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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缺乏動機。」

「我替羅倫斯感到非常難過。他身體很弱，不能去當兵打仗；並不因為他是個懦夫，而是因為他太敏感。我試著幫他振作起來，讓他感到快樂，他不得不教那兩個可怕的小孩。尤斯達總是嘲笑他，而喬瑟芬——哦，你見過喬瑟芬了，你知道她是什麼樣子。」

「我們在一家小教堂結婚，然後出國去。」

「沒有，我們從沒對她好過。為什麼我們該對她好？」

我感到不自在地說：

「真是的，蘇菲亞，你好像……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

我的確相信她。也就是說，我相信她和羅倫斯，如同她所說的，僅僅是朋友而已。

她以猛然從遙遠的過去拉回來的眼光看著我。

「我明白，」我說。「我明白。」

我前一晚睡得很少。我提早起床陪泰文勒一起來這裏。現在，在瑪格達．柳奈客廳溫暖的花香裏，我的身體在大墊枕的擁抱之下鬆懈下來，我的眼皮下垂……

「亞瑞士泰好極了。他說一切都會沒事的，他說他寂寞。我們馬上結婚，他說。這就像一場夢。後來我才發現他就是那個偉大的柳奈先生。他擁有大量的商店、餐館和夜總會。這簡直就像童話故事一樣，不是嗎？」

蘇菲亞走了出去。我癱坐在一張緞面大椅上，全心思索著。

「蘇菲亞——」她走出去時我叫她。

「確實。他真是醜態畢露。我不明白女人會看上那種男人哪一點。」

「我明白，」她說。「就是說，她說服了你。」

她邊動著嘴巴，邊看著我。她看來陰鬱、害怕而氣憤。

「為什麼就不可能是他們哪一個殺死他的？或是個外人？或是僕人？」

「憑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我難以置信地說。

蘇菲亞皺起眉頭。

「施展魅力？是沒有，她只是讓你為她難過。她實際上並不美，她一點也不聰明，但是她有非常特出的性格——她很能興風作浪，她已經在你我之間製造了麻煩。」

「他是誰？」我問道。「他從什麼地方來的？」

「好個高尚的道德論調，查理。布蘭達和圖書一定表演得非常成功。」

她伸出手，看著手指上戴著的紅寶石。

「他不是什麼特別的人物。他就像我……我們能有什麼勝算對抗他們？」

「但是你不了解祖父。他當然不會假裝不知道人家要謀殺他！所以你看，我面對的是一面白牆。」

「不要胡說。她甚至不算漂亮。而且她根本沒有——」

「童話故事的一種，」我淡淡地說。

「你知道，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他的另一次成功，他希望布蘭達快樂、幸福。他也許認為光是珠寶衣服還不夠。他也許覺得她想在生活中增添一點羅曼史。他也許料到像羅倫斯．布朗那樣的人，那般溫馴的一個人，可以利用一下。一份美麗、感傷的純精神友誼，可以阻止布蘭達跟外頭的人有染。我不認為祖父做不出這種計劃。他是個很邪門的老人家，你知道。」

「不，我不覺得。他們硬認為是羅倫斯幹的——或是我幹的，他們把那個警察拉到他們那邊去了，我有什麼機會？」

「我只不過是坦誠以告。你了解布蘭達的立場，這是你說的。現在聽聽我的看法。我不喜歡專門編造艱苦的遭遇好嫁給一個有錢老人的年輕女人。我有當然的權利不喜歡這種女人，我不需要假裝喜歡。就算她的話是如假包換的事實，你也不會喜歡那個年輕女人。」

「我必須承認的確是，」我說。

我發現布蘭達．柳奈正坐在我們離開時的地方。我一進門，她猛然抬起頭來。

她微微一笑，嘴唇往一旁翹去，是種歪歪扭扭的微笑。

「怎麼樣，」她說，「你見過布蘭達沒有？你認為她怎麼樣？」

「你老實說，蘇菲亞，自從她來到這裏之後，你們家有沒有人曾經對她好過？或者公平地對待過她？」

不過，此事還有人性的一面——有我所了解而他們並不了解的一面。他們是——一直都是——富家子弟，他們完全不了解在現實生活中居於劣勢者所受到的誘惑。布蘭達．柳奈渴求財富、美好的事物和安全感——還有一個家。她以讓她的老www.hetubook.com.com丈夫快樂來換取這一切。我同情她。當然，當我跟她談話時，我是同情她，但現在我是不是仍然那樣？

