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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林突然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光芒。史東摸著劍，厭惡地瞧向法師。

「不用了，謝謝。」坦尼斯有禮貌地說，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他們路上就經過了溪谷矮人的餐廳，光是聞到那股味道就連卡拉蒙也食慾全消。

如果龍能夠再離開那裡，他心想，或者是有偉大的英雄能夠來把牠刺上一劍！這是菩吉的夢想，而當他的手下宣稱有軍隊攻打進來時，他也正在想著這件事。

眾人停在有陰影的建築旁。每個人的想法都一樣——大廣場幾乎將近一百呎寬，沒有任何掩蔽物。一旦踏了出去，幾乎可說是無處可躲。

「我們自己有食物。」坦尼斯繼續道。「我們需要一點時間休息，討論這個計劃。」

「面對現實吧，坦尼斯。牠們是對的。」史東說。「我們討論的計劃有個很大的缺陷。即使我們沒驚醒黑龍，從牠的巢穴中拿到了白金碟，我們還是得逃出這個到處都是龍人的城市呀！」

廣場的另外一邊是許多高大的大理石柱支撐的一個屋頂。有些柱子傾斜，屋頂也跟著歪斜。坦尼斯在迷霧中看到柱子後有一個院子。圓頂、雄偉的建築在迷霧中只露出黑暗的輪廓，不久迷霧就將它們徹底地掩蓋。雖然現在建築已經殘破不堪，但當年一定曾是全沙克沙羅斯最雄偉的奇觀之一。

這樣的狀況，當然不合菩吉一世的計劃。所以，他假設自己聽錯了。他把自己裹在破爛的袍子裡，冷靜地對他們說，「你們來，拿劍，殺掉龍。」

坦尼斯的視線跟隨著水流，它從鋪滿鵝卵石的街道上流過，穿過許多曾有人居住和經商的建築。當城市陷落時，街道兩邊的建築傾倒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簡陋拱門。大門和破裂的商店窗戶朝大街打開。除了滴水聲之外，四周寂靜無聲。空氣中充滿腐壞的氣味，讓每個人的心情跟著沉重起來。雖然地底下的溫度比地面要暖和，但是沉重的氣氛卻讓人血液凍結。沒有人開口，他們盡量將身上的青苔沖洗乾淨（還有泰斯身上的麵粉），把水囊重新裝滿。史東和卡拉蒙搜尋過整個區域，卻沒有見到龍人。休息了幾分鐘後，大夥又繼續上路。

噗噗帶領眾人停在一條坦尼斯有生以來見過最骯髒、最破爛的巷子口。一股臭味從裡面飄出來。破爛的房子像是喝醉的酒鬼們擠在一起。當他們張望時，巷子裡跑出個小小的黑影，溪谷矮人的小孩立即開始追著牠們。

「妳敲六下。」

噗噗看著眾人，確定他們都把劍收好了，她走向前，用肥短的小手在牆上敲了兩次。「密門。」她煞有其事地說。

噗噗同情地看著雷斯林，同情他得要忍受這些瘋狂的同伴。接著她握住雷斯林的手，沿著街道向西方走，其他的溪谷矮人則走在後面。瀑布的聲音更加震耳欲聾，眾人擔心地跟在後面，街道上黑暗的窗戶和走道都是威脅的可能來源。每一秒他們都在猜疑會有穿著盔甲的龍人出現，但溪谷矮人看起來完全不擔心，他們逍遙自在地快步走著，盡量接近雷斯林，並且用他們原始的語言交談。慢慢地，瀑布水聲減小了。霧氣持續包圍他們，廢墟中隱約透出一股沉重的壓力。黑色的水流從他們腳下的鵝卵石街道流過。不久，建築物不再出現，街道通往一個寬廣的圓形廣場，從廣場上殘留下來的旗桿看來，它原先的設計是模仿太陽的放射狀線條。在廣場中央又有另外一條河流交匯，兩者的沖激力讓廣場中央出現許多漩渦，隨即水流又朝向西方頹圮的建築流去。

溪谷矮人守衛的眼睛一直盯著這群奇怪的傢伙，然後倒退著進入惡臭的大廳，隨後便邁開步子跑起來。他扯開喉嚨大喊著。「軍隊！有軍隊攻進來了！」大夥可以聽到他的叫聲在走廊裡不斷迴響著。

