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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屋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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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我知道,心愛的。」
「我想他大概非常喜歡她吧,」我說。
艾迪絲.哈薇蘭站起來說:
我認為她這樣說對這個房間是不公平的。不過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這確實是個非常隱秘封閉的空間。
哈薇蘭小姐的針響了一聲。我準備道歉退出。蘇菲亞搶在我前頭開口。她的聲音清晰、堅決。
「無論如何,艾迪絲,」瑪格達說。「如果遺囑的事弄明白了,他會有他自己的一份遺產。」
「這有什麼不可以?」羅傑精力充沛地從椅子跳起來,大聲說:「我一直告訴你,菲力浦,這沒什麼私人不私人的!明後天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了。無論如何,我的好孩子,」他過來友善地把一隻手擱在我肩上,「你全都知道了。你今天上午在那裏。」
她再度轉過頭來面對我。
「隨便你們高興說什麼,」哈薇蘭小姐顯然是在繼續他們原先的話題,「但我真的認為我們應該尊重亞瑞士泰的心願。等這件遺囑的事澄清之後,出於我個人的意願,我的那份遺產全部歸你使用,羅傑。」
「親愛的菲力浦,難道你不明白嗎?我不會要任何人的一分錢。」
艾迪絲.哈薇蘭站著捲好編織針線。她眼睛看向我,我想她是要跟我說話。她的眼光帶著近乎懇求的神色。然而,她改變主意,歎了一聲,跟在其他人之後走了出去。
菲力浦和瑪格達站起身子。尤斯達懶洋洋地逛出去,我注意到他的步伐僵硬。他並不真的跛腳,但是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
「我真希望我也能這樣說,」菲力浦說,「不過我得考慮到很多因素——」
「你的意思是說,他倒有點高興看到羅傑出醜。」
不過這倒令我想起了我打算問蘇菲亞的一個問題。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她說。「我的意思是說,對於菲力浦。菲力浦有點難以了解。他可能看起來很矜持、冷淡,但是事實上絕非如此。那只是態度問題,他禁不住會那樣。」
「還有,關於他看待羅傑的事——他並不是真的那樣吝嗇。他從來就不吝惜金錢。其實他是個可親的人,他一直都是個可親的人,但是他需要人家了解。」
「噢,查理,」她說,然後很快又說:「噢,姆媽,我真高興他來了。」
她臉上的肌肉有點顫抖,聲音放柔。
她說:
她的話帶著無可反駁的權威意味。
我感到有點驚愕,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把菲力浦對他子女的感情這麼明確地說成是「過去」。姆媽看到了我的表情,有點臉紅地說:
「你以為……實際上你向警方暗示過,羅傑殺害了他父親——為了錢!你不知道這有多麼——多麼地荒謬!」
克里夢絲聳聳肩頭。
姆媽有如下了最後通牒一般,趾高氣昂地再度消失在餐具室裏。
「是的,是有點恐怖,不是嗎?」
