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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雷斯林低聲道。「索拉斯燒起來了。」

雷斯林沒有回答，僅用著無比恨意的眼光注視矮人。矮人不禁打了個寒顫，趕快回到營地的另一端。

半精靈用力扯住平原人黑色的長髮，逼得他不得不抬頭面對他。「去呀！去躺下來送死呀！」坦尼斯暴怒地說。「讓你的酋長沒臉見人！至少她還有勇氣挺身一戰！」

「不！」坦尼斯嗆咳著說。他抓住法師。「不，這不可能！」

由於不停討論著尚未成型的計劃，他們沒注意到夜已降臨。他們一路上並沒有看到任何龍人，因此假設這些逃出沙克沙羅斯的龍人都已趕往北方，加入猛敏那大王的軍隊了。銀色的月亮升起，接著是紅色的月亮。眾人不停地往上爬，號角的聲音讓他們精疲力竭地趕路。最後他們終於在山腰上紮營。在吃完一頓無味的晚餐後，他們不敢燃起營火。設好了哨之後，每個人都沉沉地睡去。

「是的，小傢伙！」雷斯林收下這珍貴的禮物，愛憐地撫摸著它。「妳是在哪裡——」

金月伸出手摸著坦尼斯的前額，低聲對著米莎凱祈禱。半精靈感覺到一股祥和的力量流經全身，洗淨他的靈魂，也治好他的傷。

號角。每個人都可以聽到由無以計數的號角所吹出來的尖銳聲響。

「這叫我怎麼相信神！」坦尼斯喊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神？竟然會讓人類白白犧牲？！也是把大災變帶來給人類的那些神。好吧，祢們的確很有能力！但現在快離開我們！我們不需要祢！」半精靈啜泣著。淚眼模糊中，他可以看見河風手中拿著劍，跪倒在雕像面前。坦尼斯跌跌撞撞地走向前，希望能夠阻止這種自毀的行為。坦尼斯繞過雕像，接著呆住了。有好一段時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許心靈上的哀痛讓他產生了幻覺。他注視著雕像美麗、冷靜的臉龐，讓自己思緒重新穩定。接著他再度抬頭看去。

「快走。」他試著要張嘴說，卻發不出聲音。騎士扶起他，兩人一起跌跌和圖書撞撞地在滿是煙塵的走廊裡走著。他們在被稱作死亡之路的樓梯底端看見泰索何夫正在等著他們。

「坦尼斯！」雷斯林喊道。「快起床！」

「好啦！」坦尼斯試著要阻止他繼續絮絮不休。「夠了！史東，把我放下來。我得休息一下，不然我會昏過去。把泰斯帶走，我會在樓梯上跟你碰面的。該死，快走！」

「不用了，謝謝你，小傢伙。」雷斯林說著，一邊站起身。

雷斯林走向前。他把手放在她頭上——如果我有任何力量，神啊，他對自己說，還沒有發掘的力量，就讓它保護這個小傢伙一輩子平安快樂吧！

「我們現在有了個牧師，」佛林特說，「這對我們來說將會有很大的幫助。但從我們聽到的消息來看，猛敏那大王也是個牧師，而且是個很強大的牧師。我們也許找到了古老的善神，但他也找到了古老的惡神，而且比我們早了很多。我看不出來這些白金碟要怎麼幫助我們對付大群的巨龍。」

噗噗傷心地看著他，然後，她非常大膽地抓住起他的手，很快地親了一下。她轉過身，低下頭傷心地痛哭著。

「坐下，小傢伙。」佛林特用溫柔的聲音說，彷彿也回憶起當年的日子。「如果你的精靈血統不能理解，至少聽聽你的人類血統吧！」

河風的眼神驟變。他抓住坦尼斯的手腕，用力將半精靈摔向牆壁；後者幾乎連抵抗的餘地都沒有，就在劇痛中撞上牆壁。平原人站起來，眼中充滿恨意地看著坦尼斯。接著他腳步踉蹌地低頭走向劇烈搖晃著的走廊。

半精靈環顧四周，確定大夥都沒有問題。史東卸下裝著白金碟的背包，無力地靠在牆上；雷斯林躺在一張長椅上，緊閉眼睛，呼吸急促；當然，卡拉蒙依舊在他身邊，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泰索何夫坐在台座的底部，看著頂端；佛林特靠著門，累得說不出話來。

