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讓這個世界見鬼去吧,」萊格先生說完,又以怨苦的口氣補上一句:「長久以來,我一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我很高興看到,」他說。「你在為自己的事情苦惱,而不是為世上別人的事杞人憂天。」
「六個月並不是一輩子,」白羅說。「對一段有可能長久幸福的婚姻來說,六個月只佔了非常短暫的一部份。」
夕陽西下時分,白羅來到那棟正式名稱是米爾小屋而當地人都稱為「粉紅小屋」的地方。小屋座落於勞德溪旁。他敲了敲門,門立刻猛地開啟,驚得他往後倒退兩步。那怒容滿面的年輕人站在門邊盯著他看,也不和他打招呼,片刻之後,才放出一聲短笑。「嗨,」他說。「原來是大偵探駕到。請進,白羅先生,我正在收拾行李。」
亞歷克.萊格突然爆出一陣大笑。https://m•hetubook.com•com
白羅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或許吧。請恕我這麼說,萊格先生,如果你的妻子和你在一起並不感到快樂,你這邊的錯可能要多過於她。」
「不,我不知道。」
「因為官方什麼動作都沒有,所以我斷定你一定是受雇於私人,跑到這裏來窺探我。」
「我真高興,居然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沒錯,她過夠了婚姻生活。她和那個溫吞吞的建築師一塊走了。」
「你知道嗎?」他說。「我想我會接受你的忠告。離婚貴得要命。不管怎麼說,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女人,卻不能保住她,這是有點丟臉,你不覺得嗎?我要到她切爾西的公寓去找她,要是我看見麥克也在,我要緊緊抓住他身上那條手工織成的花領帶,把他勒死。我會很高興這麼做的,沒
和*圖*書
錯,我會很樂意這麼做。」「噢,什麼都怪我。我乾脆投河自盡,一了百了算了。」
「我不懂你有什麼好遺憾的。」
「毫不相干,」赫丘勒.白羅邊說邊往門口走。「不過,我永遠是對的。」
白羅拖著疼痛的雙腳離開了米爾小屋。
「現在,」他仰頭望著越來越暗的天空,口裏說道:「我該去哪裏呢?」
「你說話就像個牧師,啊?」
「這是這個家庭的最後崩裂,」亞歷克.萊格說。、「莎莉不告而別了。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吧。」
「那是觀察和思考的結果,」白羅說。「且讓我做個小小的猜測,然後你告訴我猜得對不對。」
亞歷克.萊格冷笑一聲。
「你愛怎麼猜就怎麼猜,」亞歷克.萊格說。「不過別想要我陪你一起玩。」
他的臉上突然亮出極其動人的微笑。
hetubook•com•com他拍拍白羅的肩膀,用勁之大,白羅不禁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你錯了,」白羅回答。「我從來沒有刺探過你。我到這裏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有你這號人物呢。」
「原來這就是你的忠告,」亞歷克.萊格說。「但這跟你有什麼相干呢?」
「那你怎麼知道我是運氣不好還是我自做自受、愛做傻瓜?」
毫無疑問,萊格先生的友誼比他的敵意更令人痛苦。
「你為什麼這麼想?」
「是誰雇你來刺探我的?」他問。「是不是莎莉?」
他站起身。
「那襯衫真是有點可笑。那時候我並不覺得事情不對勁。」
「她確實是這麼想。我想,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很遺憾,」白羅說。
「這六個月以來,她和我在一起也沒有特別快樂。」
「沒錯,」白羅說。「我得說,與其說你的行和_圖_書為該受非難,不如說你是運氣不好。」
「我想,」白羅說。「幾年前,你像其他許多熱心於科學的年輕人一樣,對某個政黨產生了興趣和認同。以你的職業,大家自然會用狐疑的眼光來看待你的這種認同和傾向。我不認為你做過什麼非常不正當的事,不過,我確實認為你被迫採用了一種你並不樂意的方式以鞏固你的地位。你試圖退出,卻受到威脅。他們指派你去跟某人會面。我想,恐怕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小伙子的名字。對我來說,他永遠是個穿著海龜花襯衫的小伙子。」
赫丘勒.白羅繼續說下去。
片刻的沉默後,亞歷克.萊格爆出一陣狂笑。
「我建議你,萊格先生,盡快將行李整理好,跟隨你的妻子到倫敦去,把你承受的一切都告訴她,請她原諒。」
「不是一切,但有一部份是。」
白羅接受了邀hetubook.com•com請,邁步走進屋裏。屋內陳設很不起眼,堪稱簡陋,而整個空間幾乎堆滿了亞歷克.萊格的私人用品。書籍、報紙和零散的衣物放得到處都是,地板上還立著一隻半開的皮箱。
「很抱歉,我這鬼脾氣,」他說。「非常謝謝你。」
「我遺憾,」白羅邊說邊把兩本書和一件襯衫挪開,在沙發一角坐了下來。「是因為我認為她和他在一起不會比和你在一起快樂。」
「像你這樣,既對世界的命運懷憂,又為自己的困境操煩,請恕我這麼說,任何女人跟你生活在一起都不可能快樂。你並未向你的妻子吐露心事。這是你的不幸,因為我得說,你的妻子是個忠實的女人,如果她早了解到你的不快樂和絕望,她一定會全心全意站在你身邊的。可是如今她沒有這麼做,反而開始將你和她從前的朋友麥克.韋曼做比較,這對你當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