「我想,我的意思是,大概他一直都妒嫉羅傑。我想他自己也許並不知道。我想羅傑遭到慘敗——噢,說來好像很醜惡,但我真的確信他自己並不知道——或許菲力浦對這件事並非那麼難過。」
她的聲音沒有悲傷的意味,倒是有滿足的味道。她接觸到我的眼光。
「哦,每個人都說,任何事情都是他們在暗中搞的鬼。不過如果不是共產黨幹的,你記住我的話,一定是羅馬天主教徒幹的。他們全都是做奸犯科的傢伙。」
「她老偷聽別人講話,在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上記下一些事情,」她說。「她應該上學校去,跟和她同年紀的小孩子一起玩。我跟艾迪絲小姐這樣說過,她也有同感,但是主人認為她還是留在家裏最好。」
「他何必呢?」我hetubook.com.com說。「畢竟,把事情搞砸的是羅傑。他是個成人,夫婦倆又沒有孩子。如果他病了或是真正有需要,當然他的家人會幫忙。不過我知道羅傑寧可靠自己再從頭開始。」
「你真慷慨,菲力浦,甚至想到這樣的事!」
「我們大家都很清楚。有一天午飯後,我們全都在一起跟祖父喝咖啡。他喜歡一家人都圍繞在身邊,你知道。他的眼睛常常很不舒服。布蘭達拿眼藥水幫他每一眼滴上一滴,而最愛問各種問題的喬瑟芬說:『為什麼瓶子上面寫說:「眼藥水,不可食用」?如果你整瓶喝下去了會怎麼樣?』祖父微笑著說:『如果布蘭達哪一天搞錯了,把眼藥水當做胰島素幫我注射進去——我想我會喘一大口氣,臉色有點發青,然後就死掉。因為,你知道,我的心臟不怎麼好。』喬瑟芬說:『嗚,』祖父繼續說:『所以我必須小心,不要讓布蘭達把伊色林當做胰島素幫我注射進去,是吧?』」蘇菲亞暫停了一下,然後說:「我們全都在聽。你明白了吧?我們全都聽到了!」
「你今天上午在那裏?」菲力浦突然問我。「為什麼?噢,當然,你父親——」
「羅傑的事。你好像已經牽扯進去了。不過你真是瘋了,竟認為羅傑殺害了祖父。羅傑可是對他崇敬得很。」
「好一個死硬派的新教徒,」我說。
「我懷疑捐獻能有多少好處。通常捐獻的錢總是用錯了地方。有價值的工作一般都是由真有熱心、衝勁的人所完成的,還有天生的遠見。昂貴的設備、訓練和實驗,無法做出你所冀望的成果,通常這些捐贈的錢都落入了不會使用的人手上。」
「你不喜歡?」
「要是知道是誰就好了——」
菲力浦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血紅。
我站起來,走向蘇菲亞。我雙手環抱她,擁向我。
「親愛的,」我說。「你在發抖。怎麼啦?」
「羅傑很可笑,他會為我擔心,怕我吃不了苦。大概那種柳奈家族對金錢的觀念在他惱子裏太根深蒂固了。我的前夫還在世時,我們窮得可怕,羅傑認為我那時非常勇敢堅強!他不了解我過得很快樂,真正的快樂!我從沒那樣快樂過。然而——我從沒像愛羅傑那樣愛過理查。」
「你當然籌不出錢來,親愛的。這是荒唐的,如果你想要——對孩子來說也不公平。」
羅傑發瘋似地扯著他的頭髮。
我深吸一口氣。蘇菲亞曉得我在想什麼,她說:
當我和蘇菲亞走進客廳時,談話聲突然中斷下來。每個人都看著我們。
克里夢絲把一張椅子移過來。
艾迪絲.哈薇蘭繼續說下去:
蘇菲亞和我笑了起來。
我猜克里夢絲可能對她的工作懷有狂熱,但是她僅僅說:
「噢,難道你不明白?」她不耐煩地說。「我們自由了——終於!難道你不明白羅傑一直過得很悲慘——非常悲慘,有好幾年了?他根本沒有做生意的才幹。他喜歡牛啊馬啊那些東西,喜歡在鄉間漫步。但是他愛慕他的父親,他們全都是這樣。這個家錯就錯在這裏——充斥太多親情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那老人家是個暴君,或是欺壓、剝削他們什麼的。他並沒有。他給他們錢和自由,他為他們犧牲奉獻,而他們也對他如此。」