「這可能代表有兩百，或是兩千個龍人。」史東喃喃道，「我們要怎麼見扑扑大王？」

半精靈輕鬆地爬完全程，只在最後幾呎時滑了一下，掉到水坑裡。他注意到，雷斯林因為寒冷而發著抖，他的咳嗽在這潮溼的地方更為惡化。幾個溪谷矮人站在他身旁，敬畏地仰望他。坦尼斯思索，不知道這法術還能持續多久？

「不，」坦尼斯耐心地說，「我們不是。」

坦尼斯鬆了一口氣。他們終於有了些進展。「噗噗，」他指著拉住雷斯林袖子不放的女溪谷矮人，「告訴我們您是全城裡面唯一可以帶我們去龍穴的人。」

「陛下。」菩吉重複道，快樂地嘆了口氣。他戳戳前面的衛兵。「你記得，從今以後，叫陛下。」

在他們進來之前，矮人把手放在坦尼斯的手臂上警告他說，「不要被他們騙了，坦尼斯，」他說，「這些傢伙可以變成非常狡猾的。」

「至少這裡比較乾燥。」佛林特喃喃道。他們向左走去，離開了小溪。當眾人進入另外一區破敗的廢墟時，大霧將每個人吞沒。這裡一定是過去沙克沙羅斯最貧窮的地區。如今這裡的建築都已經快要頹圮殆盡。溪谷矮人開始大喊大叫地在街上跑著。史東警覺地看著坦尼斯。

「白癡，你以為我們沒試過嗎？」姬塞斯喝道。牠抬起頭。「不行，繼續待在這裡太危險了。如果那些入侵者知道這件事，其他人可能也會知道。白金碟一定要改藏到更安全的地方去。通知猛敏那大王，我馬上就離開沙克m•hetｕboｏｋ.coｍ•cｏｍ沙羅斯，和他在帕克塔卡斯會合，我會把入侵者帶去審訊的。」

姬塞斯看起來非常生氣。龍人帶來的消息讓牠十分困擾——牠不相信有人能夠躲過牠在井邊的攻擊！但是牠的衛兵首領回報這城裡出現了陌生人！那些陌生人不但勇敢、戰技超群，還帶著一柄褐色的手杖！在安塞隆大陸上的龍人無不知曉這柄手杖的特徵。

菩吉彎下身，對著其中一個衛兵耳語道。「你去找龍，告訴牠偉大的扑扑大王菩吉一世向牠問好，告訴牠——」

「皇宮。」雷斯林邊咳邊說。

「地圖！」菩吉一世用袖子擦掉額頭的冷汗。「早講嘛！地圖，好的，大王可以給地圖。現在，吃飯。扑扑大王的客人，衛兵帶去吃飯。」

噗噗瞪著他。

溪谷矮人轉身看著雷斯林長而飄逸的袍子皺眉，法師笑著安慰她。他站在懸崖邊緣，柔聲說，「愛斯浮！」法杖上端的水晶球一閃，雷斯林跟著跳下懸崖，消失在霧氣中。噗噗尖叫出聲，坦尼斯趕忙抓住她，害怕她也會跟著跳下去。

「妳帶這群人去見扑扑大王？」守衛吃了一驚，瞪著高大的河風和壯碩的卡拉蒙。他的同袍們則開始向後退。

「扑扑大王住在哪裡？」坦尼斯看著底下死氣沉沉的城市問道。

「埋伏！」史東壓低聲音說，並且抽出劍來；卡拉蒙開始低聲咒罵著。溪谷矮人們看到刀劍的閃光，不禁恐慌起來，爭先恐後地互相踐踏著，飛快逃出巷子。

「照我說的話做！」她簡單地命令道。藍瞳中充滿了怒氣。

噗噗指著裝滿龍人的大鍋做為回答。坦尼斯腦中一片空白，史東則噁心地聳聳肩。噗噗誇張地嘆了口氣，轉頭看著雷斯林，很明顯地認為其他人都不夠資格了解。「老闆上去。我們下去。」她說。

