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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很有幫助，這點無庸置疑。」

「變小？」

「但那樣就會變成一種樂趣，而非職守了。你是這麼想，對嗎？職責才是你所需要的。」

「因為祂讓雪莉死掉？」

「火焰？」

他笑道：「不是體形上變小，而是重要性變小了。」

陸維林的話被開門聲打斷了。

「恕我直言，你很愛你妹妹嗎？」

「愛誰？」

「你一定覺得我瘋了，你不懂，你怎會懂？但我是來這裡見你的。」

「我不想被打擾，不希望……不希望生活方式受到干擾。唉！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真的得走了。」

哈里通氣喘吁吁地走進來說：「專科醫師布萊格先生到了，他在A病房，想見你。」

「大概吧，是的。」

「是的，現在我自稱是莫瑞．陸維林醫生了，省去別人不斷的安慰，也讓大家免於尷尬。」

她悲傷地緩緩說：「不，我不愛他們……不完全是……不盡然以你所指的方式去愛。我希望我愛他們，但是……」

「我看到的第三個畫面就是你，是的，蘿拉，就是你。就像現在面對你一樣地清楚，畫面中的你比現在年輕，但眼神一樣哀愁，表情同樣悲傷。我並未看到特定的場景，但隱約覺得背後有間教堂，之後背景便化成搖曳的火焰了。」

他急切地說：「現在你明白，我來這裡是……」

「我晚上真的走不開……」

「那就今晚吧。」

「我說的又不是外國話，如果你愛他們，工作應該會很有意思。」

年輕女子帶他到等候室，然後匆匆離開。五分鐘後，一位面容和善、態度熱情的胖婦人走過來。

「我會很樂意收下的，我想聽你把……把雪莉的事全告訴我，我已經將近三年沒見著她。我還是無法相信她已經死了。」

她的聲音哽咽一下，隨即恢復鎮定。陸維林心想：「她好自律。」她的衣著頗有修女https://m.hetubook.com.com的味道，一身素黑，僅領口帶點白。

「你千萬別怪他，理查非常愛你妹妹，盡可能地看顧她，那天他並不知道雪莉離開家裡。」

「我希望你能到我下榻的旅館與我共餐，查令十字車站附近的溫莎旅館，你今晚能來嗎？」

「我想聽你講她的事，但……請別出言安慰我，你應該還信上帝吧，但我不信！抱歉我如此魯直，但請你體諒我的感受。若真的有上帝，那麼祂也太殘酷、太不公平了。」

她面色一緩。

她驚愕無比。

「但你得跟我一起吃晚飯。什麼時候？明天？還是後天？我會在倫敦等到你答應。」

「我還有別的事，非去不可……」

「她過街時被一輛大卡車撞倒輾過，當場死亡，未受什麼痛苦。」

「我想見法蘭克林小姐。」

「好吧，我是害怕。」

「她當時一個人嗎？」

「有，我年紀還小的時候遇過一次。可是教堂……是哪種教堂？天主教堂嗎？有穿藍袍的聖母像嗎？」

「溫莎旅館，八點鐘，我等你！」

她不解地微蹙著眉，那對他熟悉的彎眉，那是同一張臉：蒼白、秀麗、悲傷的嘴、獨特的黑眼，以及從太陽穴旁像翅膀般冒出來的髮莖。陸維林覺得她的表情好悲傷，然而她那張落落大方的嘴卻適合歡笑，那張嚴肅傲然的臉或許能被溫柔融化。

她表情一亮，說話速度跟著變快。

「熱愛？並沒有。」她似乎很訝異，「但這工作很有意義，能為人服務。這些孩子無人聞問，我認為——我真的這麼認為，自己的工作非常有幫助。」

「聽我說，蘿拉，反正你遲早要知道的，不如現在就說。很多年前，在我開始傳福音之前，我見過三次幻景，我想我遺傳了我父親那邊的預視能力。我清楚地看見三件事物，正如我現在面對和*圖*書你這般清晰。

