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所有人都轉過身,潔珂琳的眼睛驚嚇地圓睜,認出那個正用犀利目光掃視整間烤肉店的壯碩男子。艾瑞克冷冷地瞪著新娘的母親,亮出他的警徽。「是蠢蛋警探。」
她不確定那位牧師是真正的神職人員,但目前這是她最不需要操心的一點。如果這樁婚姻不合法,或許對新郎來說才是因禍得福,所以她決定不對牧師之事發表意見。
是啊,那樣可真會加深她的好形象,尤其是當她還身為謀殺凱芮.愛德華茲的嫌犯。不過有些事值得你付出任何代價。
「不能,我必須今晚就跟妳談談。」他環顧了一圈店內,嘻笑了一聲。「布置得不錯,我特別喜歡那些聖誕燈,增添了不少氣氛。」
算他們運氣好,他並非隸屬於緝毒組,不在乎這些人身上是否藏有大麻,或正遭到通緝。除非其中某個傢伙的流動安非他命工廠就停在停車場上——事實上他進來之前曾小心地聞了聞空氣——那麼他將必須採取行動,否則他會放他們一馬。他們不是他今晚的目標。
無論是不是塑膠材質,那些桌布本身倒不是太難看,若有足夠時間、預算,以及最重要的——新娘家人的允許,她或者可以拿它作為主題,搭配上白色雛菊、紅白色餐盤和玻璃杯,創造出一番優雅的野餐情調。然而如今她所能做的只有盡力避免任何災難發生。
有兩、三名賓客看上去相當警覺,潔珂琳猜想著在場有多少人會以為那個條子是為他們而來。換了其他任何時候,他們大概都沒想錯,但今晚他們很安全。懷爾特警探是為她而來。
他並不全是拿她見到的那個男人當藉口,有時候人們記住的細節比自己認為的要多,只是需要仔細回想,才能讓它們浮現出來罷了。她看到的一定比她所說的更多。
但現在她首先要做的是撐過今天晚上。
她也說服了新娘母親,用五彩聖誕燈(「但它們會一閃一滅!」)裝飾明天將用來舉行婚禮的穀倉有多麼不合適。她重新安排了一些曲目,起碼讓新娘免於在威利.尼爾森或布萊德.派斯里的歌聲中踏上「紅毯」。威利和布萊德仍然不會缺席,只是將不會伴隨新娘出場。明天的婚禮現場上會裝點著真花,而非新娘原先打算要用的塑膠花——因為它們永遠不會凋謝,她可以把它們擺進她的新家,或是在陣亡將士紀念日時,帶到墓園獻給她爹地。那些花甚至不是較體面的絹絲材質,而是貨真價實的塑膠製品,各色齊備,其中有大部分從來不曾在任何實際綻放的花朵上出現過。
室內一片靜默。這還是今晚頭一次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接著新娘的母親以無奈的口吻說道:「稱呼你蠢蛋的事我很抱歉,進來吧。」後面沒說出的那句「最好不要」不言而喻。
潔珂琳甚至聽到她對自己其中一個女兒耳語,懷疑她當年可能在醫院抱錯了兒子,因為她不可能生下一個會這樣對待她的孩子。
「沒問題。」高大男子說道。「我們也有布朗尼,如果你來早一點,還能吃到香蕉布丁,只是現在所剩無幾了。」
明天還有很多時間再次和她接觸。或許到時她看起來,不會再像是想狠狠揍他一https://m•hetubook.com.com拳的樣子。
他一直看著她的車尾燈,直到它們消失在視線中,一面考慮是否該跟著她到婚禮會場。但那麼做似乎沒有必要,婚禮可不像這場耍猴戲般的預演晚餐,她將會十分忙碌,而且不會樂意再次見到他。今晚不如留給她一些空間好了,讓她冷靜下來,釐清一下思緒。
災難般的排演過程,怪誕到足以讓她暫時忘卻凱芮.愛德華茲和艾瑞克.懷爾特。好吧,老實說,她想到凱芮的次數遠遜於想到艾瑞克,這令她感到悲傷。但還不夠讓她哀悼起那個女人就是了。
幸運的是,穀倉裡近傍晚時的光線不夠,不適合進行排演,因此這場排演及稍後的慰勞晚餐移師到了由負責證婚的「牧師」所經營的餐館兼酒吧裡舉行。不幸的是,這間餐館的名字是「豬豬烤肉店」。店裡到處是吹噓餐點美味的招貼,最顯眼的一張上面自豪地宣稱:「你會愛上我們的屁股」。第二名則是「城裡最棒的屁屁」。