「她的故事是編造出來的？」我問道。

「什麼立場？」

「是有關僕人的問題。為什麼你們樓上樓下都沒有一個穿著圍裙、戴著小帽的僕人幫我們開門？」

「聘用羅倫斯．布朗為家庭教師是不是你祖父的另一項成功？」我嘲諷地問道。

「你不必太激動，」我說。

我問得很笨拙。她臉一陣紅。

我感到有點憤慨。

但是我也相信，實際上她是愛上了那個年輕人，也許她自己並不知道。

「你不覺得你有點太歇斯底里了？」

「羅倫斯這人怎麼樣？」我問道。

我帶著這個想法，下樓去找蘇菲亞。

「什麼事？」

我走過去，但是她卻馬上邁到走道上，隨手關上門，挽起我的手臂走進客廳，客廳裏沒有人。

我終於被問到我整個上午一直預期會被問到的問題。

「我去幫忙。」

一時之間，我覺得她那伸出來的手就像是貓的爪子，而她的聲音在我聽來就像是一隻心滿意足的貓發出的咕嚕聲。她仍然自顧自地微笑著。

「還不會。」

蘇菲亞顯得驚奇。

「他們對我很惡劣，一直都是，打從一開始便是。為什麼我不能跟他們的寶貝爸爸結婚？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全都得到了一大堆錢，他給他們的，他們才沒有那個本事自己去賺！」

「這有什麼不對？」她問道。「我對他好，我讓他快樂。」她趨身向前。「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麼認識他的？」

她沒有等我回答就繼續下去。

她以挑釁的眼光看著我。

「不，你留在這裏。有個男人在廚房會讓姆媽驚慌失措。」

「他應該是，」我說。

「我想，他們可能認為，你和——呃，羅倫斯，彼此相愛你們想要結婚。」

「這種暗示真是邪惡！而且這不是事實！我們彼此之間從沒講過那一類的話。我只是替他感到難過，想要鼓舞他。我們一直是朋友，如此而已。你是相信我的，是ｈtｔps://m•ｈetｕbｏoｋ•com.cｏｍ不是？」

「我跟警方有關，不過我也是這家人的朋友。」

蘇菲亞走向門去。

「她感到害怕，蘇菲亞，」我說。「她非常害怕。」

「噢！動機。我有什麼動機？或是羅倫斯？」

「當然，他不可能預見這竟會導致謀殺……而這個，」蘇菲亞突然激烈地說，「就是我並不真的相信是她犯案的真正原因，雖然我很希望是這樣。如果她計劃謀殺他——或是如果她和羅倫斯一起計劃——祖父應該早就知道。這恐怕對你來說好像有點牽強附會——」

問題有兩面，是不同角度的看法，但哪一個角度是真實的？真實的角度……

她繼續：

「祖父請了一個廚子、一個做家事的女佣、一個侍奉客人茶點的女僕和一個隨身侍僕。他喜歡這些僕人，他付他們的薪水很高，當然，他們也對他忠心耿耿。克里夢絲和羅傑只有白天來的一個清潔婦為他們服務。他們不喜歡僕人——或者該說是克里夢絲不喜歡。要是羅傑不每天在城裏吃一頓大餐，他會餓死。克里夢絲所謂的吃飯就只是吃些蒿苣、馬鈴薯和生胡蘿蔔。我們曾經有段時間請了僕人，後來媽媽有一次大發脾氣，他們就都走了；然後我們就以白天的幫佣和全天的僕人輪流聘僱。現在正值我們請白天幫佣的時期。保姆是長住的佣人，以備緊急之需。現在你了解了吧。」

「而且他們認為兇手如果不是我，就是羅倫斯，」她繼續說下去。

我睡著了……

「泰文勒探長在哪裏？他會回來嗎？」

「你不明白嗎，查理？實際上羅倫斯很性感。」

「為什麼男人總是認為野蠻才能吸引異性？羅倫斯就是性感——也是我不指望你會了解這一點。」她看著我。「布蘭達完全迷住你了。」

「不說別的，就為了最基本的基督仁慈精神。」

她的聲音有種俗不可耐的倨傲感。

「一個男人為什麼不可以再娶，即使他已有點老了？其實根本不老，他自己不覺得老。我非常喜歡他。我喜歡他。」

我說我還沒見過喬瑟芬。

我httｐs://ｗww.ｈetｕbｏｏｋ•ｃoｍ.cｏm照實回答。

「你是誰？」

我發現她非常可憐。柳奈一家人提起她時那種輕視的樣子，他們認為她犯下了這樁罪案的憤慨神情——如今，就在此刻，一切看來都是十足不人道的行為。她孤單無助、毫無抵抗能力，被人圍剿。