她輕聲說：「陸維林醫師嗎？我妹夫寫信告訴我說你會來，你人真好。」

「因為你整個人就是那種感覺。為什麼會這樣？」

陸維林越過桌子，再次朝她靠去。

陸維林終於被帶往樓上了，哈里遜敲敲走廊邊的門，讓到一旁，示意陸維林走進法蘭克林小姐神聖不可侵的私人辦公室。

「我這邊工作找不到人代理，很難走得開。」

「才怪。你在害怕。」

「但你有某種不能去的理由？」

「這裡當初百廢待興，我好不容易才讓基金會重新站起來。」

「很抱歉，法蘭克林小姐今早無法見任何人，我可以帶您去祕書辦公室。」

「這是個很有歷史的基金會，可回溯到一八四〇年：我們的創始人納撒尼爾．渥里是位磨坊廠主。」她繼續說，「可惜，資金短少，投資收入銳減……開銷增加……實在是管理不善，不過自從法蘭克林小姐接手後……」

她合緊手。

「太殘酷、太不公平、太無意義了，雪莉吃了那麼多苦，到頭來竟只享了三年福。」

陸維林溫和地堅持要見法蘭克林小姐。

「你為何這麼說？」

「我愛她勝過世上任何人。」

他看到血色從蘿拉臉上退去，她慢慢抬手撫住自己的太陽穴。

「那就明天。」

「我馬上就去。」哈里遜離開後，蘿拉連忙表示：「對不起，我得走了，你若能幫忙把雪莉的東西寄給我……」

蘿拉站起身。

「是的。」

「那是雪莉的洗禮儀式，我是她的代理教母。我抱著她，好想把她扔到石地上！巴不得她死！我當時就是那麼想的，我希望她死，而如今……如今……她真的死了。」

「那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嗎，蘿拉？那代表什麼意思？」

「看得出你是非常優秀的管理人才，你很有個性，領導力又強。我相信你在這裡幫助了很和_圖_書多人。工作好玩嗎？」

大樓跟位處的街道一樣單調，倫敦的這個地區仍處處可見戰後殘垣，令人心酸。陸維林心情已經夠沮喪了，他是來辦一件傷心事的，他並不特別害怕，因為他知道，等委婉地把事情交辦完後，他會鬆口大氣。

「好玩？」她震驚地望著他。

「未必，只有當你非常關愛一個人，或生命苦到難以承受時，才會這麼想。」

「你那麼熱愛你的工作嗎？」

「沒錯，他就是那樣，但我不是。你大可相信雪莉是當場斃命，未受折磨。」

「我跟你說過，我這邊的工作……」

「我想去呀，我想的！」

他低聲喃喃說道：「是你……」

陸維林不耐煩地揮揮手說：「沒錯，我原本也那麼以為，我是來幫理查辦一件他不想做的事。我沒想到、完全沒有料到，竟會是你。」

「我在報上見過你的照片，但我想我應該認不出你。」

「理查信上也這麼寫，但我以為……他只想避重就輕，理查就是這樣。」

他靠向桌子，朝她欺近。

「你幫我把雪莉的遺物送過來，不是嗎？」

「今晚恐怕不能。」

她只能愣愣望著懊惱不已的陸維林。

「是的，她還好年輕。」

「蘿拉，親愛的，我明白，噢，我明白了。那麼火焰呢？也有涵義嗎？」

「我並未看到那麼確切的東西，畫面中沒有顏色或光線，感覺十分陰冷撲灰，還有……對了，有個洗禮盆，你站在洗禮盆旁邊。」

「早死早超生是吧？」陸維林哈哈笑道，蘿拉沒想到自己竟跟著笑了，接著她表情一斂，快速走到門邊。陸維林讓到一旁，幫蘿拉開門。

「我看見一張辦公桌，桌後一位下巴寬實的男子。我看見一扇開向松林藍天的窗戶，以及一位有著粉紅色圓臉、表情嚴肅如貓頭鷹的男人。後來我都遇見並經歷了那些場景。大辦公桌後的男人是資和*圖*書助我們傳教活動的富豪。後來我躺在療養院病床，看著覆上白雪的松林與藍天，一位面粉臉圓的醫師站在我床邊，告訴我說不能再從事佈道工作了。

