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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牽波倫沙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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鑼聲再起

鑼聲再起

瓊搖搖頭。
「白羅先生?」警官說,「久仰,久仰。我是李夫斯警官。」
「然後他又站起來,鎖好門、關好窗,是嗎?」黛安娜挖苦道。
「夫人,我剛才說,事情還沒有了結。這涉及到心理學方面的問題。里徹.羅奇先生得的是『自大躁狂症』,他認為自己是國王。這樣的人不會自殺。不,不,他也許會發瘋,但不會自殺。里徹.羅奇先生沒有自殺。」他停了停,「這是他殺。」
「儘管這個家族的產業一直由父輩傳給下一代,但實際上並沒有限嗣繼承。我總認為他會把莊園遺贈給妻子,讓其度過有生之年,然後或許轉給黛安娜,條件是她的婚姻必須得到他的贊同。這樣的話,她的丈夫可以繼承這個家族的姓氏。」
「奇怪,」他發表議論,「就我所知,這種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你確定嗎?」
「不,」他說,「不是這兒。」
「昨天晚上。」
「我可以和您談一會兒嗎,小姐?」
他猛地擊了一下窗戶,把手旋動了,插鞘一下子落進插孔。
「我請你們來這裏,是有原因的。案子了結了,警方來了又走了。他們斷定里徹.羅奇先生是自殺身亡。所以一切都結束了。」他頓了頓,「但是我,赫丘勒.白羅,我要告訴你們,事情並沒有了結。」
她凝視著他。
他的手掌上托著那片細小的絲質玫瑰花|蕾。她冷冷地瞧著。「看起來像是從我的小提包裏掉出來的。您在哪兒找到的?」
「恐怕我還是幫不了你。休伯特從不向我吐露任何事情,我什麼也不知道。」
「您有沒有——試圖爬窗戶?」
「什麼事?」她有些愕然。
他說著,身體微微前傾,把衣袋翻了過來。一個煙盒、一條手帕、一片細小的絲質玫瑰花|蕾、一個小巧的金質火柴盒。
「我也這麼想。」哈利.戴豪斯語氣冷淡地說,「我問你,你為何這麼匆忙?,」
金融家微微一笑。
巴林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他把手放在女主人的手臂上,她抖了一下。
他們到門口時碰上了黛安娜.克利夫。
她說了就做。
他傾聽著男管家的敘述。「這麼說,當時你們四個人在大廳裏?」
他停了停。
白羅平靜地說:
「他們已經到了,先生。一聽到消息,我和警方就隨後趕來了。他們好像對這件事不怎麼驚訝。當然,他死前已經相當瘋癲了,但即使那樣——」
「你確定嗎?」
「我只想搞清一件事,基恩先生。今天晚上就在我們到達書房門口之前,你彎下身撿了一樣東西,那是什麼?」
「我明白了。」白羅說。
「您說什麼——鏡子?」
她靠近他,掀起玫瑰花|蕾。白羅看見一點極小的油漬。她和他挨得很近,他們的肩膀幾乎碰到一起。「當時是幾點鐘?」
「白羅,夫人。赫丘勒.白羅。」
「我覺得身為秘書,他有相當多的機會——帳本、支票等。不知是什麼引起了里徹.羅奇先生的猜疑,他就把我請來了。」
哈利.戴豪斯大步走過去。
「第二聲。」
「噢,」瓊喊道,「難怪晚飯時間延遲了。」
「警方——」
「不,我在外面的花園裏。」
「很好。現在,你們所有的人都跟我來。」
「是的,在這兒。」醫生把子彈拿出來,「靠近牆邊,在鏡子下面。手槍是羅奇先生本人的,一直放在桌子的抽屜裏。也許這一切的背後還隱藏著什麼,不過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了。」
「晚飯開始!」
「正是。嗯,您知道——從他的信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他真是人們所謂的怪人。他不是神經不正常,而是心理不平衡,是不是?」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笑了。
「噢,之後啊!其實,我把髮油沾到衣服上了——就在這兒,肩膀上。當時我正準備下樓,我不想再換衣服了。我記得在花壇裏有朵遲開的玫瑰尚在含苞待放,就跑過去,摘下來,別在這兒。瞧——」
「窗戶呢?」
「警方已經走了,」她說,「一切都——結束了。」
然而,不一會兒,里徹.羅奇夫人走了進來,基恩也恢復了常態。羅奇夫人是個高個、皮膚黑的女人,舉止自然大方而又不可捉摸。她身著飄逸的綠色漸層打褶套裝。和她一起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鷹勾鼻,堅毅的下巴。他叫格雷戈.巴林,在金融界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由於從母親那裏得到良好的教養,幾年來他已經成為休伯特.里徹.羅奇的一個密友。