「什麼事?」
「我認為關係可大了,」菲力浦說完緊眠著雙唇。
這是一間令人愉快的大廚房。我在正中央的桌旁坐下來,姆媽端給我一杯茶和兩塊放在盤子上的甜餅乾。我更覺得猶如回到育嬰室一樣。都沒事了——那暗暗的房間和未可知hetubook.com.com的恐懼感不再緊隨著我。
「噢!他是那樣。他擔心的只是克里夢絲。但克里夢絲是個特殊的女人,她喜歡過不舒適的生活,只要有個茶杯可以喝茶她就覺得夠了。所謂現代,我想。她沒有歷史感,沒有美感。」
「謝天謝地,已經過去了,」她說,然後厭惡地加上一句:「好個不自然的房間!」
她歎了一口氣。
她退後,搖搖頭。
「蘇菲亞小姐知道你來了一定很高興,」姆媽說。「她緊張過度了。」她不以為然地又加上一句:「他們全都太過緊張了。」
我正待開口,廚房的門打開,蘇菲亞匆匆走進來。
羅傑挽起菲力浦的手臂說:
「這是威望的問題,」菲力浦說。「父親的,我們的。」
「你知道真正讓我害怕的是什麼嗎?」她低聲說。「是我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受她的好意。
「如果你想要娶這家的人,你還是趁沒戴上結婚手套之前,看看他們是什麼樣子的好。」
「我並不真的認為是羅傑。我認為可能是克里夢絲。」
「我現在知道了,」我低聲下氣地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查理,但是,這無濟於事。你知道,我們大家都曉得。」
姆媽收拾起一大堆鍋壺,帶著走進餐具室裏去。她隨手帶上了門。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尤斯達,」菲力浦說。
「我都快呼吸不了了。總是有一股要死不死的腐花味和灰塵味。」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對像蘇菲亞這樣的人,你不能給她一些無意義、隨口說出的安慰話語。
他說來帶著某種調侃。
「可是,可能來不及挽回了,不是嗎?」尤斯達問道。
「真的沒什麼好商討的,」克里夢絲說。
「坐下來,」她說。
「這我不知道。她就某些方面來說有點笨,你知道。」
姆媽對自己這種看法滿意地點點頭。
「如果他沒有讓自己具有那樣強烈性格——」
「最糟糕的事就在這裏,」我同意。
「強迫他們?這有點太激烈了,不是嗎?用強迫的手段不一樣是不好的嗎?」
「你或許自己並不想要錢,但是如果好好利用,金錢卻可以用來做很多有趣的事。比如說,可以用來捐助研究工作。」
「克里夢絲,」我說,「你知不知道是誰幹的?假定你和羅傑沒有涉入(說真的,我不認為你們有嫌疑),那以你的智慧,你一定多少有個概念是誰幹的吧?」
姆媽不以為然地咋舌做聲:
「我告訴你們,我不要任何人的任何東西!」羅傑大叫。「我一直這樣告訴你們,聲音都啞了。我相當滿意讓事情就這樣自然發展。」
「不能用猜的,這不科學,」她說。「只能說,布蘭達和羅倫斯是最明顯的涉嫌人。」
「你們在談些什麼?」
「是我讓你那樣想的。不過你又錯了。如果羅傑把所有的錢都虧光了,我也不認為克里夢絲會在意。事實上,我想她倒會感到高興。她有種不想擁有東西的奇怪心態。走吧。」
