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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但是這樣我們會多費手腳，然後又召來另外十五個。」坦尼斯指出。鞭子聲又再度響起。

「怎麼搞的？」其中一個看著法師說。中了法術的溪谷矮人們現在用小手拉著雷斯林的袍子，把他帶往大廳。

「小聲點！」坦尼斯命令那個暴跳如雷的矮人。「等等，你能確定這些傢伙是溪谷矮人？」

女溪谷矮人看著他說話，接著嘆了口氣，崇拜地看著他。

「抱歉，」卡拉蒙尷尬地笑著說。「我不小心弄掉了我的胸甲。」

雷斯林在他發誓時瞇起了雙眼，他若有所思、面色凝重地看著哥哥。坦尼斯隨即看見他的嘴角揚起，之前認真的表情再次被習慣性的憤世嫉俗所取代。這樣的轉變不禁讓人感到一絲寒意，因為方才頃刻間，這對雙胞胎真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轉眼間兩人又成了硬幣的正反面。

「這是我們第一次聽你這樣說。」史東冷冷地說，「你還知道什麼沒告訴我們？」

坦尼斯點點頭。「佛林特，你和金月守著走廊這一頭。」佛林特原本要開口抗議，但還是皺著眉頭站到平原人身邊。

「還有他們的大腦大概跟螞蟻差不多大。」佛林特嘟囔道。

「死亡之路。」法師複述道。「就是這條樓梯的名字。」

「樓梯通往哪裡？」

一名溪谷矮人從角落探出頭來，盯著卡拉蒙看，把胖胖的手指放上嘴唇。「噓！」接著那矮胖的身影就跑開了。他們又再度聽見那金屬摩擦的嘎吱聲。

溪谷矮人似乎都被迷住了。坦尼斯注意到他們臉上的表情，已經從好奇轉成對法師無可扼抑的敬愛。他們伸出骯髒的小手摸著雷斯林，嘰哩咕嚕地說著他們斷續混亂的語言。史東警覺地看著坦尼斯。坦尼斯知道騎士在想些什麼——雷斯林可以隨時在同伴身上施展這個法術。

「是的，」雷斯林輕柔地說，聲音中充滿了魅力，讓坦尼斯吃了一驚。「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法師繼續道。「現在，告訴我，朋友們，這條走廊通往哪裡？」雷斯林指著東方。立刻有一堆聲音搶著回答。

溪谷矮人，或是一般俗稱的艾格哈，是群命運悲慘的小傢伙。他們是矮人社會裡最低階層的生物，散布於全克萊恩，居住在那些因為擁擠、潮溼、骯髒，而被大多數人，包括動物所拋棄的地方。像所有的矮人一樣，他們有宗族概念。多半是幾個宗族居住在一起，然後各自聽從自族酋長的命令，或者服從某一個特別強勢的酋長。有三個部落居住在沙克沙羅斯——嘶啦族、扑扑族和吞吞族。來自三個部落的溪谷矮人現在圍著雷斯林。他們有男也有女，雖然從髒兮兮的外表上很難分辨——女性下巴沒有鬍子，而是長在臉頰上。她們穿著破爛的過膝裙。其餘的部分和她們骯髒的男同伴一模一樣。溪谷矮人從不在意自己骯髒的外表，多半相當自得其樂。

坦尼斯回頭看去，他完全忘記泰斯的存在。坎德人從轉角跑過來，馬尾巴跳躍著，眼中閃爍快樂的光芒。「那是座升降梯，坦尼斯，」他說。「就像矮人礦坑裡的一樣。我也待過礦坑，那是最有趣的事了。他們有個搬運石頭用的升降梯，就像這個一樣。喔，幾乎一樣。你知道嗎——」他突然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其他人瞪著他，坎德人趕忙努力克制自己。

