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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鬥者宮本武藏

作者:柴田鍊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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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年篇 金剛杖

壯年篇

金剛杖

因為池田家必定是知道宇喜多秀家把一筆龐大的軍費,藏匿在某地,所以才在宇喜多秀家曾經藏身的黑井山裳掛寺和附近地帶,進行搜索的工作。
「我們見過面。」
地面上掘有爐坑,四周的碎木片堆積得比人還高,而且正熊熊燃燒。
「來者何人?是從妄執地獄來的外道?還是被修羅瞋恚的火焰焚化的畜牲?或是迷惑於飢念的餓鬼?」他一邊怒吼,一邊朝武藏逼近。
划船的老人輕咳一聲,說道:「不動明王雕像還沒有完成,你就要離開,實在很遺憾。」
「因為我使用的劍是祐定先生剛剛打造好的新劍,麻煩告訴他,這把劍十分銳利。」
槳聲停止了。
行者的錫杖是代表法界總體、眾生覺道的智杖、所以揮舞的方式也代表不同的意義。
「這裡是……」
如果武藏是個在城裡或鄉下的道場出身的劍客,或許會放棄入山。但武藏從十歲開始,便以山為道場。
他作夢也沒想到四面刻有「發心、修行、菩提、涅槃」的金鋼杖,居然會遭此浩劫。
武藏遠眺被月光照得一片銀白的外海,腦海裡浮現出六年前的往事。
但是他直覺得這筆軍費如果真是由這位老先生看守的話,那麼遲早有一天會被池田家尋獲的。
而現在,武藏又和六年前一樣,犧牲了一名純真、可愛的少女。
「你遺棄在蟲明村的女兒已經死了。」說完,他把頭髮放在行者的面前。
當時,武藏為了考驗自己的體能,便代替阿幸,從島上的天狗岩的突出部份,跳入波濤洶湧的大海中。
武藏水平捧劍,緊接著響起一陣和*圖*書嗡嗡聲,只見武藏把腰部降低,長劍向上一揮,金鋼杖已被砍成兩半,上半部飛騰到空中。
所謂護摩修練法,是把行者本身比喻為爐,煩惱比喻為柴薪,以智慧之火燒盡煩惱。
因此,學習金鋼杖的舞動方法,也是修驗道的課目之一。
「這裡是方上浦,向東走越過山,就可到和氣、作州或播磨,隨便你選擇到那裡。」
「謝謝!」
對方這麼一說,使武藏返回自我,他回過頭,從老者的言談看來,可知他不是個普通的漁夫。
他的形像有如背負著煩惱的孽焰,想摧毀人們所有的煩惱和迷惑,並且努力克服一切困難的不動明王。
連揮三下是代表喚醒三界群類的螫眠。兩次連揮六下,代表喚醒六道眾生,三次連揮九下代表喚醒九界迷情。
武藏在莊主宅邸殺死池田家的四名目付之後,便到海邊想找隻船離開這裡。當時這位老人突然出聲叫他。
圍軍方面有一位名叫石戶彥三郎的人作嚮導,他卻從另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入山,把圍軍帶到山頂上唐招提寺別院靈仙寺本堂的後山,而後一舉攻下。
「我送你一程吧!」他的態度似乎已經知道那件慘事,而且有意助他離開此地。
「不過,仔細想想,除了寥寥可數幾位壽終正寢的高僧之外,一般人大都在死前,都還有許多餘事未了。」
武藏任憑划船者的槳隨意向前划,而躺下來先睡個覺。
然而,行者並沒有以雙手掩面。而是仰頭望著武藏哭叫著。
這是修驗道所說的土壇,也是柴燈護摩的修練法。
這是一座山脈綿亙m.hetubook.com.com數里的高山,因為被人迹罕至的密林掩蔽,所以武藏來到山麓地帶,便以為已經進入山裡了。
修行者把錫杖拋向空中,同時抓起放在腳邊的金鋼杖。然後迅速轉身。
他在途中喚住一位當地人,詢問那一座山是熊山。對方的表情立刻現出不安的樣子。
——原來那位老先生,有意要我上山收拾這個發瘋的山僧。
武藏遍體鱗傷地回到山神廟,靜養了十天便離開該島。
用以降伏魔鬼所修練的本領,再加上瘋狂的攻擊,倍覺凌厲難當。
划船的人是個年邁的老者,武藏只知道這一點,並沒有仔細看他的面貌。
金鋼杖是保護佛法的法器,其用途是擊退魔軍。
但對行者而言,這件事對他似乎不關痛癢,倒是金鋼杖被斬成兩截,令他感到悲慟、絕望。
當時的光景,不停地浮現在武藏腦海裡,使武藏心裡興起陣陣悔意。
眼前是一片黎明前淡淡的雲朵。
當淒厲猛烈的動作達到最高潮的瞬間——
除了這兩句話以外,兩人便不再交談。
他想問路,卻又找不到民家可問。
修驗道的修法,是用以驅逐邪魔外道、鬼魅魍魎和毒蟲猛獸,所以其動作和聲音顯得格外淒厲、猛烈。
武藏這才發現老人的相貌,十足是位武士的長相,不過,他還是向老人致謝。
——兒島備後三郎高德在熊山舉兵之時,只率領少數幾位士兵。熊山的四個方向共有七條路,每一條路的地形都十分險惡,到山頂地帶才轉為平坦,所以高德將士兵分七路,各自防守每一道路口。
正在進和_圖_書行修練的行者只有一人。
但看起來又像是意欲降伏魔鬼的憤怒之相,緊鎖雙眉,露出牙齒。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只是個漁夫罷了。」
「道場的主人是赤音的親人嗎?」武藏問道。
現在武藏所登的熊山,可說自太平記的記載以來,便人煙稀少,七條通路也都堵塞了,所以只能尋找小徑入山,而別無他途。
武藏突然有此預感。
六年前,武藏漂流到伊予國外海的一座島嶼,住在島上的一間山神廟裡。正巧遇見一樁海盜要強取島上少女,作為活貢物的事件。武藏在島民協助之下,一舉將海盜船擊沉而挽救了少女。
「奉陪了!」
武藏向後跳開六尺餘,手裏拿著祐定劍。
音調時高時低,速度時快時慢。錫杖揮動的速度也跟著聲音的節奏而有變化。
臺地的中央有一縷濃煙緩緩上昇。
蹲在船頭的武藏凝視著遠方。
當太陽昇起時,武藏已站在熊山的山麓。
阿幸在天狗岩上相送武藏搭乘小船離去,當兩人的身影都變成一個小點時,阿幸卻投身到大海中。
不過,武藏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
武藏的背脊感到一陣戰慄。但他仍平靜地從懷中取出赤音的遺髮。
他仰頭一看,果然地勢與北叡山極為類似。
行者不停地揮舞金鋼杖,以不像發自人類咽喉的怪叫聲,連連吶喊,山谷都為之撼動。
這是個身高達六尺餘,相貌魁梧的人。
「假如您有機會再和他見面的話,可否轉告他我殺了池田家目付的情形?」
對這件突如其來的意外,行者似是難以相信,而茫然呆立。
修行者怒和_圖_書目圓睜,瞪視著相距十步遠的武藏。
武藏來到備前海邊,在向海突出山腰巨岩上,雕刻不動明王,雖然不是專為阿幸而作,但在潛意識裡,也許具有弔祭亡靈的作用吧!
在離島的前一夜,武藏擁抱了阿幸。
武藏認為他無法進一步確定這個行者,是否為赤音的生父,只好妄自判斷了。
儘管武藏看這位行者已失去正常意識,但他仍將這場較量,認為是一生中不可避免的比武。
——這個老年人說不定就是守護主君所藏匿軍費的人。
不久,武藏便循著一條小徑,找到昔日的修道場。
「你要到魔地去嗎?」
單調的槳聲在平靜如湖面的海上響著。
這艘船現在正繞過蟲明村外海的一座島嶼,正要離開瀨戶內海。
武藏走下臺地,朝山下行去。他這才領悟到:
他頭戴黑色的折頭巾,身穿純白的淨衣,頸戴百八玉的念珠,眼睛緊閉,手中揮動錫杖,口中喃喃唸著咒語。