「漂漂人確定嗎？」噗噗急切地問。

「不用了，小傢伙。」雷斯林準備開口拒絕，腦中https://m.hetubook.com.com浮現上次的死蜥蜴，「沒必要——」當他看到噗噗從袋中拿出來的東西時，這些話卡在他的喉中。一本書！他驚訝地看著，目睹著黎明微弱的光線照在有著深藍色封面、銀色字體的書上。

「大軍出動，」坦尼斯低聲地說，「戰爭開始了。」

「給我讓開。」半精靈說，他的聲音顫抖著。佛林特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充滿著哀傷和遺憾。坦尼斯在他眼中看到了當年能夠吸引一個忿忿不平的精靈、人類混血男孩和一個矮人結為好友的智慧。

「這整個地方都要塌了！」卡拉蒙警覺地大喊，一手抓著虛弱的弟弟。

正當他們把河風拖出鍋子時，一陣劇烈的震動讓念祖廳搖個不停。同伴們齊心協力拖著河風不斷向前跑著，身後的地板不斷塌陷。地板終於支撐不住這樣的震動，轟然一聲帶著整個大鍋子往下墜去。

雷斯林站起身，看著西方，他的家鄉，天空已經開始被早晨的陽光照亮。突然他覺得身體僵硬起來，他丟下背包，跑過營地去跪在坦尼斯身旁。

「你說的沒錯，」金月柔聲說。「我不是個戰士，我只能治療人的傷痛。我沒有統領大家對抗邪惡、恢復世界平衡的能力。我的責任是要找到有智慧、有能力擔當這個任務的人。我要把白金碟交給他。」

「漂漂人喜歡？」噗噗害羞地說。

坦尼斯合上眼，睫毛上掛著淚珠。接著他聽到神殿裡傳來慘叫聲，那是河風的聲音。坦尼斯推開矮人，用力推開大門。三步併作兩步，他不顧自己的疼痛，飛快推開第二道門，進入米莎凱的大殿。他又再度感覺到寧靜和安詳，但是這次這種感覺只是更讓他怒不可遏。

「其他人呢？」史東咳嗽著問。

雷斯林在天色尚灰濛時突然醒來。他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他在做夢嗎？不對，那個聲音又出現了，某個人啜泣的聲音。又是金月？法師氣惱地想著，開始躺下準備繼續睡覺。突然他看到噗噗，可憐地蜷縮成一團hetubook.com.com，在毯子裡偷偷哭著。

「怎麼搞的？」佛林特說，從營地的另外一邊走來。「喔！」他看見噗噗跑開。「所以你終於把你的溪谷矮人寵物給趕走了。」

「河風呢？」坦尼斯問道。他看見史東和卡拉蒙交換著眼色，接著都低下頭。坦尼斯掙扎著站起來，憤怒讓他不再感覺疼痛。史東站起來擋住他的去路。

「再會，噗噗。」他柔聲說。

大夥在曙光中逃離了沙克沙羅斯。他們逃向西邊，朝著山脈前進。迎面吹著早冬刺骨的冷風，乾枯的樹葉被凜冽的寒風吹得四處飛揚。他們決定要回到索拉斯，一方面採購補給，一方面打聽任何相關的消息，希望能夠推測出哪裡能夠找到這個領袖。坦尼斯可以預見在這個討論上會有很多爭執；史東已經開始談論有關索蘭尼亞的狀況，金月推測這個人可能在海文；坦尼斯自己則覺得白金碟存放在精靈王國裡最安全。

「我們得要離開，坦尼斯，」雷斯林從陰暗的角落低聲道，眼睛看著門外。「你聽。」

「這是他的選擇，坦尼斯。這是他們的做法，就跟我的同胞一樣。」

「他們已經上去了，」泰斯說。「卡拉蒙叫我在這邊等你們。佛林特說這座神殿很安全，是矮人的手工，還有什麼在女神的呵護之下等等的。河風也在那邊，他瞪著我。我以為他要宰了我！但他還是上了樓梯——」

「我現在是個真正的牧師了。」金月柔聲說。「我是米莎凱的信徒，雖然還有很多事物待我去學，但我已經擁有了信仰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有了醫療的能力。我把醫療這項禮物重新帶回了世上。」

史東扶著坦尼斯站起來，半精靈痛得昏昏沉沉的，但他們設法盡快跟上其他人。地板更加瘋狂地搖動著，史東滑了一跤，兩個人都撞向牆壁。墓穴裡的石棺落在走廊上，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一個骷髏頭滾到坦尼斯的腳邊，瞪著跪在地上的半精靈，坦尼斯害怕自己可能一個不小心就要痛昏過去。

