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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似乎沒有盡頭。我按時睡覺，但為應付緊急狀況，我腳套拖鞋，身穿厚法蘭絨睡袍。穿著完畢，我覺得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可以馬上跳起來，立即行動。

在艙內沒什麼地方能藏住一個六英尺高的男人。我用一隻手一把拖出行李箱。他鑽到床下的行李箱後面。我打開蓋子蓋住，同時，我用另一隻手抽出洗臉盆。我熟練地將頭髮盤在頭頂。這實在很不好看，但從另一角度看也挺有藝術感的。一個正在盤頭並從箱子裏取肥皂洗脖子的女士，是不會被懷疑窩藏逃犯的。

「很抱歉打擾你。」

「對不起，小姐，」女服務員又說，「有一位先生喝醉了，我們怕他進入女士的艙房內嚇著她們。」

他邪惡地一笑。

「我不懷疑你會這麼做。」他冷漠地說。

「沒關係，」我說，「我睡不著，我覺得洗洗臉可能會好些。」這話說的好像我沒有固定的盥洗習慣。

他站起身來。

「我不敢恭維你的禮貌。」我冷冷地ｈｔtps://m•hｅtu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m說。

「救救我，」他沙啞地說，「他們在追我。」

被冷水一激，那人抖了幾下，然後坐了起來。

「我不覺得——我很清楚。」

「哦，我想不會的，小姐。他要是來了你就按鈴。晚安。」

「好了，」我說，拍了拍我的作品，「目前只能這樣了。你現在心情好點了嗎？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很高興你欠了我的情。你拿我沒轍。我救了你的命，我等著你說『謝謝』。」

我的心情激動不已。我敢確定最後我終於走上了正確的道路。顯然，我絕不能搬出這個艙房。我必須忍受阿魏的氣味。我再次核對了所有的事實。

「我不會謝你——不管是現在還是其他時候。但我欠了你的債，將來有一天我會還的。」

我打開門，向走廊窺探。除了離去的女服務員，沒有別人。

我不知道那一夜我是怎麼度過的。我很早就回艙，並告訴https://m.hetubook.com.com女服務員我感冒頭疼，不怕氣味。她很苦惱，但我態度堅決。

我期盼什麼事發生？我也不知道。我腦海中掠過不可能發生的各種模糊異念。但我很確信一點鐘會發生什麼事。

沒有回話。我朝床下一看。我的來訪者躺著一動也不動，好像睡著了。我用力拖他的肩膀，他仍然不動一下。

「別傻了，」我不客氣地說，「你不想滿船去灑血吧？」

這下我擊中了他的要害。我看見他明顯地退縮了。我本能地感覺到，他最怕我提的就是我救了他的命。我才不管呢！我想傷害他，我從未如此強烈地想傷害某人。

我用盡全力，將那人拖到艙房中間。他面色死白，顯然暈過去了。我很快發現他暈厥的原因——他左肩胛被深深地刺了一刀。我脫下他的衣服。開始料理傷口。

「那好，」我惡狠狠地說，「我就出去宣傳今晚的事。」

「我祈禱上帝你沒有！」他暴躁地說，「我寧願死也不願你救我。」wｗｗ.hｅtｕbｏoｋ•com•ｃｏｍ

喝醉了！所以就是這麼一回事。我的表演才能簡直是浪費了。我把行李箱拖出來一點說：

我站起身面對著艙中的陌生人。

「你不用費心。」

「很抱歉我不能滿足你的好奇心。」

他走了，留下我雙手緊握拳頭，心臟劇烈跳動。

醉死了，我惱火地想，我怎麼辦？

接著有樣東西讓我屏住了呼吸——地板上有一個小紅點。

我不知道我會看到什麼事。我模糊地揣測可能會是佩吉特先生在揮舞一支左輪手槍，或那位傳教士朋友拿了根鐵管或什麼致命武器。但我沒料到竟是一位夜間女服務員，她滿臉好奇神色，態度必恭必敬地問道：

「那我可以離開。」

給我當面丟來這句話，說得好像是我求他似的。我的脾氣一向剛烈，一下就火了起來。

「你太無禮了！」我發火地叫道。

門口有敲門聲，沒等我說「進來」，門已被推開了。

「請原諒，小姐，我以為你喊人了。」

「我救了你的命，你還沒謝我。」我假https://m.hetubook.com.com裝撒嬌地說。

如果我判斷失誤，如果一點鐘這艘船平安無事，那就證明我是一個傻瓜，等於把我所有的錢全丟進了水裏。我的心猛烈地跳著。

「為什麼不能？」我不高興地說。

「如果你想讓事傳佈出去，就告訴女人去，否則就閉上自己的嘴。」

他看起來很藐視我，態度幾近挑釁。而且沒一句感謝的話，即使是客套！

「晚安。」

根本沒爭辯或解釋的時間。我聽得見外面的腳步聲。我大約有四十秒的行動時間。

他似乎覺得這話有道理，因為當我在精心替他包紮傷口時，他安靜地坐著。

他朝門口走去，由於站立不穩晃了一下。我猛然把他推坐在沙發上。

如果表情能殺人，我想他當時就想把我殺掉。他粗魯地推開我走過去。在門口他回頭說道：

他屬於那種機能恢復得極快的年輕人。他吃力地站起來，有點搖晃。

「沒有，」我說，「我沒喊。」

「你的傷勢很重，我必須給你包紮。」

「你不覺得我可能會保守秘密嗎？和_圖_書」

「請別動。」我說。

明天是二十二號，清晨或下午一點，會發生一些事。我認為是早晨一點。現在是晚上七點。六小時後我就會知道。

頭頂下傳來兩聲鈴響。一點了！沒事。等一下——那是什麼？我聽見輕微、快跑的腳步聲跑過走廊。

「太可怕了！」我說，並面帶驚恐，「他不會來這兒吧？」

然後我的艙門被猛然撞開，一個男人摔進來。

「謝謝你，我不需要任何照顧。」

許多次我聽見旅客們上床的聲音，也有隻言片語、笑著道晚安的聲音從窗口傳入我的耳中。然後是一片寂靜。燈光大部份都滅了，只剩下外面的走廊還亮著燈，因此我的艙房裏仍有亮光。我聽見八聲鈴響。隨後是我經歷過最漫長的時刻。我悄悄看看錶，以防睡過頭。

我們像仇敵一樣兇狠地盯視著。我第一次看清他的相貌，黑平頭，瘦下巴，褐色的臉上有道疤痕，他那好奇、明亮的灰眼睛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嘲諷看著我。他有種令人生畏的感覺。

「請快出來吧。」語調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