他隨意地回頭望了一眼,尋到他口中所提之人的位置。「奶|子溜出紅色繞頸背心那個女的。」
她在此地的工作已經完成,感謝上帝。現在她只希望能不受騷擾地坐進她的車子,趕去下一場「牛頭犬婚禮」,幸好黛卓也會在那裡提供援手。而由於艾瑞克的緣故,那個戒童八成真的會頂著足球頭盔出場。明天將會十分漫長,她遲早總得回家,躺上床好好休息一下。她正想向聘雇她的那名女士道別時,餐館的大門開了。新娘母親拉開因長年吸菸而沙啞的嗓子喝斥道:「這是私人派對,你看不懂『休息中』的意思嗎,蠢蛋?」
「百威啤酒」的霓虹招牌下是座臨時搭起的聖壇,閃亮的燈管是在潔珂琳的堅持下才被關掉。如果她能想出辦法拆掉它,她一定會動手,但就像那些「屁股」招貼一樣,它被牢牢釘在粗糙的木頭牆板上。各色塑膠花——想必是被潔珂琳禁用於婚禮上的那一批——裝飾著黯淡霓虹招牌下的聖壇,與其他桌子上鋪著的紅白格子塑膠桌布形成了可怕的對比。有些桌子是圓形,有些則是方桌,但所有桌布都是正方形。
那個男孩他最多不可能超過廿一、二歲——並沒有理會她的暗示。他靠得更近,侵入了她的個人空間,也帶來新鮮啤酒的氣味和一股口臭。噢,慈悲的上帝,她剛才瞥見了一嘴爛牙。他不該笑的。他真的不該笑。潔珂琳退開一步。她對天發誓,要是他敢碰她一下,她會把他揍倒在地。過去兩天來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如果他要當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會毫不猶豫地出手還擊。這次她不會再忍了。
有些婚姻你就是知道不會長久。
「警員先生,」牧師高聲叫道,他們一起轉身望向吧檯後方那個高壯、留著鬍子的男人。
「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他在潔珂琳走近時開口道。她身後的人群又開始喧鬧起來,不過比之前收斂多了,有不少雙眼睛緊盯著這位新來者。艾瑞克也不遑多讓,目光並沒有直接望向她,而是注意著她的後方。
「我在工作。」潔珂琳冷淡地回應。
至於眼前這對新人即將舉行的婚禮,幾乎篤定會以失敗告終,不過潔珂琳還是設法打消了新娘以NASCAR作為結婚蛋糕主題的念頭。這勉強算是她們扳回了一局,即便新娘至今仍堅決認為,小小新郎和新娘的人形娃娃從賽車模型裡爬出來的模樣絕對會很可愛。她堅稱那台貼滿各式標籤印花的迷你賽車模型,就和小戴爾.恩哈德駕駛的那輛賽車一模一樣。潔珂琳不是賽車迷,但至少還知道誰是小戴爾.恩哈德,並且相當確定他的賽車不是亮藍色。顯然新娘認為有那些標籤印花就算數了。https://m.hetubook.com.com
艾瑞克並未糾正牧師,告訴他自己是警探而非警員。對在場眾人來說,這兩者沒有任何區別:條子就是條子。「啤酒就謝了,但我很樂意嚐些雞翅,或許再來一大杯甜茶。」他越過潔珂琳,朝吧檯走去。
「請稱呼我懷爾德女士。」她厲聲說道,打開車門,將皮包扔到乘客座。她坐進車裡,但在她還來不及關上車門前,他抓住了門框不放。
「四個。」
而這也讓她拿香蕉布丁砸他腦袋的計劃無疾而終。潔珂琳猛地轉身,跟著艾瑞克來到吧檯。她是如此義憤填膺,感覺有如身處在某種維多利亞時期的通俗鬧劇裡。她想用上最憤慨的嗓音,指著他大吼你膽敢如此!他到底想做什麼?這是她的世界,她的工作,她的人生,他卻四處跟隨她,彷彿預期會逮住她從事什麼恐怖活動。這對她的事業可沒有幫助。只有一次還能用偶發事件搪塞過去,但兩次?如果他明天又再度出現呢?到時將有不利於「卓越」的流言傳出,潛在客戶會開始另尋其他的活動策劃公司。
只是艾瑞克……他實在是她所見過,最能把人逼到抓狂的男人。她越試著不去想他,他就越固執地賴在她思緒的中心。她已經因為他而出了很大的洋相,甚至不確定今晚該怎麼面對「牛頭犬婚禮」上的證婚牧師。也許她可以假裝自己處於神遊狀態,不記得之前所發生的任何事。