「唔,謝謝你,迪格比,好的,我想——好的,好的,我應該……」
瓊.艾栩碧走出臥室,在門口的樓梯平台上站了一會。她半轉過身,似乎要踅回自己的房間,這時,彷彿就在她的腳下,一聲鑼響隆隆而至。
「說下去。」她說道。
馬歇爾點點頭:
「我的朋友們,」他說,「我們得打電話報警。不過在他們到來並認定這的確是一起自殺事件之前,現場的東西什麼也不要動。死亡時間只不過發生在一刻鐘以前。」
「休伯特不是一個正常人,」巴林堅定地說,「他常常怒不可遏,偏執狂般地以其家族而自豪。他在很多方面都很固執。但倘若撇開這些不提,他還算是個精明的人。」
「唔,當然了,當然了!它也許是一場針對家人的忠誠調查。這位年輕的戴豪斯先生是誰?」
「我不在乎,」女孩大聲喊道,「我們可以當街頭畫家。」
「能打開,是這把。」
「您什麼時候給他的,小姐?」
「什麼聲音?」他問,「聽起來像一聲槍響。」
「了解真相之後呢?」
「他殺?」馬歇爾哈哈一笑,「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門窗緊閉,怎麼可能是他殺?」
「巴林先生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她說,「當然了,我們千萬不能出什麼醜聞。不過我的確感到這是命運的安排,您不這樣認為嗎?我指的是那面鏡子以及其他的事情。」
「克利夫小姐呢?」
白羅果斷地對格雷戈.巴林說:
白羅跟著她走進起居室,把門掩上。
「當然。不過我是個現代女性,您知道,白羅先生。我不會耽溺於哭哭啼啼一類的事情。可是我還算是喜歡老爸。當然了,這是他的最好結局。」
「總算搶先老人家一次了,」她說道,「數週來他首次不是頭一個到這兒。他每次都一邊看錶,一邊踱來踱去,就像餵食時間在等待食物的一隻老虎。」
「似乎是家兔。不過我也覺得是那樣。」基恩同意他的說法,「但是聲音聽起來那麼近。算了,我們還是進客廳去吧。」
「哦,不。槍響是在兩三分鐘之後發生的,我從側門剛要進來。」
「我知道您對我的問話太吃驚了,馬歇爾上尉。」
他敲門,先是輕輕地敲,隨後越來越用力。可是房間裏沒有任何反應。他靈活地蹲下身,把眼睛湊向鎖眼。他站起來,環顧四周。
「其實就是這個。」他隨手拿起火柴盒,「我一定是傍晚時丟的。」
經過大廳時,他對瓊和圖書和哈利說:
里徹莊園是英國最著名的古宅之一。它的主人,休伯特.里徹.羅奇,是此一古老家族的最後傳人。他的遠親習慣這樣說:
「等一等。」他轉向里徹.羅奇夫人,「請告訴我,夫人,您了解您的丈夫是如何分配遺產的嗎?」
「我明白,」巴林說。
「謝謝。我就來。」
「我試了,沒錯。我想,從窗戶爬進去要快一些。可是窗戶閂死了。」
「在基恩先生的口袋裏。」白羅不動聲色地說,「是您送給他的嗎,小姐?」
他聽見身後有人輕輕地「噢」了一聲——短促的喘息聲而不是清晰可辨的字眼——是一個女人禁不住發出的激動聲響。他因此而有些飄飄然。
傑福瑞.基恩返回房間。
「我們的兇手下一步做什麼呢?關上門,鎖好,把鑰匙放進死者的口袋裏,然後挪動椅子上的屍體使它側坐著,再把死者的指紋印在槍身上,隨後又把槍扔在他身邊,並弄碎牆上的鏡子以做為最後一項掩人耳目的妝點——簡而言之,兇手『安排』了他的自殺。偽裝好現場後,兇手從窗戶跳出去,振動把手使插鞘插到底。兇手沒有踩在草坪上,那樣的話會顯出腳印來;他踩在花壇上,因為他可以輕易地抹平上面的腳印,不留下任何痕跡。然後他回到房子裏。八點十二分他一個人在客廳的時候,又用一把軍用左輪手槍朝窗外開了一槍,接著迅速走進大廳。您是這樣做的嗎,傑福瑞.基恩先生?」
白羅按鈴,迪格比呼之即來。
傑福瑞.基恩,里徹.羅奇的秘書,也十分驚訝。
「休伯特給我讀過他的遺囑,他說我應該知道。他讓我享用每年三千英鎊的莊園收入,另外留給我這棟莊園或者鎮上的別墅,隨我喜歡。其他所有的家產都歸黛安娜,條件是如果她結婚,她的丈夫必須更改為家族的姓氏。」
隨後迪格比再次走進房間。他呼吸有些急促,:一個優秀的管家不應該如此。
「他仍然把一切家產遺贈給黛安娜,但條件是她必須和巴林先生結婚。假如她嫁給其他人,家產就全部轉歸他的外甥哈利.戴豪斯所有。」
他走在前面,眾人緊跟著。他此時的威信似乎無可非議。他再也不是一個滑稽可笑的小個子賓客,而成了重要人物,控制局勢的權威。
「毫無疑問,他不喜歡她結婚?」白羅試探性地問道。
「噢!」她凝視著他,「可是打碎鏡子是不祥的兆頭。」
他們邊爭論邊下了樓梯。他們走進大廳,剛放下鑼槌的男管家邁著沉穩莊重的腳步向他們走來。
「是的,」她點點頭,「七點鐘左右去過一次,晚飯前又去了一次。」
「我想請你回答幾個問題,」白羅說,「我是一名私家偵探,你主人死前請我來的。」
一個皮膚黝黑、面貌英俊、三十五歲的男子從他們左側的客廳走了出來。
「您太客氣了,」白羅和他握著手說,「你們不需要我的協助,對嗎?」他輕輕地笑了笑。
「代理人?」
「我注意到她了,」白羅說,「我想所有的男人都會注意到她的。」