「這樣子我們要走在哪裡？」佛林特對坎德人嘟噥著，兩人跟在金月和卡拉蒙後面，「像平常一樣，走在中間，再變成別人的累贅——」

「我和我弟弟一起在塔裡面，」卡拉蒙說，戰士平常愉悅的臉現在掛著愁容。「我目睹他用幾個簡單的法術和法力高強的巫師周旋。他擊敗了他們，但是他們卻打傷了他。我抱著瀕死的他，離開那裡。然後我——」大漢遲疑著。

「不來這裡，」噗噗說。「走那個方向——」她亂搖著手。

「它通往念祖廳。沙克沙羅斯過世的牧師和國王的遺體都供奉在那裡。」

溪谷矮人狐疑地盯著坦尼斯。半精靈嘆口氣望向雷斯林。法師微笑著重複坦尼斯的話。溪谷矮人們立刻就開口笑著，用力的點著頭。

雷斯林在走廊的盡頭停了下來。溪谷矮人好奇地看著他，絲毫不理會後頭的人。法師沒有開口，他把手伸進腰帶上的小行囊裡，掏出幾個金幣。溪谷矮人們的眼睛全亮了起來，其中一兩個傢伙更是擠到前面來想看得更清楚點。法即將金幣拿得高高的好讓他們全看清楚，接著把它們撒向空中……金幣突然就這樣消失了！

隨著卡拉蒙和_圖_書的指引，他們向東而去，再次走過一扇金色的門，接著來到一間寬大的圓形房間。一個十分高大、長滿青苔的台座立在房間中央，連最高大的河風都看不見上頭到底有什麼。泰斯站在前面，若有所思地看著它。

溪谷矮人們嚇了一跳。雷斯林熟練地張開手掌，讓他們看見金幣還在手上。他們發出稀疏的掌聲，又更靠近了一點，嘴訝異地張開著。

他們沉默地盤旋而下，走下更深入山邊的陡峭階梯。一開始路上毫無任何光線，隨著逐漸深入愈來愈亮，雷斯林隨後將法杖的光滅去。很快地，史東舉起一隻手，其他人跟著停步。前方是一條只有短短幾呎的走道，通往一個寬闊的拱門，門後的空間十分寬大。走廊光線暗淡，還夾雜著腐臭和黑暗的氣味。

「把這交給我。」雷斯林嘶聲道。

「給我好好地跟在後面。」雷斯林命令道，他在走廊上走著，紅袍在腳踝上發出窸窣的聲音，瑪濟斯法杖每走一步便在地面撞出聲響。坦尼斯和史東貼著牆壁尾隨其後。墓穴中吹來一陣冷風，坦尼斯朝裡頭望去，可以看到一個石棺在火把的照耀下呈現一片黑影。石棺雕刻得十分精緻，棺上裝飾著不再閃亮的金飾。墓穴中的空氣十分沉重，有些墓穴看來似乎經過盜墓者的洗禮，坦尼斯瞥見一具骸骨曝屍在外。他想，不知道這些亡靈會不會打算報復打攪他們長眠的傢伙。坦尼斯命令自己回到現實，眼前的狀況已經夠恐怖了。

「我讀過有關這座城市的資料。」雷斯林用他一貫的微弱聲音回答。

「還有很多呢，騎士！」雷斯林怒目道。「就在你和我哥哥玩著木劍時，我的時間全花在書上。」

「噓！」坦尼斯說。正好嘎吱聲這時也停了下來。聲音再響起時，溪谷矮人們惴惴不安地看著走廊盡頭。

「是啊！學習那些神秘、邪惡的知識。」騎士不屑地說。「在大法師之塔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雷斯林？你不可能毫無代價地獲得這些神奇的力量。你在塔裡犧牲了什麼？你的身體？還是你的靈魂！」

「他們是從大廳北側迴廊的盡頭來的，」泰斯說。「北邊和南邊各有一條走道。奇怪的摩擦聲是從南方傳來的，也就是那些傢伙走去的方向。」

「走廊通往大老闆。」她說，邊朝著東方點頭。

卡拉蒙吸吸鼻子，很快便遮住嘴。

帶頭的溪谷矮人突然抬頭，看見了他們。卡拉蒙跳到正奔跑著的矮小身影前，舉起雙手命令著。「停下來！」他說。溪谷矮人們抬頭看著他，繞過他，消失在東邊的轉角處。卡拉蒙轉身驚訝地望著他們。