「來點啤酒和辣雞翅如何?」
他哼了一聲。「我以為會有五個。」
「妳看到的男人,灰髮的那個,」他開始說道。「妳是否——」
遺憾的是,她有預感這種可能性不大。
潔珂琳真心認為這些假設成立的機會不大。
噢,慈悲的上帝。那是新娘。
「不能等嗎?」她的嗓音緊繃,低得只有他能聽見。
新娘的梭魚頭兄弟竄到潔珂琳身旁,臉上帶著誘惑的笑容,朝她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我瞭」的眼神道:「我不敢相信像妳這樣漂亮的妞兒竟然獨自一人在此。妳這樣的女人身邊永遠不該沒有男伴。」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的視線已落到她的唇上。「是的,」他道。「我有。」
她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已經拍了拍身旁的高腳椅。「來吧,陪我坐一會兒,我們談談。」
潔珂琳轉身背對他,走向整場僅有的三個未曾不遺餘力炫耀自己胸部的女人所坐的桌位。她們緊縮成一團,彷彿被一群隨時會展開攻擊的外星人包圍。那名年長女士看上去一臉悲慘,想必就是新郎的母親。艾瑞克環顧四周,找出了那個顯然已經半醉的小子,但他並沒有那副艾瑞克在睡夢中都認得
www.hetubook.com.com出來的吸毒者模樣。
「如果你想再次偵訊我,聯絡我的律師。」
她給了梭魚頭一句簡短但果決的「沒興趣。」然後轉過身。
「咬我啊。」
「我想再跟妳談談星期三下午發生的一切,也許妳會記起一些關於妳看到的那個男人的事,或是凱芮可能說過些什麼——」
潔珂琳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想努力維持淡然的表情。這場婚禮的照片絕對不會登上「卓越」有時會用來對潛在客戶推銷服務項目的宣傳小冊。門都沒有。事實上,她真心希望沒有人知道她們曾參與其中。
他剛離開門邊,一對盤子裡還堆滿食物的男女便對同桌的人迅速悄聲道別,儘量不引人注意地溜了出去,畢竟他們算是最先退席的賓客。另外一個傢伙也安靜地起身離開,梭魚頭緊跟其後,彷彿等不及要遠離「豬豬烤肉店」。她之前就有心理準備,這些賓客與她通常會接觸到的客源大不相同,但她到底替自己惹來了些什麼人物?
「不能等到——」
若不是她著實太過震驚,潔珂琳略帶歇斯底里地想著,她就會立刻看出塑膠花和一閃一滅的聖誕燈簡直是絕配。她倒不是對聖誕燈有任何反感,相反的她很愛它們……在聖誕季節裡。至於塑膠花,她一年四季都敬謝不敏。
那個女人臉上再度變得蒼白。潔珂琳先前就看過菜色,驚恐地注意到布朗尼旁邊的數罐糖霜,以及兩樣甜點上撒滿的七彩糖粒。她的委託人很努力——非常努力——想提供一頓妥善的預演晚餐。這原本是婚禮籌備過程中,她唯一能有些許掌控的事項,然而那對快樂的新人堅持這裡就有美味食物,沒有必要轉移陣地;再說他們今晚已經包下了餐館,不會有別的顧客前來。新郎可憐的母親一人難排眾議。
親吻我的屁股。
今晚同時還有另外兩場婚禮和一場預演要進行,是她們瘋狂行程表中的最高潮。如果能夠順利度過這個晚上,明天相形之下就會輕鬆許多,只有兩場婚禮和一場預演。至於週日——感謝上帝——是六場婚禮中的最後一場,之後她們就可以回到較為正常,或者該說是沒那麼瘋狂的日程了。如果瑪德琳再在這麼短的時間範圍內,接下如此密集的婚禮委託,潔珂琳向自己保證她會去度假,直到它們全都結束再回來。