「我實在不懂——」里徹.羅奇夫人剛一開口,就停了下來,「我是說,」她又含含糊糊地接著說下去,「太奇怪了。休伯特從來不——」
他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絲毫沒有覺察到對方正興致濃厚地注視著他。
「這一定是汽車的回火聲,先生。」男管家說,「我們這邊的房子離大路很近,樓上的窗戶又開著。」
「是的。馬歇爾,馬歇爾上尉,人很不錯。在戰爭中失去了一隻手臂。一年前他來到這裏。我知道休伯特很喜歡他,也信任他。」
停頓片刻,基恩笑了笑承認了。
她指了指左邊。
「我覺得不是這樣。我原來在客廳裏,而我之所以出來到這兒,是因為我感覺聲音是由這個方向傳來的。」
「您說不明白,我不知道有什麼需要『明白』的。」她冷冰冰地說,「我去採摘米迦勒雛菊,用來擺在餐桌上的。餐桌上的花一向由我張羅。那時大概七點鐘。」
終於,門再度打開;人們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剩下的只是有些擔心如何應付這種情況。什麼都不必說,事實非常明顯,男主人本人已經違反了莊園的嚴格規定。
「是——是的。」
男管家一臉困惑。
「為什麼請您來?為什麼不請警方?」
通常,八點五分會響起第一次銅鑼聲,八點十五分響起第二次。霎時,門猛地被打開,晚飯宣佈開始,聚攏在一起的客人們一個個莊嚴地走進飯廳。第二次鑼響後,誰敢冒冒失失地遲到,誰就會被逐出莊園。從此以後,里徹莊園就會把這位不幸的食客永遠拒之門外。
白羅迅速地掃視了一眼在場的人。
「是的,我找來給您。」
所有在場的人站在門口猶豫不決。他們看到了潛意識裏害怕看到的情景——正對面是房間窗戶;左邊,門窗之間有一張大大的書桌。書桌一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身體向前傾。他背對著他們,臉朝著窗戶,然而他的姿勢說明了一切。他的右手無力地下垂,沿手的方向往下看,在地毯上,有一支閃閃發亮的小手槍。
「我不明白這與案情有什麼關係。」
「兇手用了消音器。他們會找到扔在灌木叢中的消音器和左輪手槍的。」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關於槍聲——」
「如您所言,先生,這很荒唐。因此我得盡快查明此事。由於家庭因素——這是他在信中使用的字眼。嗯,先生,您深諳人情世故,應該知道一個人確確實實會為家庭因素而自殺的。」
「不,」他說,「事實並不是這麼回事。事情可能如此演變,這是合情合理的,可能發生的,但它不是那麼回事,這有兩方面的原因。第一,您在七點鐘去摘米迦勒雛菊;另外一個因素來自這位小姐向我講述的事情。」
「您不明白?聽著——花壇裏只有四個腳印,可是您摘花時留下的必定遠遠不止這些。所以,在你摘米迦勒雛菊之後到來摘玫瑰花|蕾之前這段期間,一定有人抹平了花壇裏的腳印。這個人不是園丁,沒有哪個園丁七點之後還在勞動。那麼他一定就是有罪的人,一定是兇手,而且兇殺發生在你們聽見槍響之前。」
難怪瓊.艾栩碧那麼焦急,難怪哈利.戴豪斯聽說這天晚上的神聖就餐儀式被延遲了十分鐘而感到驚愕不已。雖然與舅舅的關係算不上太親密,他還是時常拜訪里徹莊園,因此他知道這是多麼不尋常的事件。
「您知道這是什麼嗎,小姐?」
和剛才一樣,沒有人懷疑他的權威地位。傑福瑞.基恩和格雷戈.巴林兩位身材最高大的大漢在白羅的指揮下開始撞門。事情不是那麼容易。里徹莊園裏的房門堅如磐石——它們當初的建造不像如今一樣偷工減料。門頑強地抵抗著撞擊,然而男人們一起用力,門最終還是鬆動m.hetubook.com.com了,向裏倒下。
「我知道。但那只不過是第一聲。」
「我讓你們看一樣東西。」
「東面、西面和南面,呃?」哈利忍不住說道,「好吧,我來補充完整,基恩,北面歸我。我猜想聲音來自我們身後。對此誰有什麼解釋嗎?」
在書房裏,他面對著他們。
「哈!你們開始明白了?這就是第一次鑼響,只有小姐一個人聽見了,因為她的房間就在上面。
「沒有必要告訴我這些,白羅先生。您的大名已經家喻戶曉。」
「我知道該怎麼辦了。」里徹.羅奇夫人用解決問題的口氣說,「我按鈴叫迪格比進來。」
他們走進一間小起居室,哈利也離開去尋找幾位女士了,只有迪格比一個人留在書房門口看守。
「噢,先生,自殺不總是心理不平衡的人所採取的行為。這是驗屍陪審團成員的說法,但那只是為了不使活著的人感到太過傷心而已。」
書房裏有一位體格健壯的警官和一位法醫。
這個時候,赫丘勒.白羅開始掌控局面。
她沒有把話說完,這是她的習慣。迪格比顯然也不等她說下去。他心領神會,緊接著回答:
「對傑福瑞.基恩先生來說,它的確是很不祥的了。」白羅愉快地說。
「他的自殺應該證明了這一點。」
「我一看見它就覺得它是一種象徵,象徵休伯特!這是詛咒呀,您知道。我想古老的家庭經常遭受詛咒。休伯特非常古怪,而最近他比以往更加奇怪。」
「莊園主的外甥。」
「第一聲。」
「我不得不開誠佈公地與您談談。您有沒有理由認為里徹.羅奇懷疑您在帳上做了手腳呢?」