我已經在樓上聽取了布蘭達那一造的說法。現在我又了解了蘇菲亞這一面的看法。我能認同蘇菲亞的觀點確無偏頗——那可以稱之為柳奈家人的觀點。他們氣憤一個陌生人用他們認為的卑鄙手段闖進了他們家。他們絕對有權利不滿。如同蘇菲亞所說的，這個事實可不好受……

「坦白說，」我說，「我替她感到難過。」

「蘇菲亞！」我吃驚地大叫。

「怕泰文勒探長和他的那一群手下？是的，也許他們是有點嚇人。我想，羅倫斯大概正在歇斯底里的狀態中吧？」

「算了，查理。我得去準備午餐。」

「我想你並不相信，但這是事實。我對男人感到反感，我想要有一個家，我想要有一個人對我噓寒問暖，對我說些好聽的話。亞瑞士泰會對我說些甜蜜的話，會逗你發笑，而且他很聰明，他想出種種聰明的辦法跟那些可笑的法令兜圈子。他非常非常聰明。他死了我並不高興，我感到難過。」

我不想談喬瑟芬。我把話題帶回羅倫斯．布朗身上。

「而你氣憤你祖父上了當？」

「這家人！全是禽獸！我恨他們所有的人。」

「問題是，」我說，「我能了解她的立場。但顯然你不能。」

「我發誓要做他的好妻子，而我真的做到了，我替他準備他喜歡吃的東西，穿他喜歡看的衣服，盡我所能取悅他。他感到快樂。但是我們一直擺脫不了他的家人。他們都是靠掏他的腰包過活。哈薇蘭小姐——我認為他一結婚她就應該離開，我這樣說過。但是亞瑞士泰說：『她在這裏很久了。現在這裏已經是她的家。』事實上他喜歡他們都在這裏，被他踩在腳下。他們對我很惡劣，但是他好像從不注意或介意。羅傑恨我——你有沒有見過羅傑？他一直很我，他是在嫉妒www.hetubook.com.com。而菲力浦從來不跟我說話。現在他們都硬說是我謀殺了他，可是我沒有——我沒有！」她傾身趨向我。「請相信我，我沒有。」

「有時候我覺得那個孩子頭腦有問題。她渾身鬼鬼祟祟的，看起來古里古怪她有時候讓我毛骨悚然。」

「嗨，」她說，「我在幫姆媽做午餐。」

「噢，祖父並沒有上當。」蘇菲亞大笑出聲。「祖父不會上任何人的當。他要布蘭達。他想將計就計，扮演英雄救美，娶到一個奴牌。他知道他在幹什麼，而且一切按照計劃進行，順利極了。從祖父的角度來看，這樁婚姻完全成功——就像他所有的事業一樣。」

當我正要走進客廳時，蘇菲亞在走道前頭的一道門口探頭出來。

「是在『酢漿草』餐廳。他叫了一份吐司夾蛋，我端去給他時我正在哭。『坐下來，』他說，『告訴我怎麼啦？』『噢，我不能，』我說，『要是我這樣做，我會被開除的。』『不，你不會，』他說，『這地方是我的。』我不禁睜大眼睛看著他。好古怪的小老頭，起初我這樣想——不過他有種威嚴。我把一切告訴了他。我想你已經從他們那裏聽到過了，也認為我是個壞女人，但是我不是。我從小被用心地扶養長大，我們有一家店面，非常高級的店面，是藝術刺繡店。我不是那種男朋友一大堆或是自我做賤的女孩。可是泰瑞不同。他是愛爾蘭人，而他那時出國去了……他從不寫信或什麼的。我想我是個傻瓜，你知道，就這樣，我有了麻煩——就像一些可怕的小侍女一樣……」

「孩子呢？」

想著布蘭達，想著蘇菲亞，想著那老人的畫像，我的思路逐漸朦朧起來。

「根本就沒有孩子，是我弄錯了。」

她倏地坐直起來。

「我在這裏很快樂，感到十分安全。我上遍那些高級的裁縫店——我在報章雜誌上看到的那種，我過得很好，亞瑞士泰會給我一些可愛的東西。」

她躺回沙發背上。她嘴巴有點寬大，此時歪向一旁，露出睡意朦朧的怪異笑容。

「關於有了孩子？我不知道。我個人認為是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