她給他的那抹不敢置信的眼光,就算在停車場黯淡的照明下也不容錯認。「要我怎麼說你才聽得懂?」她質疑地問道。「我沒注意他的長相,也認不出他開的車型,只知道那是一輛銀色房車。我對車子了解不多,但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那不是卡車或休旅車,不過也僅此而已。車子的顏色有可能接近香檳色,但我幾乎能確定是銀色。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離開凱芮的時候——當時她還活著——情緒很激動,很憤怒,沒心情去記住在停車場上見到的陌生人。這樣夠了嗎?我還有工作要做,請你讓開!」她用力扯回車門關上,他不得不把手移開,否則一定會被壓碎。
他轉頭凝視她的臉,瞇起的雙眼銳利且專注。「任何時間,親愛的,」他道。「任何地點。」
從另一方面來說,若要她選出最需要她專業服務的場合,那麼毫無疑問便是此時此地。沒人知道誰該站在哪裡,或是儀式進行的適當流程。也許新娘的母親得在布萊德.派斯里那首檢查蝨子的歌聲中進場,但她絕對會在正確的時
和圖書
間和地方入座。她腦子一片空白,嘴唇張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在她能恢復神智之前,他又嗤笑了一聲,朝著牧師的方向歪了歪頭。「妳這位婚禮策劃師怎麼沒入境隨俗,配合其他人的打扮?」
她臉色倏地刷白,往後踉蹌了一步。不。在他像關燈似地輕易轉換對待她的態度,完全不顧及她需要的只是一絲他相信她的保證後,他無權又回頭期待她再次做出飛蛾撲火的愚行。「你不能對我說出那種話,」她冰冷地說道。「你已經沒有資格了。」是她先開始朝他怒吼了那句「咬我」,所以她現在又得向他道歉。這都快成為習慣了,下次一見到他,她還是儘快往相反的方向飛奔為上策——不然就是先寫好一張萬用道歉函,印上一堆備用,在每次她忍不住對他口出惡言時奉上一份。
「該死,潔珂琳,聽我說。」他的語氣尖銳,顯然相當不悅。
他輕鬆地在停車場追上潔珂琳。她雖然有雙長腿,但合身的窄裙及高跟鞋,讓她的速度不如她想要的快。
她挺起肩膀,堅定淡然地看著他。「你問吧,最好快一點,我一個鐘頭內還得趕到下一個婚禮會場。你想知道些什麼?」
通常這類婚禮不會用到活動策劃公司,但新郎的母親被新娘的計劃嚇壞了,把聘請「卓越」視為最後的希望,期盼能挽救這場婚禮僅剩的一點尊嚴。潔珂琳現在醒悟到她不該接下這樁委託,尤其是在她們已經如此忙碌的情況下,但那位可憐的母親是那麼絕望——而她的確有絕望的理由。最糟糕的是,潔珂琳不認為她真能幫上什麼忙,結果是那位女士付出了大筆金錢,婚禮卻仍然會是一場災難。這或許可以算得上是某種因果循環,因為她敢用所有財產打賭,這段婚姻將會同樣悽慘。
她沒再看他一眼,發動了引擎,猛然轉動方向盤,幾乎,但並未撞到他地疾駛出了停車場。也許她其實很想撞倒他。
突然間她覺得受夠了,她要離開這裡。就算他因此不高興又能怎樣?她指著吧檯後方那塊牌子,上面驕傲地寫著:
新郎之母,一位臉色極為蒼白的中年寡婦,努力試著想露出帶著遲疑的微笑,但潔珂琳幾乎能肯定那個可憐的女人正暗自咬緊牙關。她對此深表同情。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頂著梭魚髮型共處一室;除了潔珂琳、新郎的母親和他的姊妹們衣裝得體外,所有在場人士的穿著不外乎牛仔褲和印著各式標語的T恤。至於牧師——據她估計這頭銜八成是經由網路取得——她只能期盼明天他能整肅一下自己的儀容,甚至打上一條領帶。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留著兩撇翹八字鬍,光禿的頭頂綁著一條紅色頭巾,配上褪色牛仔褲和扯掉袖子的哈雷機車T恤,露出兩隻胳膊上從肩膀直到手腕的彩色刺青。
「讓我送妳回家吧,甜心。」
「走了幾個?」她一來到他身邊,艾瑞克便出聲問道。
「放棄吧,警探,」她簡潔有力地說道。「我記得的全都告訴你了。我們還要討論這件事多少次?」
不過這是假設明天一切都將按照計劃進行,包含新娘或她母親今晚沒遭到逮捕,而牧師也沒被敵對的飆車幫派給宰了。
