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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傑物傳

作者:陳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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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則 王安石 一民之生重天下

第十則 王安石

一民之生重天下

王安石與佛教契合,似乎緣自平等的思想。對於不平等的現實,有一股激烈的憤怒,他的正義感便由此而起。在二十七、八歲擔任鄞縣知事的時候,他曾作了一首題為「收鹽」的詩,詩的結尾是:
和著這首詩的詩韻,蘇軾作的詩如下:
雖然走下了政治舞台,王安石仍舊頗受眷顧。然而他所開創的新法,卻被權力慾很強的政客們利用,派閥爭鬥因之劇烈,當權派對反對派的傾軋亦不間斷。
這是蘇軾這首詩的大意。所謂十年遲是什麼意思呢?蘇軾當時已任徐州及湖州知事,是反新法派、也就是舊法派的中堅分子。所以被新法派迫害而遭到流放。他似乎在說如果是十年前,還沒有被劃分派系,那時候就可以跟從www.hetubook.com.com王安石。
君子忍與爭秋毫
想見先生未病時
元豐七年(公元一〇八四年)春,王安石生病,神宗派遣朝廷的「國醫」為他診察。可見神宗的信任依然深厚。
緩尋芳草得歸遲
兩年前他送行到龍安的弟弟王安禮,後來轉為尚書左丞,在王安石生病的那年七月,轉任知江寧府。換言之,他奉令擔任南京的長官,也就是哥哥王安石隱居地的長官。
病癒後,王安石把宅邸改成寺院。朝廷為這個寺院賜名為「報寧禪寺」。
這是很慷慨的志向。從這個志向,產生了新法。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王安石絕不是一個激|情的人。儘管身為宰相,必須將自己構思的新法付諸實行,但他常常希望能夠隱居。
就在蘇軾拜訪王安石的那年,司馬光完成了《資治通鑑》,並將之獻給朝廷。
從公已覺十年遲
騎驢渺渺入荒陂
新法、舊法之爭,除了是「政爭」外,還帶有「黨爭」的色彩。爭論要怎樣才能重建國家,這是「政爭」,區分某派某陣營,因人脈而爭,這就是「黨爭」。
當時王安石在國醫的診察下,重病剛剛復原。那時王安石六十四歲,蘇軾四十九歲。王安石對反對新法的後輩蘇軾出示了三首七言絕句www•hetubook•com.com和一首五言絕句。蘇軾和其韻而作詩贈與王安石。這裡各自引用一首。首先我們來看王安石所出示的一首詩:
直塹(垂直的溝渠)回塘灧灧時
北山輸綠漲橫陂
特別是對反對新法的人,常施以嚴格的處分。蘇軾(公元一〇三六~一一〇一年)以「朝政誹謗」的罪名被投入獄,後因恩赦而獲釋,但被流放到黃州。這是元豐二年(公元一〇七九年)的事。在貧瘠的土地上,他不得不養活自己,耕作了東邊坡地、故營處的數十畝田,自稱「東坡居士」。在黃州附近,有三國時代的古戰場赤壁,他曾兩度遊此,作了著名的〈赤壁賦〉。
蘇軾的流放生涯和-圖-書歷時五年。弟弟蘇轍亦因連坐而遭左遷,「舊法派」的人都受到嚴重的迫害。他們對新法的憎惡自然很深。然而,蘇軾於元豐七年旅行到筠州會晤弟弟時,途經南京,曾前去拜訪新法派的始祖王安石。
勸我試求三畝宅
這是歌詠他在南京鍾山隱居之地病後的生活。悠閒地坐數落花,偶爾外出,也是慢慢地欣賞芳草,不管到多晚也不要緊。
一般人視新法派的領袖為王安石,舊法派的首腦為司馬光。然而,這兩人常以文書交換政治上的意見。如前所述,他們在思想上雖有很大的差異,彼此卻很尊敬對方。這與後來的新法、舊法兩派鬧哄哄的爭鬥,有著根本上的差別。司馬光對新法批判得很激烈,但他攻擊的目和*圖*書標與其說是王安石,不如說是呂惠卿。
一民之生重天下
隱居歷時十年,朝廷讓他以節度使同平章事的舊職身分統領集禧觀使(集禧觀的監督)。這是宋代的「祠祿」,沒有實務,領的是年金。
一個平民百姓的生命是無比重要的,君子(為政者、豪商、大地主們)好和他們爭那一點點利益嗎?——
——怎麼樣?你要不要在這附近找一個三畝之家,就像我這樣悠閒度日呀?
我騎著驢,遠遠循著荒涼的堤防路走來,懷想起先生生病前的形貌。會面後先生勸我不如找個三畝之家過活,不知道為什麼,彷彿覺得受先生之教似乎晚了十年。……
細數落花因坐久
王安石大概是這樣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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