「那會使得整齣戲太像是偵探故事,」瑪格達說。「〈奧第絲.湯普遜〉絕對是一齣心理戲——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心理戲。你認為哪一個聽起來比較好?」
菲力浦皺起眉頭。
「這麼說,你認為是他們?」
「我說主人,是指柳奈老先生。」
然而,對很多人而言,金錢雖然對他們起不了作用,但是金錢所帶來的權力卻對他們構成誘惑。
「噢,但願這件事能快快澄清,這樣我們就可以走了。」
他們全都在那裏。菲力浦坐在一張放在兩扇窗子之間的深紅色緞面扶手椅上,他英俊www.hetubook.com.com的臉孔蒙著一層冷峻的神色。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正要宣讀判文的法官。羅傑跨坐在壁爐旁一張舖有厚厚圓型椅墊的椅子上。他用手指把頭髮搔得滿頭的頭髮都豎立起來。他的左褲腿皺巴巴的,領帶歪斜。他看起來一副爭論得面紅耳赤的樣子。克里夢絲坐在他一旁,她細䠷的身子坐在那張大彈簧椅上更顯得瘦削。她眼睛沒有看其他人,好像正在冷靜地研究著牆壁嵌板。艾迪絲坐在一張安樂椅上,坐得直挺挺的,正在賣力地織著女紅,雙唇緊眠。屋子裏看起來最漂亮的是瑪格達和尤斯達。她倆看起來就像金斯包羅的肖像畫作。她們一起坐在沙發上——英俊微黑的小男孩臉上有種陰沉的表情,在他一旁,瑪格達一手擱在沙發背上坐著,這位「三山牆」的女爵穿著一件如畫一般的縐絲寬袍,一隻穿著鍛面拖鞋的小腳伸在面前。
為什麼我不能?因為布蘭達自己一個人站在一邊,而整個財大勢大的柳奈一家都聯合起來站在另一邊對付她?是俠士精神,同情弱者,保護無抵抗能力者?我想起了她穿著昂貴的喪服坐在沙發上的樣子,還有那孤單無助的話聲,那恐懼的眼神。
「查理和我,」她說,「希望能結婚。我要查理在這裏。」
「為什麼共產黨要謀害可憐的祖父?」
她停頓下來,然後繼續:
「那孩子說的完全正確,」羅傑大聲說。「他說的一針見血。沒有什麼能挽救得了破產一事,沒有。」
她站在那裏一會兒,好像在傾聽什麼,然後走了出去,她在門口與艾迪絲.哈薇蘭擦身而過。
「是的,先生。他過去是非常喜歡他們。」
「我想跟你談談,」她說。
我感覺到她精明的眼光在上下打量著我。
「這簡直就像是個舞台,瑪格達表演的佈景。」她看著我。「你是了解的,不是嗎?我們剛剛在幹什麼?第二場戲——家庭會議。瑪格達安排的。那毫無意義可言,沒有什麼好談的,沒有什麼好商討的。一切都已確定——結束了。」
「胡說,蘇菲亞小姐,我對你已經沒有耐心了。前門不是一直都開著嗎?所有的門都開著,沒有上鎖,所以招來了小偷。」
喃喃的談話聲從大客廳裏傳過來。我遲疑了一下,不過沒走進去。我沿著走廊漫步過去,在某種衝動之下,我推開了一道粗呢布門。布門內的通道陰暗,突然一道門打開,露出了一間明亮的大廚房。門口站著一個老婦人,一個龐大的老婦人。她的巨腰上繫著一件非常乾淨的白色圍兜,我一看到她就放心了。姆媽那樣的老婦人總是會給你這樣的感覺。我都三十五歲了,但是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安下心來的四歲小男孩一樣。
「是的,」哈薇蘭小姐說。「我正是這個意思。」她眉宇微蹙,又加上一句:「你知道,他沒有馬上表示要幫助他哥哥,令我感到相當傷心。」
「到巴貝多去。我有個遠房表親住在那裏,不久以前才去世,留給我一筆小小的遺產——噢,不多,但那是個好去處。我們會很窮,但是我們過得下去,那邊的生活費不高。我們會在一起,無憂無慮的,遠離他們所有的人。」
「哦,是的,我想大概你們都多多少少知道一點,不過說到很清楚——」