「不不，我不是指帶路，」坦尼斯趕忙改口。「我們希望您能夠給我們地圖，或是派人帶我們去。」

龍人跪在黑龍之前，後者的身軀慢慢地縮回原先牠出現的黑暗之中。

「大廣場另一端。」噗噗指著說。

「金月，他不是有意——」坦尼斯開始辯解。

「老闆們還要抓我們，我們要怎麼見到他？」

「要見扑扑大王。」噗噗驕傲地說。

「好嘛！」卡拉蒙受挫地喃喃自語。「我根本不知道。該死！誰會了解這些該死的生物！」

「你們留在這裡，我和扑扑大王見面就可以了。」雷斯林說。

「我們會帶給您漂亮石頭，」坦尼斯對扑扑大王保證。「只要幫助我們，您就可以得到所有財寶。我們只要找到神的信物而已。」

「當然，」坦尼斯嚴肅地點點頭。「牠們以為一定抓得到我們。」

「她怕高。」河風說。

巷子向東延伸幾百呎，接著轉向北方，突然到了盡頭。他們面前是一座腐朽的磚牆，沒有其他的路。而他們的退路已經被許多跟著跑來的矮人給堵住了。

「一個，一個還有一個。」噗噗數著，直到用完她所有的手指。「兩個，」她說，「最多兩個。」

「這條路！」噗噗拉著雷斯林，指著一條通往北方的路。「這是家！」

透過洞穴頂端流瀉下來的光亮，他們可以看到昔日絢爛的沙克沙羅斯現在卻躺在洞穴底，腐壞的程度各不相同。有些建築物尚稱完好，有些則已經崩壞得無法辨認。由許多大小瀑布所製造的溼冷霧氣，瀰漫在城市上空。大多數的街道都已變成河流，匯流起來注入北方的深淵中。穿過霧氣，大夥可以看見北方幾百呎之外的巨大鍊條，他們估計這個升降梯至少來回要走上一千多呎。

河風冷冷地看著她。「為什麼不可以？」他說。「他不是妳的子民，他可以知道你是個正常人，妳有常人的弱點。只有我才是妳唯一需要保持形象的對象，酋長大人！」

噗噗拉著雷斯林的袍子。「來吧！你們走，沒龍，沒老闆了。」她和其他的溪谷矮人開始在廣場上亂跑著。

河風抓住她的手。「別擔心。」他說，「妳也聽到矮人說的話，只要別往下看就好。」

姬塞斯思考著眼前的狀況。「也許你還不算太笨。」牠說，「下面有我就夠了。你只要負責專心搜索上層就好。當你抓到那些入侵者時，直接把他們帶過來。除了無法避免的攻擊之外，不准隨便傷害他們。更要特別小心水晶杖！」

姬塞斯憤怒地大吼。「水晶杖！該死的水晶杖！猛敏那應該早點用他那不斷吹噓的牧師能力預見這樣的狀況，然後我們就可以先一步把它摧毀。但他沒有，他只是關心他的戰爭，而我卻必須在這個潮溼的墓穴裡發霉。」姬塞斯一邊用爪子抓著地面。

「好吧！」史東說。「但我們要怎麼樣下去？我們大部分都不會飛！」

「怎麼呢？」坦尼斯說，他看著兩名戰士。

「不，」坦尼斯再度開口。「就像我們的朋友，雷斯林解釋的一樣，那隻龍在守護著某些屬於我們真神的物品。我們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樣東西拿回來，並且在龍還來不及發現之前，就悄悄離開這座城市。」

「我爬過更糟的。」卡拉蒙得意地說。

「那個暗號，」她說，「敲三聲。現在他們讓我們進去。」

「我們可以摧毀那些白金碟。」龍人大膽地建議道。

噗噗關上門，敲了兩下。坦尼斯想要盡量避免不必要的衝突，瞪著拚命忍住笑的坎德人。

「牠們毫不擔心，不是嗎？」史東說。

「啐！」她聳聳肩。「沒有老闆，他們不來這裡，害怕扑扑大王。」

坦尼斯皺起眉，除了河流的水聲ｈｔｔps://ｍ.ｈetuｂoｏk•coｍ•cｏm外，還有另一個聲音——一座巨大瀑布轟隆作響的吵雜聲。但是噗噗堅持著，眾人只好沿著廣場的小溪走，有時被迫浸在深及膝蓋的水裡前進，直到街道盡頭的那座瀑布出現為止。街道懸在空中，小溪從這邊直落幾乎五百呎到洞穴底。底下則是沙克沙羅斯廢墟的其他部分。

「是的，尊貴的龍。」龍人鞠躬道。

「軍隊！巨人的軍隊！快保護扑扑大王！」

好一陣子之後，雷斯林繼續說道，「你也許可以躲過那個攻擊，也許還可以躲過牠的尖爪和利牙，甚至還可以躲過那可以擊垮石柱的龍尾。但我親愛的哥哥，你要拿什麼抵抗牠的魔法呢？巨龍是大地上最古老的魔法使用者，牠可以像我迷惑這些矮人一樣迷惑你，牠只要用一個字就可以讓你沉沉睡去，然後趁你熟睡時把你給宰了。」

