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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傑物傳

作者:陳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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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則 王安石 青苗法,市易法,募役法

第十則 王安石

青苗法,市易法,募役法

他與認為匈奴也是人、應該對貧農伸出援手的王安石,根本上的思想就不同。兩人當然會成為政敵。
農民不能脫離貧窮,是因為一到青黃不接的時期,手邊欠缺資金,得向地主借種子、食糧、金錢等,其利息從六、七分到十分不等。等收穫期還債之後,剩下的穀子又不能吃到下一次插秧時。結果永遠也擺脫不了纏身的債務。「青苗法」是一種由國家低利貸款給農民的制度,利息在二分以下。以這樣的利息,農民便可以爬出借貸度日的煉獄。
新法的基礎就是「青苗法」。
地主和豪族也是以農民為對象的高利貸業者,由於他們的生意被政府剝奪,當然反對青苗法。且政府高級官員大致也是出身於這個階層。王安石的其他新法還可以,只有這項青苗法有人反對。
司馬光似乎抱持著身分已固定,對這個狀況加以變更是不好的觀念www.hetubook.com.com。他那部著名的《資治通鑑》就是依照歷代文獻編纂為編年體。當然這裡也是有取捨選擇的。捨什麼、取什麼,仔細檢討起來,可以透視出主編司馬光的思想。
對大多數的國民而言,新法確實不錯。
救濟貧農的若是「青苗法」,那麼挽救小資本商人的就是「市易法」。市易法就是規定在低利貸款、購買滯銷貨物及政府購入物資時,不得透過豪商所支配的行(同業聯合)。當時御用商人勾結後宮及宦官,擁有特權。市易法不外是否定這種排他性的獨占機構。這項「市易法」自然遭到強烈反對。但就政府來看,由於購入大批物資的價格便宜,可以大幅節省歲出。
獲得神宗(在位期間公元一〇六七~八五年)的信任後,王安石被任命為宰相,實施新法。於是,仁宗時期所累積的赤字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看著就轉為盈餘。但一如前述,新法有很多地方損及地主、豪族、特權商人、官僚、皇族——特別是後宮女性及與之勾結的宦官的利益,因而受到相當激烈的抵抗。
另外還有「募役法」或「免役法」。宋代依照資產把農民分為五等。一等戶與二等戶稱為形勢戶(有權勢的人家),也就是所謂的豪農。他們有財力,所以必須擔負「職役」為上位者效勞。他們要負責接待出差的官員、運送或保管政府的物資、護送犯人及其他各種公事的服務,這些當然是沒有酬勞的。所以形勢戶據說破產的危險性極高。適度地偷懶,列入三等戶或四等戶反而較明智。結果由於職役制的關係,農民勤勞耕作的動機被扼殺,自然影響到稅收。
以前為奴隸烙印是理所當然的,但他把這項行為列成傷害罪。此外,還有一hetubook.com.com條規定:赦免被烙印的奴婢為庶人。庶人就是自由人,換言之,烙印就會失去奴婢。同年十月,他又再廢除以往奴婢射傷人一律死刑的法律。建武十二年三月、十三年十二月……又陸續下詔書令被掠奪而成為奴婢者,一律得赦免為庶人。
後漢光武帝曾屢屢下詔解放奴隸。由於長期的戰亂,很多人淪為奴隸身分,他曾數度指示對此進行救濟。建武十一年(公元三五年)二月的詔書裡寫道:
司馬光說,青苗法是犧牲有錢人來救助貧民,貧民反正不會歸還借款,那麼有錢人便會漸漸貧窮,國家將隨之困乏。他認為有錢人經營高利貸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將因政府低利貸款的侵害而成為犧牲品。
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後漢書》裡一一記載下來。但司馬光的《資治通鑑》中對解放奴婢、廢除階級差別的光武帝詔書卻連一行也沒有採用。
https://m•hetubook•com.com馬光當然未評價光武帝的功業。也許他認為奴隸傷到一般人或主人就是反抗,當然應該判死刑。階級差別對司馬光而言是社會秩序的基本,無疑地他認為取消這個將擾亂安寧秩序。《後漢書》本紀其實只是簡潔地記述,項目也不多。一年份的記述,在《資治通鑑》裡大概寫成十倍長的文章。而與奴婢相關的詔書卻完全刪除,這件事只能看成是司馬光否定這項做法。
——天地之性人為貴。其殺奴婢,不得減罪。
大部分國民都是農民,所以農民的困窮會使國家的活力降低。在重建國家財政時,務必厚實培養「健全的農民」,也就是援助貧農,儘量減少貧農階層。
雖然是二分以下,這些利息一旦納入國庫,全國合起來就成了一筆巨款。而貧農如果消失,支撐國家的力量就會增強。
家裡出了高官的則叫「官戶」。官戶以往一向可免於職役。形勢戶和_圖_書的家庭都希望家族中出現科舉及第的進士,好成為官戶。因為科舉及第不只是那個人揚眉吐氣而已,也關係到整個家族的興衰。而王安石新法中的「募役法」,則規定官戶也必須拿出形勢戶「免役錢」的半數金額作為「助役錢」。這也是遭到高級官僚反對的理由。
新法一實施,翰林學士司馬光便辭官閉居洛陽,埋頭著述《資治通鑑》。這是以態度表明反對新法。司馬光主張政府沒有理由救濟懶人。他是站在「民之貧富由勤惰不同」的想法上這麼認為。
以往殺奴婢罪較輕,但他把這種罪與殺一般人的罪等同起來。同年八月又下詔書說:
王安石的「募役法」是形勢戶以金錢雇人負責職役。這叫做「免役錢」。形勢戶從為上位者打雜的制度中解放出來,而三等戶以下的農家也就會產生向上的動機,要免除職役惟有努力成為形勢戶。屆時稅收當然會增加。
——敢灸灼奴婢,論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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