眾人離開米莎凱的大殿，金月走在最後。她輕柔地撫摸雕像，一面祈禱著。

坦尼斯不禁打了個寒顫，水珠從天花板滴到身上，金屬的摩擦聲愈來愈近。金月碰碰半精靈的手臂向前指著。坦尼斯看見在走廊的盡頭有一扇開著的門，門後是一條丁字形的岔路。走廊上滿是溪谷矮人。

「鞭子。」女溪谷矮人毫無感情地說。她伸出髒手，抓住雷斯林的袍子，把他拉向東方。「老闆生氣，我們得走。」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不願意告訴你們過去五年我去了哪裡，」矮人說，他羞紅了臉。「但我發過誓要報仇，我要殺掉每一個被我碰上的溪谷矮人！」

卡拉蒙勉強吸了口氣，說：「我知道他犧牲了什麼，」戰士粗嘎地說。他驕傲地抬起頭。「我們發誓不能告訴別人。但你我相識多年，史東．布萊特布雷德，我向你保證——你可以信任我弟弟正如同信任我一樣。如果我說謊，我和弟弟必然死於非命。」

史東轉向坦尼斯，「這太可笑了！他們會引來此處所有的龍人。我不知道那個瘋瘋癲癲的法師做了什麼，但是你得阻止他。」

所有人小心地繞過轉角，手放在武器上。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走廊，牆上的火把冒著煙，在空氣中搖晃；壁上反射的光芒透露出附著的溼氣，挑高的拱形門廊只有一片黑暗。

「他們都像這個樣子嗎？」金月睜大眼睛問。「他們衣衫襤褸，臭得不得了，而且全身長瘡。」

「那是什麼聲音？」雷斯林詢問他那群著了魔的崇拜者。

雷斯林快步走向前，把他冰冷、瘦弱的手放在哥哥的手臂上。

「死亡之路。」雷斯林突然說。

溪谷矮人皺起眉，努力想著。她舉起一隻肥短的小手，「一個，」她舉起一隻手指說，「還有一個，一個，還有一個。」她洋洋得意地看著雷斯林，伸出四隻手指說，「兩個！」

「他們用一個大鍋子來當升降梯！溪谷矮人排成一列，當會施魔法的龍人揮著鞭子時，他們就依序跳進鍋子裡，鍋子連結著一個鍊條，鍊條上面連結著齒輪，那就是我們聽到的嘎唧聲！齒輪轉動著把鍋子送下去，很快的就有另一個鍋子上來——」hetubook.com.com

「我想是。」坦尼斯說。他轉向溪谷矮人。「當你們看到升降梯，呃，鍋子的時候，不要跳進去。你們只需要躲到一邊，不要擋路。懂嗎？」

「有這回事嗎？」坦尼斯驚訝地問。

雷斯林運用高超的技巧讓金幣在指關節上舞動，然後他使金幣消失，隨後出現在看著法師的某名溪谷矮人耳中。最後一招暫停了一下，因為矮人的朋友們紛紛仔細檢查起他的耳朵，其中一位甚至把手指伸進去掏掏看還有沒有其他的金幣。這段有趣的動作當雷斯林伸手進另一個口袋時立刻停了下來。他掏出一個卷軸，瘦長的手指將它解開，法師開始吟頌著上面的文字，柔聲地唸道。「蘇．坦加思．米奧比雅．阿茲．阿庫拉．凱里帕！」溪谷矮人一臉崇拜地看著。