「妳能不能叫他們安靜點。」坦尼斯對著噗噗說。「這樣龍人，呃，老闆們才不會發現我們。」

金月把他推開。「你怎麼可以告訴他！」她喊著，臉頰氣得通紅。

「是誰住在底下那些重建的建築物裡？」坦尼斯問。

「也許我們是在杞人憂天，」坦尼斯抓抓鬍子，回頭看著被大霧所掩蓋的皇宮。「也許這是唯一一隻剩下的龍——從夢幻之年代生存下來的。」

兩下敲門聲回應了她的信號。

「那邊大廣場。」噗噗緊張地用肥胖的小手指向西方。「來，跟著，去見扑扑大王！」

噗噗的眼睛睜大。「你要龍嗎？」

「我以前就問過，我現在還可以再問一遍。」坦尼斯說，「你有更好的計劃嗎？」

「如果我滑下去，你會跟我一起掉下去。唯一的不同是我們會死在一起。」她堅決地說。她彎腰緊抓住一段藤蔓，跳向邊緣，但溼汗的手幾乎立刻就使她滑了一下。坦尼斯一顆心跳到喉間。史東立即撲向前，雖然他知道沒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河風只是站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金月瘋狂地亂抓著藤蔓和葉子，她緊抓住它們，難以呼吸，也無法移動。她閉上眼，努力驅逐墜落的恐怖景象。此時，史東攀爬到她的身邊。

事實上，大夥一進入這個藝術的大熔爐之後，就很難保持極度嚴肅的舉止。像有個傢伙就完全失控了——泰斯無法克制地咯咯大笑，以至於坦尼斯被迫叫他先回到門外，看他能不能收斂一些。其他人嚴肅地向扑扑大王行禮，只有佛林特除外，他的手不停地撫摸著戰斧，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我親愛的哥哥，」雷斯林耳語道，「你的力量是在你的武器上，不在大腦裡。就像騎士在旅程一開始所說的，坦尼斯有智慧；你下次應該多向他學學。你對龍所知多少，我親愛的哥哥？你看過牠吐出來的酸液的破壞力了。」雷斯林突然劇烈地咳起來。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塊手絹，坦尼斯看到手絹上沾滿了血。

「噗噗說他住在那邊，」雷斯林指著，「在洞穴西方的那些建築裡。」

「不是！」坦尼斯大喊道。「我們不是要龍，但是我們想知道龍來不來城的這邊——」他感覺到史東的手放上肩膀，決定放棄。「算了吧！沒事。」他疲倦地說。「繼續走吧！」

「暗號敲五下。」有個聲音說。

噗噗張開手臂。「藤蔓！」看到每個人臉上困惑的表情，溪谷矮人蹣跚地走到瀑布邊，指著下面——粗大的綠色藤蔓像巨蛇般纏繞在懸崖坡上。雖然大部分的葉子都已經脫落，但藤蔓本身看起來仍十分結實，只可惜有點滑手。

雷斯林在霧中看著升降梯，接著他了解地點點頭。「龍人大概覺得我們應該找不到路下來，所以大部分的龍人都在上半部搜索。所以我們在這裡就比較安全。」

「啐！」噗噗不屑地說。「吞吞族的笨手下！來，見扑扑大王。」

「好吧！」有個聲音嘟囔道。

「索蘭尼亞的傳說裡有許多關於龍的故事。」史東柔聲說。

迷霧再度飄到柱子前方，有一陣子大夥什麼都看不見。而後霧氣飄散，眾人紛紛躲回陰影中。溪谷矮人們突然停住，害怕地跑回雷斯林身後。

「他會沒事的。」半精靈向她保證，當看到她臉上純真的哀傷時，不禁有些難過。「他是個法師。」他說，「妳知道的，魔法。」

許多年過去了，突然外界對沙克沙羅斯產生了興趣。龍和龍人的抵達大幅改變了溪谷矮人的生活模式。龍人們一開始原本要殺光這些討厭的小東西，但是溪谷矮人們在偉大的扑扑大王領導下，以無比堅毅的決心和勇氣大聲求饒、哭喊、哀求著，奇蹟似地讓龍人放過他們，只把他們當作奴隸。

