比如說威爾斯,是不是?」
白羅充滿感情地說著,我認真地看著他,想起那天下午他埋頭掙扎該說不該說的那件事。當時他考量的,不就是「一位女士的終身幸福」嗎?我很替他高興,因為現在已經不必由他親自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
「據我了解,你說你從來沒有想過在驗屍審訊上作證的那些證人,可能搞錯了你和英格沙普先生的聲音。你不覺得這理由聽來有些荒唐?」
「這很合乎事實,」白羅接著說:「因為,說來很諷刺,我可以提供一項證物,完全推翻檢方的某項論據。」
檢察官接著說,七月十七日下午,英格沙普夫人與繼子發生嚴重衝突後,旋及立下了另外一份新的遺囑,唯翌日清晨時,遺囑已被人發現焚燬於死者臥室的壁爐中。但根據已知的證據顯示,那份新遺囑的內容對於英格沙普先生較為有利。事實上,被害人在結婚前就寫過一份對英格沙普先生有利的遺囑,(菲利普先生誇張地晃著食指),但是被告並不知情。至於死者為什麼要在舊遺囑仍未佚失的情況下另立新的遺囑,檢察官沒有明確的解釋,只是推判被害人或許因為年事已高,忘記婚前曾經立過遺囑;或者是因為她曾和別人討論過這個問題(他認為這個可能性更高),獲知再婚後會使婚前的遺囑失效,有必要另行重寫——對此他特別聲明,一般女性普遍缺乏法律常識。此外,她在一年以前曾經立下一份有利於被告的遺囑。檢方將提出具體證據,證明被告在死者去世當天晚上,親自把咖啡端給繼母,後來又藉機進入繼母房中,伺機將新的遺囑丟入壁爐中焚燬,設想如此可以讓有利於他的那份遺囑成為唯一具有正當性的遺囑。
荳克絲搖頭表示不知。
「換句話說,那就應該是冬天穿的內衣,現在是夏天,被告應該不會去動那個抽屜才對,是不是?」
「沒錯,你那天真的是火大了,你還記得嗎?就是當你發現英格沙普夫人的手提箱被撬開的時候。那時你站到壁爐前,和平常一樣整理著上面的裝飾品,但是手卻像被風吹顫的葉片一樣抖起來,我覺得……」
「那你應該很確定是在哪裏找到。」
「哈!」白羅頗為讚賞地表示,「那個俄尼斯特爵士,的確是個聰明人。」
「一個殺了人的兇手,把犯案的證據放在一個沒有上鎖的抽履之中,以便讓任何人都可以輕易找得到——你不覺得奇怪嗎?」
「但是約翰……怎麼會是我的老友約翰呢!」
「你呈上這張恐嚇信的時機很湊巧,請問你,信上的筆跡你不認得嗎?」
「壓著這些東西的內衣質料厚不厚?」
「你否認曾在六月二十九日向派克遜公司訂購一個黑色的鬍鬚?」
「你曾不曾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打開毒藥專櫃,而且檢視其中的藥品?」
約翰的辯護律師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在英國向以威嚇證人的強勢作風聞名,他只提出兩項質疑。
「即使到了現在,」我對他說:「我還是不敢相信案子是約翰做的。你知道嗎,到了他被捕的前一秒鐘,我還懷疑是勞倫斯下的毒手。」
接著是檢方上場進行交叉質詢。
白羅果然料事如神。在初審法庭上,他們只是在重覆上次審訊的問題,過程無聊至極,無庸多言;我在這裏只需簡單交代一下結果:約翰.凱文帝斯沒有提出任何答辯,於是案子直接交付地方法院。
「你是哪一天去搜索被告的房間的?」
「由你處理嗎?」
「但是你還是認為他的謀殺罪可能不會成立?」
最後他說,他會向陪審團指出,有很多不利的證據是指向約翰.凱文帝斯之外的第二人,他也會讓陪審團了解到,勞倫斯.凱文帝斯先生涉嫌相當重大,其嚴重程度絕對不輸於他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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