「但是,遺囑附件只是在幾週前才擬定出來的,」白羅呵呵一笑,「小姐也許對此一無所知。」他向前邁上一步,用指責的口氣說,「黛安娜小姐,您是不是想嫁給馬歇爾上尉?或者基恩先生?」
眾人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這時,門開了,里徹.羅奇夫人緩緩地走進來。
「我知道,」哈利嗓音嘶啞地說,「我們當時聽見了槍聲。」
「八點十二分才敲?迪格比,有人會因此被解僱喔。」
「您過獎了。」白羅欠了欠身說,「我們還是談正事吧。我在倫敦的寓所收到一封這位里徹.羅奇先生寄給我的信。他在信中說他相信有人正準備向他敲詐大筆錢財。由於家庭因素——他是這樣說的——他不願求助於警方,所以希望我能來這裏為他調查此事。於是,我答應了。我來了,但沒有像里徹.羅奇先生希望的那麼快——畢竟,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而且,里徹.羅奇先生也並非英格蘭之王,儘管他好像認定自己是。」
「我知道了。謝謝您,小姐。我想再見見基恩先生,可以嗎?」
他輕輕地笑了笑。她沒有回答,雙眼茫然無神。
「錢?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錢。」
「大概是吧,」瓊懷疑地說,「可是那應該在那邊。」她朝右邊擺了擺手,「我想聲音是從這面傳過來的。」
「看清楚了嗎?」白羅輕輕地說,「把手很鬆。從窗外就可以很容易地把插鞘插上。」
「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
「先生們,」他粗魯地說,「請隨我去書房。」
「是的。」
他們走出前門,往右拐,在書房的窗戶前面停下腳步。在窗戶和小徑中間有一塊大約六英尺寬的草坪。白羅彎下腰,用手電筒在草坪上照來照去。他直起身搖了搖頭。
「請您檢查,白羅先生。」
「里徹.羅奇夫人和巴林先生後來也進了大廳,先生。」
「一個小問題,小姐,今天傍晚什麼時候您去過書房窗外的花壇嗎?」
「感謝您,夫人。」他說,隨即結束了談話。
「怎麼會冒險呢?人人都在樓上整理衣服準備就餐,這是絕好的機會。唯一尷尬的環節就是子彈,即使如此,如他所認為,也處理得很好。」
他轉眼看了看瓊,瓊疑惑不解地注視著他。他點點頭以示鼓勵。
瓊連跑帶走地立刻向前衝。由於太過匆忙,因此在大樓梯的頂端一下子和一個從對面趕來的年輕人撞在一起。
「真稀奇,」基恩若有所思地說,「我想,到時候他會把一切都告訴我們的。不過這實在太蹊蹺了。」
「坦率地說,是的。我想不到他會自殺,哎,那個里徹.羅奇會認為,一旦世界少了他就不得了了。」
「她是里徹.羅奇的養女。他和他妻子沒有孩子,感到失意萬分。他們收養了黛安娜.克利夫,他們的一個遠房外甥女。休伯特非常喜愛她,視她為掌上明珠。」
「白羅先生,」約翰.馬歇爾急切地說,「我非常非常高興見到您。您來到這裏,也是我的榮幸。里徹.羅奇從沒向我提過您要來。我敬佩您,先生,誠惶誠恐呀!」一個毫無防備的年輕人,白羅想,其實也不年輕了,因為他雙鬢斑白,滿額皺紋。但他的言談舉止確實讓人感到他像個孩子。
巴林驚了一下,臉紅了。「我從沒說過——」
本篇故事一九三二年首度在英國《河岸雜誌》發表;一九三七年發行增訂版,更名為〈死者的鏡子〉,收錄於《巴石立花園街謀殺案》。
「非常確定,先生。」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覺得案子現在可以了結了。」白羅說,「馬歇爾上尉,請您打電話報警。」他一俯身看看趴在地上的秘書,「我想警方趕來的時候,他仍會昏迷不醒的。」
她又打了個冷噤,才隨著他離開了現場,兩個女孩跟在後面。
咚!
「對不起,哈利,我沒看見你。」
說完,他離開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儘管如此,」他執拗地說,「他還是被人槍殺了。」
「我會補償她的,先生。」
「我認為,」他說,「我們最好去書房。」
門開了,黛安娜.克利夫——里徹.羅奇夫婦的養女——走進房間。
她徑直走向馬歇爾,用自己的手臂挽住上尉健壯的臂膀。
「您知道我要來,」他柔聲說道,「不是嗎,夫人?您丈夫告訴您的。」
「可是老人完全蒙在鼓裏,黛不讓我告訴他。我想她是對的。他要是知道了會暴跳如雷的,我也會因此丟掉飯碗。一定是這樣的。」
「後來,後來呢?」
「我明白。」白羅說,「您真親切,幫了我大忙,先生。我再請求您最後一件事,好嗎?請向里徹.羅奇夫人說明我告訴您的一切情況,並懇請她答應和我聊一會。」
「可是為什麼沒有人聽見真正的槍聲?」哈利問。
「我注意到兩位非常動人的年輕女子。」
「小姐,您的——父親死了,您感到難過嗎?」
「即使那樣您也為他自殺感到驚訝?」
秘書出神地瞪著走近他的指控者。不久,他「咕地」叫了一聲,暈倒在地。
「你們找到子彈了?」
「里徹.羅奇先生極為守時。」基恩解釋道,「他吃晚飯從沒有遲到過,自從——不過,我不清楚他以前是否遲到過。」