「我有更好的計劃。」卡拉蒙粗嘎地說。「我沒惡意，坦尼斯，但大家都知道精靈對戰鬥的看法。」大漢指著眼前的皇宮。「這裡顯然正是龍居住的地方。我們可以照計劃把牠引誘出來，只不過這次我們要和牠作戰，而不是偷偷摸摸地溜進去。我們把龍宰了之後就可以拿到白金碟。」

「光是這個臭味就可以把一隻食人魔給嗆死。」卡拉蒙接著說。「我寧願被龍給宰了，也不願意讓溪谷矮人跳到我頭上。」m.hetubook.com.com

史東怒目瞪著法師，有一陣子坦尼斯覺得他可能要撲向法師，但騎士最後收起劍。「希望我知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史東冷冷地說。「在我們知道有白金碟之前，你就非常渴望來到這城市。為什麼？你要找什麼？」

最後噗噗終於對著牆壁大喊。「我敲出了暗號，讓我進去！」

大夥站在溪谷矮人的宮殿裡，面前的王座上坐著一個溪谷矮人，噗噗說他就是扑扑大王。噗噗留心看著這些進入宮殿的冒險者們，希望能夠從他們臉上看到驚訝、讚歎的表情。噗噗沒有失望，眾人的表情的確可以用「震驚」來形容。

噗噗拉著雷斯林的袖子。「那隻龍，」她說，「你要嗎？」

這裡唯一的光源是來自洞穴頂端數百呎高的破洞，它們照亮霧氣，照耀著水面。

優雅的裸體雕像也被亂七八糟地集中放置著。溪谷矮人同樣覺得純白色的大理石太過單調，所以他們也把這些雕像給「鮮活」起來。他們鉅細靡遺地在雕像上用非常寫實的手法加強了某些部分，讓卡拉蒙尷尬地瞥了金月一眼後，只敢紅著臉盯著地板看。

即使河風真的給她一刀，也不會比剛剛的話更傷人。金月的嘴唇瞬間失去血色，眼睛空洞無神，面如死灰。「請幫我把水晶杖在背後綁好。」她對坦尼斯說。

噗噗指著巷子。「扑扑大王！」她說，一邊指著裡面最髒亂的房子。

「看起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史東不自然地說。「我們不能面對敵人，竟然躲在溪谷矮人背後！但我們總是要面對這些怪物的！」他立刻轉身走去，腰桿挺直，鬍子隨風飄揚，其他夥伴們都跟隨他。

噗噗毫不在意地向前走，直到她發現除了溪谷矮人之外，沒有其他人跟來。她往回看，惱怒於這樣的延遲。「你們來！扑扑大王這條路。」

菩吉在之後的幾個月都朝思暮想著那些財寶，但是再也沒機會回去。有兩個原因——一來是那隻龍以後再也沒有離開過；二來，菩吉忘了自己的地圖是該正著看，還是倒著看。

「噓！」坦尼斯打了個手勢。

「有多少老闆。」

「看！」金月抓住坦尼斯的肩膀。

噗噗帶著他們向南走，穿過那些建築物構成的拱門。街道通往一個廣場，那裡水流匯成小溪，繼續向西流去。

「我們在哪裡？」坦尼斯用蓋過瀑布的聲音喊道。這裡的霧氣重到坦尼斯只能看見許多長滿蕈類和苔蘚的柱子，其他什麼都看不見。

「我數八下。」另外一個聲音爭辯道。

坦尼斯意識到，史東也想要和龍作戰。他心中一定正想著效法修瑪——他是完美的騎士，又名屠龍勇士。

「嗯，你們是來這裡殺掉這隻龍的囉？」扑扑大王菩吉一世對半精靈坦尼斯說。

扑扑大王當然沒這麼容易受騙，很久以前，他就鑽了一個洞到客人等待的地方，方便他偷聽訪客談話，事先探查他們要拿什麼事情來煩他。所以他其實早已知道很多關於他們計劃的種種，所以他決定放他們一馬——當然！「陛下」這個詞可能也有一些影響，他從來沒聽過這麼適切的稱呼。

