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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握住她的手。

傑瑞米看起來很震驚。「上帝哪！」他喊道，「他朝我開槍了嗎？」

她再次抽了回來。「嗯，我最後一次排演的時候，我們是在Juan les Pins的里維艾拉，亨利跟在我們後面，手裡拿著左輪手槍。」

克拉麗莎笑了起來。她打開窗戶看了看說：「我看天真的放晴了。會是一個美麗的黃昏。雨後的花園真是好聞。」她探出身去用力嗅著，「水仙。」

「當然。」

「你要進來嗎，匹克小姐？」傑瑞米問。

她剛要走，又轉回身來專橫無禮地對傑瑞米說：「哦，你會小心地用那張書桌，是不是，沃仁德先生？」

「沒有了，」克拉麗莎告訴她，「你昨天就把它吃完了。」

皮帕把帽子和書包放在安樂椅上。「音樂課。」她簡潔地解釋。

「當然講過……有時候，」克拉麗莎承認，「但當我講真話的時候，好像沒有人會相信我。真是太奇怪了。」她想了一下，又繼續說，「我猜當你編謊話的時候，你會思前想後，讓事情聽起來更可信。」她漫無目的地走到法式長窗前面。

「我想你知道我對你的感覺，克拉麗莎。」傑瑞米有些不快地回答，「但你只不過是在戲弄我，是不是？賣弄風情。這又是你的一個遊戲。親愛的，你就不能哪怕只認真一次？」

這時一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十二歲年紀的瘦高個女孩走了進來，克拉麗莎免去了回答傑瑞米的問題。女孩一邊往房間裡走，一邊大聲地致意「你好，克拉麗莎」。

「亨利怎麼了？」克拉麗莎忙著拍打安樂椅上的一個墊子。

克拉麗莎笑著拉起皮帕的手，領著她往走廊走去：「我們去看看能找到什麼吃的。」她們離開的時候，皮帕興奮地問：「那種蛋糕還有沒有剩的，就是那種上面有櫻桃的？」

「真的？你真是這個意思？」他問她。

傑瑞米發出一聲滑稽可和*圖*書笑的惱怒的呻|吟。「克拉麗莎，」他問她，「你究竟講過真話沒有？」

傑瑞米定定地看著她。「我無法猜出你究竟為什麼要嫁給他，」他鼓起勇氣回答說，「他年齡比你大很多，還有一個已經上學的女兒。」他靠在扶手椅上，依然密切地注視她。「我不否認他是個優秀的男人，但不過是自命不凡的有錢人中的一員。走來走去的，看起來像只煮熟的貓頭鷹。」他停下來等了等，沒有什麼反應，就繼續說，「他遲鈍得像溝裡的死水。」

克拉麗莎站了起來，問道：「你沒帶上平時總在公車上吃的小圓麵包嗎？」

「但我沒有犯什麼錯誤，」克拉麗莎輕聲地斷然回答，然後又揶揄地加了一句，「你在對我進行不道德地求愛嗎，傑瑞米？」

「哦，對了，」克拉麗莎想起來了，「今天是你練鋼琴的日子，是不是？課程有趣嗎？」

傑瑞米又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但他轉過臉去，看上去非常不安。克拉麗莎盯了他一會兒，問道：「你會為我做任何事情嗎？」

「這完全是錯誤的回答，」傑瑞米抱怨，「你應該用低沉的同情的語調說『我很遺憾』。」

她等了一會兒才開始說：「你剛才問我，到這麼個鄉下地方來，有沒有覺得無聊過。」

傑瑞米走過來跪在她身邊。「我真是受寵若驚，」他告訴她，「但你真的想像過這樣特定的情形嗎？」

「說句良心話，」羅蘭爵士一邊托著盤子往門口走一邊說，「這樣羞辱你的長輩，你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愧。結果在這裡只有小沃仁德猜出它們都是同一種酒。」

「但我不遺憾，」克拉麗莎堅持說，「我很高興。我喜歡別人愛上我。」

「嗯，我想在某種程度上，我確實感到無聊。」她承認，「或者，更恰當地說，如果不是我有秘密的嗜好，我會感到無聊的。」

羅蘭爵士最後終於找到了措辭：「克拉麗莎，你真是個無恥的騙子。」不過他的語調充滿慈愛。

克拉麗莎坐到長凳的一頭。「哦，我不介意。」她告訴他，「你可以暢所欲言。」

「嗯，我恐怕我……」傑瑞米剛開始說就被匹克小姐打斷了。「告訴你吧，」她重重地說：「我會回來的。」

「社交晚會，沒錯。你會是光彩照人的女主人和圖書。」傑瑞米笑著告訴她。

傑瑞米轉過臉來熱切地回答：「你知道我會的。任何事情。這世上的任何事都可以。」

「中間的檔架。」匹克小姐指著檔架咆哮著說。

克拉麗莎仍然帶著得意的微笑。「實際上，我有兩種劇本。」她承認，「在一個劇本裡我告訴亨利我非常抱歉。我並不真想讓他自殺，但我深深地愛上了傑瑞米，我無法控制自己。亨利撲到我腳下，哭泣著，但我不為所動。『我喜歡你，亨利，』我告訴他，『但沒有傑瑞米我無法活下去。再見吧。』然後我衝出房子跑到花園裡，你正在那兒等我。當我們沿著花園的小路朝大門跑的時候，聽到房子裡傳來一聲槍響，但我們繼續跑著。」