「其和*圖*書他人,先生?」
大家都驚訝不已。里徹莊園的悠久傳統被徹底打破了。會出什麼事呢?房間裏鴉雀無聲,眾人緊張地等待著。
屍體已經被移到一間臥室。警方準備告辭了。白羅站在前門目送他們離去。他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哈利.戴豪斯緊隨其後。
沉默了一會兒,基恩又說:
「八點十二分槍響的時候,四個人在大廳裏,四個人有不在現場的可信證據。另外三個人在哪裏?您,夫人?在自己的房間裏。巴林先生,您呢?您也在自己的房間裏嗎?」
兩個男人端詳著那個女孩,沉默了一會兒。瓊.艾栩碧是個迷人的女孩,金髮碧眼,帶著調皮的神情。她是首次拜訪里徹莊園,而且是在哈利的敦促下才接到邀請函的。
「巴林先生轉告了您遠駕而來的原因。我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不過如果我——」
他迅速地掃視了一眼房裏所有的人。
「不過您得告訴我,先生,誰可能有機會敲詐這位可憐的老人呢?」
「我告訴過您,她是魔鬼的化身。」
「你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大聲說道,「你們不明白。瞧!瞧!」他快步走到受害者坐過的椅子旁邊,「你們注意到死者的姿勢了嗎?他不是正對著桌子坐著,不,而是側身而坐,面朝窗戶。那是自殺時的自然姿勢嗎?不是,絕不是!試想一下,當事人在一張紙上寫上『對不起』,然後打開抽屜,拿出手槍指向自己的腦袋,扣動扳機。自殺時的情形應該是這樣。但是現在考慮一下謀殺!受害者坐在桌旁,兇手站在他身邊,講著話。他一邊繼續講話,一邊扣動扳機。那麼子彈射到哪裏去了?」他喘了口氣,「子彈直接打穿了死者的腦殼,穿門而過——倘若房門開著——擊中了銅鑼。」
「先生們,」他說,「我們必須撞開這道門。趕快!」
白羅又問了男管家幾個問題,最後讓他請克利夫小姐來見他,就把他打發走了。
「真不知道,」男管家退出去之後,里徹.羅奇夫人對客人們說,「沒有迪格比我該怎麼辦!」
「什麼意思?」她面帶慍色地問。
親戚朋友對他的這番誇張評價,是有些真實的成份。休伯特.里徹.羅奇確實是一個怪人。儘管他是一個很出色的音樂家,但卻脾氣暴躁,對自己的名望有一種近乎變態的重視。來到莊園做客的人們必須尊重他的諸多成見,否則他再也不會邀請他們。
「不好了,夫人,書房門鎖著。」
「很好的推斷,謀殺,」哈利說,「然而,唉!沒有呻|吟,沒有流血。我想恐怕是偷獵者在追趕一隻野兔。」
「果然在這兒,」他說,「至少我覺得是這把。請幫忙試一下,先生,好嗎?」
她用探詢的目光看著傑福瑞.基恩。
他另外一個嚴格的規定就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正餐必須絕對準時。早餐無關緊要,如果你願意,中午來吃都可以。午餐也無所謂,簡簡單單的,只有冷肉加上燉熟的水果。晚餐就不同了,它是一種儀式,一個節慶,由他以天價從大飯店利誘而來的一流廚師掌廚。
「你知道嗎,目前的情形對我來說很棘手。我就和您直說了吧,我的職業是私家偵探。」
「我替你介紹,」基恩說,「這是赫丘勒.白羅先生。」新來的那位驚了一下。「他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您的意思是?」
小個子走向里徹.羅奇夫人,雙眼炯炯有神。
「它來自克利夫小姐的皮包,我猜得沒錯吧?」
「夫人,我要不要通知他晚飯準備好了?」
馬歇爾聽完這話顯得相當不安。
「沒錯。門窗緊閉,鑰匙擱在死者的口袋裏.,死者最後幾天行為乖戾。因而說他自殺是毋庸置疑的。」
「唔,說實在話,先生,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把難題留給了黛,她說她會處理好的。事實上我一直在外面找工作。一旦我另外找到一份工作,我就會辭去這裏的差事。」
「我明白。她有她自己的娛樂方式,不是嗎?不過馬歇爾上尉和她有什麼關係?」
「第一次,先生。」
「我親愛的黛安娜,按照我朋友遺囑裏的條款——」
「還沒,這太奇怪了。」
「死者原來坐著的姿勢一定非常奇特,子彈才會正好射中鏡子。可是自殺本來就是反常的行為。」
「噢,不,不!您什麼也沒有說過。不過您是,對嗎?」
馬歇爾用一種滑稽困惑的目光盯著白羅。他的表情如此古怪,白羅只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是他告訴您我送給他的嗎?」
「在我們大家去書房的路上,他才把子彈撿了起來。當時氣氛很緊張,他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可是我,卻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我質問他。他想了一會,耍了一個可笑的把戲!他說他撿起的是那片絲質玫瑰花|蕾。他扮演了一個保護心愛|女|人的熱戀青年。噢,整個過程都非常巧妙。而且,假如您沒有去花園採摘米迦勒雛菊——」
