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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傑物傳

作者:陳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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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則 鄭和 被獻給燕王朱棣的少年宦官

第十三則 鄭和

前司馬遷,後鄭和。司馬遷被去勢的「鬱結」,可以說都轉化來撰述《史記》;而鄭和可能也把他的「鬱結」極力投入皇帝指令的下西洋活動吧!在無言中,他彷彿對我們訴說著這一點。

被獻給燕王朱棣的少年宦官

研究明史的學家吳晗(原為北京副市長,因戲曲《海瑞罷官》而遭文革派迫害致死)對鄭和被去勢、成為永樂帝的近侍這段經過,有如下的推測:
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以這樣的功績,鄭和並未獲得應有的評價。他是一名失去男性機能的「宦官」。這點似乎使鄭和的評價略微降低。然而,成為宦官是在少年時代的事,他並沒有犯任何罪。只因是宦官,便降低對一個人的評價,這不過是偏見而已。
鄭和據說是這個人的五子馬速忽的子孫。鄭和當然也姓馬,但據說是永樂帝命他改為鄭姓。父親的墓誌上就有說「賜姓鄭」。但是,似乎也有用本姓的情況,他江寧(南京)的宅邸附近被稱為馬府街,這在地方誌裡可以看到。
鄭和的十二世孫媳之墓也已被發現,由https://www.hetubook.com.com此而知其遠祖是賽典赤贍思丁。這個人在《元史》裡有傳,曾以中書平章政事(宰相)的身分被派遣到雲南,在任六年,據說死於當地。在任期間,興建孔廟、明倫堂,購買經史文獻,設學田(維持學校經費的田地),尤其致力於教育。他死時,據記載是「百姓巷哭」,交趾(越南)使者說「號泣震野」,看來似乎施行了善政。忽必烈下詔命雲南的官員們不得更改他所定下的規則。
於是,鄭和便事奉當時在北京的燕王朱棣。後來朱棣與姪子建文帝交戰四年中,終於成功地奪得帝位。在這場史稱「靖難之變」的戰役,鄭和以朱棣部下的身分加入戰局,據說立下了戰功。關於戰功的內容,史書上並無具體記www•hetubook•com•com載,但是它發生在鄭和二十九到三十二歲這段盛年時期。
鄭和以現代的話來說,是出身於少數民族。換言之,並不是漢人,而是元代時所謂的色目人。舉凡非蒙古族或漢族的各類種族的人,都泛稱為色目人。他主要屬於西方人的血統,至於究竟是維吾爾、伊朗、還是阿拉伯人,就不太清楚了。
以少數的蒙古人來統治中國的元朝,為了控制占絕大多數的漢人而用盡各種方法。雖然同是漢族,他們把原本屬於金國的北方人與以前南宋領地內的人分為「漢人」及「南人」(蔑稱蠻子),將漢人置於南人之上,使得多數派分裂。然後再把蒙古人以外的非漢人稱為色目人,將之置於漢族之上。色目人因而被當成準支配階級,成為蒙古人親密的合作和-圖-書夥伴。這裡順便一提,義大利人馬可波羅也被劃歸為色目人。
其實他下西洋是奉明永樂帝之令而出航的,由明帝國在財政上給予支持。但是總指揮官鄭和的聲譽並不曾稍減。七次下西洋都是由鄭和負責指揮,因為除他之外別無適合的人選。光是從每次超過二萬名的人員都能指揮裕如來看,可以說鄭和的才幹非比尋常。
關於色目人鄭和的家世,據說其祖先曾率一千名士兵加入成吉思汗的西征而受封為咸陽王,於是代代居於雲南。明太祖朱元璋驅逐元政權,於公元一三六八年創立新王朝,但初期雲南尚未列入版圖。建國十五年後,才由征南將軍傅友德率領大軍平定了雲南。
雖然是回教徒,但遠祖熱心於教育,創辦了儒學學校,鄭和當然也學過四書五經。父姓馬名哈只,祖父名和_圖_書也是哈只,墓誌上這樣記載。父子同名好像很奇怪,但「哈只」是給予麥加朝聖信徒的稱謂。可見鄭和的父親和祖父都曾前往麥加朝聖。無疑地,他們是虔誠的回教家庭,同時也具有朝聖麥加的經濟能力。而鄭和從小可能就聽父親及祖父談起過,有關中亞草原及阿拉伯沙漠之旅的故事了。
鄭和在出發下西洋前,曾要求禮部尚書李至剛為他的亡父寫墓誌,父親死於洪武十五年(公元一三八二年),正是明軍平定雲南的那一年。以親蒙古階層而在雲南擁有特權的其父,也許是被討伐而死。當時,十二歲的鄭和似乎被去勢,理由可能在於他是特權色目人的子弟。投效明朝成為宦官的鄭和,當然不會把這件事寫在父親的墓誌上。鄭和成為宦官的經過完全不明。大概是在色目人的良家子弟中,明和*圖*書軍以思春期之前的少年當宦官吧!鄭和的哥哥馬文銘就沒有被去勢。
十五世紀初的鄭和「下西洋」,的確可謂是人類之壯舉。
朱棣即位,定年號為永樂。他就是明成祖,但多半時候被稱為永樂帝。宦官是在皇帝身邊服侍的人,也就是皇帝最親近的近侍。由靖難之變中鄭和的戰功未被具體記載於史書的情況看來,也許他是達成了機密性的任務。鄭和被永樂帝拔擢為「太監」,這是宦官中最高的職位。
——明初派遣至各地的諸將領,似有將捕虜的少年去勢後供作雜役的風習。凱旋南京的將軍們,將戰利品獻給皇帝及皇族。俘虜也是一種戰利品。被去勢的少年們可能也就這樣被獻上。獻給皇族的,必選美而伶俐的少年。眉目清秀的少年鄭和便被凱旋而歸的將軍獻給皇帝(太祖朱元璋)的第四子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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