「我太高興了。」克拉麗莎快樂地回答。

「認真？『認真』有什麼好處？」克拉麗莎回答說，「這個世上已經有足夠多的認真。我希望盡情享樂，也希望我身邊的所有人都盡情享樂。」

「你好，皮帕，」她的繼母回答說，「你回來晚了。」

「噢，我帶了，」皮帕承認，「但那已經是半小時以前的事兒了。」她用幾乎有些滑稽的懇求的眼神看了克拉麗莎一眼，「我能不能吃點蛋糕或者其它什麼東西，好讓我能撐到吃晚飯？」

她們的談話沿著走廊傳到傑瑞米耳裡，他笑著搖了搖頭。一等她們的話音消失，他就飛快走到書桌邊倉促地打開了一兩個抽屜。但是突然從花園傳來一聲豪爽的女音「喂！」，他驚跳起來，慌忙關上抽屜。他轉向法式長窗，正好看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粗花呢衣服和橡膠靴的長相討喜的大個女人正在打開法式長窗。她看到傑瑞米就停了下來，站在長窗的臺階上粗魯地問：「赫爾森．布朗夫人在附近嗎？」

「沒關係，雨果，」羅蘭爵士屈從地回答，「不管是什麼酒，待會兒咱們再多喝點兒。」說著兩個人就從通往走廊的門離開了房間，雨果隨手關上了門。

「但是你跑到這種鄉下地方藏起來實在是浪費。」他堅持說，一邊靠近她想握住她的手。

她還是默不作聲。傑瑞米又開了口，有些無禮地咕噥：「而且他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等她又關上窗戶的時候，傑瑞米走到她身邊問道：「你真的喜歡到這種鄉下地方來生活嗎hｔtｐs://ｍ•heｔubｏoｋ.ｃoｍ•com？」

「不，我不進去，因為我的靴子。」她爽朗地笑著解釋，「如果我進去了，會把花園一半的土都帶進去。」她又笑了起來，「我只是想問問她明天午餐想要吃什麼蔬菜。」

「正餐之間孩子不應該吃東西。」回答是乾脆的幾乎男性的聲調。

傑瑞米看上去很迷惑。「秘密的嗜好？是什麼？」他問她。

「沒錯，」傑瑞米熱誠地說，「然後還有亨利。」

「是，我當然會。」傑瑞米回答。

「別冒傻氣，親愛的，」她回答，「你知道你對我可以暢所欲言。」

傑瑞米面對沙發上的克拉麗莎責問：「喂，克拉麗莎，有關赫仁斯洛瓦康公使是怎麼回事？」

傑瑞米沮喪地笑了笑說：「這個時候如果你認真地對待我，我會快樂得多。」

傑瑞米轉過臉看著克拉麗莎，催促她：「別停下，繼續說呀。」

「對，」克拉麗莎開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舉個例子吧，我可能會對自己說，『如果有一天早晨我下樓來，在書房裡發現一具屍體，我該做什麼？』；或者『如果有一天一個女人跑到這兒來對我說她和亨利已經在君士坦丁堡秘密地結了婚，我們的婚姻犯了重婚罪，我該對她說什麼？』；或者『如果我聽從我的本能，成為一名著名的女演員』；或者『如果我必須在背叛祖國和眼睜睜看著亨利在我眼前被打死之間選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突然對傑瑞米笑了笑，「甚至或者……」她坐到扶手椅裡，「『如果我要和傑瑞米私奔，接下來會怎麼樣？』」