「噢,姆媽,難道你不了解,這屋子裏有一個人是殺人兇手?」
「那就是,你說對了,不可能是布蘭達。她不可能在你們都聽到、都記得那件事之後,真的依樣畫葫蘆。」
「我想,部份是由於他是家裏的老二。身居老二的孩子經常有——他們一開始就受到阻礙。他愛慕他父https://www•hetubook.com•com親,你知道。當然,所有的孩子都愛亞瑞士泰,而他也一樣愛他們。不過,羅傑是他特別喜歡和驕傲的兒子,他是他最大的一個孩子,老大。我想菲力浦也感覺到這一點。所以他退回自己內心的世界裏。他開始喜歡看書,喜歡上一些跟日常生活脫節的古老事物。我想他感覺受傷。小孩子真的會受傷……」
她環顧四周,說:
蘇菲亞走離我身邊。
「你也不希望是布蘭達,不是嗎?」她問道。
「別鬧笑話了,媽,」蘇菲亞說。「你早告訴范華蘇.瓊斯把蘇格蘭警場那場戲刪掉了。你說那是個反高潮。」
瑪格達喃喃說道:「吵吵鬧鬧的!」隨他們走了出去,而蘇菲亞說她得去幫我準備房間。
克里夢絲移步到窗口,站在那裏望著花園。我走過去,站在她身旁。她微微轉過頭來向著我。
「你真願意放棄你的工作到巴貝多去嗎?」我問道。「我想你們還是打算要去吧?」
她的眼睛半閉起來。我知道她那種強烈的感受。
「你知道,蘇菲亞,」我慢慢地說。「有一件事真的讓我很吃驚。」
「我沒說是小偷,蘇菲亞小姐。我只不過是說,所有的門都沒上鎖,任何人都進得來。要是你問我,我會說是共產黨幹的。」
「這對蘇菲亞來說是個可怕的夢魘,」她說。「我很難過她年輕的心靈會因此蒙上陰影。我愛他們所有的人,你知道。羅傑和菲力浦,而現在則是蘇菲亞和尤斯達還有喬瑟芬。全都是可愛的孩子,瑪西亞的孩子。是的,我很愛他們。」她停頓下來,然後,猛然加上一句說:「不過,你要知道,這是盲目崇拜的一面。」
艾迪絲直接走向我。
「我害怕,查理,我害怕。」
「這有什麼不對嗎?」
「我想我們已經討論夠了。」
姆媽適時地從餐具室裏走回來。我不知道她是否感覺出我和蘇菲亞之間那種緊張的氣氛。
「不可能是小偷,沒有什麼東西丟掉。再說,小偷為什麼要進來把人毒死?」
「當羅傑知道他再也撐不下去——知道破產是勢所難免時,他反而感到解脫了一般。是的,他是解脫了。他只擔心他父親知道,不擔心別的。他期待著我們計劃中的那種新生活。」
「告訴我,蘇菲亞,」我說。「這屋子裏有多少人知道伊色林眼藥水的事?我的意思是,第一、知道你祖父有這種眼藥水,第二,知道這種眼藥水有毒,吃下去就會沒命?」
她猝然轉身離去。我有種感覺,覺得她最後那句話有什麼我不太了解的意義。
她繼續說下去。
「他對羅傑來說是太具個性了。羅傑崇拜他,他想要完成他父親要他去做的事,他想要成為他父親所希望的那種兒子,他父親把聯合筵席公司交給他——這家公司是老人家特別感到欣慰、驕傲的事業,羅傑努力想要繼承他父親的衣缽。但是他沒有那種能力。就生意上來說,羅傑是——我坦白說——是個傻瓜。而這幾乎讓他心力交瘁。他心情悲淒,拚命掙扎,眼看著整個事業往下跌。他有一些好得不得了的『點子』和『計劃』,卻都總是出錯,讓業務更形惡化。一年又一年地感到自己很失敗是一件可怕的事。你不知道他有多麼不快樂。而我知道。」
「不,那是不可能的。我們必須弄個明白。但是你知道,查理,我不喜歡——我不喜歡那種感覺,覺得有個人,在這屋子裏的某一個人,我天天跟他見面說話的某一個人,竟然是個冷血無情、計劃周詳的下毒者……」
我可以想見這會是什麼樣的夢魘,而且在我看來,我們很可能永遠不知道是誰殺害了老柳奈。