武藏感到十分迷惑。說道:「我只是個浪人武士。」
「老先生……」武藏叫道。「您認識長船刀匠祐定先生嗎?」
行者低身踢地,猛然襲擊而來。

由於在深山密林中決鬥,分不清敵我雙方的刀槍,致使高德本人也被刺中盔甲墮馬。
就像野獸是在山裡鍛鍊出本能一樣,武藏的六感也磨鍊得十分敏銳。
據太平記上所記載:
武藏上岸後,老人並沒有表現出依依不捨的樣子,而立即掉轉船頭。
他的眼睛流出淚水。
和*圖*書「惡魔,露出原形來吧!」行者的形相更為凶惡。
「這……這……」行者呻|吟著,雙膝撲地跪了下來。
瞬間,呻|吟聲更轉為痛哭。
蹲在船頭的人,以及划船的人都保持沉默。
第二天晚上,暴風雨襲擊島上,島長和漁夫們都認為這是因為擊沉海盜,而觸怒了龍神的緣故。於是,又爭相建議要將阿幸供奉龍神。
但老人不置可否,兀自離去。
老人點點頭,說道:「我會在今年之內,到長船村告訴他這件事。」說完之後,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從這裡到二里外的西北方向是備後三郎(兒島高德)舉兵的熊山,地形和比叡山相當類似,山勢險惡、山峰平坦,過去還有一座唐招提寺的別院。現在,在山腰的地方有一個修驗道的道場。……如果你身邊帶著赤音的遺髮的話,不妨交給道場的主人。」
起身一看,海邊有一長排漁戶,不過,都還在沉沉的睡夢中。
「……」
不過,從這座山的外貌看來,的確堪稱是「魔地」。
「老先生,您是宇喜多秀家的人嗎?」武藏問道。
武藏以閃,躲、蹲、跳,來逃避金鋼杖的連番攻擊,但最後,他的鬥志也漸被挑起。
在如此險峻的高峰上,竟會有如此寬闊平坦的臺地,實在令人稱奇。
「到了!」
對方說道,武藏睜開眼睛。
「住口!本峰是釋尊常在說法的靈地,大日覺王三世常住的聖地,豈容你這不淨之身的外人踏入。……現在,先讓你看看受法力懲罰的可怕。」

那位差點落入海盜手中的少女,名叫阿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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