泰斯引領著同伴們，快樂地跳著，馬尾在腦後跟著甩動。他馬上就可以看見一隻活生生的龍了！坎德人再也想不出有什麼事比這更刺|激。

「那是什麼鬼東西啊？」卡拉蒙說。「他們不是龍人，除非龍人有那種矮矮胖胖的兄弟。他們是打哪兒來的啊？」

「四個。」卡拉蒙張開粗壯的雙臂。「我們可以應付四個。」

「他們也許可以幫上忙。」坦尼斯喃喃道。

「現在，噗噗，」雷斯林溫柔地說。「妳知道龍穴在哪裡嗎？」

「我不確定。」卡拉蒙嘆口氣搖搖頭。「矮人不跟來就太糟糕了。即使我們得到溪谷矮人的幫助，但，誰要看著他們呢？」

坦尼斯毫無食慾地咬了口肉乾。接著他蹙眉嗅著。「那是什麼怪味道？」

「小傢伙，妳的名字是？」他問。

女溪谷矮人聽見聲音時候眼睛亮了起來。她和其他的矮人們停下腳步。有些東倒西歪地靠在牆上，有些則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女矮人靠著雷斯林，小手緊抓著他的袖子。

「我們等，還沒輪到我們。」她告訴他。

眾人緊貼住牆壁，手上的武器隨時準備攻擊。佛林特握緊著戰斧，一臉期待的表情。注視著寬廣的大廳，他們又看見跑來一群矮小的身影。

「大老闆。一鍋子的大老闆。」噗噗說。

「溪谷矮人！」佛林特齜牙咧嘴地喊。

「我覺得這個機會很好，」史東聳聳肩說。「讓溪谷矮人像平常一樣跑著，我們可以一舉擊倒昏了頭的老闆們。如果一個鍋子等著要載溪谷矮人，那麼另一個鍋子一定在地面上。」

「這是我們找出答案的機會。」坦尼斯說。他正要開始走向前，法師冰冷的手抓住他。

「是沒錯。」佛林特嘟囔著。他拿起行囊蹣跚地走向轉角。停下來回頭問，「你們要跟來嗎？」

「多謝，親愛的。」雷斯林伸手出去摸摸她的臉。他說了幾個字，「坦——加哥，木薩拉！」

他開始走下階梯，小心翼翼地避免在樓梯上滑倒。坦尼斯看見雷斯林的眼神，狹隘、泛著恨意的金色眼光，跟隨著史東。

「走廊通往那裡。」其中一個說，指著東方。

雷斯林回頭看著坦尼斯，搖搖頭。法師決定用新的方法問。

「我不知道，」河風疲倦地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除了那隻龍……」

「你說的對，佛林特。」坦尼斯哀怨地說。「我想這樣一來，你就得跟我們一起了。」

雷斯林被一群艾格哈擁著向前，他回頭看著坦尼斯，邊打著手勢。坦尼斯對河風和佛林特比了個手勢，眾人就跟在溪谷矮人後面走著。被雷斯林所迷住的矮人極力想要靠近他，只是鞭子聲再度響起，其他人連忙跑向走廊盡頭。大夥跟著雷斯林和溪谷矮人走過轉角，唧唧嘎嘎的聲音再度響起，而且變得更大聲。

矮人氣憤地掙脫卡拉蒙的手。「當然！」他開始大吼，接著降低到大聲耳語的音量。「他們整整關了我三年！」

「兩個。」噗噗說，緊緊抓著雷斯林的袖子。「最多兩個。」

「東邊有些什麼東西？」坦尼斯問。

「你們替老闆做些什麼？」雷斯林抗拒著，一邊問。

「好啦！我準備好了。」卡拉蒙高興地說。壯碩的戰士穿上盔甲後顯然安心多了。龍此時看來就像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荒腔走板地吹著一首古老的進行曲，一邊將沾滿泥漿的衣服塞進背包裡。史東小心調整完他的護甲，坐在遠離同伴的地方，閉上眼，進行騎士在戰鬥前的秘密儀式，將心理狀態調整到適於作戰。坦尼斯站起身來，感覺有點僵硬，他試著讓血液順暢循環，讓肌肉的酸痛消退。精靈在戰鬥前沒有任何的儀式，只希望神原諒他殺生的罪孽。