「請容許我走在妳前面，」他說，「如果妳滑下去——」

「我不喜歡這樣，」佛林特說，「但是總比從水管一路滑下去要好吧！」他抓住藤蔓，開始一寸一寸地向下滑，「還不賴。」他對上面喊道。

「是……是，王……陛下。」溪谷矮人顫抖著說。當大夥鞠躬退出宮殿時，偉大的菩吉一世對他們揮手示意。扑扑大王菩吉一世靠著他的王座，用自認為最有魅力的笑容歡送他的客人，直到他們離開。接著他的表情突然改變，臉上陰險的表情讓衛兵通通期待地靠攏過來。

「我們一定得進去嗎？」史東皺眉看著那些破爛的房子。

雷斯林的嘴唇抽動一下。「坦尼斯，不要忘記星座的事情，」他喃喃道。「黑暗之后已經回來了。記得傳說中的記載嗎？『祂成群尖叫的士兵。』根據古老的傳說，祂的士兵就是龍。祂已經降臨這個世界上，而龍群們也跟著祂。」

在這座廢墟都市中的生活相當舒適（當然是用溪谷矮人的眼光來看），外面的世界毫不干涉他們（因為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就算知道也根本不會在意）。扑扑族毫無困難地統治其他的部落，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扑扑族的克朗咕竟然擁有足夠的智慧（有些嘶拉族的妒忌者會私底下偷偷謠傳他的母親是個侏儒）發明了升降梯，把之前城市的居民用來煮豬油的兩個大鐵鍋派上用場。這個升降梯讓溪谷矮人們撿破爛的領域擴展到上面的森林中，大大提高了他們的生活水準。克朗咕．扑扑成了大英雄，並且被推舉為扑扑大王。統治權從此就留在扑扑家族之中。

扑扑大王皺著眉。「我怎知你們不會拿走全部寶藏？只留給扑扑大王一頭氣瘋的龍？那裡很多寶藏、漂亮石頭。」

「不要管我！」金月咬緊牙關對他說。她顫抖著深呼吸，對河風投以報復的眼神，開始沿著藤蔓下降。

大災變降臨的那一夜，對沙克沙羅斯來說，是充滿噩夢的一夜。當燃燒的山脈掉落在克萊恩大地上hｔtps://ｗwｗ•hetｕｂｏok.ｃｏｍ•ｃom，陸地紛紛裂開，而古老、美麗的沙克沙羅斯則滑入地底陷落形成的一個大坑中。所以，無緣目睹它蹤影的世人，大多推測它已經被新海給吞沒。但事實上它仍然存在著——懸掛在地底洞穴中，每一層都有許多不同的建築物廢墟。大夥跌進的那個建築物，坦尼斯推測是個麵包舖，是處在中層，它們被岩石阻擋住，因此沒有落下懸崖。地下水從岩石的兩邊流下，穿過廢墟。

眼前赫然就是那隻黑龍。

「你，」他對其中一個說。「回到房間，拿地圖。交給隔壁房間的笨蛋。」

「跟著河。」噗噗指著。

雷斯林沒有回答。他用奇異的雙眼瞪著騎士，接著轉向噗噗。「他們不會再替妳惹麻煩了，小傢伙。」他耳語道。

史東攀在她旁邊，隨時關注著她。坦尼斯站在平原人身邊，試著要說些話，卻又害怕會造成更多傷害。他一言不發地走向懸崖，河風靜靜地跟在後面。

毋庸置疑地，菩吉大帝當然對這種狀況感到十分不滿。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思考要怎樣除掉這隻龍。不用說，他當然知道龍穴的位置，他甚至還找到一條通往那裡的密道。甚至當龍不在的時候，他還偷偷地進去過一次。菩吉非常驚訝地發現那個地底房間裡，有那麼多漂亮的石頭和閃閃發光的錢幣。偉大的菩吉一世在年輕時候曾經旅行過不少地方，他知道外面的人非常喜歡這些漂亮的石頭，而且會用很多美麗的衣服跟他交換（菩吉非常喜愛漂亮衣服）。於是菩吉畫了一張地圖，好讓他以後可以再回到龍穴裡。甚至他還膽大到拿走幾顆較小的石頭。