「我想你認為我不該談這些事情。」傑瑞米大聲說。

傑瑞米用手指著她，緩慢而清晰地說：「他曾經穿著雨衣在四分五十三秒內從這裡到大門跑了三個來回嗎？」

雨果到如今才露出笑容，一邊陪著羅蘭爵士走向門口，一邊摟住他的肩膀問：「怎麼樣？是誰剛才說無論在哪裡都品得出二十七年份的Cockburn？」

「一點也不錯。」他迅速地回答。

克拉麗莎甜甜地笑著回答：「赫仁斯洛瓦康公使是個可愛的人，不過他已經六十好幾了，而且我很懷疑多年以來他是否跑過步。」

傑瑞米看上去有點困惑。「我非常抱歉，」他道著歉，「我只是在找信紙。」

傑瑞米走hetubook.com.com到書桌旁，打開中間的檔架，抽出一張信紙。

「噢，是真的。」克拉麗莎笑著回答。

克拉麗莎天真地看著他，「他怎麼了？」

「浪費，我？」克拉麗莎抽出手。

「太可愛了，」克拉麗莎大聲說，她用胳膊肘輕輕推了推他，「繼續說呀。」

「所以整件事情確實是你編造出來的。他們告訴我你很可能是編造的。但為什麼？」

克拉麗莎深吸一口氣。「你瞧，傑瑞米，」她說，「我的生活一直安寧而幸福。沒有什麼刺|激的事情發生，所以我開始玩我自己的小遊戲。我叫它『如果』。」

「對了，」匹克小姐繼續無禮地說，「真奇怪人們經常看不到就在他們眼前的東西。」她豪爽地哈哈大笑，轉身大步走回花園。傑瑞米跟著她乾笑了幾聲，但她一走開笑聲就戛然而止。他剛要回到書桌旁，皮帕大聲地嚼著一塊小圓麵包走了回來。

克拉麗莎又笑了。「什麼生活……社交晚會和夜總會嗎？」她問。

「但你應該在倫敦過刺|激的生活。」

「噢，好了，」她嬉皮笑臉地命令他，「你當然過得快活。你到這兒來，和我可愛的教父羅利一起住在我們家過週末。今天傍晚還有和藹的老雨果到這兒來一起喝一杯。他和羅利在一起真是滑稽。你不能說你過得不快活。」

「我是問過。」

「但你會悶死的，」他大聲說，「這兒的一切都不適合你，克拉麗莎。你一定非常想念戲院。我聽說你年輕些的時候對戲院著迷得不得了。」

「我熱愛這裡。」

「非常好，那麼，」傑瑞米從凳子上站起來，轉過來面對她，「我愛你。」

傑瑞米更糊塗了，「如果？」

克拉麗莎笑著看著他，但仍是一聲不吭。

「喔，亨利那麼可憐，那麼令人同情的哀求我，我不忍心離開他。我決定放棄你，終我一生努力使亨利幸福。」

傑瑞米走過來坐到她身邊。「所以你確實認識到你犯了個錯誤？」他急切地問。

她轉過臉面對他。「聽起來像是愛德華七世時代的小說。」她說，「無論如何，外交晚會實在是乏味地可怕。」

現在傑瑞米看起來徹底絕望了。「好了，親愛的，」他悲傷地宣告，「你的確是玩得開心。但請你，請你哪怕有片刻的認真。我說愛你的時候是非常認真的。我愛上你已經很長和_圖_書時間了。你必須認識到這一點。你確定我沒有任何希望嗎？你真的想和無趣的老亨利度過餘生？」

「哦，」克拉麗莎甚至比剛才笑得更甜了，「你已經抱怨了一整天說運動做得不夠。我覺得最友善的事情莫過於讓你做些運動。建議你到森林裡瘋跑不合時宜，但我知道你會接受挑戰。所以我杜撰了某個人讓你來挑戰。」

「我可能會跑得迸裂血管的，」傑瑞米抱怨道，「你一點兒都沒考慮到這一點。」

「天哪！」傑瑞米倒吸一口涼氣，「嗯，那一定就是他的下場，是不是？可憐的亨利。」他想了一下，又繼續說，「但你說你有兩種劇本。另一個劇本又發生了什麼事？」

「沒趣。簡直是可怕。我不得不一遍遍地重複可怕的練習曲。梵柔小姐說它會改善我的指法。她不讓我彈我一直在練的那首好聽的獨奏曲段。有沒有什麼吃的？我餓得要死。」

傑瑞米漫不經心地離開了書桌，溜達到沙發邊上：「在，匹克小姐。她剛和皮帕去了廚房，給皮帕找些吃的。你知道皮帕的胃口，總跟餓死鬼似的。」

克拉麗莎的聲明在她的聽眾中激起了不同的反應：傑瑞米放聲大笑，走上前去吻了吻他的女主人；羅蘭爵士驚訝地張大了嘴，呆立在當地；而對於她這樣子愚弄他們倆，雨果看樣子是不知道該採取什麼態度。

克拉麗莎微笑著回憶：「我好像記得，他說．……」她停了一下，然後用很戲劇化的講演姿勢繼續說，「『克拉麗莎，或者你跟我回去，或者我自殺。』」

傑瑞米站起身走開來。「他也太像樣了，」他不太信服地說，「我沒法想像出比這更不像亨利的了。不過，無論如何，你是怎麼回答的？」

「噢，」克拉麗莎回答說，「這麼個下雨天，你們又不能去打高爾夫，總得找點兒樂子呀。你們確實玩得很開心，親愛的，是不是？」

「沒錯，我是的。不過在這兒我設法創造我自己的戲劇。」克拉麗莎笑了一聲。

「我當然過得很快活，」傑瑞米承認，「但你不讓我說出我真正想對你說的話。」

「真的嗎？」克拉麗莎說，「假設，比方說，我殺了人，你會幫，不，我得打住了。」她站起來走開幾步。

「那是個值錢的古董，你瞧，」匹克小姐解釋，「你真的不應該像那樣猛地扳開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