「才不呢！它通往這裡！」另一個指著西方說。

「啐！」史東皺著眉。「你可以說你知道的很多，但你不可能連這也知道的！不過卡拉蒙說的對，我們已經停留了太久。我帶頭先走。」

雷斯林揚起眉毛。「我們要怎麼見到扑扑大王呢？」

坦尼斯看著那虛弱的年輕人背誦著法和*圖*書術，搖了搖頭。以雷斯林的年紀來說，他算是非常厲害，也算是個天才。但龍是古老的生物，牠們在最古老的種族——精靈來到克萊恩之前就已經居住在這裡。當然，如果昨夜大夥討論的計劃生效，那麼或許今天壓根兒不會碰到龍。他們只希望能進入龍穴，找到白金碟交差；這是個好計劃，坦尼斯心想，就像癡人說夢一樣。絕望開始像迷霧般包圍著他。

「不會的。」坦尼斯說。「我們當然不會信任他們。但每個被奴役的生物都會想叛變，而溪谷矮人跟大多數的矮人一樣，只忠於自己的酋長。只要我們不令他們冒生命危險，就有可能得到他們的幫助。」

「我知道！」一個聲音說。

「每個人都醒了嗎？」他抓著鬍子問。

「後退！」坦尼斯命令道。「準備抓住他們，我們不能冒險讓他們通報其他同伴！」

「這有趣！」一個溪谷矮人說。他們蜂擁地衝向走道。

「雷斯林，和他一起下去，照亮那條路，」坦尼斯故意不理史東回頭射來的憤怒眼神，他命令道。「卡拉蒙和金月一起走。河風和我走在最後面保護你們。」

史東走向前，無聲地緊握住卡拉蒙的手。接著他轉向雷斯林，盡量克制自己不要露出嫌惡的表情。「我向你道歉。」騎士生硬地說道。「你應該感謝上天賜給你如此體貼的哥哥。」

「是可以，」雷斯林回答，「只是我們得要在大災變之前來到這裡才行。我所看到的記載已經過了上百年的歷史。大災變時，天上降下燃燒的山脈，沙克沙羅斯被丟下懸崖。這座樓梯因為沒被破壞所以我才認得出來，至於底下——」他聳聳肩。

「那上面搞不好有些好貨，」泰斯依依不捨地看著那個台座。顯然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也許是一個可以眺望遠方的水晶球，也可能是一個魔法戒指……我就曾經有過一個。我告訴過你那個魔法戒指的故事嗎？」佛林特開始呻|吟。坦尼斯聽見坎德人絮絮叨叨地講著，直到兩人的身影都消失在樓梯之間。

「當心你所說的。」他耳語道。

「他會知道的，很有可能。」佛林特不情願地開口。「他們雖然不聰明，但是不會輕易忘記他們看過或聽見的東西，只要你能想辦法讓他們說出有意義的句子來。」

「朋友，他是我們的朋友。」他們通通搶著用簡單的通用語說。

「下去。」她愛憐地盯著他說。

在坦尼斯來得及干預之前，一個女矮人站出來主持自己的公道。她衝向兩個打架的傢伙，聰明地把兩人的頭撞在一起，把他們丟到地面。其他人原本正大聲加油，轉瞬間卻都安靜了下來。新來的女性轉向雷斯林，她的鼻子很大，頭髮直直地立在頭上。她穿著一件破爛的衣服，一雙厚重的鞋子，還有一雙退到腳踝的長襪。她在溪谷矮人中的地位似乎相當高，每個矮人都以尊敬的眼光看著她；這有可能是因為她揹著一個巨大而沉重的袋子。她走路時總會將袋子拖在地上，有時還會絆倒她。這袋子對她顯然很重要，其他溪谷矮人不過想碰一碰它，她便立刻轉身送他們一巴掌。

「等等，」史東插嘴道，「但溪谷矮人並不邪惡，至少不像地精那麼邪惡。他們和龍人一起住在這裡有什麼好處？」

坎德人聳聳肩。「我猜不出來，」他說。他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除了——」他停下來，搖搖頭。「你要我去看看嗎？」他滿心期待地問道。