門又再度打開了。「你們進來，」守衛忿忿地說。「但是那不是四下。」他大聲地對噗噗說。她不理他，拖著大包包走向前。

「好吧！」姬塞斯譏諷地回答。「如果你堅持的話，那就『請求』我主猛敏那恩准。我想你應該已經把大部分的士兵分派到上層去了吧？」

噗噗厭惡地看著史東和卡拉蒙。她轉向雷斯林。「你讓他們停！」她指著兩名戰士要求著，「不然，就不帶去扑扑大王。」

「放下劍來，騎士。」雷斯林嘶聲道，「除非你認為你遇到值得拔劍的對手。」

坦尼斯回頭看著扑扑大王，突然從他眼中看到一絲狡詐的閃光，他立刻明白這個扑扑大王並不笨。坦尼斯開始後悔剛剛沒有多問問佛林特的意見。「我們的計劃還沒完成呢！陛下！」

「噓！」金月搖著坦尼斯的手臂，「你看不見嗎？不，等等——」

「有什麼問題嗎？」坦尼斯問，「我們應該快——」

「我們要見扑扑大王。」她大聲地說。

龍人毫無疑問是很有智慧的，坦尼斯心想。只要奴隸們不惹麻煩，他們讓奴隸們有自己居住的地方，這是很好的構想，尤其是考慮到溪谷矮人和龍人的人數大概是十比一左右。雖然溪谷矮人大多數狀況下非常膽小，但是他們被逼急的時候也會變成可怕的敵人。

她開始走進走廊，並緊抓著拖在地上的包包。大夥還是可以聽到守衛緊張的喊叫聲。

坦尼斯嘆著氣用繩子把水晶杖綁在金月背後。金月連看都不看河風一眼。繩子綁好後，她走到懸崖邊，史東一躍而出，站到她面前。

「當然。」扑扑大王身體向前傾，他的兩個衛兵趕上前幫忙，因為他的腳碰不到地面。「回到來的地方。坐下，吃，聊天。會把地圖送過去。要告訴菩吉計劃嗎？」

泰索何夫接著滑了下去，他的身手矯健，連噗噗都禁不住稱讚他。

姬塞斯身上閃著漆黑的光澤，翅膀收疊在身邊，從殘破的屋頂下伸出頭來，慢步走到廣場上，爪子揚起一陣塵土。牠血紅色的眼睛直視著正前方。黑龍的後腿和粗大的尾巴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因為牠的身體至少超過三十呎長。一個畏縮的龍人跟在牠身旁，兩人很明顯地正在討論重要的事情。

「晚餐！」其中一個大喊，邊咂著嘴。

金月的臉色不同尋常地蒼白，她走到崖邊看了看，很快便退了回來。一不小心就會直墜五百呎，掉到底下的鵝卵石街道上。河風環抱著她，希望給她安慰。

「『通知』猛敏那大王？」龍人震驚地問。

「我不相信這個報告！沒有人可以逃過我的攻擊。」姬塞斯的聲音非常柔和，幾乎有點像是在撒嬌，但龍人聽了之後卻開始發抖。「水晶杖不在他們手上，不然我一定會感應到它的。你說這些入侵者還在上面幾層？你確定嗎？」

所以現在的溪谷矮人，在居住於沙克沙羅斯幾百年來，第一次被迫要工作。龍人們修好屋子，把所有事情都弄得井井有條，因此使得每個溪谷矮人的生活都過得很悲慘，因為他們必和_圖_書須要打掃和維修許多東西。

「老闆。」噗噗皺著眉回答。

「一定有別的通道，你這個蜥蜴頭。」姬塞斯不屑地說。「這些該死的溪谷矮人就像是這座城的寄生蟲一樣四處跑來跑去。入侵者擁有水晶杖，而且他們在設法找路下來。這只代表一件事——他們在找白金碟！他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黑龍上下左右搖晃著牠的頭，彷彿這樣就可以看見那些破壞牠計劃的人，但迷霧反而愈來愈濃。

法師間歇地咳著，向扑扑大王解釋他們不想惹麻煩，只想要簡單地取回一些信仰上的物品，就準備離開龍穴，尤其是最好不要驚擾到那隻龍。

她跑開了。坦尼斯伸手把她拉住。她回瞪著他，看來像是飽受屈辱。半精靈放開手，「拜託！聽我說幾句話！龍呢？龍在哪裡？」

「扑扑大王！」噗噗怒目而視，「扑扑．菩吉一世，最偉大。」

扑扑大王一開始看到眾人進來時，臉上露出非常害怕的表情，特別是看到那名高大戰士，但雷斯林謹慎地說了幾句恭維的話，讓扑扑大王感到比較放心。（或者說有些失望？）

坦尼斯對這句話抱持保留的態度，但是四周的確沒有任何龍人的蹤跡。從他觀察所見，龍人似乎過著規律的軍事生活。相反地，這條街上卻到處都是垃圾和穢物。髒亂的建築裡面擠滿溪谷矮人——男性、女性，還有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小孩都好奇地看著他們走過大街。噗噗和其他著魔的溪谷矮人擠在雷斯林旁邊，幾乎可以說是半推著他前進。