不過她起碼將艾瑞克成功地驅離了腦海一陣子,把心思專注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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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雖然監督這場排演感覺很像是在圍捕野豬,替牠們的尾巴綁上蝴蝶結。那些蝴蝶結的幫助不大,野豬們更是煩躁不安,但排練出人意料地順利,新郎母親的臉上也漸漸回復了淡淡的血色——直到牧師發出一聲高呼,指示眾人到吧檯享用辣雞翅跟啤酒,隨後還有香蕉布丁和布朗尼。她知道她不該受到引誘。她知道她該回答完他的問題,然後儘快離開。但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誰是第五個?」
在一般情況下,潔珂琳會負責監督今晚的其中一場婚禮,而由蜜桃或黛卓來應付預演,然而除了她以外,「卓越」裡沒有人能在面對新娘家人時保持心平氣和,或是忍住不大笑出聲。無論她喜歡與否,今晚的預演和明天的婚禮都是她的責任。幸好兩位新人同意把預演的時間提前,讓潔珂琳可以在這裡結束後直接前往「牛頭犬婚禮」的會場,黛卓此刻想必已在那裡辛勤地工作了。瑪德琳和蜜桃則以大致相同的合作方式,處理她們稱之為「家庭鬧劇」的另一場預演,以及「粉紅婚禮」。
她大步走向他,高高揚起下巴,眼裡閃著怒火。這是他第二次來打擾她工作了。一次就已經過分,兩次更令人無法容忍。
「我真的需要跟妳談談。」艾瑞克在她走到捷豹車旁時出聲道。
「需要幾次就談幾次。」他表情嚴厲地注視她,語氣之中已經沒了稍早前的幽默意味。
不,他的目標顯眼得有如一堆瓦礫中的鑽石。潔珂琳擁有格調、美貌,還有膽色。其他女人可能已經哭泣或崩潰,但她始終冷靜自持。算是吧。她走路的姿勢簡直要了他的命:性感,緩慢而誘人。那套簡潔俐落的海軍藍套裝服貼合身,收緊的腰線展現出她苗條的身形,裙襬的長度只到膝上,讓他能恣意欣賞那雙美|腿。她瞪來一抹殺人般的目光,在他體內引發的,卻是與她原本意圖全然相悖的反應。
好吧,這場談話的結果和他預期中相差不遠。但即便他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資訊,卻邁出了重新與她親近的第一步。也把她氣得夠嗆。不過他們之間的牽繫仍在;儘管她火冒三丈,儘管她極力試圖隱藏,那股牽繫依然存在。
對那三名面帶驚恐的女子說了幾句話後,她朝她們笑了笑,接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餐館。艾瑞克滑下高腳椅,跟在她身後。沒有人因他的離去感到遺憾,也沒有人對他只啃了兩口雞翅,喝了一口冰茶發表意見。他幾乎要為沒人和他道聲再見而有受傷的感覺。
想道歉的意圖,被那股欲端起剩下的香蕉布丁倒到他頭上的渴望淹沒。但她昨晚已經因為情緒失控而出了醜,因此只能用盡所有意志力,按捺下那股衝動。她拒絕,徹頭徹尾地拒絕被他刺|激到失去理智。就算要了她的命,她也會保持她的理智。「我打算留到明天再穿。」潔河琳咬牙道。無數藉口和解釋湧上喉間,她想告訴他,若非有她插手幫忙,這場婚禮情況只會更糟。她想叨唸出每一樣可怕的細節,包括穀倉、塑膠花,還有布萊德.派斯里那首蝨子歌,但打死她也不會向艾瑞克.懷爾特解釋任何事。
遭她婉言否決用在婚禮上的聖誕燈,今晚終於有機會出來露臉,雜亂、喜慶,卻完全不合時宜地四處高掛著。至少新娘的朋友們聽從了她的勸阻,沒有把放眼所及的每一樣事物——從吧檯裡的啤酒水龍頭,到檯子上的一條麵包——都纏上那些明暗閃爍的五彩小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