唸完後，卷軸上蜘蛛般的文字開始燃燒，只留下一陣青煙。

「我們快走吧！」卡拉蒙說，「愈說只會讓自己愈害怕。」

「下！」她高興地笑著說。嘎唧聲停了下來。又傳來鞭子的聲音。「該我們下去了。你來，你來見扑扑大王。」

「停下來……」他不太有自信地說。

這對他來說並不容易，尤其是對他的精靈血統而言。精靈珍惜生命，雖然他們相信死亡只是種脫離塵世的方法，但任何一種生命的結束都讓塵世間少了一些歡樂。坦尼斯強迫自己體內人類的部分覺醒，他今天必須大開殺戒，甚至要為好友的死去作好心理準備——他清楚記得以為河風即將死去時的感受。半精靈皺著眉突然坐起身，覺得彷彿剛從噩夢中醒來。

「他們都被施了法，」雷斯林回答。「我在他們身上施了令其友善的法術。」

「不是，」雷斯林很快地說，「我們不是要看龍。只要知道龍穴，就是龍住的地方。」

「告訴我，小傢伙，」雷斯林說，「有多少大老闆？」

「是啊，我的確很感謝。」雷斯林低聲道。

雙方開始爭執，溪谷矮人互相堆擠著，很快便大打出手。其中一名矮人把另一個壓到地上，使勁全身力量大喊著踢他，「那裡！那裡！」

「我們也準備好了。」金月說。她穿著一件厚重的灰色皮褲，邊緣裝飾著獸毛。她將頭髮小心地梳和圖書成髮髻，以免敵人抓住她的頭髮。

「等一下，」雷斯林掙脫溪谷矮人的手。「我得跟我朋友談談。」他走向坦尼斯和史東。「這個扑扑大王也許就是酋長，搞不好是好幾個部落的酋長。」

驚訝於卡拉蒙竟然心思如此細膩，坦尼斯順著戰士的話題說下去。「我猜……史東吧！」

一行人一直站著，仔細聽著。潺潺的流水聲似乎是從門後和腳下傳來的，蓋過了一切的聲響。但坦尼斯仍然覺得聽見了尖銳的唧唧聲，還有門開合的聲音。但它們都沒有持續很久，唧唧聲也沒有再出現。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那一陣金屬的摩擦聲，夾雜著尖銳的刮擦聲。坦尼斯疑惑地看著泰索何夫。

「某種法師喝的藥。」矮人齜牙咧嘴地說，在坦尼斯身旁坐下來。佛林特掏出一塊木頭，用力地刻著，木屑四散。「他弄出某種粉末倒進杯子裡，然後摻水攪拌喝下去，那時還沒有這種奇怪的味道……我真慶幸我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坦尼斯還是不放心。「所以那裡有老闆。一個鍋子有多少龍人？」

坦尼斯也同意，他繼續嚼著肉乾。雷斯林現在正讀著他的魔法書，一遍又一遍複頌著裡面的句子，直到記起來為止。坦尼斯猜想，不知道雷斯林有沒有對龍同樣有效的法術。從他記得的一些有關於龍的傳說中——那是多年前從精靈吟遊詩人——奎瓦蘭．泰斯那裡聽來的。只有等級非常高的法師才有機會施展出具有足夠威力的法術，能夠對魔法自成一系的龍產生影響。

「那麼我們最好趕快去見扑扑大王。」坦尼斯哀怨地說，「現在我們只要能搞清楚這嘎唧聲和上上下下是怎麼一回事——」

「奴隸。」雷斯林冷冷地回答。「這些溪谷矮人顯然已經在這裡居住多年，也許打從大災變後城市荒廢時就開始了。當那些龍人被派到這裡時，或許是為了看守白金碟，牠們抓到這些溪谷矮人並把他們當作奴工。」