m.hetubook.com.com我知道,菲力浦,我知道。但是任何人都無能為力。所以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這不是家族的事。這完全是我個人的事。」
「你無法讓自己具有強烈的性格,」我說。「他本來就是那樣的性格。」
「我們只是想幫忙,」他僵冷地說。
「喬瑟芬呢?她跟我一起進來的。」
她張開眼睛,看著我說:
我的確明白了。我一直認為,那需要一點特別的知識。不過如今看來,實際上是老柳奈替自己提供了死亡藍圖。兇手不必設想任何計劃或任何手段。死者自己就已經提供了一個簡單致死的方法。
兄弟倆一起走出去。
「可不是嗎?來吧,查理,到客廳去。那裏正在進行一項家庭會議。它本來預定今晚舉行,不過提早開始了。」
「我還是不要闖進去的好,蘇菲亞。」
「你們要到什麼地方去?」我問道。
她以某種奇特的方式看了我一眼,突然側瞄一眼。當她開口時,她的聲音不再是自然流露,而是顯得彆扭、難堪。
「我想,」菲力浦說,「我大概可以籌到一筆錢。股票跌了很多,而我的財務又這麼緊,動都動不了,還要弄瑪格達的戲等等,不過——」
「我真的沒有認為——」我說了一半。
「告訴我,」瑪格達傾身向前大聲說。「蘇格蘭警場是什麼樣子?真讓人好奇。一張桌子?辦公桌?幾把椅子?什麼樣的窗簾?沒有花吧,我想?一台錄音機?」
「他不能要!」克里夢絲突然大聲說。
我望著她,希望她看得出我真的願意了解。她繼續:
我相當確信她說的是真心話。克里夢絲.柳奈是少數不受金錢左右的人。他們不喜歡奢華,而喜歡儉僕,同時懷疑財富的真正價值。
「所以你知道,我絕不會為了錢殺害任何人。我不喜歡錢。」
「我想是有。我想,當你的子女長大成人時,你應該讓他們獨立,自己不要露面,悄悄離開,強迫他們忘掉你。」
「到底,」羅傑說,「這有什麼關係?」
蘇菲亞說:
「我愛你,」我說。「如果我可以把你帶走——」
「是的,」菲力浦看著他說。「完全是你個人的事。」
「是查理先生吧?到廚房來,我給你沖杯茶。」
而我能說什麼?我是不能——不,我不能斷然說:「是的,我希望是布蘭達。」
「不,」羅傑說。「不!還有什麼比父親去世這件事更重要?父親去世了!而我們卻只會坐在這裏談論錢的事!」
「不,艾迪絲姨媽,不!」他叫了起來。
「不會笨到那種地步,」我說。「不,不可能是布蘭達。」
「蘇菲亞,」他說,「對不起,可是我們正在討論家務事,外人不宜加入。」
「談什麼謀殺不謀殺的。忘掉吧,我說。讓警方去處理,該傷腦筋的是他們,不是你們。」
我回頭望望身後。
這是個女人的房間,柔和、帶有異國風味,與外界的狂風暴雨全然隔絕。這不是個男人家待久了會感到快樂的房間。這不是個你可以輕鬆下來看看報紙、抽抽煙斗、把腳抬高的房間。然而,我還是比較喜歡這個房間,而不習慣樓上克里夢絲那個抽象自我的房間。整體上來說,我喜歡這個上流婦人的客廳,勝過於她的表演劇場。
父親的話語浮現我的心頭。這會不會是——
他皺起眉頭。此時我更清楚地了解到,我的出現不受歡迎,但是蘇菲亞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
她不以為然地說:
瑪格達迅即說:
我說:
「噢,是的,警方一准許我們就走。不,我一點也不在乎放棄我的工作。有什麼好在乎的?我不喜歡游手好閒,但是到巴貝多去容不得我游手好閒。」她不耐煩地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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