對扑扑大王來說，很明顯地，他面對的是一群說謊的小偷，而不是他所期待的英雄。這群人跟他一樣害怕這隻龍，而這讓扑扑大王有了個主意。「你們要扑扑大王怎麼幫你們？」他問，試圖隱藏自己的想法，看起來十分友善。

什麼都沒發生，噗噗皺著眉又敲了兩下，又有兩下敲門聲回應。她等待時，卡拉蒙不安地看著巷子另一端，開始不停地變換姿勢。噗噗又敲了兩下，還是有兩下聲音回應。

衛兵敬禮之後就離開了。其他的衛兵靠近，張大著嘴期待著。菩吉四面張望，命令衛兵再靠攏一些，一邊考慮著要如何發布他的下一道命令。他需要一些英雄，即使必須要把手頭的這些流氓改造，他也願意。如果他們死了，他也沒有損失。如果他們成功地殺死黑龍，那更好。溪谷矮人們會得到對他們來說，比全克萊恩所有漂亮石頭還要重要的獎賞——回到原先那種甜蜜、溫暖的自由日子！所以，別讓他們有機會悄悄偷溜進龍穴……

噗噗突然用雙手推著門，它輕易地就打開了。她向裡面瞧著。「我敲了四下。讓我進來！」她說，並舉起拳頭搖晃著。

龍人跑下階梯，和其他龍人會合。牠們用自己的語言短暫地交換意見之後，龍人走向北方的大街。牠們輕鬆地走著，有說有笑，很快就消失在大霧中。

噗噗很明顯地不懂半精靈的意思，她疑惑地注視坦尼斯，然後把背包甩到身後，抓住藤蔓，敏捷地開始從滑溜的岩石上往下跳。其他人也準備跟進時，卻聽到金月結巴地說，「我做不到。」

「沒關係。」騎士眉頭深鎖，跟著半精靈一起進入巷子。「我們是同伴。」

龍人嚥了口口水並點點頭。「上面沒有路可以下來，高貴的龍，除了升降梯之外。」

「牠們是老鼠！」卡拉蒙害怕得大喊。

「帶路？！」偉大的菩吉一世害怕得有些失態，緊緊抓住自己的袍子。「不帶路！扑扑大王很重要。人民需要我。」

「我敲了五下。」噗噗生氣地說。「你讓我進去！」

金月靠著牆壁發抖，她對面無表情走過身邊的河風刻意視若無睹。

「但她只有敲兩聲——」泰斯咯咯笑著說。

金月搖搖頭，下巴顫抖著。「一定有其他的路，」她頑固地說。「我們可以找到的！」

偉大的扑扑大王菩吉一世是溪谷矮人中的溪谷矮人——他幾乎不是個笨蛋。傳說他非常富有，還是個出名的膽小鬼。扑扑族很早以前就是沙克沙羅斯（或是斯，他們自己這樣稱呼）中的菁英，自從那夫．扑扑某天晚上喝醉酒，掉進地洞裡發現這個城市之後，就一直這樣自稱。第二天酒醒之後，他宣布自己的部落占領了這個城市。扑扑族搬了進去，其後的幾年，並慷慨地讓嘶拉族和吞吞族也一起住了進來。

最後，當噗噗終於說服菩吉他沒有被一群巨人組成的軍隊攻擊，用力地把他從床下拉出來之後，扑扑大王菩吉一世開始覺得這個夢想有可能成真了。

沙克沙羅斯城許多美麗的物品，都被早期的扑扑族拿來裝飾他們的皇宮。他們的哲學是——如果一碼的金線很漂亮，那麼四十碼金線一定更漂亮。他們完全不顧任何品味地把扑扑大王的宮殿布置成一個混亂的大集合。厚重、磨損的金色布條纏滿牆上的每一寸空間；巨大的掛毯從天花板直垂下來（有些還上下顛倒），這些掛毯以往是拿來顯示沙克沙羅斯城內的歷史和許多傳說的美麗藝術品。但現在，溪谷矮人們覺得應該要讓它們更為鮮活——用大膽、誇張的色調來重新幫它們上色，當史東看到一個紅色的修瑪在翠綠色天空下大戰紫色斑點的巨龍時，幾乎驚愣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