「噗噗。」

「我同意佛林特所說的了。」史東咬牙說著。

佛林特走過來，遞給他一些麵包和鹿肉乾。「都起來用完早餐了。」矮人嘟噥道。「就算大災變來了，你可能也睡得下去。」

揮鞭聲又響了起來，眾人聽到一道粗嘎的聲音，「動作快！你們這些小賊，不然我會把你們的腳砍掉，讓你們有的是藉口可以偷懶！」

「怎麼回事？」他問。「我們怎麼停了下來？」

「我也趕快著裝吧！」坦尼斯嘆著氣，拿起長弓及河風從龍人營地裡奪來的箭袋，把它們褂在背上。除此之外，坦尼斯還帶著一柄長劍及匕首；卡拉蒙則帶著長劍與盾牌，以及兩把河風撿來的匕首；史東持著雙手巨劍；佛林特則在龍人營地裡找了把戰斧代替他原來的武器；泰斯則有一把撿來的匕首和胡帕克杖。他對這把匕首感到非常自豪，因此當卡拉蒙對他說這匕首只對凶狠的兔子有用時，他的自尊心受到相當嚴重的打擊。河風將長劍掛在背上，還帶著坦尼斯的匕首；金月則只帶著水晶杖。我們都全副武裝了，坦尼斯抑鬱地想，不知能發揮多少作用。

「我聞到死亡的味道。」金月說，她發著抖，又把水晶杖抱得更緊一些。

「你們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坦尼斯柔聲問。

「不知道這些傢伙為何排排站著？」卡拉蒙說。

「我昨晚試著要爬上去，」他說，「但它太滑了，不知道上面有什麼東西？」

「沒錯，」雷斯林點點頭。「我們得走了，而且動作要快。我們的時限只到天黑。這座城市明天就會被北方來的大軍所占領。」

「史東！」矮人跳起來。「那個連背後偷襲別人也不懂的騎士？你需要的是一個了解這些臭傢伙的人——」

「什麼？」坦尼斯吃了一驚。

半精靈轉向河風。「你應該來過這裡。我們已經見到了賜給你水晶杖的女神，你曾下過去嗎？」

「我們走，你可以看。」溪谷矮人又拉著他。「我們下去，他們上來，下去，上來下去上來。你來，我們要下去。」

「不管上面有什麼東西，坎德人是一定弄不到的啦！」坦尼斯氣惱地說。他湊近向下盤旋入黑暗中的樓梯旁檢查。樓梯破敗不堪，上面還有枯死的植物和黴菌。

「從我聽到的流水聲來判斷，大概底下有一千呎深。」坎德人回答。「地板已經塌陷下去。我不建議你們往那個方向去。」

「我們最好跟著你，」史東說，「當然，是為了掩護你。」

金屬撞擊地板的聲音讓坦尼斯從熟睡中驚醒。他坐起身，立即機警地拔出劍。

坦尼斯和史東交換關懷的眼神，又想起那件乘船的m.hetubook.com.com意外。佛林特有的時候會變得難以想像的固執。坦尼斯暗想這次矮人八成不會讓步了。

「喔，我不知道。」噗噗搖搖頭。但她一看見雷斯林失望的表情，很快便抓住他的手。「但我可以帶你去見扑扑大王，他什麼都知道。」

「我們看看最後是誰的腳被砍掉。」卡拉蒙說。

「當然是，」雷斯林吸吸鼻子。「很好，不過別打攪我。」

坦尼斯尖銳地注視法師，猜測他話裡的諷刺是真有其事還是自己多心。半精靈舔舔乾澀的嘴唇，嘴裡發苦。「你可以指引我們嗎？」他突然問。

聽見跑步聲，坦尼斯迅速回頭察看河風守衛的地方。平原人指著溪谷矮人，雙手十指張開，表示有十個以上的矮人朝他們走來。很快地，新來的溪谷矮人走進視線，幾乎沒有多看河風一眼。他們看到雷斯林身邊的聚會，才停下腳步來。