「不,」黛安娜尖叫道,「不,不!」
鑼聲再起。
巴林不自然地笑了笑。「他確實那樣認定他自己。」
「是的,是這樣。她——昨天晚上送給我的。」
「還有您,小姐,在花園裏。您已經承認過了。」
「唔,我認為你知道,先生。你跟在我身後,這我知道,然而我的一個朋友總說我後腦勺上長著眼睛。你當時把東西撿起來,放進了燕尾服的右邊口袋。」
「我想他應該聽見了,銅鑼就在他的書房門口。」
「我不明白——」黛安娜開口辯解道。
「令人難以置信!」哈利.戴豪斯喊道,「嘖嘖!哎呀,糟了,怪事可真多。我可敬的舅舅到底怎麼啦?」
巴林咳了一聲:
他轉過身來,表情嚴肅。
「說得對極了。他相當精明,所以感覺得出有人在敲詐他。」
「情況對您很不利,小姐。您愛馬歇爾上尉,您也愛錢。您的養父無論如何不會同意您和馬歇爾上尉結婚,可是一旦他死了,您就有把握得到一切。於是,您進入花園,您穿過花壇走到開著的窗戶外面。您隨身帶著事先從書桌抽屜裏拿走的手槍。您越過窗戶,一邊與受害者親密的講著話,一邊接近了他。您開槍了。您擦了擦槍,把它丟在他手邊,然後將他的指紋留在槍上。您又從窗戶跳出來,振動窗戶,直到插鞘落下。最後您回到大廳。事情的經過是不是這樣?我在問您,小姐?」
「里徹.羅奇先生還沒有下樓嗎?」
白羅點了點頭。
「太不可思議了。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認為不是這個東西。」白羅說。
「迪格比說的。」
「如果她嫁給合適的人,就另當別論了。」
哈利講述了事情的原委,傑福瑞.基恩也幫忙解釋。剛講完,巴林回來了。
「我不明白。」他說。
「究竟是怎麼回事?」哈利說,「呃,聽起來好像一聲槍響。」
法醫嘟噥了兩句。
「很抱歉,夫人,」他說,「恐怕我晚到了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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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冒險了!」
他帶領著眾人走出客廳,進入大廳,走過樓梯,經過大鐘,越過陳設銅鑼的壁凹。就在壁凹對面,有一扇緊閉著的門。
「就這個意思。先生,我是一個做事嚴謹、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人。如果地上有個火柴盒,我會看到並撿起來的,這麼大的一個火柴盒,我一定會看見的!不,先生,我想它是比火柴盒小得多的什麼東西,或許是,比如說這個。」
話音剛落,這位專業的僕人僵硬的臉上閃過一絲十分詫異的神色。他記憶中第一次,主人沒在房間裏!
「我認為,小姐,您可以回答這個問題。老先生懷疑您和那個年輕人之間有什麼曖味。為了把他的注意力從馬歇爾上尉身上轉移開,您絲毫不顧臉面地和基恩先生打情罵俏。這是真的,您不必否認!基恩先生聽到我要來的風聲,馬上行動起來。他整個陰謀的核心是,必須讓人們誤以為謀殺發生在八點十二分,因為他那時有堅實的不在場證明。他唯一擔心的是子彈,它一定留在銅鑼附近,而他當時已經沒有時間把它撿回來。
「這麼說,案情十分簡單了?」白羅詢問道。
突然,里徹.羅奇夫人霍地站起身來,喊了一聲。
「他自殺了,」她咕噥道,「太可怕了!」
巴林的遲疑並未逃過白羅的眼睛。「說吧,先生。我請您老實說吧。」
「到那時,我就得謹慎行事。我必須盡力而為。」
「啊!換一個問題。他有沒有懷疑您企圖搶走他的養女?」
「什麼意思?」
他跪在屍體旁邊,示意他們離遠一點。
「我明白。」
白羅把他剛才說過的話重覆了一遍。基恩離開去打電話報警,這時,白羅要求與巴林私下談話幾分鐘。
傑福瑞.基恩接過鑰匙,去開門上的鎖。
「那麼,好吧,我說。您在客廳裏注意到一位非常動人的年輕女子了嗎?」
「請你們也上來。還有,哪一位去請夫人過來?謝謝。啊!了不起的迪格比來了。迪格比,回答我一個小問題,一個非常重要的小問題:克利夫小姐晚飯前曾去擺放米迦勒雛菊嗎?」
「噢——噢,是的。」里徹.羅奇夫人的口氣根本讓人無法相信,「我是說,我想是吧。我太沒有用了,白羅先生。我一向什麼也記不住。不過還好,迪格比替我料理一切。」
又是一陣沉默。
「那麼小姐本人呢?」
「很難說。當然,莊園也有自己的代理人。他是新來的。」
「借過好嗎?」
「一個人會因為被敲詐而自殺身亡嗎?」巴林問道。
白羅說著,走到窗前。他旋動法式落地窗的把手,隨後輕輕地拉開。「你們瞧,窗戶開了。現在我關上它們,不過我不旋動把手。現在窗戶關著但沒有閂死。看!」
「今天晚十分鐘開飯,先生。這是主人的命令。」
他在死者頭部右側發現彈孔。子彈從左側穿出來,然後擊中掛在左側牆壁上的一面鏡子,把鏡子擊碎了。書桌上有張紙,上面橫七豎八地只寫了一個「對不起」,筆跡遲疑、顫抖。