眾人沉靜了很長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段時間。然後……

坦尼斯醒過來，一手抓著匕首。「什麼——」

雷斯林的表情變得無比溫柔，那是種在他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人看過的表情。他伸出手撫摸著噗噗糾結的頭髮，完全能夠體會這種無力和害怕的感覺，最後只能換來嘲笑和同情。

噗噗抬起頭，眼睛一亮。但憂傷的陰影隨即落在她臉上。「但漂漂人沒有噗噗會不快樂。」

「不會的。」雷斯林笑著說，「我的快樂就是知道妳已經安全地回到家人的身邊。」

雷斯林看著四周。每個人都已經睡著，只剩佛林特在營地另一邊守夜。矮人很明顯地什麼都沒聽到，也沒注意雷斯林這個方向。法師站起來，輕悄地走過去。半跪在溪谷矮人身旁，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雷斯林指著西方。

雷斯林伸出顫抖的手。「費斯坦但提勒斯的法術書！」

金月躺在那裡，胸膛有規律地起伏著，正在熟睡著。她的金髮披在肩上，隨著帶來春天氣息的和風飄揚著。水晶杖又再度變成雕像的一部分，但坦尼斯注意到金月現在戴著原先掛在雕像頸上的項鍊。

坦尼斯眨著眼，試著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在半山腰上可以看到的風景十分壯麗。他可以看到高聳的樹逐漸連接上大草原。在草原之後，蜿蜒伸向天空的是——

史東抓住河風的手臂，開始想把他抱起來，但平原人搖搖頭，把他推開。「我的傷不嚴重，還撐得下去。別管我。」他在殘破不堪的地板上腳步不穩地前進。坦尼斯懷疑地看著史東，騎士聳聳肩。索蘭尼亞騎士通常認為自殺是讓人敬佩的行為，精靈則認為這愚蠢至極。

「我確定。」雷斯林回答。

噗噗轉過身去面對他。她的眼睛滿布血絲，鼻子紅通通的，髒髒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她用力吸吸鼻子，並且用手擦掉鼻涕。「噗噗不想離開漂漂人。噗噗想跟漂漂人走。」她斷斷續續地說，「但，喔！噗噗好想念朋友！」她雙手摀著臉，無法克制地啜泣起來。

「從龍那裡。」噗噗說，「藍m.hetubook.com.com光亮起來時。噗噗高興漂漂人喜歡這個禮物。現在，噗噗回去。找到偉大的扑扑．菩吉一世。」她揹上包包。然後她停下來，轉過身。「你的咳嗽……確定不要蜥蜴來治嗎？」

「又要再度相信這些神了嗎？」佛林特說。坦尼斯無法回答。

法師把法術書拿在手中欣賞著。他渴望打開它，好好地發掘裡面的無盡寶藏。但他知道還必須花很多時間研究才能夠看懂這些新法術，更別說使用它們了。但這些法術可以帶來更多的力量！他滿足地嘆口氣，抱著這本新的法術書。然後他把它很快地收進背包裡，跟舊的法術書放在一起。其他人馬上就會醒來了，讓他們去猜我是怎麼拿到這本書的。

史東抓住泰斯的領子，用力把他拉上樓梯。坦尼斯無力地倒下，全身都被汗溼透，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無邊的疼痛。突然念祖廳的整片地板轟的一聲掉落下來。米莎凱的神殿搖動了一陣子。坦尼斯掙扎著站起來，突然停下腳步。在他背後，他可以聽到輕微的聲響，是大量的水湧出的聲音。新海吞沒了沙克沙羅斯。早已死亡的城市現在終於被埋葬了。

「噗噗，」他說，「妳對我來說是個真正的好朋友。妳救了我和那些關心我的人一命。現在妳再幫我最後一個忙，小傢伙，回家去。我接下來的旅程非常地艱辛和漫長，我不能要妳跟我一起去。」

坦尼斯一把推開騎士，走向前面的門。佛林特沒有移動身體。

「小傢伙，怎麼回事？」

她崇拜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接著轉身，在那雙不合腳的鞋子所容許的速度內盡快地跑開。

「快跑！趕快回到米莎凱的神殿去。」坦尼斯痛苦地說。

坦尼斯慢慢地走上階梯，出現在上層的圓形房間中。對他來說爬樓梯簡直就像酷刑，每一步都是一個新的奇蹟。大殿寂靜無聲，唯一清晰可聞的是同伴們精疲力盡，再也不能前進一步的喘息聲。他也跟大家一樣不停地喘息著。

「那麼噗噗就回去。」噗噗站起來。「但噗噗要先送漂漂人禮物。」她開始翻著自己的包包。