「去吧！」

「溪谷矮人！」佛林特爆發了，「你怎麼可以相信那些臭——」

泰斯悄悄地沿著陰影移動。一旦坎德人決定無聲地移動，就連跑在地毯上的老鼠都比他吵。他靠近門邊窺探著，推測眼前的空間以前一定是某種禮堂。念祖廳，雷斯林說過。現在它可以叫作廢墟廳了。東邊的一部分地板全部陷落下去，地上的大洞冒著惡臭的白色霧氣。泰斯也注意到地板上還有其他大洞，間或有些像墓碑般的大石頭橫躺在地上。坎德人小心地踏著地面，走進大廳中，霧中隱約可以看到南邊有條黑暗的走廊……北邊也是。奇怪的摩擦聲聽起來是從南邊傳來的，泰斯轉身朝那個方向走去。

「龍？」噗噗驚訝地重複道，「你要龍嗎？」

「墓穴。」雷斯林說。

眾人強忍住笑，跟著矮人進了念祖廳。他們小心地靠著牆走，避開那些鬆動的地板。朝著南方，跟著那些溪谷矮人的足跡，他們進入了一段光線暗淡的走道，走廊在幾百呎後突然朝東彎。唧唧嘎嘎的聲音再次出現。金屬摩擦聲停了下來。突然間，他們聽見背後傳來咚咚的腳步聲。

坦尼斯閉上嘴。那隻龍，每件事都歸結到龍身上，每個人的腦海都被龍的巨大身影盤據著。一群人在面對著自克萊恩傳說中所蹦出的怪物時，相形之下就變得微不足道。為什麼是我們？坦尼斯煩惱地想著。以前有過這樣毫無英雄特質的隊伍——老愛吵嘴、抱怨、爭執，彼此互不信任的一群人，為了拯救人類而奮鬥的往例嗎？「神選擇了我們。」這個說法並沒有帶來多大的安慰。坦尼斯記得雷斯林說過的話，「是誰選擇了我們？又是為了什麼？」半精靈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輪到我們的時候要怎麼辦？」他耐心地問。

「如果他和這些傢伙一樣笨的話，那麼他會連自己的臉盆都不知道在哪裡，更別提龍穴了。」史東怒聲道。

佛林特用力嗅著。「我聞到某種味道……某種熟悉的味道。但我一時間想不出來是什麼。」

「哼哼，那我寧可去親吻食人魔的屁股！」佛林特厭惡地說。他把斧頭丟在地上，背包下肩，靠著牆雙手交疊。「去啊！去請你們的新朋友幫你們。我不要跟你們一起走！他們會幫你的忙，是啊！會幫你一頭走進龍的肚子裡！」

他衝向前。坦尼斯、史東和卡拉蒙跟著追出去，剛好來得及在走廊口把他抓住。

突然，他又聽見北方傳來啪答的聲音，地板也開始搖動。坎德人飛快地跑回樓梯間。所有人都聽見了那些聲音，緊靠牆站著，手中緊握武器。啪答聲變成巨大的踏步聲。隨後十個或十五個矮不隆冬的小傢伙在陰影中踏步前進，然後在霧中消失，隨即又再度傳來一陣尖銳的金屬摩擦聲，最後一切歸於平靜。

「才不是！這是更討厭的味道。」佛林特嘟囔著。接著他的眼睛睜大，臉上因為生氣而泛紅。「我想到了！」他大吼道。「溪谷矮人！」他解下背後的戰斧。「那些矮不隆冬的傢伙就是他們。很好，這裡很快就會連半個溪谷矮人也不剩了，他們將會變成發臭的屍體！」

「你怎麼會知道這條樓梯的名字？」佛林特皺眉道。

「來吧！」噗噗緊張地抓著雷斯林的袖子。「我們走，老闆生氣。」

「事實上，有四個。」泰斯抱歉地看著溪谷矮人。「牠們是體型比較小的那種，不是會施法的那種。」

「這是什麼鬼東西？」史東懷疑地問道。

坦尼斯打了個大哈欠，又躺回毯子裡。眼前泰斯幫忙卡拉蒙穿戴盔甲的情景，點醒了半精靈他們今天即將要面臨的威脅。他也看到史東穿戴起護甲，河風則打磨著他的長劍；坦尼斯堅決地將今天可能發生的狀況拋諸腦後。

「都是龍人！」坦尼斯警覺地重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