「或許吧；但還是可以處理的。你為何不想去？」

「是怎麼發生的？」

大樓內十分繁忙，卻井然有序，快捷穩健的腳步在各個走廊上穿梭，一個穿深藍制服的年輕女子在他身邊停住。

她沉靜表示：「真希望死的人是我，不是她，但生者或許都會這麼想吧。」

那對黑眼微瞠著，困惑地望著他說：「你真的就是陸維林．柯納斯嗎？」

「那天晚上，我醒來看到煙，屋子著火了，我以為自己的祈禱應驗了，接著我聽到寶寶的哭聲，一切就都變了，我一心只想救出寶寶，我辦到了，她連灼傷都沒有。我把她帶到草地上，然後發現一切都消失了：嫉妒、爭寵之心，全都蕩然無存，我好愛她，愛她愛得要命。此後我就一直非常疼愛雪莉了。」

她的語氣熱切得異常。

「是啊，現在大部分人都不認得我了，報上天天有別的面孔，也許我變小了。」

「你這輩子都在做什麼？我對你如此熟悉卻又一無所知，實在是太詭異、太神奇、太……太令人難過了。我不知該從何說起。」

「別再說了，蘿拉，別再說下去了。那場火……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陸維林嘆口氣，挺起肩背，爬了一道短階，穿過一道推門。

陸維林謝過之後開始提問，哈里遜立即興奮地談著渥里啟智兒童基金會。

「親愛的，噢，親愛的！」

陸維林沒有立即回應，只是坐著看她。

「這件事很重要，」他又說，「麻煩你把這封信給她。」

陸維林接著說：「我帶了你妹妹的一些私人物品來，你妹夫覺得你應該會想保留。東西在旅館裡，不知你能否與我在旅館共餐，或者你希望我把東西送到這兒？」

「但你和_圖_書還是害怕，為什麼？」

「當時很晚了，雪莉一直坐在面海的戶外咖啡館，她離開咖啡館時，沒看路便過街了，結果卡車從街角繞過來撞到她。」

陸維林突然站起來，不安地踱著步。

「我能為您服務嗎？」

「我是法蘭克林小姐的祕書，哈里遜。麻煩您多等幾分鐘，法蘭克林小姐正在陪一名動完手術、麻醉剛醒的孩子。」

「但你卻三年沒去見她，他們不斷邀請你，你卻從未去過？」

法蘭克林小姐顯然是哈里遜天堂裡的太陽，法蘭克林小姐除弊興利，大肆整頓，力抗上層，終於獲勝，現在當家作主，管理得有聲有色。陸維林心想，為什麼女人對其他女人的崇拜聽起來總是這麼的直白，他很懷疑自己會喜歡這位幹練的法蘭克林小姐，感覺上像女王蜂，其他女人繞著她轉，以彰顯她的權勢。

陸維林抬頭看了大樓一眼，才走進去。

蘿拉突然垂下頭，將臉埋在掌中。

「我祈禱，是的，祈禱……還點了許願燭。你知道我許了什麼願嗎？那時的我希望雪莉死掉，而現在……」

「雪莉．瑪格麗特．艾雯莉，以天父及聖子之名……」她的聲音逐漸消失。

她坐在辦公桌後，看起來柔弱且非常疲倦。

「原來如此，是我錯怪他了。」

「怕我嗎？」

「不是，你沒瘋，不是那樣。」

「那理查呢？為什麼沒跟她在一起？太奇怪了，理查應該不會讓她在夜裡一個人跑去咖啡館吧，我以為他會照顧她。」

「你妹妹的死，必然令你深感震驚。」

「你明晚不用上班，我已經問過了。」

「孩子們啊！」

「為什麼？因為你認為我瘋了？」

「我知道你的感受。」

陸維林驚愕地看著她站起來走向自己。

「沒有必要討論這件事了。請別跟我談宗教，跟我談談雪莉吧，我一直到現在還不明白她怎麼會出事。」

「是的，你遇過火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