顯然,人人都和他一樣感到吃驚。里徹.羅奇夫人不安地微微一笑。
「噢,對了,那是艾栩碧小姐,很可愛的一個小女孩,她是第一次來莊園做客,哈利.戴爾豪斯請求里徹.羅奇夫人邀請她來的。不,我說的是一個黑膚色的女孩——黛安娜.克利夫。」
「我明白了。」白羅說。
「是的,夫人。」
「但試想他們之間有什麼——那麼,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里徹.羅奇先生想要小心翼翼地處理自家的事情。」
「是第二聲,」瓊堅持道,「我知道是第二聲。不信,你看看時間。」
「偵探!」男管家倒吸口氣,「怎麼回事?」
「然後小姐也會嫁給您?但是里徹.羅奇先生可能會因此斷絕她的零用錢。黛安娜小姐,我敢說,是很愛錢的。」
「那麼,你們是怎麼打算呢?」
「沒有理由懷疑馬歇爾侵吞莊園主人的錢財吧?」
「我想克利夫小姐在客廳裏,先生。」
「總共四隻腳印。」白羅咕噥道,「兩隻朝向窗戶,兩隻背向窗戶。」
「其他人在哪裏?」
其中的一個成見是有關他的音樂。如果他為客人演奏——他經常在晚上進行——聽眾必須保持絕對的安靜。小聲的議論,衣服的沙沙聲,甚至一個動作,可能就會使他大發雷霆,轉身而去,於是這些不幸的客人就再也沒有機會接受邀請了。
「迪格比,」里徹.羅奇夫人說,「你的主人,他——」
「閂著的。」
他拿著手電筒返回來時,瓊.艾栩碧跟著他。「你們如果願意,可以跟我一起來。」白羅親切地對他們說。
黝黑的男子搖搖頭。
「他的最好結局?」
白羅笑了。
他的目光飛快地轉向她,那眼光捉摸不定又敏銳。
「嗯,不外是謀殺嘛,」傑福瑞.基恩笑著說,「對不起,你說什麼,艾栩碧小姐。」
克利夫小姐立刻就來了。他一邊仔細地打量她,一邊在心裏暗暗對照巴林對她的描述。她身著緞質禮服,肩上飾有玫瑰花|蕾,看起來真是漂亮極了。
「警方準備離開了,他們想見您,白羅先生。」
「謝天謝地,我們沒有遲到。」瓊熱烈地說,「我以為是第二聲鑼響,所以簡直是飛著下了樓梯。」
又過了一會兒,他停下來,身體漸漸僵住了。草坪的兩側培植著厚厚的花床。白羅的注意力集中在右邊的花壇,上面開滿了米迦勒雛菊和大麗花。他將手電筒照向花壇的前部。鬆軟的土壤上清晰地印著腳印。
「怎麼說,夫人?」
「只是打了個寒顫,」瓊說,「沒什麼。某個東西正從我的墳上走過。(人們無故戰慄時的迷信說法)」
他把手伸進死者的口袋裏。
他默默抽了一會煙,說道:
「噢!」黛安娜偎著馬歇爾扭來扭去,「娶我吧,約翰,把我帶走。」
「里徹.羅奇先生七點五十五分時下來過一趟,然後就回書房去了,夫人。」
「園丁的?」瓊猜測道。
「他一直在做投機買賣——是巴林的一個冒險計劃。」
「我搭的那趟火車恐怕誤了點,」白羅先生說,「我們前面的一輛火車發生了交通事故。」
「是的。最近這些日子他本來該被隔離起來。他心裏不斷膨脹著這樣的信念:里徹莊園的最後一位里徹.羅奇先生是個至高無上的萬能者。」
大家邊笑邊步入大客廳。
「不過後來他又增加了一個遺囑附件,那是在幾個星期之前。」
「唔,哪兒的話!」里徹.羅奇夫人含糊其辭地咕噥道,「哪兒的話,白——」她頓了一下。
「我懇求您,告訴我。」
「噢不,小姐,不是的。睜大眼睛看清楚。這雙鞋小巧玲瓏,又是高跟鞋,所以顯然是女人的鞋子。黛安娜小姐曾提起她到過花園。您知道您下樓前她下樓了嗎,小姐?」
「他是莊園主妹妹的兒子。當然他可能會改成莊園主家族的姓和-圖-書氏——里徹.羅奇沒有後嗣。」
「老休伯特,你知道,真的腦筋有毛病。可憐的老傢伙,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是的,當然,當然。」里徹.羅奇夫人的語調更加含混不清。
黛安娜身上有一種野性的高雅氣質。她的黑眸子裏,她嘲弄的話語中,散發出一股魔力。幾乎所有的男人都仰慕她,她為贏得偌多異性的青睞而倍感舒心。怪怪的一個女孩,集溫情與全然的冷漠於一身,充滿著誘惑。
但是,新來者不是身材高大、蓄著鬍鬚、維京人一般的里徹.羅奇,而是一個小個子,顯然是個外國人,圓圓的腦袋,一撮光亮的鬍子,身穿無懈可擊的合體晚禮服。
「您當時正在客廳裏?」
「是的,的確是的。您的問題很荒唐。」
「現在不需要了,先生。一切都很順利。」
「是的,先生。戴豪斯先生、艾栩碧小姐,還有從客廳出來的基恩先生。」
「假如是馬歇爾上尉耍他的話,就無所謂秘而不宣的家庭因素了。」
白羅突然把目光轉向房門。
「我和戴豪斯先生一起查看窗戶的時候,他把它丟在鏡子下面。」
「基恩,這究竟怎麼回事?里徹.羅奇飲彈自盡?天啊,我不相信。這太不可思議了。」
「沒錯,我愛上了她。里徹.羅奇對此也很滿意。在他看來,我很符合他的擇婿標準。」
「嘿,瓊!為何這麼急急忙忙?」
「您知道人們常說的一句話嗎,夫人?從來不想錢的人往往最需要充裕的錢。」
他的聲音裏透出一種特別的語氣,哈利聽到後猛地抬起頭來,但是白羅獨自靜靜地皺著眉頭。
「請允許我向您冒昧地提一個問題,夫人。您不缺錢吧?」
「傑福瑞.基恩,」黛安娜嘟噥著,「他這樣做有什麼動機呢?」
「他有繼承權,是嗎?」
這時,門開了,一個身穿日常西服的高個金髮男子闊步走進房間。
男管家的臉上瞬間隱露一絲微笑。
男管家迅速趕來。
他捏起那片小小的絲質玫瑰花|蕾。
兩個年輕人早就興奮地迎上前來。她對他們兩人露出迷人的微笑,接著轉向哈利。傑福瑞.基恩退後時黝黑的面孔泛起紅暈。
「她是個小惡魔。」巴林脫口而出,「她玩弄方圓二十英里內的每一個男人。總有一天有人會殺了她。」
「那人是個騙子,」她尖刻地說,「我提醒過老爸,可是他不聽,繼續為他的倒楣事業提供資助。」
「他說了什麼火車的事,」瓊.艾栩碧說,「至少我認為是這樣。」
「哦,是的!但是我以為那是汽車的回火聲或者偷獵者的槍聲,諸如此類的聲音。」
「我聽說,您是里徹.羅奇先生的摯友,」白羅開門見山地說道,「這就是我首先找您談話的原因。也許,禮節上,應該和夫人先談,但是現在和她談我覺得不大實際。」
「沒有必要那樣做,」哈利說,「我們可以平分遺產,黛。我不會把一切都據為己有的,舅舅生前因為神經有些錯亂,做出的是不理智的決定。」
「從表面上看,這位可憐的先生好像隱隱約約查出了什麼事情,而他又無法面對這件事情。可是您明白,我對此負有義務。我已經被聘僱,被委以此任,我接受了這一差事。死者不願把他所說的『家庭因素』讓警方知道,所以我得加緊行動。我必須設法了解事實真相。」
「是他警告您這麼說的嗎,小姐?」
「白羅先生,鏡子,他——他一定是故意打碎的。」
「是真的,小姐。您告訴我您急急忙忙地下樓,是因為您以為自己聽到的是第二聲鑼響,第一聲早就響過了。」
白羅趕忙起身,走到窗前,來到戴豪斯身旁。這是一扇長形的法式落地窗。白羅將它打開,站在那裏仔細地觀察了一會緊挨著窗戶的一片草地,然後把它重新關好。
男管家戛然而止,一個如甩響鞭似的聲音傳了進來。
「鑰匙不在鎖上,」他說,「是不是——」
白羅點了點頭:
基恩走進來,帶著警覺和關切的神色。
馬歇爾點點頭:
「我記不清了。鑼聲響的時候,我太著急了,我以為銅鑼早就響過一次了。我好像真的有印象,我經過時,她的房門開著,可是我不敢肯定。里徹.羅奇夫人的房門關著,我知道。」
「啊!」
銅鑼聲莊嚴地響起來。鑼聲消逝,客廳的門霍地敞開,迪格比宣佈:
「我——」基恩差一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但接著又恢復了平靜,「我不知道您這是什麼意思。」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說來也許是流言蜚語。」
「噢,她和他經常見面。人們喜歡說東道西,我覺得沒什麼,只不過又一個男人被耍而已。」
「什麼?你說什麼?」
「噢,八點十分左右,我想。」
白羅撿起子彈:
「把里徹.羅奇夫人及另外那兩位女士一起帶走。」
「不,第二聲。」
「是的,先生,她是那樣做了。」
「你可不可以弄來一支強力手電筒,我的朋友?」
他點點頭示意銅鑼和前門的方向。
「鑼響了。」
「我明白了。」白羅深吸了一口氣,「那麼槍聲呢,」他說,「您聽到槍聲時人在哪兒?還在花壇那兒?」
「噢!」她停頓了一下,「你認為——我是說,他沒有聽見鑼聲嗎?」
出乎他所料,門很快就開了,里徹.羅奇夫人走進來,輕輕地靠到一把椅子上。
對一個陌生人來說,眾人那憂慮不安的面容,普遍的驚恐情緒,一定令他啼笑皆非。
「那個合適的人就是您,先生?」
「八點十二分,」他說,「瓊,我相信你是對的,可是我壓根沒有聽到第一聲鑼響。迪格比,」他對男管家說,「你是第一次敲鑼還是第二次?」
「先生,七點鐘的火車晚了半個小時,當——」
「我明白,我明白,是的,這是精神錯亂的明顯症狀。對了,我可不可以瞧瞧您的小皮包?它很可愛,裏面這些絲質玫瑰花|蕾可愛極了。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噢,對了,您聽到槍聲了嗎?」
「是的,里徹.羅奇夫人,克利夫小姐和巴林先生。」
哈利.戴豪斯抬頭瞥了一眼那座老鐘。
但是,白羅沒有回答。他大步走出起居室,進入客廳。巴林、基恩和馬歇爾都在那裏。他徑直走向他們。
「那麼,這位年輕女士是——」
白羅打斷了他:
「哦,那麼說,您已經知道我和黛的一些事情?」他尷尬地笑了笑。
「我聽說他最近在金錢事務上有些麻煩,是嗎?」
「傑福瑞?我叫他過來。」
「事情很不同尋常,是嗎?」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向她解釋他之所以來里徹莊園的緣由,可是她只露出一種毫不掩飾的驚訝,而沒有任何心神不定的感覺。說起馬歇爾,她覺得他人還不錯,但口氣卻是不冷不熱。提到巴林,她頓時興奮起來。
「那麼說,這是真的了?」
白羅跨進房間,兩個年輕人跟了進來。
一陣沉默。基恩英俊的臉上露出遲疑不決的神情。最後他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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